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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没用上几天，我们就来到了都灵。这是一座宗教气氛浓郁的城市，在圣诞节来临的前夕感受更为强烈一些。不过这里却和热那亚一样，并不排斥过往的旅人。我们在这里备齐了御寒的物资，和必须的食物，而且在集市上找到了可靠的向导——一个叫约翰的年轻猎户，他是来这里用打猎所得的动物毛皮交换日用必需品的。本来是想回家好好过个圣诞节的，但听到我们开出的价码，约翰毫不犹豫一口应允了下来。他很熟悉我们要走的那条路，而且说话带着纯正的法兰西口音，这令我倍觉亲切。路人们虽然很少在这个时节上山，但猎人却经常出没——冬天动物毛皮的质量远比其它季节来得要好。有当地的猎户带路，想来此行会轻松不少。
“为什么要选在这种时候上山？”约翰随口问道，但没有人愿意回答他，只有布鲁姆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之后他便不再提出类似的问题，想来也是个很知趣的人。其实从我们的装扮来看，他大概会以为我们是哪个家族的佣兵，正要去执行一些机密的任务——这种事很常见。而身为向导，若是不想牵连进去，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妙。有这份觉悟的约翰，肯定不是第一次带人进山了。
山和平原的分界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明朗，直到马匹不能再奔跑，我才意识到了我们已经过了阿尔卑斯山的山麓。十二月的天空淅淅沥沥地飘着夹带雪花的雨粒，地上也一点点出现了积雪。马开始越走越慢，最后除了伤势未愈的布鲁姆斯以外，众人都下了马，在前面牵着缰绳一步步地前进。眼前是绵延不断的雪峰，和苍灰色的天，似乎这样的组合一直弥漫到了世界的尽头、时间的终结。
这些天来克琳希德全身心地沉醉于那三个羊皮卷轴的内容之中，成日闭目沉思、眉头紧蹙，偶然会翻出卷轴核对着什么。即使在中途休息的时候，也会捡起石子在地上圈画起一些奇怪的图案。我知道她并没有得出答案，所以也懒得去打扰她。于是接下了喂养撒麦尔的工作，只是这小家伙还是对我爱理不理，就连投食的时候也总是孤傲地仰着脖子，似乎对我手中的生肉不屑一顾。
阿兰依旧很少说话，但我知道他像我一样时刻警惕地觉察着周围的一切，只是他似乎能够感知一些我所无法感知的事情：那个学院的人，还在远远地跟随着我们，因此决不能大意——我从他那几近透明的淡色瞳孔中读到了这样的信息。那是个完全未知的世界，我不知道他们较量的方法，不清楚他们强弱的分别，自然也无从插手了。不过凯伊神甫玩笑似的对布鲁姆斯说过，他们这类人还是相当害怕剑士的，尤其是像阿兰这样的人。我不知道阿兰这样的人究竟指的是什么人，但从他的话中我感觉到了只要是正面作战，就能有胜算——当然，前提是阿兰和凯伊神甫都不在这里，我需要独自面对那个……学院的人。不过，在这种鬼地方，也许对方根本没有必要露面，只要一个雪崩就足够将我埋葬了，想到这里，不由地一阵苦笑。
布鲁姆斯的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在修道院那会就已经不需要借助拐杖了，我想上了陡坡应该是能独立行走的。只是担心克琳希德和他的体力会跟不上。不过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海拨的升高、空气的稀薄和周围温度急遽地下降，最先感到不适的人居然会是我。
几个月前痊愈的伤口此刻被寒风一灌，居然阵阵沁入骨髓、钻心地酸痛。相较布鲁姆斯而言，那时候我所受的伤势比他严重了几十倍，差点要去我的性命。本来以为依凭着惊人的毅力和恢复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不到气温一低居然还是如此地难受。被刀刃划出的伤口纵然会有一时的剧痛，但很容易使人麻木，尤其是伤口的数量在不停增加的时候，但这种酸痛却是如此强烈，如此清晰，仿佛是用尖锐的指甲在撩拨内脏一般。不过我的自尊心不容许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脸色铁青继续一声不吭地行径着，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身为一个战士，这些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最重要的是，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不能影响到了自己的战斗力，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凯伊神甫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
虽然如此令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入山后第二天的上午，当撒麦尔凭空的一声啼鸣后，我突然在前方的山头发现了两张无比熟悉的面庞。转身从马背上迅捷地抽出了重剑，紧握在手中。铁器拖过雪地，溅起了一连串的火花。
“你们先走一步吧，我想我有些私人问题需要解决。”我低声对身边的人们说道，“处理完，我随后就会赶上来——我想他们也是如此期望着的。”
凯伊神甫和阿兰望了那两人一眼，随即将视线投向了我，我什么也没有说。他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是点了点头，牵着我的坐骑一并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和几个月前相比，这两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模一样琥珀色的眼睛，一模一样亚麻色的发丝，一模一样瓷器般无暇的脸孔，以及一模一样镶嵌着红宝石的骑士剑和银灰色的貂裘披风，只是一个将发辫绑在了左侧，另一个将发辫绑在了右侧，站在这阿尔卑斯的雪山上俨然是两个来自天国的天使在此降临，正像他们的名字那样。
我熟悉这对孪生子，就像熟悉我的左膀右臂一样——只是现在的他们，眼眸中透出的却不是我所熟悉的、充满了仰慕的神色。我知道这是为什么——虽然有些难过，但看见他们能够毫发无损地站在我的眼前，多少有些欣慰。
“拉斐尔，米卡尔，你们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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