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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棠梨目眦欲裂扒着木门狠狠一抓,十指深深陷进木头里,指尖鲜血随之溢出。
她举着木门朝黑衣人冲了过去,一边尖叫一边抓着门板四下乱挥,逼得黑衣人左躲右闪。
黑衣人原本没把这疯女人看在眼里,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多少力气,卸下一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不过是侥幸,力气再大的力士也没有拿厚重的木门当武器的。
他避开几次挥击便不耐烦再躲,干脆迎上前,看准木门挥过来的角度伸手去格挡。
两相一接触,木门的攻势不但没停下,反倒有一股强横内劲从门板上传来。
黑衣人大惊,欲退已是来不及,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扇飞了出去。
棠梨见人飞了出去,脚下不停追上前。
黑衣人口角流血强撑起身,面对走过来的棠梨居然一脸如见了恶鬼般的惊骇之色。
此时棠梨已失了理智,举起门板对着他就是一通没头没脑的乱砸,血沫飞溅中,黑衣人惨叫连连。
以往住在山林间,棠梨随着师父一起杀过鹿,杀过狼,杀过虎,甚至杀过野猪,唯独没有杀过人。在她的意识里,杀人是不可饶恕的,杀人违法,她是良民,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该是个良民。
可是突然间,有人要杀她,更有人为救她而死,以往的观念就这么被颠覆。
她什么坏事也没干过,怎么就有人要杀她呢?
她怕死,怕得心惊肉跳,怕得惊慌失措,但她更生气,气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人,气他们一来就不由分说地杀人,气他们居然要杀她。那与其她死,不如这些人去死。
毕竟,杀他们比杀野猪要来得容易。
木门好生沉重,大户人家爱讲究,连院门都是松木造的,雕着花涂了油,原本立在院门处贵气十足,此时上边却沾满了鲜血与碎肉沫,黏糊糊红通通的液体,沥沥淅淅地往淌。
黑衣人不再惨叫也不再动,院内打斗声依旧激烈,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自顾不睱,没人注意到院门外的棠梨。
此时她该趁机离开。
可是黛青还躺在院门里边,墨竹也躺在院门里边,过不了多久,青竹、银朱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家丁大概也会躺在里边。
他们是苏家的下人,而她只是在此客居几日,与他们并不亲厚,看家护院是他们的职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可是黛青拼了命来护着她,院中那些人也是因为要护着她才以寡敌众无人逃离……
人都有底线,要么一辈子不踩线,一旦越过,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棠梨双目赤红,踩着脚下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不禁恶向胆边生。
这该死的,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封建社会!
她举起门板冲回院内,暴出一声大吼,娇小的身子却有猛虎出闸一般的气势。
院内缠斗的两方人马俱是一惊。
棠梨扛着溅满鲜血的门板,指尖深深抠进木头里。
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儿,状若癫狂,两眼通红咬牙切齿,扫视着院中众人,而后,她锁定了院中的黑衣人,一声嘶吼,挥着门板就上了。
那群黑衣人看清她只是一个女孩儿,穿着裙子还绊手绊脚的,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与银朱对打的黑衣人避开挥来的门板,闪身绕到棠梨背后,长剑朝她后心刺去。
“小心!”银朱大声提醒,想要上前却被另一个刺客拖住动作。
棠梨没拍着人,但她动作极快,旋身将门板用力往身后扫,正好挡住刺来的一剑。
剑尖入木极深,黑衣人一时拔不出,棠梨将门板用力往地上一拄,侧身飞起一脚正中此人胸口。她天生力大又满怀恨意,这一记窝心脚自然又狠又重。
此人被踹得口角流血一声惨叫,正好摔到青竹脚边,青竹挥退与自己对战的敌人,返身擎起长枪向下一贯,长枪没入那人胸口,瞬间结果了他。
青竹面前的黑衣人见此情形,怒吼一声,提着板斧用力向青竹劈下。
青竹拔出长枪正要格挡,身后响起一声女孩的尖叫,“闪开!”他忙往旁边一退,就见棠梨顶着门板气势如虹地撞上持斧人。
持斧人是个高壮大汉,被撞得不停后退,棠梨脚下不停一路往前推进,前方众人不分敌我纷纷避开,生生被她清出一条道来,直至撞上院墙。
棠梨用门板将持斧人顶在院墙上,持斧人受她一撞虽没受重伤,却动弹不得,口中哇哇大叫,污言秽语骂声不绝。
棠梨后退一步扔下门板,大汉挥着斧子正要反击,却中了她一记迅猛的撩阴腿。大汉“嗷”地一声捂着裆蹲下,手中板斧应声而落。
棠梨犹不解恨,趁他弯腰,不断挥拳猛击其面门,一拳下去鼻血长流,再接一拳嘴歪齿落……
刺客们见她这样一拳拳殴打自己同伙,不敢再轻敌,分出几人前来围杀她,但棠梨没再给他们机会。
在她眼里,这些人的动作已经变得缓慢,在她眼里,这些黑衣人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师父让她去猎杀的猎物,是该杀完了留下三成过冬,剩下七成送予山下的凶姑姑,让她去卖了换钱的野味。
她耳边仿佛听到师父在一边啃着兔腿一边含糊不清地指挥她左右腾挪,说她这里慢了那里偏了,胸腹间涌动着一股激流,力气源源不绝……
棠梨不知道,她这是误打误撞地调动起了内力。
拳头不如武器攻击范围远,棠梨捡起大汉的斧子,劈了几个人,嫌弃太轻又扔掉,仍旧拾起那半扇门板。
只见这半扇门板在她手中轻若无物,于挥动间风声大作,她动作迅疾,下手极重,看似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拍乱砸,被她盯上的人却难以逃脱,三两下就被拍倒在地,人倒地了她还非得重重地再加上几板子,直至彻底不动了才算完。
而后继续追着下一个黑衣人,如闻见血腥味的独狼,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势要把对方压倒,撕下几块肉来才肯罢休。
刀头舔血的人按说见惯生死,不至于轻易被吓到,但遇到这么一个动作迅速力大无比且毫无理智的杀神,也实在毫无办法。
黑衣人们见她凶性大发,直被追得慌不择路,纷纷爬墙出逃,又被庄上的家丁拦住去路——家丁们原想趁机拿下黑衣人,但一靠近就被波及,棠梨见到穿黑衣的就往死里揍,哪管旁边有没有站着友军,家丁们只好四散开来围住院子,防止黑衣人逃离。
刺客们被棠梨追得抱着鼠窜,直到院中最后一个黑衣人不再动弹,她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此时门板已碎裂成数片,她将手上木块就地一扔,望着院中的一片狼藉。
青竹想上前,被她杀气腾腾地一瞪,又心有余悸地退了回去。
棠梨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一脸焦急之色,摇摇晃晃地四下搜寻了起来。
苏慈带着从二皇子那借来的人马,以及自家的家丁护院在庄上各处与刺客混战,等处理完苏母院中的刺客,与母亲见过面,发现晚莲院的人没有一个在的,于是带着家丁护院举着火把一边肃清刺客,一边朝晚莲院而来。
路上遇到几个落单的刺客,看方向是从晚莲院那边跑出来的,苏慈不由得心下一沉。
还没进晚莲院,远远就看到一个小个子肩头扛着什么朝这边跑了过来,身后坠着一串家丁,嘴里都在叫着喊着,似乎是在唤阿梨小姐。
苏慈忙喝令众人将人拦下。
二皇子的人马都是正规军人,披挂整齐气势汹汹,当下迅速将打头的小个子与身后晚莲院众人围住,他们个个都身强体壮魁梧威猛,晚莲院的家丁被这些威风凛凛的军人一番震慑,方才与刺客对战时的气势立即弱了不少。
青竹等人捏紧了手上兵器,正想拼个鱼死网破,一见打头的是自家少爷,这才安下心来。
只剩下那个小个子,蓬头垢面一身的血,左右肩膀还扛了两个昏迷的人,一边厉声尖叫,一边左闪右躲,动作极为灵活,众护院一时抓她不住,还被她几脚踹得东倒西歪。
苏慈眼神一冷,打了个手势,就有两个军人摩拳擦掌要去抓这条滑手泥鳅,晚莲院的家丁们吓得一叠连声乱乱地喊道:“不要伤她不要伤她,那是阿梨小姐!”
苏慈一愣,看着那个形容癫狂的少年,忙从身边人手中拿过火把,慢慢举步向前。
他的心脏突然跳得极快。
“阿梨?”苏慈柔声唤道,生怕惊吓了她。
那人闻声停了下来,抬起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望向他,火光下,此人赤红的双眼犹如落入陷井的受伤野兽一般绝望惊恐。
正是棠梨。
棠梨怔怔地看着苏慈好一会,似是认出了他。
她急步向前,将肩上晕迷着的黛青与墨竹往苏慈怀里塞,旁边的家丁连忙接了下来。
而后就见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委屈且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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