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因为要参加祭月礼，李曦今日需穿着冠服出席。鹅黄色的广袖上衣上绣着缕金百蝶，裙摆和袖摆都是五彩刻丝，及腰的青丝被高高挽起固定，金制的头冠上镶嵌着珍珠和红宝石，还有翡翠鸟鲜艳的蓝色羽毛，色彩绚烂，奢华至极，透着奢侈的皇家贵气。

　　李曦其实不大喜欢这身装束，尤其是这累人的头冠，但服饰礼制如此，每到逢年过节都得是这番打扮。

　　萧珩也穿了正式的从三品将帅袍服，衬得整个人雄姿英发，一头墨发尽数束起宛在头顶，干净利落。

　　两人一同入祭坛，虽看不清萧珩面具下的真容，但单看二人步态身姿，亦是令人不觉生出郎才女貌之感。在场诸人有人欣慰，有人妒忌。

　　二公主李菁一向与李曦不对付，隐在人群中小声窃语：“得意个什么！还不知道她这准驸马的面具摘了是个什么样子呢！说不定就是丑的惊天动地。”

　　“二姐慎言……”李薇听到身边的李菁这样议论，生怕被人听了去。

　　说来也怪，两人一母同胞，偏偏一个性子骄纵跋扈，一个性子唯唯诺诺。李菁十分不喜这个妹妹，认为她性子太软老让人欺负丢了自己的脸面，现在又听她一副害怕李曦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两句怎么了，瞧你那胆小的样儿！真没用！”

　　李薇也怵自己这个亲姐姐，见她动了怒就没敢再说话。

　　人都到齐，祭月礼便正式开始了。

　　祭桌正前方摆着香炉，香炉两边大红烛摇曳着红色的烛光，桌案上供奉着准备好的贡品，在赞礼执事官的带领下由帝后主祭，登台燃香。

　　刚插上香，就听一内侍尖锐的声音传来：“陛下！不好了！陛下！”

　　大礼被人打断，启帝沉着脸怒斥：“大胆！何事喧哗！”

　　那内侍颤抖着跪在地上回话：“玉娘娘，玉娘娘她上了皇城楼，要自尽呐！陛下！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来人，去城楼！”玉贵人近些年颇得启帝欢心，且又献药缓解了他的头疾，在启帝的眼里，玉贵人还是挺重要的。于是听了内侍的话，急匆匆的往城楼那边去，众人也一并跟上。

　　城楼之上，玉贵人身着一袭艳红罗裙，青丝随意披散着，见启帝领着一大群人过来了，看着他目露苍凉悲切，藏住了眼底那一抹即将解脱的释然。

　　眼看他们越来越近，她突然凄厉的大喊一声：“别过来！”

　　启帝闻言带头停下脚步，看着玉贵人一副憔悴的模样：“玉儿！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到朕身边来！”

　　玉贵人摇了摇头，眼角有泪：“望陛下恕罪，臣妾日后不能再陪伴陛下左右了。”

　　狗皇帝，我终于可以永远摆脱你了。

　　启帝着急道：“玉儿，有什么事，你跟朕回去好好说，无论你有什么委屈，朕都替你出头！”

　　启帝身后的秦皇后看着他这副焦心的模样，恍惚记起曾几何时，这个男人也是这么的紧张自己，自己稍稍皱眉，便能令他焦急万分。如今他对着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也能露出那样的眼神，不免有些讽刺。秦后不动声色，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站在城楼边的玉贵人福了福身，潸然泪下：“陛下，妾愧对于您，早已失身于他人，妾对不起陛下一片厚爱。”

　　启帝恍若被雷劈了一般，楞楞地问：“你说什么？”

　　玉贵人：“去年您寿宴上，妾不胜酒力，独自到偏殿歇息。谁知……谁知太子殿下突然闯进来，强要了臣妾。这一年来，太子殿下时常趁您繁忙时偷闯臣妾的寝宫，威胁臣妾承欢于他。臣妾再也不堪受辱，今日便要去了，本不该在如此佳节败坏陛下兴致，只是臣妾实在想在死前见陛下最后一面！陛下，保重！”

　　阿爹，阿娘，弟弟，妹妹，小玉终于有脸来找你们了。

　　玉贵人的话刚说完，望人群中看了一眼，唇边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便纵身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玉儿！”

　　城楼下的青石地面不多久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声，玉贵人坠下城楼，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像一朵正在绽开的妖艳玫瑰，令人惊心动魄。

　　人群中的李昭早已惊惶失色，在启帝怒喊玉贵人的一瞬间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父皇！儿臣冤枉啊！”

　　他确实和玉贵人有染，但皆是你情我愿罢了。

　　是谁！到底是谁联合这贱人在害孤！老大？老三老四？还是……李曦！

　　李昭想着，偷偷的用怨毒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李曦的身影，还未等他找到李曦，他先是感觉到胸口被人用力踹了一脚，他被踹翻在地，接着是启帝震怒的声音传来：“来人，将太子给朕抓起来，打入宗人府！”

　　对宠爱的妃子身死的可惜已经压下，令启帝极为震怒的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儿子戴了绿帽子，而这个儿子，还是自己钦定的太子！

　　想到李昭被立为太子的缘由，启帝又怒视向秦后，冷声道：“你教的好儿子！哼！”说罢，拂袖而去。

　　秦后完全不在意启帝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只是可惜了，李昭这事发的，还不到时机。她看向李曦，正被她那驸马护在身后，方才玉贵人坠楼的样子也被他挡着没让李曦看到，心里对这个女婿又满意了几分。

　　而李昭早被羽林军一左一右的压了下去，无论他如何叫喊，都无人会站出来帮他。

　　中秋宴是没法继续了，各位皇亲国戚们各回各家，大家心里都知道，过了今晚，这太子之位是要换人坐了。

　　“在想刚才的事？”

　　回府的马车上，李曦发着呆思索着，萧珩看她一直不说话，不想她思虑过多。

　　李曦点点头：“我本打算再留李昭一些时日，如今事发突然，李昭太子之位肯定是不保了。储君的位子过早空出来，我担心于朝局不利。”

　　萧珩拉过李曦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安抚到：“放心，有我在。反正李昭迟早都是要被解决的，你就当省了自己动手，乐得轻松。况且这幕后之人说不定是有心帮了我们一把。”

　　李曦：“你知道是谁？”

　　萧珩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有些头绪罢了，还需要确认一下，待有了结果我再告诉你。”

　　“嗯。”有萧珩在，李曦终于不用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她可以很放心的把事情交给萧珩，有人可以尽情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

　　城楼下的血迹被打扫干净，因为玉贵人的死是件丑事，还是大丑，惹得帝王震怒，所以她的尸体也只是草草的卷了一层草席，趁着夜色被扔到了城外的乱坟岗。

　　处理尸体的太监才离开，暗处便出来几个人将玉贵人的尸体抬走，又消失在夜色之中。

　　半夜，安郡王府中来了位稀客，萧珩一身玄衣翻进郡王府的高墙，直奔李曜的住处。

　　夜已经深了，李曜的房里还燃着灯。突然烛影一晃，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李曜也不惊讶，笑了笑：“慕将军，你来就来呗，搞这么吓人做什么？”

　　萧珩见他一脸镇定，也大大方方在他对面坐下，半点不绕弯子：“京城里恐怕没几个人能想得到，平日里招猫逗狗的纨绔郡王，一出手便将大启的储君送进了宗人府。”

　　李曜：“这怎么能是我送的呢？分明是太子殿下自己，品行不端啊。”李曜说着还“啧”了两声，“儿子睡了老子的女人，我皇叔这品性传的还真是不咋地。”

　　萧珩： “郡王爷在长安城里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想做什么？”

　　李曜看了看他，笑了：“放心，我知道小长安想干什么，我不会跟她抢。那个位子啊，害死了我爹，也间接害死了我娘，我对那个没兴趣，只不过是为了还我爹一个公道罢了。”

　　“先太子带兵逼宫是事实，你想讨什么公道？”李曜的父亲，也就是先太子带兵逼宫，是被秦家和萧家联手镇压的，如果李曜要报仇，那秦家……

　　李曜知道萧珩在想什么，他说：“当年的事很复杂，你只需要知道，我要抱复的对象只有李烨，其他人，与这件事无关，不过都是被利用罢了，我分得清是非。至于小长安……我不会与你们为敌就是了。”

　　萧珩知道李曜不会再多说什么，起身：“希望郡王爷今日所言非虚。若有一日王爷出尔反尔，伤了殿下，就不要怪在下不客气。”

　　李曜瞧着萧珩这护着李曦的样子，觉得熟悉：“慕将军倒是令我想起一个人。”

　　“谁？”

　　李曜摇摇头，语气里有些可惜：“一个故人罢了。就是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萧珩：“夜深了，就不打扰郡王爷休息了。告辞！”

　　萧珩身手敏捷的离开，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李曜吹灭了蜡烛，看着透过窗洒进来的月光，低声喃喃道：“真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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