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给范家小姐和太子赐婚的圣旨很快就昭告天下了，李暄气的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一股脑掀下桌，陶瓷质地的茶杯茶壶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不罚李昭就算了，还给他赐婚？还是他心腹羽林军统领的女儿？”

　　下属的官员们都屏着气不敢说话，唯独吕晋上前了一步：“殿下息怒，依下官愚见，陛下此举恐怕不是在抬举太子。”

　　李昭被皇帝保下的事一如之前吕晋所料，因此李暄近日对吕晋更是多信重了几分。听他如此说，眼中泛起了亮光：“ó？此话怎讲？”

　　“殿下，这范家嫡女姿色平平，长安皆知。陛下将范家女许配给太子，不正好说明陛下对太子防心之重，要让自己心腹臣子来监视太子吗？”

　　众人心里想着吕晋说话还是客气了些，这范家女哪是什么姿色平平，简直可以算得上丑了！可奈何人家有个好爹，还有个哥哥。

　　“可太子总归是得了范家这门姻亲，万一范思哲被太子所用，于王爷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吕晋又说：“所以王爷也要警惕太子与范统领之间的联系。皇上与太子现在互相猜疑，太子必定心中不安，若是一朝策反范统领……王爷也要做些防备才是，况且若太子真的做下大逆之事，岂不是正给了王爷名正言顺肃清他的机会吗？”

　　李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依吕大人的意思办，派人好生盯牢了太子近日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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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中弥漫着潮湿阴暗的水汽全晟的四肢都被铁链锁着，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多日，几乎没了知觉。

　　忽然听到似乎是厚重的大门开启的声音，几个脚步声正在朝自己接近。他动了动还算有知觉的手指，抬头，见到来人面上先是显露出几分惊讶，又很快冷静下来，笑了：“王爷在世人面前装了这么多年，今日却由着我这个奴才见了您的真面目，想来，我是命不久矣了吧？”

　　那人身后的属下走下水牢，将刀架在了全晟的脖子上。

　　只听那人轻笑道：“作为一个为了个女人就能背叛旧主的人，你已经活得太久了。”

　　看着来人那有几分肖似当今陛下的眉眼，全晟猛的想到了什么，瞳孔突然放大：“你——呃……”

　　手起刀落，划破了动脉，汩汩鲜血流出。

　　“太……子……”

　　全晟临死前喊出的最后两个字，只是不知他叫的是哪位太子。

　　他的一生其实挺潦草的。幼时，母亲死的早，他的生父好赌，家里被他输的一贫如洗，连饭都管不上饱。邻里见他可怜，长身体的年纪吃不饱饭，便有好心人给他一口饭吃。

　　他以为他会就这么吃着百家饭长大，然后逃离他那滥赌的父亲。不曾想有一日他父亲欠了高额的赌债，将他骗进宫净身换了银子。

　　全晟自那日起成了太监，进宫时年岁小，他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只记得姓全，还是因为他只有个姓，进宫之后管事都喊他“小全子”，挺吉利。

　　他因为家里穷而自卑惯了，性子懦弱，年纪又小，宫里成了太监的那些人心理都多少有些不正常，他成了被那些年长些的公公们欺负的对象，直到那日遇到了她。

　　她是浣衣局的小宫女，比他稍大些。遇见他被欺负，她放下手里木盆指着那几个欺负他的小公公大声道：“你们再不住手，我就让麽麽去给你们总管告状去！”

　　她似乎有些来头，他只隐约听见那几个比他大些的小公公嘀嘀咕咕的：

　　“真晦气，怎么让她给碰上了！”
　　“走吧走吧，领事麽麽认了她做干女儿，到时候她去告状，总管肯定饶不了我们。”
　　“快走快走。”

　　见那群小公公走远了，她过来把他扶起。

　　“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来浣衣局寻我。”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记得她说的这句话。

　　或许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的关心他，与那些接济他的邻里不同，她是在护着他，最后他因为这句话，这段恩，背叛了赐他姓名、栽培他的前太子，再之后，因为她临终前的遗愿，他为她照顾了李昭十几年，一直到现在，他死了，死在了前太子儿子的手中。

　　这就是天道轮回吧……

　　“把尸体送去太子府上。”那人冷静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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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看着属下们抬到他面前来的尸体，面色难看至极。全晟死了，尸体被人送回了他的府里，而他不知道对方是谁。是来自别的几个兄弟的威胁，还是……皇帝的警告？李昭不敢再想下去了，而且他现在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能做。好歹是贴身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奴才，李昭还是吩咐了好生安葬。

　　太子的婚礼筹备的仓促，但好歹是储君大婚，娶的又是皇帝宠臣的女儿，礼部紧赶慢赶，该有的排面好歹都有了。

　　迎亲的仪仗一路吹打着到了范府门口，毕竟是帝王赐婚，催妆拦障等流程都是走走过场，没有闹的太过，顺顺利利的接到了新娘。

　　迎亲的时候李昭打量过自己这位太子妃，身段尚可，想来容貌不至于如市井传言那般不堪。可等入了洞房掀了盖头李昭才知道——市井传言还是客气了。

　　范家女儿却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十分满意。李家人的样貌都不差，李昭也不例外，算得上是貌若潘安，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郎，身份又是当朝太子。

　　于是她对李昭露出一个自认为很美的笑，但她嘴唇偏大，又涂抹着艳色的口脂，在李昭看来与“血盆大口”无异。李昭几乎想逃出房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行，面前这个丑陋的女人的爹已经是他最后的“倚仗”。

　　太子妃一副小女儿姿态，却并不令李昭感到美观，她说： “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算了，蜡烛一吹，什么也看不见！

　　李昭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看起来还算有几分真心的笑容，点了点头，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一支都没有留，不看到她的脸，他还能骗骗自己。

　　李昭的新婚之夜过的并不算愉快，次日却还要顶着个笑脸进宫谢恩。

　　秦皇后借口身体不适没有来喝这杯媳妇茶，李昭却知道皇后是早就已经打算放弃自己了，从那几日他被关进宗人府，皇后和秦家都毫无动作这点就能看出来。

　　李昭心里唾骂着皇后无情，自己好歹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她竟然见死不救。似乎忘记了自己派人谋害人家亲女儿这件事。也或许他没有忘，他就是这样，认为所有人都该任由自己利用，在这一点上，他还真是跟启帝如出一辙。

　　启帝看着来给自己敬茶的太子妃，突然就有一个瞬间“良心发现”似的对太子有了一丝“愧意”。只不过这份愧意并没有持续的太久罢了，在他眼里，范家本来就是自己用来监督太子的眼线，他并不需要范家女与太子琴瑟和鸣。自己的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牺牲一个太子并不算什么。

　　太子夫妇挨个行礼，到李曦面前，春桃夏竹送上了“见面礼”。

　　李曦面上带着笑，如一般人家的姐姐对自己的弟弟嘱咐道：“恭喜太子成家立室，往后就是大人了，做事要更稳重些才好。”

　　李昭觉得她话中意有所指，但自己不能发作，只能笑着应下：“多谢皇姐提点。”

　　李旸和李晖两人没什么表示，送了见面礼也就过了。李暄和李昭朝堂上对垒多年，互看对方不对付，见李昭的太子妃长得如此——特别，比坊间传言还要“美”上几分，费了好大的劲才憋住没有放肆的大笑起来，看着自己身边长相平庸的王妃都觉得可人起来。

　　虽不能明着嘲讽李昭，李暄还是换了种方式，说了许多吉祥话。话确实都是好话，只是听在李昭耳朵里，配上他家太子妃这副尊容，实在是令人高兴不起来。

　　出了宫，萧珩正等在那。太子妃看见萧珩小心翼翼的扶着李曦上了马车，满脸羡慕，不禁感叹道：“慕将军待长公主真好……”

　　李昭闻言，心道她这是在暗示自己？这女人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但想到她对自己有利用价值，李昭强忍着心里的不适伸出手：“来，手给我，我扶你上来。”

　　太子妃一时愣住，从小到大除了父兄，还从未有一个男子对她如此体贴过，而且李昭在她眼里还算得上是个顶好的美男子，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李昭见她迟迟不伸手，暗骂了一句不识好歹，面上却笑得越发温和了些：“怎么了？”

　　“没事！”太子妃回过神，心思雀跃的将手放在李昭掌心里，心里甜滋滋的。完全没注意到李昭趁她看不见时脸上笑容瞬间褪去，一片阴森。

　　瞧着太子夫妇“恩爱”的画面，李暄上车后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缮王妃见他笑的夸张，提醒了一句：“王爷，人还没走远呢。”

　　李暄收敛了些，再看向自己王妃。缮王妃虽然长得不算美，但也不丑，就普普通通吧，毕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儿，穿上锦衣还能有几分高贵气质。再想到李昭那个太子妃……

　　缮王差点没忍住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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