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你我只是流浪人

　　“我曾经养过只鸟，羽毛漂亮。但有天它看见我回家带了一身的伤，就投来个恹恹的戒备眼神，展翅飞走了。”
　　-
　　房间是黑的，沉闷着涌动着某种压抑的空气，电灯按钮离她的指尖只有八厘米，但她没能打开。没什么人能在完全漆黑的房间里保持平静，那年的越前久留也一样，就算她已经拥有冷静的性格和无所谓的眼睛，但在这个过于寂静的黑暗空间里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显得过于不安。
　　于是她指尖蜷缩，眼神恹恹地发凉。
　　窗外有着某种击打声，像是鸟雀啄窗，用它那尖喙撞击着玻璃，只留下个雾蒙蒙的影。

　　然后“啪”的，她的指尖向上八厘米处出现个利索的手掌，直直地摁开电灯开关，没带分毫犹豫。呼吸声，刺眼的电灯亮光，网球包扔在地上的碰撞声，然后又是长久的寂静。
　　越前久留终于睁开眼，心脏不可抑制地跃动。
　　咚。
　　墨绿发的少年扫了眼她，敏锐的金眸从她的脸颊一路扫到她小腿。
　　咚。
　　他抿住嘴角，冷冷的眼神刺过来，然后又骤然放松。伸出个手掌准备触碰她，又半路放下。
　　咚。
　　少年没再把眼神放在她身上那些红青相间的伤疤上，只是动作迅速地拉开网球包的拉链，难得粗暴，刺耳的拉链声划过她耳膜，砸在心里，就像个再救不回来的球，孤零零地落在地面，没再弹起。越前久留终于扯了扯嘴角，像是打算说点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年十三岁的越前龙雅说了一句，没像以往那么喜欢开玩笑。他从网球包里掏出绷带和药品，对她比划了个手势：过来。
　　“你才当了我几年的大哥，能知道什么。”越前久留浅浅的笑，语气轻快的扯了个玩笑。这句玩笑夹杂了几分没期待和疏离，她觉得越前龙雅就像她以前养过的那只鸟。羽毛漂亮，有着自由自在的眼神，随时就能远走高飞。
　　越前龙雅没再跟她废话，倒是强硬又温柔地扯住她条胳膊，把药酒往上涂。从肩膀一路涂到手掌，跳跃过脉搏，缠绕上指尖。女孩的手掌比他的柔软得多，越前久留那时候觉得他的手掌比她有力又温暖，越前龙雅却只觉得她脆弱。

　　纤细，柔软，带着木然的凉意。但自由。
　　越前龙雅想着，努了努嘴角，更类似某种嘲弄似的笑。

　　“我是你妹妹。”但她没把手掌脱离越前龙雅的掌控，任凭他扣得更紧，十指相缠。她温顺地被牵引着伸开胳膊，看着他另一只手把绷带缠在那些累累的伤痕处。

　　“我知道。”他只回了三个字，之后就只是埋头处理她的伤口，剩下点平稳的呼吸。

　　那年的越前龙雅什么也没多说，甚至也没用着大哥的身份告诉她别打架，别做什么不良少女。什么都没有，只有长久的沉默，温暖的手掌，一双灼热又自由的眼。
　　越前久留多年之后也只记得那晚的灯光亮了一整夜，窗外的鸟雀依旧不厌其烦地撞着窗，身上的伤口痛得要命，她昏昏欲睡着等着包扎完毕，嘴里断断续续给越前龙雅讲了点故事。比如说她曾养了一只鸟，比如说她最害怕看到戒备的眼神，比如说她不喜欢暴力，比如说她喜欢吃牛奶布丁，比如说，她对着越前龙雅喃喃低语：
　　“你会不会哪天也远走高飞，越前龙雅。”

　　越前龙雅没回答这个问题，只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应了一句：
　　“我不是那只鸟，越前久留。”

　　-
　　切原赤也来东京的次数不算太多，迷路和坐过站的次数倒是很多。今天正好是开学的迎新会，切原赤也早上准时起床用了不少时间抹上发胶，做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发型，三口吃完自家老妈做的爱心早餐，抄起游戏机和网球包就踩上了公交车一去不回头。
　　该名头脑健全四肢有力的立海大王牌先打了几关游戏，看着屏幕上的You Win乐得眉毛上挑，头发荡漾，然后大咧咧就一睡到底。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公交车站下了车，倒是颇有活力且着急的来了个大冲刺——直直冲到底，对着小巷子的思路口面壁。

　　然后他听见某种嚎叫声，类似于男女混杂，高低起伏，呼痛和冷哼并行，还有一听就痛的击打声。切原赤也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脑子里已经只剩下了游戏bgm，正一拍头试图让自己别再松懈赶紧清醒的时候——
　　声音的源头出现了。

　　东京哪条小巷子里的不良斗殴，但他只看见个高挑的背影，没穿着校服，只有一头长而直的发垂在背后，套着松垮的某大牌运动服。还是新款，看上去轻薄又透气性佳，简直是被罚跑圈的不二之选。…随着一阵思维发散，切原赤也又狠狠一拍自己脑袋，继续在没被发现的地方盯着那个打架现场。
　　高挑的女孩一脚踩住那个男人的衣角，从里面利索的翻出个钱包——在切原赤也眼睛里就是这女人一定是个翻钱包老手。那女人摊开那个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钞票，然后轻飘飘扔下一句典型不良用语：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之后扬长而去。

　　切原赤也咬牙了，这不就是威逼现场？把别人打了一顿又翻走了别人钱包，还要甩个狠话？虽说是个女人，但是女人又怎么了，毕竟真田副部长不是总说不要小瞧女人吗！一想到这，他冲出去本想打抱不平，只可惜又冲刺错一个岔路口，只能在脑子里回忆那个长发飘飘声音冷淡的女人背影。

　　尽管他完全忽略了个那本来就是个女式钱包的事实，到他依旧想着：
　　可恶，路见不平——下次再报。

　　-
　　“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她终于扔了这么一句，满满的不良语气。
　　硬要追溯以前的过往，越前久留的确是个学生群里的不良，不良里的三好。并不是她总想打架，而是架总是找上门，比方说她第一次打架是因为邻家少年抢走了越前龙雅给她的橘子，那会还是越前龙雅刚成为他的哥哥来到她家的时候。比方说她第二次打架，是跟越前龙雅离开家之后在街头被几个混混拦住，而她大哥偏偏却在网球场。比方说她第三次打架是因为知道了第二次打架的对方是输了球，打算揍揍她这个妹妹以来对越前龙雅报仇雪恨。

　　总之就是麻烦不断，但越前久留倒也习惯了。过早步入社会的代价就是流浪街头，而街头不止有贩卖机和网球场，还有无数争端纠纷和不良。越前龙雅要是在场倒是多半会自己把架挑下，结果伤到肩膀还是手第二天又得在球场疼的呲牙咧嘴，一来二往，越前久留打架也就直接绕开越前龙雅，扔句：你别管。
　　这就是这俩兄妹生存史的一部分，简直算是家常便饭。

　　被学校退了三次学也都是被找上门来的暴力事件，她也只能耸耸肩，把课本一扔，头也不回的离开学校，再说句我不在乎。

　　再之后呢？越前龙雅不怎么想让她打架，毕竟总是说她也是个搞音乐的，那双手打伤了她难道不在乎？她原本也打算来东京做个普通人，正常人，离开越前龙雅这个麻烦代名词之后的女人。
　　但人群稀疏的东京街头，各大学校的入学式的时间一到，街上的学生一哄而散，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流浪人，比方说她。

　　凤长太郎倒是问过她要不要干脆留在日本，她答了个好啊。结果下一句就是那要不要来冰帝学园？她摇了摇头，没回答。
　　倒也不是她不想去学校，只是她目前只是个旅客，连住处都只是待在凤长太郎他家，半年以后呢，越前久留没敢想象。只觉得能被称为自己监护人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越前龙雅。

　　思绪乱飞的后果就是她被东京某惯偷给摸走了钱包，然后越前久留突然觉得，也许不止是越前龙雅，她自己也是个麻烦代名词。

　　“知道了吗？”她叹着气说完之后把自己的钱包从那人口袋里翻出来，随便掏出来数了数钱，眼神只集中在透明的那半条栏。里面没放上本该放进去的任何一张名片和卡片，只有张照片。
　　墨绿发的男人笑得张扬，唇角勾起来，总让人觉得肆意又自由。他眼神的落点集中在镜头，下颌昂着，似乎说着：你尽管拍。

　　越前龙雅的照片。
　　她眨了下眼，把钱包重新扣好，装回口袋。
　　“幸好凤今天要上学啊。”她抬腿准备走出小巷，松了口气。

　　-
　　沉默，但是挤满了硝烟味。她感觉到了一个尖利眼神，于是她也沉默着回望过去。
　　那是双怎样的眼？孤僻，桀骜，攻击性百分之两百。然后那双眼的拥有人从阴影里无声息地走出来，拦在她眼前。

　　像是银豹似的矫健四肢拉出影子，手里的拳头嘎嘣作响。越前久留扭头看了看巷子里那个躺倒在地的“小弟”，又抬头瞥了眼面前这个危险气息爆裂开的男人，了然。
　　她没挪动分毫，只是眼神越过眼前的亚久津仁，盯着他身后的阳光处。这里又像是两个世界了，她踩在巷子里的阴影，滲进来的光又被面前的银豹挡住，只剩下一片漆黑，还有背影。越前久留这瞬间突然想起越前龙雅，他肯定站在哪个阳光满溢的网球场里，赢了一场又一场。而她怎么挪动脚步想去离开阴影，又总被拦住，追也追不上。

　　她的眼神无疑让亚久津仁发怒指数更上一阶，捏紧的拳头准备砸上她之前，脚步声先砸进他们耳朵。激烈的，迅速的，让人耳目发晕的，脚步声。
　　“你不离开吗？被抓住的话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她提醒了一句。
　　亚久津仁的拳头依旧捏的嘎嘣响，锻炼不错的肌肉紧绷，他眼神紧紧盯住她不放，就像是咬紧猎物伤口的豹子，只要一呲牙，就能完成这场捕猎似的。
　　但他打破沉默，丢了一句：“不要、命令、我。”

　　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的，来者不善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