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

　　宣南莘一回府就嚷着要找宣太傅，宣太傅是找不到的，宣夫人也不在。
　　府里的下人只能慌慌张张来找宣颐笙灭火。
　　之前宣南莘不在府里，府里的白天和深夜差不多安静，自打宣南莘回府了，鸡飞狗跳就没停过。
　　宣南莘闹腾的能力实在不比萧凌风差。
　　看这架势，宣颐笙不禁怀疑魏承先真的能放心让宣南莘管家吗？难怪明先生要坚决反对了。
　　宣颐笙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深吸一口气，敲了敲宣南莘房间的门。
　　怡亭过了半天才把门打开了，见是宣颐笙，怡亭为难道：“姑娘说她只要见老爷，不见到老爷，饭也不要吃。”
　　宣颐笙无可奈何跨进门来，边走边问：“她这又是为何？”
　　怡亭低下头道：“我不敢多嘴，少爷还是问姑娘去吧。”
　　宣颐笙的头更大了些，想不出有什么怡亭都不好说的事。“那你先去拿点吃的来吧，她现在说不吃，等会儿好了又要到处找吃的了。”
　　怡亭答应着出去了，还不忘提醒宣颐笙：“姑娘是生大气了。”
　　宣颐笙见宣南莘正在拿纸撒气，刷刷写几笔，然后就撕掉。
　　“你找爹爹做什么？”宣颐笙拯救了一张纸，随便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一通什么，宣颐笙是一个字也没看明白。
　　宣南莘想抢过来，宣颐笙抬高了胳膊，不让宣南莘抢到。宣南莘打了宣颐笙一拳，恼火道：“还给我！我就要找他，不要你代替他出面。”
　　“我哪有代替爹爹出面，我这是来给你出主意的，你和爹爹争执，哪次我不是帮你的？”宣颐笙看宣南莘并不相信，又道：“谁欺负你了？”
　　宣南莘喊道：“爹爹欺负我！我再也不要理爹爹！”
　　“爹爹怎么会欺负你，爹爹最疼你了……”
　　宣南莘猛地推了一把宣颐笙，宣颐笙反手抓住宣南莘的胳膊，宣南莘使劲挣扎道：“就是他，都怪他！他凭什么赶走梁哥哥？他现在不是穷书生了，就可以欺负人了！”
　　“莘儿，你冷静些，你说爹爹赶走了谁？”宣颐笙努力摁住面前的刺猬。
　　宣南莘挣不开，更加生气，只能冲宣颐笙大吼。“爹爹要赶走梁桢，爹爹就会用权势欺负人！”
　　宣颐笙听到“权势”二字，立刻警告道：“府里人多，不要乱喊了，被有心人听了去，咱们一起回永州去。”
　　宣南莘看宣颐笙还死死捏住自己的手腕，抱怨道：“你把我捏疼了……”
　　宣颐笙不敢轻易放开。“不要大吵大闹，我就松手。”
　　“我知道了，你快放开我，不然我不能写字了……”
　　宣颐笙简直不敢相信宣南莘居然还在说写字的事，何时这么爱学习了？
　　宣颐笙一放手，宣南莘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懒得搭理宣颐笙。
　　“你为什么这么说爹爹，你知道官员不能插手书院的事，更没有权力赶书院的学生。”宣颐笙追问道。
　　宣南莘揉着自己的手腕，道：“这些话不过是说过外人听的，人家是当朝太傅，权势滔天……”
　　宣颐笙厉声道：“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这些胡话打哪儿听来的？梁师弟已经走了？”
　　“没有，但是院长罚他了，现在天一阁只有他要每天守着……”宣南莘比自己受了罚还委屈，尤其是现在天更冷了，天一阁连个炉子都没有。
　　宣颐笙蹲下身道：“院长罚他总有理由吧。”
　　宣南莘侧过身对着宣颐笙，眼眸却垂着。“爹爹说梁哥哥是蓄意接近，品行不端……”宣南莘一点儿也不想重复这些话，声音越说越低。
　　宣颐笙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宣南莘带着哭腔又道：“他明明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爹爹说的这样，爹爹就会冤枉人！”
　　宣颐笙面色沉重，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宣太傅突然急着要把宣南莘嫁了。“梁师弟既然没走，那就说明先生们并不这样认为。”
　　“可是梁哥哥再也不理我了，他恨死我了……萧姐姐也不想理我了……”宣南莘细声抽泣起来。
　　“莘儿，他是没办法再理你了，你得理解他。”
　　宣颐笙太明白宣太傅为何这样做了，因此只能劝宣南莘。
　　“我不要理解他，男子汉大丈夫，行得端，走得正……”
　　宣颐笙给幼稚的宣南莘擦干眼泪。“不管梁师弟想不想，先生们为了保护他，也一定会让他远着你的。”
　　“可是梁哥哥明明不是那样……”宣南莘盼着宣颐笙能说些旁的话，不要老是说梁桢现下做的就是对的。
　　“是不是那样，院长已经做出了裁定，也没有全听爹爹的。否则梁师弟哪里还能待在书院呢？反倒是你，你一个女孩，更要注意分寸才是。”宣颐笙严肃地提醒道。
　　宣南莘轻轻地抽噎：“反正你们就是要梁哥哥再也不理我……”
　　“你可千万不要去爹爹面前哭哭啼啼说这种话。不然，爹爹可真的会想方设法赶走梁师弟。”见宣南莘的委屈变成了恐惧，宣颐笙继续威胁道：“哪怕你不嫁给承先，你也不可以对梁师弟这样上心。唯有你的上心，才会真的害了他。”

　　“何师兄，能不能请你和我换个位置？”
　　梁桢实在没办法在偶尔能听到宣南莘说话声音的情况下好好听先生讲课。何乐之现在坐在最前面，离先生最近，离宣南莘最远。
　　何乐之摸不着头脑地往后看了一眼，因为梁桢旁边坐着林昭，本来正好他们师兄弟方便讨论问题的，问道：“怎么了？”
　　“老师说我最近不认真，上课老走神，让我找个师兄换个地方坐。我想何师兄想做林先生的学生，坐在林师弟旁边，何师兄可能不会拒绝我……”梁桢一通胡言乱语地解释着。
　　何乐之拿起一本书盖着脸上，苦恼道：“可是林先生不收学生了啊！”
　　“噢，对哦……那……这……”梁桢找不到好的说辞说服何乐之了。
　　何乐之道：“那就这样吧，我去梁师弟的位置坐，你别告诉明先生我之前想做林先生的学生，不然她该不要我了。”
　　梁桢点点头，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好书，帘后几个姑娘走进来了。
　　“梁哥哥！”
　　梁桢拿起书就朝前走去。
　　宣南莘鼻子一酸，把书摔在桌上，跟王韫委屈道：“你看，他见了我就跑。”
　　“那还不是怪你爹！”萧毓盈也把书摔在桌上。
　　王韫坐在中间，好心劝道：“两位姐姐，不要摔书了，等会儿被先生看见就糟了。”
　　宣南莘怂了，把书摆正了，嘟囔道：“讨厌的凌风这几天怎么都不来，他是不是把我的事忘记了？早该知道他靠不住！”
　　萧毓盈道：“他忙着呢，明家人多，他要一家家去拜访，他倒是像个明家的儿子。”
　　王韫在心里数着明家人，在凌城算上明院长那里一共也就六户，今天刚好已经六天了。“那明天凌风哥哥就去我家吗？”
　　“不，我爹爹还要带他去拜访几家。你们家应该会最后去。“萧毓盈很笃定。
　　“为什么最后去王将军府？王将军也太没面子了吧，我要是王将军我可不想见凌风。”宣南莘替王将军打抱不平。
　　“那当然是因为……”
　　萧毓盈的话还没说完，林先生走了进来。
　　本来今日上午是萧先生的课，学生们一看居然进来了一个眼生的先生，立刻躁动了起来。
　　林先生极其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确切说，只说了自己姓什么，教什么，每十日来一次。其他一概不提。
　　介绍完之后，林先生微笑道：“今日就不授课了。”
　　梁桢从没见过第一堂课就偷懒的先生。
　　学生们有的欢呼，有的叹气。梁桢再也听不到帘后女孩的动静了。
　　林先生继续道：“其他先生都在院长府上给中了举的学生庆祝，今天我们就放松一下。我们分成两队，来对弈。”
　　梁桢完全不擅长下棋，估摸着自己分到哪个队都是拖后腿。
　　林先生数了数学生，刚好是个奇数，一共25个。“这怎么两边人数还不一样？等会儿我们把凌风喊过来……“
　　“不行！”萧毓盈很大声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来了，我们都不想下了。”
　　林先生笑道：“那好，那就让女孩来选自己的队友，多选一个。”
　　“先生没有说赢了如何？输了如何？”有学生问道。
　　“输了的队晚上就留在书院刻苦学习，赢了的队晚上出去看戏。”林先生走到学生们中间，朗声道。
　　梁桢一点儿也不想去看戏，只等着去个会输掉的队。偏偏旁边的学生兴致颇高，都野心勃勃，不见谁是冲着输去的。
　　林先生把三个姑娘喊进来，问道：“你们商量，还是按年纪大小一个个来选？”
　　宣南莘嗔怪道：“不能问女孩的年龄。”
　　林先生失笑道：“确实是先生的不是，先生没有女儿，粗心了。那你们就三个人商量一下吧，可不许故意专挑厉害的师兄，那可就没意思了。”
　　三个姑娘在外面小声商量。
　　萧毓盈道：“我都没来几天，根本不知道谁厉害，你们选吧。”
　　宣南莘道：“我要选梁哥哥！”
　　王韫瞪了宣南莘一眼：“不能选他，小心被你爹爹知道了。”
　　“那你自己选吧！”宣南莘赌气道。
　　王韫无奈，弄半天只有自己在认真回忆每个师兄的棋艺高低。
　　王韫走回九盈厅，对林先生道：“先生，我们选好了。”
　　林先生微笑道：“那你说。”
　　王韫指了指这边靠窗的一列，和那边靠窗的一列。“就是坐在两边的师兄。”
　　林先生点了点人数，道：“那还差一个呢。”
　　王韫欲要再说，宣南莘站在门口看着低头的梁桢，对林先生喊道：“先生，阿韫说漏了，还有梁哥哥！”
　　梁桢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宣南莘已将目光移向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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