[快穿]把那些角色都叉出去

作者:君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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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世界


      宣樾自忘川破天而去,一脚踏入时间洪流之中。

      在他迈入时间洪流中时,栖身于他神魂识海之中的湛渊,便自其中脱离出来,凝魂聚魄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眉目间俱是温柔。

      宣樾看着久久不见的故人,神色中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心疼。

      他上前一步,抬手置于湛渊后颈处,踮起脚尖将自己的下巴搭在湛渊肩上。

      湛渊唇角微扬,抬手抱住怀中的宣樾,低垂的眉眼间满是温柔与满足。

      “阿樾……”湛渊紧了紧抱着宣樾的手,薄唇贴在他的耳际,低低柔柔的唤他的名字。

      宣樾闭上眼,忍着哭腔嗯了一声。

      湛渊低叹一声,手臂略一用力便将宣樾整个抱离地面,以魂魄之身施下神力让宣樾踩在他脚上,才复又开口道:

      “百世万年,苦了你了……”

      宣樾闭上眼,任由泪珠自眼角滑落,轻轻摇头说道:“我不苦,我几时苦过……”

      苦的分明是他眼前这位神仙啊!

      百世劫数,悠悠万载,他每一世都钟情于他,每一世都孤独至死,而他六识封闭,形同木偶,对于外界所有一无所知。

      湛渊转世对他付出的感情,每一世都没有得到回应……

      “百世劫数,是我错了……”宣樾垂首埋于湛渊怀中,低低哽咽出声。

      “我的阿樾哪里错了?”湛渊轻声一笑,抬手揉了揉宣樾的后颈。

      “若我只是将这一身功德给你,若我没有让你以我为载体去轮回转世……那该多好?”宣樾话语中充满了自责与懊恼。

      若是他没有做湛渊转世的载体,他便不会出现在湛渊转世的生命中,如此,他历劫的命数便不会改了,是他害了湛渊……

      他害得湛渊百世轮回,却每一世都深情空付无疾而终……湛渊他本不该历那情劫的,都是因为他,是他改变了湛渊的劫数……

      “傻阿樾。”湛渊偏过头,在宣樾的耳边轻声道,“若你只是给了我功德,而没有与我一同转世的话,我怕是早在奈何桥上魂飞魄散了。”

      “为何?”宣樾不解,仰头相问。

      湛渊揉了揉宣樾的后颈,轻声说道:“我本是神啊,神族魂魄入轮回,其身上功德俱要清算,简而言之便是,神仙非凡人,神仙步入轮回,身上功德便全数无用。”

      “也就是说——”宣樾听闻至此,心中灵机一动,眼底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湛渊接着道:“也就是说,就算阿樾为神时造福苍生功德无量,可一旦转世为人,功德清算,只有神身魂魄入得轮回。”

      “所以,阿樾没有使我的劫数生变,我也没有历经情劫,因为我的转世,他付出的感情,从不是无疾而终,每一世,你都坚定的给了他回应。”

      宣樾闻言,顿时便沉默了。

      他给湛渊的转世齐疏明回应了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湛渊仿佛感知到了他的疑惑一般,低低笑了一声,便在他耳边道:“你忘了吗?齐疏明每每濒死,都是你握住了他的手,带他离开肉身的啊!”

      “每一世,你都与他同在,你们同来同去,世世相守,他怎么可能不知你的心意,又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宣樾闻言,心下亦是明了,心中略略卸去重压,他眨了眨眼,决心不再去思索那百世劫数的事。

      然在此刻,湛渊却是开口了。

      “你可怨我?”湛渊突然问询道。

      “什么?”宣樾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湛渊问道:“我总让你等,你可会怨我?”

      宣樾闻言,静静凝视他许久才道:“我敬慕君。”

      他对他,是尊敬,是倾慕,从未有怨,亦不会有怨。

      湛渊听闻,不由得温然一笑,但却并不言语。

      宣樾与他额头相抵四目相对,郑重对他许下承诺:“我等你一起回家!”

      “好。”湛渊吐露一字,身形随即如流光溢散,宣樾亲眼看着他消散,只是这一次心间却没了痛意,只多了几分期待。

      入得第二个世界,湛渊重修神身的劫数,便开始了。

      宣樾在此时间洪流中呆了片刻,将关于第二个界面发生过的或即将要发生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只是他这一看,却是耽搁了些许功夫,当他来到第二个世界的时候,许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宣樾到第二个世界时,落在了人间山顶之上,此时天色已晚,夜幕沉沉。

      宣樾极少看过夜色,便静伫山间,饶有趣味的观赏着夜间星象,测算起此间三界的气运来。

      这个世界与大世界和第一个三千界不一样,宣樾来到的第二个世界,讲述的是天界神仙,妖魔界妖族与修罗族,人界修仙者之间的种种恩恩怨怨。

      在这个世界中,千年前,天界神仙与妖魔二族大战,大战之时,天界的柏麟帝君为阻止大战,设计杀死生为修罗的至交好友罗睺计都,将其抽筋剥骨做成战神,大败妖魔二族,守护天界,后来修罗族全灭,战神得知自己诞生真相,杀上天界,却被天帝罚历十世劫数的事。

      这个世界讲述的便是战神的最后一世褚璇玑,与天帝之子羲玄转世禹司凤经历过的种种事情……最后褚璇玑变回罗睺计都,杀上天界为修罗族复仇的事。

      再多的,宣樾便不太清楚了,他在时间洪流里,只看到了这里,便被送来这界面中了。

      宣樾观星测运,却很奇怪的测到了天道降下天罚真火清理人界,天界天帝降妖除魔以功德证道,妖魔族隐没的运道。

      人界受妖魔侵害,有修仙之人降妖除魔以护众生,如此人界为何会被降下天罚?

      天界天帝隐居昆仑山,如何就降妖除魔以功德证道?按理来说,降妖除魔护卫天界的是柏麟帝君啊,这以功德证道的不该是那位柏麟帝君吗?怎么会是天帝?

      妖魔族隐没……妖魔族如何会隐没?那天帝之子禹司凤不是半神半妖?他既拥有神妖两族血脉,怎么会成了下一任天帝?如此一心情爱之辈如何当得三界之主?

      宣樾苦苦思索却不得其解,索性便将那重重疑惑暂且搁置于心间,专注理清这个世界发生的种种事迹。

      但很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的思绪全数打乱了。

      灼热的气息自上空而来,宣樾下意识撑开结界抵挡,随即抬头看去,却见天上落下一个个似陨石般硕大的火球,铺天盖地的袭来。

      天道降下天罚真火清理人间……

      宣樾几乎是下意识回忆起了这句话,但此刻他没时间也来不及探查天罚来源。

      宣樾双手合十,阖眸将一身功德尽数散出。

      天罚落下,非功德不可抵消。

      宣樾舍弃自身所有功德,将之凝成结界,将人间笼罩其中。

      而与此同时,人间的生灵都还在沉睡中,可下一瞬,巨大的声音响起,似远似近,许多凡人起身下榻,拉开门扉满怀好奇的去看,只是这一看,便令许多凡人煞白了脸。

      在他们的屋檐之上,停驻着一个个巨大的火球,而上空还有数不清的火球落下,却都奇异的停在了半空之中,屋顶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们护在其中,不让那火球靠近。

      神仙显灵了……

      在这一刻,每个人的脑海中回想起的都是这句话。

      他们停驻片刻,便双膝跪地俯身叩拜。

      就在他们俯身叩拜的那一刻,却乍然闻得龙吟阵阵,一众凡人抬眸看去,只见一条玄色巨龙凭空出现,将那火球凝聚于一处,尽数吞吃入腹,随即昂首迎着天火腾空而上,直入云霄……

      这龙吟声凡人听到了,宣樾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宣樾将结界稳住,便飞身追着巨龙而去。

      玄色巨龙自人间腾飞而来,将自天上落下的天罚真火尽数吞噬,入得天界之后,将那天火来源鸿蒙熔炉一口吞下。

      霎时间,天界上空阴云密布,天道之威重重压下,压得一众仙魔都俯身跪地。

      然此熔炉所在之地,一身银色盔甲在身的战神,与一身白衣的帝君,却是昂然而立,这沉沉压下的天道之威,于他们而言仿佛是并不存在一般。

      玄色巨龙将那熔炉吞吃入腹后,便傲然仰首迎着天道之威而上,入得层层阴云之中。

      片刻后,阴云退去,天界一片祥和。

      巨龙落地,化作人形,周身悄然覆盖上一层冰霜。

      他面色苍白,神情淡漠,冷冷看了一眼立于他身前的一神一魔,便阖上眼眸。

      在他闭上眼睛那一刻,冰霜随即覆盖到面部,将他彻底冻住。

      宣樾入得天界,便见到兵刃相见的神魔二族,二话不说以神力定住此间所有神仙妖魔,便循着自己熟悉的气息,疾步往中天殿而去。

      而被他定住身形的神仙妖魔,却是动弹不得。

      结界之中,一身金甲的禹司凤见大战暂止,便紧跟着冲破结界,也一并往中天殿而去。

      中天殿内,一身银甲在身的‘战神’冷冷一笑:“这天界可真是人才济济,连三界之根本的鸿蒙熔炉都敢鲸吞。”

      “他以为吞下了鸿蒙熔炉,我便没办法了吗?!”

      ‘战神’话音刚落,抬手一挥便往那鲸吞了鸿蒙熔炉的人攻去。

      “罗睺计都!!!”一身白衣的柏麟帝君惊怒出声,抬手便欲阻挡。

      但下一刻,无论是罗睺计都的攻击还是他的法力,都被一白色结界挡住了,殿外传来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宣樾着一身月白帝袍,自殿外缓步入内,越过对峙的神魔二人,站定于那被冰霜覆盖之人的身前,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鼻尖,神情分明满是温柔,说出口的话却是冷到极致。

      “万物生灵皆在天地之间,你逆天道,倾覆鸿蒙熔炉毁万物生灵,连累已故亲族,罪该万死。”

      “你说什么?!”罗睺计都怒急,抬手便往宣樾攻去。

      宣樾不急不缓,召出神剑承影,随手一挥便将罗睺计都的攻击打散。

      罗睺计都乃是魔煞星,是三界至强者,可他的攻击却被宣樾如此轻描淡写的打散。

      “这便是这界面之中的至强者?真真是浪得虚名。”

      宣樾凝出结界护下那巨龙化作的人,随即转身面对此一神一魔。

      “君这天界也忒弱了些。”

      柏麟帝君定定打量宣樾片刻,淡淡问道:“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宣樾抬手,与他见过礼,亦是淡淡回道:“神界四重天宣樾,见过柏麟帝君。”

      “神界?四重天?君非此界中人?”柏麟帝君抬手与之回礼。

      宣樾颔首:“不错。”

      “那敢问尊驾,他是何人,您二位又为何来此?”柏麟帝君看向宣樾身后的人,出言相问。

      “他名湛渊,是神界四重天之主,是我的君主,他与我来自同一处,他来此是为历劫重修神身,而我来此,是为等他重归神界。”宣樾淡淡说道。

      “湛渊……”柏麟帝君细细念过这个名字,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开来,他下意识柔和了眉眼,但他此时没心思去纠结这感觉从何而来。

      “他方才,化作龙身,鲸吞了鸿蒙熔炉。”柏麟帝君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颇为担忧。

      宣樾淡淡回道:“是,他吞了鸿蒙熔炉,换得三界完好无损。”

      “三界完好无损?方才罗睺计都出手攻击鸿蒙熔炉,人间此时该已是生灵涂炭……”柏麟帝君言辞无奈,心却是痛得几乎就要撕裂一般。

      “没有。”宣樾语气清冷,却状似安抚一般,“他自人间显现真身,将熔炉倾覆落下的天火尽数吞食,而后入得天界,鲸吞鸿蒙熔炉,人间生灵平安无事。”

      “人间安好,湛渊吞下熔炉以神身保护,天地三界平安无事,是以,宣樾前来与此界诸位,讨教一二。”

      柏麟帝君心下一震,那罗睺计都却是大笑出声:“好啊!我正好也要问问尊驾,为何坏我大事?”

      “我几时坏了阁下大事?”宣樾神色淡淡,却是目露不解。

      “都说众生皆苦,可生为众生为何要苦?不都是因天道左右命运使然!天道都是鸿蒙熔炉定下的,我欲打翻鸿蒙熔炉,让这三界秩序重新来过,尊驾却坏我大事!”罗睺计都怒道。

      宣樾哑然一笑,转而问道:“众生皆苦?你怎知众生皆苦呢?难不成,只你一个便可代表这天地众生?”

      “天道左右众生命数?天道只会给万物生灵设下无数条分岔路口,要走哪条路,要怎么走,全赖本心,众生自己选择的路,怎么在阁下口中,就成了天道左右众生命数了?”

      “尊驾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真真是无人能及!”罗睺计都冷冷说道。

      “阁下可还要说些什么?”宣樾淡淡问道,“阁下若不说了,宣樾还有几个疑惑,想请教二位。”

      柏麟帝君默默颔首,罗睺计都冷哼一声,却并未多言。

      宣樾行至罗睺计都面前:“敢问阁下,千年前神魔大战,魔族以谁为主将攻打天界?”

      罗睺计都冷哼一声,反问道:“是谁有什么要紧?”

      “若是旁人而非阁下,柏麟帝君杀你,则是他对你不起,若是阁下而非旁人,则是阁下死有余辜。”宣樾淡淡说道。

      “你!”罗睺计都气急,正欲说些什么,却又听得宣樾接着道:“当年神魔大战攻打天界的主将,是阁下,而非旁人。”

      “阁下心有不愿,却依旧听从王命披甲上阵,攻打天界,你既然心有不愿,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抗命不尊呢?”

      “你一面与柏麟帝君交好,一面率军攻打天界,他杀你,不应该吗?”

      “他若只是杀了我,我便不会心生怨恨,可他让我亲手覆灭了修罗全族!他背信弃义,卑鄙无耻!”罗睺计都最恨的并非自己身死,而是心上人让他亲手覆灭修罗全族。

      “修罗一族败于战神之手,有战神在天界,天界可保安宁,可纵然为神为仙,谁又能未卜先知,知道战神不会恢复罗睺计都的记忆知晓一切真相呢?”宣樾神色自若,语气清冷。

      “若战神知晓一切真相,必不会听命于天界,若他归于修罗族,与修罗族再次攻打天界,届时又起争端,天界人间一片混乱,又该如何是好?”

      “是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永绝后患。”

      “他所作所为,是为保三界安宁,再无战事。”

      “他或许背信弃义,可先背信弃义的,不是你吗?”宣樾淡淡看着罗睺计都,出口的话却如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二者心底。

      “我几时背信弃义?”罗睺计都冷冷一笑,看向柏麟帝君。

      “你若没有背信弃义,为何率军攻打天界?”宣樾冷冷反问。

      只此一问,便令罗睺计都怒从心起。

      “我奉王命,不得已而为之。”这句话近乎咬牙切齿。

      宣樾闻言,却是轻笑出声:“我曾见过一个人,他名陆遥,是人间一国之大将,与敌国大将池骁交好,后来两国交战,皇帝命他率军出征,他不愿,抗命不尊,人间律法,违抗帝王之命者,当斩首示众。”

      “他死了,在他死后魂魄归入冥府,我去见他,那时他身边站着池骁,我上前去与他叙话才得知,他们都于同一日违抗了帝王之命,也于同一日而身死。”

      “在他二人死后,两国皇帝感动于他们的兄弟情义,宣告天下停战百年。”

      “你不是不敢违抗王命,你是不愿违抗王命,与柏麟帝君的情谊,在你眼里心里,抵不过你的王一丝一毫。”

      “你若大方点,承认自己背信弃义,或许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宣樾话音落下,便转身行至湛渊身前。

      “若我是你,我既不愿与天界起战事,便会夺取王位,为妖魔之君主,下令与天界停战,建两界邦交,永世为友。”宣樾言辞淡然,却是尤其果决。

      “你不是我。”罗睺计都嗤笑一声。

      宣樾转身,淡淡颔首:“我不是你,同样,你不是天地之间的万物生灵。”

      “你既非万物生灵,那你有什么资格妄言众生皆苦?又有什么资格以众生为由倾覆鸿蒙熔炉毁灭天道?毁灭这万物生灵赖以生存的天地人间?”

      宣樾言辞冷厉,伴随着话语的脱口而出,周身神力也悄然溢散于这大殿之中。

      “世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满心怨恨,可你却将恨意发泄在这无辜的万物生灵之上!这万物生灵几时对你不起?你要这么对待他们?!”

      只这一番话,问得罗睺计都哑口无言,怔然半晌。

      “众生皆苦?”宣樾冷哼一声,“众生的确苦,他们生来就苦,所以人间有句话叫做‘苦中作乐’,他们的一生是苦,可他们选择平凡简单的活着,他们苦不苦,你无权置喙!”

      “你为众生之一,你是有满心苦楚,可天道赐你非寻常之力,有如此力量在身,你难道就真的没有选择的机会?”宣樾看向柏麟帝君,话却是对着罗睺计都所说。

      “天魔大战,你可以选择不出战;你可以选择放下与柏麟帝君的感情,披甲上阵;你也可以选择不负情谊,如陆遥一般一死了之;你还可以选择以强横力量镇压妖魔二族,令其不得出战……你能选择的路这么多,可你却偏偏选择了出战。”

      “你选择出战,与昔日故友为敌,便该放下一切情谊,可你放不下。”宣樾淡淡说道。

      “你一面攻打天界、一面与柏麟帝君结交、一面劝解修罗王停战,于修罗王,你是不听命令的将领;于柏麟帝君,你是背信弃义的友人;于天界,你是不死不休仇敌!”

      “你若似陆遥一般,柏麟帝君会记你永世;你若是与柏麟帝君决裂,他会敬你这个敌方将领昔日友人;你若是强横镇压妖魔二族,使得三界安宁,他会与你永世交好,因为你们志同道合,都是希望三界安宁、天下太平之人。”

      “可你呢?你周旋其中,千方百计想求一个不抗王命,又能与他永以为好的两全之法,可你却从不知,这世间本就没有两全之法,否则又何来“取舍”二字?人间生灵都明白,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舍弃什么,要做出抉择,你若什么都想要,最后只会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宣樾对罗睺计都言尽于此,便转向柏麟帝君。

      然就在他转向柏麟帝君的这一刻,一身金甲的禹司凤便疾步而来。

      宣樾循声抬眸,淡淡撇了那天帝之子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璇玑……”禹司凤轻唤出声。

      罗睺计都回过神,化回原身,冷冷看向禹司凤:“禹司凤,别再找死。”

      话音落下,罗睺计都静伫于一侧,却是与宣樾一般,转而看向柏麟帝君。

      宣樾面对柏麟帝君,徐徐抬手,将双手交叠,垂首与他行礼:“柏麟帝君,宣樾斗胆,敢问帝君,可听过一个名讳?”

      柏麟帝君疑惑,问道:“什么?”

      宣樾放下行礼的手,淡淡说道:“姬姓、名挚、又称少昊、金天氏,字玄嚣,为五方天帝之一,号白帝……敢问帝君,可曾听过?”

      少昊?玄嚣……

      白帝?!

      柏麟帝君心中那一抹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听得这些名讳的时候愈发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桎梏破体而出。

      宣樾见他神态有异,便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丝丝缕缕的神力入得柏麟帝君体内,蛮横的破除在他体内遇到的一切障碍。

      柏麟帝君体内的桎梏被一层层破除,原本被封印的记忆与神力也倾泻而出,溢散于大殿之内。

      柏麟帝君的神体乍然接受这许多神力与记忆,神魂好似被重击一般,就地盘膝一坐便魂入太虚了。

      宣樾扶着柏麟帝君坐好,又设下结界将他护下,便起身转向罗睺计都:“玉净瓶可还在天门外?”

      “你欲如何?”罗睺计都神色警惕。

      宣樾不语,从罗睺计都的神色中他已然猜到了许多,便径直往天门去取玉净瓶。

      在宣樾离开此处之后,罗睺计都却是行至柏麟帝君身前,徐徐屈膝蹲下身来。

      他静静打量着这位阔别千年的昔日友人,耳边不停回响着宣樾适才说过的话。

      这世间本就没有两全之法,否则又何来“取舍”二字!

      面临两难抉择时,他就该做出取舍,可他犹犹豫豫,总想求两全之策,既想对得起妖魔族,又想不辜负心上人,可他却从未想过,若这世上有这么多两全之法,又从何来的诸多遗憾呢?

      天道赐你非寻常之力,有如此力量在身,你难道就真的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当真没有选择的机会吗?

      不!

      选择一直就在他的眼前,天魔大战之初,他大可以选择不出战,可他出战了。

      他为魔域尊者,实力强横,他大可以武力镇压妖魔族,使之与天界停战,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不敢夺了王位,不敢违抗王命,不敢与心上人决裂,也不敢如那位名为陆遥的凡人一般。

      他什么都不敢,就算有强横的实力在身,他却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想要太平盛世,却不敢为之努力;想要神魔停战,最后却奉命出战;想要与君永世交好,最后却与他为敌……

      细细说来,他有什么资格恨他?

      先背信弃义的,不是他吗?

      罗睺计都神色有些许苍白,他凝视柏麟帝君许久,突然站起身来,化出钧天策海便攻向中天殿的神台之上,但下一刻,那钧天策海便挡下。

      罗睺计都转身挡在柏麟帝君身前,抬眼看向神台。

      “好久不见了,罗睺计都。”天帝淡淡说道。

      “我还道是什么人能挡住我的钧天策海,原来是天帝到了。”罗睺计都定定立于柏麟帝君身前,抬眸看向天帝。

      “此事事关三界,不应该是我一个人到,而是所有的人都应该来。”言毕,天帝袍袖一挥,一众神仙妖魔凡人俱是现身天界。

      此界中人得见天帝,便拱手作揖与之行礼:“参见天帝帝尊。”

      天帝嗯了一声,免去众人礼数。

      罗睺计都转头淡淡瞥了一眼众人一眼,神色半分不曾变过。

      众人定睛一看,便看到他一直护在柏麟帝君身前。

      褚玲珑虽目露疑惑,却是对着罗睺计都道:“璇玑,我们把你的委屈都告诉天帝了,他会主持公道的!你不用再毁鸿蒙熔炉了。”

      此话一出,众人便都看向罗睺计都。

      罗睺计都淡淡问道:“天帝,你摆这么大阵仗,就是想阻拦我吗?”

      既然想要阻拦,又为何在一应诸事平息之后,才姗姗来迟?

      “我并不是想要阻拦你,可是你和柏麟的私怨事关三界众生,我身为天界之主,要解决此事。”天帝回道。

      罗睺计都冷笑一声:“天帝既知这是我与柏麟帝君的私怨,那你何必来此?”

      天帝略略抬眸,神色微变,下一刻,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天界之主。”宣樾手握玉净瓶,自殿外缓步入内。

      天帝定定看了宣樾片刻,神情凝重起来:“敢问阁下是何人?来此是为何事?”

      宣樾淡淡说道:“吾名宣樾,封号怀行,为神界之神,来此是为向阁下讨教一二。”

      “什么?”天帝眉头微皱。

      “此间三界,天,人,妖魔,此三界以天界为尊,千年前妖魔二族攻打天界之时,敢问天帝何在?”宣樾淡淡问道。

      宣樾这个问题方才脱口而出,众人顿时心里一阵咯噔。

      宣樾接着问道:“听闻天帝清心寡欲,一心修行,对许多事放任自流,从不插手从不过问,虽为天帝,却比天道还要冷心冷情,宣樾实在好奇,敢问天帝身修何道?”

      “天魔二界开战,致使神妖魔三族生灵涂炭,阁下为尊天帝,自诩三界至尊,为何不曾出手止战?为何对生命的逝去如此漠视?”

      “阁下为尊天帝,自言是天界之主,那吾敢问阁下,天界之主的责任是什么?”

      “适才罗睺计都倾覆鸿蒙熔炉,以至于天罚真火落入人间之时,天帝何在?”

      “阁下自称天界之主,却对天界不管不顾,对苍生劫难视若无睹,对三界存亡冷眼旁观放任自流……敢问阁下是从何来的脸皮,时至如今还敢妄称天界之主的?”

      天帝静默片刻,淡淡说道:“神魔人妖俱是苍生,万物生长消泯自有其规律,我为天帝,修无为大道,对苍生疾苦,不可轻易出手。”

      宣樾闻言,略略颔首:“不错,神魔人妖俱为苍生,为神为仙者当博爱苍生,万物生长也确实是自有规律,这不用天帝出手,只是吾很好奇,阁下这无为大道,当真是无为大道,而非无作为之道?”

      “阁下此言何意?”天帝神色微变,看向宣樾。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无为大道,并非无所作为袖手旁观,你修错道了。”宣樾语气淡淡,却暗含些许嘲讽之意。

      “为帝为君者,不与民争,无为无不为,无为而有为……堂堂天帝,自言身修无为大道,却连何谓无为大道都不知,当真是贻笑大方。”

      天帝修错道了?!

      在场众人俱是一震。

      天帝眸色微沉,看向宣樾的目光也渐渐冷厉起来。

      宣樾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只静静的立于一旁,还在接着说道:“我记得适才我曾问过天帝,天界之主的职责为何?”

      天帝冷了神色,眼中徐徐染上杀意。

      宣樾轻描淡写的撇了天帝一眼,踱步至湛渊身前,言辞尤其犀利。

      “天帝为天界之主,既为天界之主,便该与天界共存亡,天界与妖魔族大战,你为天界君主,当镇守后方以定军心,与天界同进同退才是,可你从始至终不曾出现。”

      “你放任天界与妖魔大战,血流漂杵,哀鸿遍野,你甚至期盼着天界被攻破,妖魔入得人间,三界大乱。”

      “你虽为天帝,行事却比之天道还更为冷心冷情!说起天道……你终日苦修,莫非是想取天道而代之?”

      “毕竟天道是鸿蒙熔炉定下的,你还祈盼着罗睺计都,或者说——”宣樾言及此处,突然抬手指向元朗。

      “那位元朗推翻鸿蒙熔炉,令三界秩序重新来过,届时你便可化身天道,与大道永生,是也不是?”

      宣樾话音落下,便施施然收回手,与天帝对峙。

      天帝哑然一笑,道:“阁下这话说得还真是有趣,如此言之凿凿,敢问可有实证?”

      “实证吗?”宣樾轻笑了下,道,“有啊!实证这东西,怎么能没有?如果没有,凭我猜测,我岂敢说这么多?”

      天帝闻言略略抬手:“那便请将实证取出吧!”

      宣樾略略颔首,道:“别急,就快了。”

      说完,宣樾转向魂入太虚的柏麟帝君,抬手将一道神力送入他体内,下一瞬,柏麟帝君便清醒过来。

      他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抬眼看向一旁被冰霜包裹住的湛渊。

      柏麟帝君站起身来,一步步行至湛渊身前。

      “一别数载,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啊!”柏麟帝君抬手抚过湛渊布满了冰霜的眉眼,神色中半是心疼半是欣慰。

      宣樾转身,与柏麟帝君行礼:“晚辈宣樾,拜见白帝陛下。”

      “免礼。”柏麟帝君免去宣樾礼数,眼神却是一刻不曾离开湛渊。

      宣樾随即直起身来,看向天帝:“天帝,你要的实证,我给了!”

      实证?

      柏麟帝君回过神,转头看向神台之上,天帝正定定朝他看来。

      柏麟帝君突然间回忆起来到此界之后遭遇的种种,顿时怒从心起,不做他想便斥道:“天诛!”

      此二字一出,声音未落,中天殿上空便有浓云密布,阴沉沉的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天雷落下,正正落在天帝身上。

      天帝遭遇天雷,顿时变了神色,众人也都神色巨变。

      不是说柏麟帝君乃天帝臣属?为何这天诛竟然能伤得了天帝?!这位柏麟帝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寡人自入此界,得天帝帝尊如此看中,不惜舍弃所有,也要逆天而行强改寡人命数,当真是令寡人倍感荣幸啊。”柏麟帝君神色淡然,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令在场众人如坠深渊。

      “指天生神帝为祸害苍生之辈,掠夺寡人一身功德,夺取寡人神帝之位,妄图以身化天道……天帝帝尊之所作所为,实乃寡人生平仅见,还要多谢天帝,让寡人开了眼界。”

      柏麟帝君说着,抬手设下结界将湛渊护下,便飞身至神台之上,化出本相真身。

      霎时间,这中天神殿之内众人,便被这源自远古的神力压得瘫软在地口不能言。

      罗睺计都与柏麟帝君相交数载,却也是第一次见到柏麟帝君出手,那倾泻而出铺天盖地袭来的神力分明暗含暴戾,可却未曾伤及无辜。

      若柏麟帝君当真是为天帝算计,那他修罗一族……

      思及此,罗睺计都抬眼看向天帝,却见天帝神色如常与柏麟道:“白帝陛下说笑了,若本尊真有此大能,这天界如何还能在君治下?”

      柏麟帝君淡淡说道:“因寡人乃天生神帝,入此界本就是为成天界之主!寡人本该任天界之主万载,待明君出世,便可身归大道回归故土。”

      “你趁寡人初来乍到,将寡人帝运夺去,封存寡人所有传承记忆,指寡人为臣,令寡人治理三界,及至如今。”

      “寡人统御三界在今日足足万载,今日若寡人如君所愿,削去神格散去神法,君成天道之宏愿,便可得成……”

      说到这里,柏麟帝君略停顿了一下,他垂眸看向下方的湛渊,眉眼间染上一抹温柔与宠溺。

      “只是可惜,寡人醒了。”柏麟帝君说完,便抬手召出一柄古朴的剑来。

      天帝神色骤变,目光在神台之上的柏麟帝君与神台之下的宣樾和湛渊之间来回。

      突然,他动手了,神力自他手中汹涌而出,往吞下了鸿蒙熔炉的湛渊袭去。

      柏麟帝君神色一变,抬手举剑攻向天帝:“放肆!”

      对于天帝动手一事,早在柏麟帝君与宣樾预料之中。

      他们本都以为,天帝动手的目标会是彼此,却不想,他动手的目标是被冰层包裹住的湛渊。

      宣樾召出承影抵挡,剑锋一横化去天帝的攻击。

      在天帝之后动手的,是一直静静伫立于一旁的元朗。

      早在天帝攻击湛渊之时,那元朗便在暗自蓄力,就咋宣樾与柏麟帝君的注意力被天帝引走之时,元朗的攻击来得猝不及防。

      只重重一掌,便毁去了柏麟帝君布下的结界。

      宣樾得见登时便红了眼角,怒意袭上心头几乎令他失去理智。

      纵然在柏麟帝君的结界之下还有他布下的一重结界,可他们竟敢毁去柏麟帝君的结界,便也敢毁去他布下的……

      他们要湛渊再一次神消魂散!

      思及此处,宣樾神色一凛,手持承影一剑劈出,便令元朗形神俱灭,随剑而溢散的神力均令身在此处的众人口吐鲜血。

      元朗的死并不能让他的怒意平息。

      宣樾眼瞳泛红,脸上浮现出暗红色纹样,看起来诡谲而神秘,若在平常得见此纹样,他们必定会想探查一番,可此时此刻,铺天盖地袭来的神力压得他们的神魂几乎震荡起来,神消魂散,仿佛就在顷刻之间。

      宣樾除去元朗,便将目光移向立于一旁的众人,握着承影的手腕一番,他下意识便要划出一剑,而就在他即将抬手的瞬间,他却又强迫自己松开了握剑的手,待得承影归入体内,便闭上眼睛收敛心神。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一抹冰凉迎面袭来,原本握剑的手被一只冰凉的大手不紧不松的包裹住。

      宣樾睁开眼睛看去,周身遍布冰霜的故人正满目温柔的看着他,待二人四目相对,那人便微扬起唇角,眼里的温柔更添几分。

      终是得与故人一晤,宣樾舍不得移开眼去,只呆呆的看着他,眼中红意尽散,面上浮现的纹印渐渐隐去,仿佛从未曾出现过一般。

      那人双唇微启似是要与他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牵动唇角轻笑了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宣樾往前行了一步,踮着脚伸出手去抱他,将脸贴在他的颈肩处,随即便一脸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他的神情中满是依恋,仿佛倦鸟归巢一般。

      湛渊微微垂眸,唇角笑意不减,抬手便想要抱住怀中的人,但喉间涌上的一股腥甜将他的动作打乱。

      湛渊双手钳制住宣樾的肩,只一用力便将他从自己怀中挖了出来,自己却是步履踉跄的后退数步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喉间腥涩越盛,污血从口鼻之间涌出,滴落在他的衣袍之上,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将他的衣物灼烧出破洞来……

      宣樾呆滞片刻,通红的眼眶中有湿意溢出,划过脸颊滴落在地。

      原本还在神台之上的柏麟帝君见状便再顾不得什么,飞身而起至湛渊身侧,为他输送神力。

      湛渊看向柏麟帝君,轻轻摇了摇头。

      他鲸吞鸿蒙熔炉,神身尽毁已是必然,不必再为他浪费神力了。

      “渊儿……”柏麟帝君屈膝半蹲在湛渊身侧,满是慈爱的抚过他的鬓角额间。

      湛渊略略垂首,用衣袖胡乱逝去下颌唇角的污血,衣袖湛蓝,在触及那污血却是转瞬之间化作玄色……

      他用力擦了许久,又给自己施下一个洁净术,才抬起头站起身来,如同幼时一般,抬手交叠向柏麟帝君行礼,却一声未发。

      柏麟帝君知道,湛渊早在鲸吞熔炉之初便说不出话来了……

      柏麟帝君将几欲溢出的低泣压抑在喉间,强行挤出一个温柔慈爱的笑容,抬手去扶湛渊:“阔别数载,我们渊儿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湛渊直起身来,苍白的面颊略略泛上些许微红,他口不能言,只能抬手又与柏麟帝君行礼,得柏麟帝君温柔颔首之后,便转向宣樾,冲着他露出一个虚弱而温柔的笑容。

      宣樾原本还处于失神之中,然得见湛渊的笑容却恍然回神,踉跄着便奔向那人,伸开的手臂原本想索要一个拥抱,可他却是在距他一步之遥时顿住脚步,只如初见时一般,仰头去看他。

      湛渊红了眼眶,抬手想要触碰,却是硬生生控制着手停滞半空不再往前。

      宣樾垂眸一看,只见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有污血残留,应当是他适才擦拭时不慎染上的。

      湛渊吞了鸿蒙熔炉,此举虽为护下界苍生,是情有可原,但他侵吞之举实属大逆不道,熔炉之火便灼烧他的神体,焚心蚀骨,他适才呕出的那些污血,便是熔炉之火毁他神身之后残留。

      虽是残留,亦会伤人伤己……

      湛渊手指微曲,不动声色收回手便要负于身后,却未曾想被人紧紧握住了。

      湛渊定定看着宣樾,不做他想便开始挣扎。

      宣樾却执意不放,他非但未曾放手,反而还握着那只手覆上自己的面颊,微阖双眸细心感受他手心的温度,却全然不曾在意自己被灼烧的面颊。

      湛渊眉峰微蹙,眼里满是心疼与无奈,他用力挣扎半晌,他却是纹丝不动……

      湛渊无奈摇头,抬起另一手,轻触宣樾的颈侧面颊,他上前一步,近乎贪婪的望着眼前双眸微阖的人,越看便越是不舍。

      他看了许久,在宣樾睁开眼睛看他时,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凑上去去,抿紧双唇微阖眼眸,虔诚而郑重的在宣樾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宣樾闭上眼睛,微仰着头与湛渊道:“我在人间等你!”

      我在人间等你……

      只短短的六个字,便令湛渊放下心来。

      他双手捧着宣樾的面颊,定定凝视他片刻后,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宣樾的,待得额头相抵,湛渊指间凝聚出最后一丝神力,将宣樾面颊之上的灼伤治愈,便悄然放开手。

      在他放开手的瞬间,身形亦化作流光消逝于众人眼前。

      宣樾稳住湛渊的魂魄,将其收入自己的神魂之中,随即转身,看向半空中的鸿蒙熔炉。

      这鸿蒙熔炉此前为湛渊所鲸吞,适才湛渊才修得的一半神身尽灰飞烟灭,这鸿蒙熔炉自然便也现于众人眼前。

      于此间世界来说,鸿蒙熔炉乃三界之根本,是定下天道的存在,可惜这东西委实太过容易让人找到了。

      宣樾一面漫不经心的思索着,一面抬手释出神力,稳固鸿蒙熔炉,使之缓缓下沉,归于来处。

      待得鸿蒙熔炉归入来处,宣樾便盘膝而坐抬手结印,这印尤其繁复,宣樾的动作又极快,以至于印落阵成时,都无人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却得见他收回手时,周身神息溢散,仿佛是要陨落了一般……

      “鸿蒙熔炉乃三界之根本,阁下却胆大妄为将之封印,这随之而来的天罚,不知阁下可身受得起?”天帝被定于原地,冷眼看了半晌,亲眼得见宣樾封印鸿蒙熔炉,得见宣樾神息溢散,便冷言嘲讽出身。

      宣樾冷哼一声:“这鸿蒙熔炉不愧是三界之根本,不论是谁想要它现身,它便现身了,半分没有创立天道者的威严……既然它没有威严,那寡人便多事一番,予它一分威严。”

      这鸿蒙熔炉既然是三界之根本,那便要永远做三界之根本,三界永存于世,它便必得永不现世!

      “寡人?”柏麟帝君觉察宣樾自称,再思及方才宣樾怒极时面上浮现的纹印,不由问道,“你并非寻常神族?”

      宣樾站起身,转向柏麟帝君,抬手行礼:“回禀前辈,晚辈乃神界四重天之主宣樾,封号怀行。”

      “怀兰蕙与衡芷兮,行中懋而散之,为你择此二字为名之人,必对你寄予厚望。”柏麟帝君眉目宛然,看向宣樾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宣樾哑然一笑,虽不置一言,却是眉头微皱,怀行二字是他为人时的名,在这当是无人知晓才是,为何柏麟帝君会知道?

      柏麟帝君见他目露疑惑,却是不再说了,他飞身至神台之上,持剑一横便破去天帝的护身屏障。

      天帝见护身屏障被破却也神色自若,只抬手又凝出神力,与柏麟帝君的剑缠斗起来。

      台下众人见状,虽为天帝设下的结界动弹不得,却是焦急万分。

      宣樾转身前行几步至一众凡人面前,抬手结阵,阵门落成之后,宣樾收回手负于身后,淡淡与众人说道:“跨越此门,诸位便可重回人间。”

      重回人间?

      褚玲珑与身旁亲人对视一眼,转头看向静立一旁的罗睺计都。

      “璇玑……”

      罗睺计都对身后传来的呼唤充耳不闻,只看向神台之上,与往昔截然不同的柏麟帝君,目光中隐隐约约有些怅然。

      宣樾淡淡看了眼前众人许久,末了便转过身去。

      “这界门能维持半个时辰,诸位若愿意离去,寡人便确保诸位毫发无损,若诸位不愿……半个时辰后界门会强行将凡人索回人间,届时还请各位善自珍重,自担后果。”

      血缘至亲尚且在此,他们心有挂碍,必然是不愿离去的。

      他们不愿离去,他又岂能强迫?

      他不能强迫,便只能等着人界之主自行施为,将属于人间的生灵召回。

      一众凡人似是也明白这些,纷纷抬手与宣樾行礼后,便目不转睛看向罗睺计都。

      而与此同时,罗睺计都的目光还在天帝与柏麟帝君之间来回转悠。

      天帝执政已久,又修行多年,柏麟帝君虽得到了传承记忆,可他才冲破桎梏不久,便骤然对上天帝,难免力有不逮。

      罗睺计都静观许久,见柏麟帝君后退,便飞身至柏麟帝君身后,将其搀扶站稳,便往前一步挡在柏麟帝君身前。

      “我心有疑虑,想请教天帝。”

      天帝平复下来,神色如常与罗睺计都道:“何事?”

      “柏麟帝君为天帝算计失了神帝之位,那我修罗一族尽灭我手,可是也在天帝预料之中?”罗睺计都将方才柏麟帝君与宣樾所言尽收入耳,心中早已有了些许猜测,此刻他只想要一个真相。

      但天帝却闭口不言,只释出磅礴神力,攻向罗睺计都。

      罗睺计都凝出结界,以钧天策海与天帝相抗。

      恰在此时,宣樾缓步行至神台之上,淡淡说道:“天帝不说,那便由寡人来与你说。”

      罗睺计都一面与天帝对峙,一面分神聆听。

      宣樾说道:“此间数千年前,天帝与妖族联姻,但妖魔二族执意与天界开战时,嫁与天帝的妖族却是抛下子嗣归入妖族,剑指天界……”

      “妖魔二族极重子嗣,可大战前夕,天帝之妃却舍得撇下唯一的子嗣,这本就是不合常理的!”

      “战事兴起,寻常母亲便会担忧子嗣可会有性命之危,可那位天妃却似是从不在意一般,不顾一切毅然决然与天界为敌,那她为何会不顾一切呢?”

      “因为天帝拨动黄粱之弦,让那位天妃,看到了羲玄为尊天帝的未来。”

      半神半妖,如何能当三界至尊?!如何能为天界之主?!

      罗睺计都惊诧不已,一旁的柏麟帝君亦是目露惊疑。

      “难怪……”柏麟帝君低低呢喃一声,旋即转身,瞬息之间便到得禹司凤身前。

      禹司凤神色一变便疾步后退,却硬生生被柏麟帝君的神力控制得难以动弹。

      柏麟帝君见状,便淡淡说道:“莫慌,寡人只是看看。”

      话音落下,柏麟帝君一手抬起,置于禹司凤胸前,神力运转间,没入禹司凤体内,下一瞬,鸟鸣声与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乍然响起,惊得众人一个颤栗。

      神台之上天帝见状,顿时便瞪大了眼:“柏麟!尔敢?!”

      柏麟帝君冷冷一笑,对天帝所言充耳不闻,只一心搜寻自己的帝运。

      当搜寻至最后一处时,柏麟帝君眉头一皱,毅然将手抽出,那禹司凤在他收回手时便轰然倒地。

      神台之上,罗睺计都体内的元神褚璇玑见禹司凤重伤,便更加闹腾起来,元神不稳,疼痛欲裂,罗睺计都一时不慎,被天帝攻击至神台之下。

      天帝见状,神色不变抬手凝聚神力便要往柏麟帝君那处送去。

      就在这时,宣樾右手猛地一握,承影剑现于手中,宣樾手持承影,提剑挡住后,凝聚自身神力于手中,剑锋一转周身神力便倾泻而出,齐齐涌向天帝。

      天帝袍袖一挥,虽化去自己的神力,却是被宣樾的神力攻击得接连后退数步。

      天帝稳住身形,看向宣樾的眼神隐隐可见不屑:“天罚在身,还敢泄出神力,你到强弩之末了吧。”

      “那又如何?”宣樾冷冷反问道,“区区天罚而已,你真当寡人会将之放在眼里?”

      话音未落,宣樾御剑于身前,抬手结印,以一剑化万刃,直指天帝。

      天帝化界抵挡,但在目睹宣樾自颈间取出一块儿月牙形吊坠时,他便挡不住了,在浮生万刃之后,是宣樾扩大数倍的圣印。

      天帝登时瘫软在地,口中溢出血液。

      宣樾轻咳一声,抬手收回圣印,将其戴在颈间,便执剑而立于柏麟帝君身前。

      而此时,在宣樾身后突然间神光大盛,天帝定睛一看,目眦欲裂:“柏麟!!!”

      宣樾回头匆匆一瞥,便得见在柏麟帝君手中,已多了一块儿玄色玉骨。

      帝运本该是洁白如雪,纯粹而圣洁,可此时却呈玄色,这便说明帝运已污,再不能归入本体!

      柏麟帝君将那玄色玉骨置于手中细细摩挲打量片刻,拇指与食指突然用力,竟是硬生生将那帝运彻底毁去。

      就在帝运被彻底毁去的瞬间,天帝不顾伤势腾身而起,指间凝聚神力,竟是一副要与柏麟帝君同归于尽的架势。

      宣樾见状,冷冷一笑便要提剑格挡,却被柏麟帝君抬手拦下。

      “此间诸事从始至终便是因我而来,如今也该因我而去,你既承诺渊儿在人间等他,便快些前去吧,莫在插手了。”

      “白帝陛下,宣樾自身临此间,便已然插手了此界诸事。”宣樾淡淡说道。

      柏麟帝君无奈摇头规劝:“你若再继续插手,注定一死!”

      宣樾不假思索:“死有何惧?”

      “你若身死,如何等待渊儿重归于世?”柏麟帝君心头一紧。

      “我若身死,便会化作一场灵雨润泽万物生灵,而在其中会有一位生灵得到我全部的记忆,代替我等待湛渊归来。”宣樾说完,复又提剑。

      在场众人却俱是一怔。

      “代替你,也就是说,那并不是你。”罗睺计都平复心绪,起身立于宣樾身侧。

      宣樾淡淡颔首:“不错,但是不是我也没什么要紧的。”

      反正那生灵会有他全部的记忆,它会代他等候湛渊归来,它会代他永远陪伴于湛渊身侧。

      “傻孩子。”柏麟帝君无奈斥道,“你体内有他一缕魂魄,这是他留在你身上的印记,若你身死,这印记也会随之消散,你怎么能说,不要紧呢?”

      宣樾莞尔一笑:“正是因此,我才说不要紧啊。”

      湛渊甘为苍生牺牲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一缕魂魄,与他永世相伴。

      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得他相伴,宣樾已觉无惧无憾。

      柏麟帝君却是无奈一笑,他抬手抚过宣樾的额角,随即运转神力,悄然入得神台之上,狠狠握住天帝手腕。

      “天界天帝,愿以帝运及神格为祭,换时间逆流!”

      时间逆流?!

      众人抬眼看向神台之上,却只见上方阴云密布,天雷滚滚。

      天雷落下,狠狠劈在天帝身上,天帝痛呼一声,抬眼看向对面的柏麟帝君,却见柏麟帝君温然一笑,道:

      “寡人的帝运,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当得起的!”

      既然有勇气承接帝运,便要有胆量付出代价。

      天雷尽数落在天帝身上,柏麟帝君却是毫发无损。

      最后柏麟帝君松开手时,还轻笑着弹了弹衣袖。

      “人间有句话,叫:朝闻道夕死可矣。”

      “天帝帝尊问道万载,任由生灵涂炭,如今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时间逆流……”天帝声音嘶哑,“吾乃天界天帝,倘若时间逆流,吾必亲手了结你!”

      柏麟帝君略略摆手,道:“请便,如果那时,你还有神力以及记忆的话。”

      话音落下,天帝便消散于此间。

      柏麟帝君会是时间逆流第二个消失的人,他在消失之前,落在宣樾身前,抬手递给他一片形似月牙的皎洁之物。

      “龙族一生有三片逆鳞,第一片出生时是亲长所予,第二片是自身修为凝结,第三片是身死之际功德化作。”柏麟帝君道,“这是渊儿的第一片逆鳞,是他父亲给他的,如今,便由我代渊儿之父给你此物,祝你与他,能得圆满!”

      宣樾抬手交叠,深施一礼,将那逆鳞接过:“多谢前辈。”

      宣樾将逆鳞妥帖收好,便与柏麟帝君道:“前辈,时间逆流不知会到何时,还请前辈予我一件东西,作为信物。”

      柏麟帝君闻言,便执起宣樾右手,将代表自己身份的凤鸟图腾落于宣樾的手掌之中。

      “你可以凭借此物来寻我。”

      话音落下,柏麟帝君的身形便消散于此间。

      宣樾定定凝视手掌中的凤鸟图腾片刻,旋即将手握拳,眼眸一闭,周身神力便翻腾起来,此间众人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当一切平复,众人再度睁眼看去,此间却已无宣樾身影。

      天帝最先消失,随即便是柏麟帝君,现下又是那位宣樾,想必接下来,便是他们这些神仙凡人了。

      下一刻,罗睺计都也消失不见,紧接着,一道红光闪烁,此间便已空无一人。

      时间逆流,一切便要重新开始。

      这诸多事情的起源,都来自千年前那一场神魔大战。

      若要弥补,便只有回到千年前。

      但许是因着柏麟帝君的帝运有损,无论是天帝还是柏麟帝君,亦或者一众神仙妖魔,都没有回到千年前。

      他们经时间逆流,被清洗了记忆,回到了柏麟帝君还是凡人昊辰的时候……

      在这时候,许多事已成定局,但许多事情,还未有定论。

      若要改变什么,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宣樾思定,便又一次经时间洪流,跨越过天界,落在了人间。

      此时人间风光正好,暖风和煦,生机盎然。

      宣樾行过一片古木林间,便寻柏麟帝君的化身,凡人昊辰而去……

      而与此同时,远在少阳派的柏麟帝君似有所感一般,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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