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龙卫将太子与玉贵妃私通的证据一一摆在了桌面上，后宫秽乱，帝王之耻，尤其是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

　　这是启帝冷静下来后思考出来的结果。

　　所幸当日皇城之上不过是玉贵人的片面之词，只要他有心，桌面上的这些证据都不会暴露在世人面前。

　　况且李昭这个太子当的还算符合自己的心意，这些年启帝不方便出面的大小事务，李昭为他办了不少。就是启帝年岁渐长，太子的心渐渐大了，不过经此一事，太子落下这么大一个把柄，这次若放太子出来，太子想保住自己位置，就只能依靠启帝对他继续扶持。一个听话的太子，总比一个新的野心勃勃的太子更好……

　　缮王府中，李暄许久都未这么舒心过了，尤其这次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对手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下首的幕僚，属官们也纷纷道贺：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此次太子一倒，没了正宫嫡子压在殿下头上，殿下离大宝就更近了一步。”

　　“可今日三殿下和四殿下似乎也蠢蠢欲动起来，会不会……”

　　“éi，曹公想多了。我等追随殿下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建树，三殿下撒手朝政多年，四殿下更是心不在朝堂，就算他们如今想起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魏公说的有理。”

　　………………

　　幕僚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唯有吕晋闭口不言。李暄注意到，开口问：“吕大人沉默不言，可是有别的高见？”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都看向吕晋。吕晋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兵部尚书，在李暄的一众党羽中的地位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吕晋听李暄点到自己，行了一礼回到：“殿下，太子此次，恐怕不会轻易落马。”

　　李暄皱眉：“他与后宫嫔妃私通，让父皇戴了自己儿子的绿帽子，父皇还能放过他？”

　　“殿下……”

　　吕晋看了看左右，李暄会意，将旁人都遣了出去。见没了外人，吕晋才继续说道：“殿下您想想，若您是陛下，您会昭告天下自己被人带了一顶绿帽子吗？”

　　李暄沉思了一会儿：“不会……可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奸夫！”

　　“这就对了。”吕晋分析道：“陛下贵为九五至尊，如此奇耻大辱，有损皇室颜面，陛下虽心中对太子有气，却一定不会严惩太子，给自己坐实了这个耻辱。相反，陛下还会亲自为太子“平反”，太子会继续回到东宫，做他的太子。”

　　李暄重重一拍桌子：“李昭这颗拦路石，难道还踢不开了不成！”

　　吕晋笑着摇了摇头：“殿下稍安勿躁。陛下虽不会严惩太子，却一定会对太子心有芥蒂。日后只要我们稍微做些文章，便可将太子打入死地。殿下现下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不可过于冒头。陛下近些年对殿下及各位皇子的疑心渐重，此时我们不作为，在陛下的眼里，可就是天大的作为了。”

　　李暄细想，觉得吕晋说的极有道理，点点头：“吕大人一眼令本王醍醐灌顶，如今大人已官至兵部尚书，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待日后本王事成，定不会亏待了大人。”

　　吕晋深作了个揖：“多谢王爷提携。”

　　吕晋弯着身子，在李暄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笑。

　　几日之后的早朝上，启帝下令放了太子出来，给出的证据表明了太子的“无辜”，大殿上启帝虚情假意的安抚了一番，还赐下一些金银给李昭“压惊”。另外，还大肆褒奖了治水回来的李晖，李昭知道启帝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惹怒他，不然有的是皇子可以坐这个太子之位。

　　李昭只能忍下，本来他在朝中的党羽就已经在上次被拔去了大半，现在更是大不如前。如今他在朝中举步维艰，只能仰着启帝的鼻息生存。

　　下了朝，李昭被启帝单独留下。

　　“逆子！跪下！”

　　听着启帝的怒吼，李昭二话不说的就跪了下来：“儿臣知错！”

　　启帝走下龙椅，一脚将李昭踹翻：“朕的妃子你也敢染指，你是不是活腻了！”

　　李昭连滚带爬的又跪了回来：“父皇恕罪！儿臣也是一时糊涂，儿臣再也不敢了，父皇恕罪！”

　　“行了！”启帝喝停李昭的求饶，“一个贱人罢了！念在你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为朕办事的份上，朕这次就放过你。你给朕记着，朕不缺儿子，往后你最好给朕老实些，不要再有什么结党营私的勾当！你是朕钦封的太子，老老实实的，待朕百年之后，这江山，皇位自然会是你的。但若再让朕发现你不老实，朕立马废了你！”

　　李昭点头如捣蒜：“记住了，儿臣记住了，谢父皇！”

　　“还有，你也到了年纪了，东宫太子妃之位一直空着，朕过几日便做主，将范家女儿许给你做东宫正妃。你这几日好好回去准备准备，尽快完婚，有个贤内助为你操持着，你也能稳重些。”

　　范家？谁不知道范家是启帝心腹，他这是要名正言顺的在太子府安插他的眼线。

　　李昭眸光晦暗，长安城里谁不知道范家小姐是个无盐女？

　　但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谢父皇赐婚。”

　　皇室的丑闻就这么被掩下，李曜听到结果时也只是略微愣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听雨阁一如既往的座无虚席，皆因今日听雨阁的头牌清茗有兴致演奏新曲。虽然解除了和殷羡的合作关系，但清茗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做客宾。

　　李曦和萧珩今日也来了听雨阁，上回清茗说过的日后要好好招待李曦一次，这回便趁着这最后一日听雨阁东家的身份给李曦补上一顿酒席，李曜也厚着脸皮蹭上了这顿饭。

　　萧珩那日试探过李曜后就将他的真面目告诉了李曦，两方目标暂时还算一致，相处起来还算和睦。

　　“真没想到我这位皇叔如此大度，连这种事都能轻轻放下。”席间李曜放下酒杯感慨道。

　　李曦轻笑道：“你还不够了解我父皇，对于他来说，可利用的人才是最重要的。玉贵妃已死，为了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再毁了一个可继续利用来平衡朝堂的太子，这在他眼里是笔亏损的买卖。”

　　李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倒是我估错了他的‘容人之量’……可惜了，玉贵人白搭上一条性命。”

　　“也不尽然。”萧珩开口。

　　李曜单挑了一下右眼的眉：“ó？慕将军有别的看法？”

　　萧珩：“此事看似压下，但实则在皇上与太子心里都埋下了钉子。皇上想用太子继续平衡朝局，太子又何尝不想借皇上东山再起？太子只要有野心，在他现在的心境下想除掉他，不难。”

　　李曜轻哼一声：“咱们的皇上连男人最不能忍之事都能忍下了，太子还要在做什么事才能让他下决心废了太子？难不成太子还敢反？”

　　李曦与萧珩闻言相视一笑，李曜问：“不会吧？李昭只要不傻，不至于出这种昏招吧……”

　　李曦：“他是不傻，但若是担忧自己性命不保，手里又有底牌的情况下，你说他愿不愿意拼一把？”

　　李曜嗤笑：“底牌？他朝堂上的钉子都快给你俩扒光了他还有什么底牌？”

　　李曦神秘一笑：“本来是没有了，但是我父皇不是又给他送了一张吗？”

　　送了一张？李曜想了一会儿，一拍桌子：“你是说范思哲？”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对，“范家依附皇帝才能有如今地位，怎么会轻易帮太子？”

　　萧珩：“未来的帝王和行将就木的帝王……你说范思哲会怎么选？”

　　李曜：“老皇帝会这么傻？没想到这层？”

　　李曦笑了笑：“他不是没想到，他是认定了不可能。范家自被他启用后就一直为他所用，大大小小的仇家得罪了不少，若不是父皇一力保下这把刀，凭范家这些年的罪的家族，早就被斗倒了。李昭一直表现平庸，父皇想必不会认为他有能力策反范家，但他着实不了解李昭，李昭肯定知直接找上范思哲并说服他的几率极小，所以他肯定会想别的办法。他跟着我父皇办事这么多年别的没学，这利用人的门道倒是学了十成十。对付范思哲，李昭肯定不会像我父皇那般强势，且恰恰相反，他只需要示弱便好。”

　　李曜听着李曦的话想到了什么，甩开手中折扇笑开：“我那皇叔，这次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曦想起一事，问：“那玉贵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愿一死也要陷害李昭？”

　　李曜笑声戛然而止，面色有些沉重，他沉默了一会，开口答道：“玉贵人……来自北境幽州。”

　　萧珩夹菜的手一顿，只是一瞬，又继续夹起菜放入碗中，静静听李曜说起玉贵人的事。

　　玉贵人，原本只是北境幽州城中一个普通药农家的女儿。镇北王府被灭门那年，赵承安和胡人交易，以幽州城一晚的抢掠换取他们的合作，玉贵人家便是在那晚遭的难。

　　“我的人发现她时，她正被几个胡人围着，她姿色不错，那些胡人便想……”李曜说到这停了停，毕竟还有女眷在，有些话不方便说，“瞧着可怜，便顺手救下了。”

　　萧珩打断他，眼神中带着探究：“你当年去了幽州？你去做什么？”

　　李曜：“是有一件私事要做，不过最后还是没做成，倒是阴差阳错的救了个人回来。”李曜轻笑，“她想找胡人报仇，我见她可怜，就提点了她一句，她真正的仇人可不是胡人。她问我仇人是谁，我说是她仰望不到的人。你知道她回我什么？”似乎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来了兴致，李曜突然对两人发问。

　　不过没等两人回答他就自己给了答案：“她说‘杀父弑母，灭族之仇，北境儿女必报之’！啧，听听，她那时候也不过才及笈的年纪，这话一说把我都吓了一跳。”

　　萧珩：“所以你就帮她了？”

　　李曜点点头：“是啊，某些程度上来说，她的遭遇跟我很像，而且巧了，我们的仇人还是同一个人。不过不得不说这一方土养一方人啊，那男人治下的百姓，也这么的有血性。”

　　一方土养一方人，还不是养出了赵承安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萧珩有些自嘲地想着。

　　晚间回了府，萧珩立在院中出神。

　　“在想什么？”李曦入了院子便见她呆立在那，连自己走进了都没有发现。

　　萧珩回过神：“在想北境的事。当年那一晚，有多少户人家同玉贵人家一样，因为这场勾心斗角枉失了性命，失了家人……身为一城守将，是我没有护好他们……”

　　“阿珩。”李曦双手扶上萧珩的脸，“北境之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你也失了你敬爱的父王和疼爱你的母妃。若真要这么算起来，当是我们皇室的失职。别怪自己，好吗？”

　　“公主……”萧珩轻轻拉过李曦，将脑袋搁在她头顶，“你跟他不一样，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君主，我相信你。”

　　“那……你呢？”李曦轻轻的问。

　　“我？”萧珩执起李曦的一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如视珍宝，她的嗓音稳重低沉，给人一种安全感，一字一句道：

　　我将永远忠于你，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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