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你下属

　　高大凯任销售副总这个倒是没有人有什么意外，然而对于前面多了“代理”二字，高大凯自己心里怎么想没有人知道，倒是有一些相熟的心腹在他面前嘀咕：“这个袁大头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这是什么兵法？总是需要用‘代理’。以杜梁山的本事都能做得来的销售副总，难道大凯你做不来？总不成是为了省那几个钱！”

　　高大凯制住了手下不要乱说话，如今在君雅中国，袁诚梓一手遮天，组织架构要怎么弄，还不是他说了算？副总也罢，代理副总也罢，都是销售部的老大，犯不着因为这个虚名而得罪了他，还不如踏踏实实搞点业绩出来，到时不信他不升他。

　　至于袁诚梓为什么现在只肯给高大凯一个代理副总的名号，段玉衡倒是私下里请教过他。

　　段玉衡问袁诚梓：“您认为大凯能力还是不行？”

　　袁诚梓说：“他能力倒不是不行，只是私心重。这个人内敛中庸，他若能维持个不会倒下的状态，便不肯向前冲锋，作为销售，这怎么行？总是需要积极的态度才行。可是光会鲁莽向前冲也是不行的，所以要找一个好的销售主管，也不容易啊。

　　“我看中的是他管理的能力和前瞻的目光，如果他能把那帮销售管好，充分发挥他们的动能，我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只给他一个代理的头衔，就是给他点压力，让他不要偷懒。高大凯这个人用好了，如虎添翼；用不好，也只是多一个混饭吃的人罢了，哼。”

　　段玉衡听了，不禁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只看到高大凯思维清晰，办事有条理，却没有想到那么多。但她还是有个疑问，忍不住问道：“高大凯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您的用意他未必猜不到，您不怕他因此心存芥蒂，不肯尽力？”

　　袁诚梓笑着说：“高大凯这个人啊，聪明是聪明，可是也有个不知道是缺点还是优点，就是乖顺，不会轻易背叛。杜梁山那个本事，他就算是心里不服，表面上也是温温顺顺的，也没有什么行为忤逆过杜梁山。连老杜都不怕他反，我还怕他反不成？哈哈！”

　　段玉衡听了，心里也是有所感触的，看来自己不是玩政治的料，只会埋头苦干。幸好是遇到了袁诚梓这个肯信任肯重用自己的老板，不知道如果换了别个老板，会是怎样的结果？

　　眼见和文皓的一年约定快要到了，是走是留，段玉衡心里仍然没有决断。

　　***

　　这个新的组织架构宣布之后，若说高大凯任销售副总还基本符合人们的猜测，而段玉衡升任副总并兼管市场部，引起的闲话就多得多了。

　　虽然段玉衡的办事能力有目共睹，但她到底是年轻，而且深受袁诚梓的信任，不免招人妒忌，闲话是少不了的了。

　　说段玉衡是袁诚梓情妇的谣言由来而久，这次又有人翻出来加油添醋，暗讽段玉衡床上功夫了得，哄得袁诚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升她职，各种说话，不堪入耳。

　　蒋薇薇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言，震惊之余更觉愤怒。

　　她对傅家伟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样来中伤阿Jade。”

　　傅家伟听了更是火冒三丈，不分青红皂白对着蒋薇薇吼道：“你没脑子的吗，这样的流言你都信！”

　　蒋薇薇十分委屈，她哪里信了，她明明是为段玉衡辩白来着。被傅家伟这样莫名其妙地抢白，她也忍不住吼了回去：“我信什么啦信，你乱吼什么！”

　　傅家伟也觉察自己反应过激，无辜迁怒了蒋薇薇。他深呼吸一口气，半天才放缓声音向蒋薇薇道歉：“对不起。”

　　现在的他，心乱如一团麻。

　　蒋薇薇本来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无端被傅家伟这么一吼，心里已经有点生气，然后看到傅家伟虽然道了歉，人却心不在焉，并无再继续安抚她的意思，心里就更加不爽了，本来约好了要在傅家伟的公寓过周末，现在她却忽然意兴阑珊，拿起手提包说累了想回家。

　　本来她也只是想使一下性子，好激起傅家伟重视她，谁知傅家伟竟然没有挽留她，只是叮嘱她小心驾驶，就让她出门走了。

　　蒋薇薇气得不行，一路上把车飙的飞快，引得各路汽车喇叭急鸣，司机骂声不断。

　　她和傅家伟交往三个多月了，一开始那种终于得尝所愿的狂喜早已消磨殆尽。她和傅家伟在一起之后，几乎每一次约会，都是她主动计划安排。至于傅家伟，你要说他不好吗，可是每次出去，却也会拖凳披衣，拿包开门，表现得足够绅士。

　　他们就是没有那种恋人之间的亲密，热恋恋人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

　　是傅家伟生性如此，不解温柔吗？

　　可她不相信，那次看见他和段玉衡在舞台上表演，明明是情深款款，连她这个当时的陌生人，都被感动了。

　　说不得段玉衡的半点不好，他是真的心里其实喜欢段玉衡吗？

　　蒋薇薇把车停下，头埋在方向盘上，心情复杂。

　　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触到傅家伟的心，她只是在跟傅家伟的皮囊在谈恋爱，他的心不在这里。

　　***

　　情妇的闲话不会传到段玉衡耳朵里去，然而她知道自己这次升职，定会引起颇多微词。

　　那又怎么样？她知道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对得起这份工作，这个职位。

　　然而关于这个任职，当袁诚梓找她去谈话的时候，她其实是推辞的，就像上次袁诚梓有意让她任北大区销售经理那次。

　　她已计划离职，何必再生枝节。

　　可是这次袁诚梓却在坚持，甚至动用感情武器：“我现在找不到人用，你就帮帮我吧。”

　　她纠结的是何时去美国和文皓相聚。

　　当段玉衡在越洋电话里和文皓讲述君雅目前的状况的时候，文皓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自己决定吧。”

　　都懒得跟她争吵。

　　放下电话，段玉衡大字摊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且见步行步吧。

　　升了职，看似责任重了，段玉衡却未曾担心过。

　　虽然说现在市场部划归她管，但是有傅家伟在，具体的事务相信也不需要她花什么精力进去，她需要花时间考虑的，也许只是如何好好整合两个部门，精简人员，提高效率。

　　然而当傅家伟向她提交辞职信的时候，她不是不震惊的。

　　她问傅家伟：“为什么？”

　　从傅家伟知道市场部要向段玉衡报告到他递交辞职信的这两个星期里，他日日天人交战，夜夜失眠。

　　过年前就有同学找他，希望他帮忙打通关系，成为君雅的代理，并许诺给他股份和一个挂名副总的衔头。除了买卖在公开市场挂牌的上市公司的股票，君雅并不允许员工在外兼职和投资，所以傅家伟断然拒绝了他的股份邀约，但还是把他介绍给相关渠道的主管，让他走正常的流程去申请成为君雅的代理。

　　虽然说都是走官方的流程，但因为傅家伟的面子，他这个同学还是得到了特别照顾，比别人更快更顺利地拿到了代理的权限。为此他同学对傅家伟表示感谢，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有什么事找我，这个股份和副总的位置一直为你留着。”

　　其实也就是一句客套的虚话，然而现在傅家伟不得不拿这个虚话当真。

　　段玉衡问傅家伟为什么要辞职，傅家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年前傅家伟还是管培生的时候，不愿进战规部做段玉衡的直接下属，主动请缨去北京，为的是有机会和她站在一个水平线上。如今他又不肯做她下属，为的又是什么呢？

　　难道他时至今日，他还未死心，还乞望有机会和段玉衡共谐连理？还是怕他以后和她朝夕相对，他无法控制他自己的感情？

　　知道段玉衡有男朋友快一年了，自己也已经接受了蒋薇薇，却仍然无法坦然面对她。

　　他还是爱她。

　　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会停止。

　　他不能如此放任自己，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改变这种状况。

　　他只好辞职。

　　是不是可以眼不见，就心不烦。

　　站在段玉衡面前，傅家伟说话嗫嚅：“我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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