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荣耀时刻

　　人常有两面性，有时他是天使有时他却也很疯狂，沉静的外表下有时候藏着的是一颗王者的心。
　　而当这种感情苏醒的时候，将会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分差以极恐怖的速度无限被拉大。
　　尽管追求着胜利，但黑子依然不忘记自己在场上最重要的职责——传球。无论是□□直传还是半场长传，角度，力量，精准度都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但只有接球的人明白这一次次传球与以往有什么不同，砸在手里的球一次比一次重，到后面黄濑他们甚至觉得这种高速旋转的球使得他们的手掌都是一片麻木，连同着手腕都传来一阵阵钝痛。
　　但这种□□上的痛，远不及场上那个沉静得让人觉得恐怖的人心里承受的痛。

　　青峰再一次接到黑子贯穿全场的长传，□□大风车后直接一发暴力灌篮，比分板已经刷新到６９：１９。第二节还未结束，但下半场已经给人一种垃圾时间的错觉了。

　　扯着衣领擦了下脖颈的汗，在黑子跑过他身边的时候，青峰习惯性地抬起了手。但这一次他们间的默契仿佛全没了，黑子只是这样与他擦肩而过，沉默着跑开。刘海挡住了那双湛蓝的眼睛。
　　青峰愣怔地望着黑子的背影，拳头就这么僵在半空中，他只感觉到一种寒冰的气息弥漫至全身。
　　跑过他身边的绿间微微抿抿唇，拍了下青峰的肩膀，朝他轻轻摇了下头。

　　或许在解说员与观众眼里，现在的黑子每一次助攻都是妙传，与队友的配合也精彩到让人窒息，可场上的人却深深感觉到了那种毫无默契的传球。
　　他们只是跑动着，球突然间就会砸入手中，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抬起手臂，将球投掷篮筐。以前训练过的比赛套路没有了，曾经配合过的打法也没有了，现在的黑子只是单纯的，找寻着最快得分的途径从而不停地制造助攻。

　　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两分钟，黑子的助攻次数已经达到了恐怖的１９次。
　　也就是这个时候，赤司站了起来：

　　“东大，申请换人。”

　　正在往内线跑动的黑子脚下猛地一顿，仿佛已经预料到赤司下一秒会说什么，黑子立刻道：
　　“请不要换我下场。”
　　赤司没说话，视线落在黑子剧烈起伏的肩膀上。
　　“拜托……比赛结束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这是黑子第二节唯一开口说的两句话，然而赤司并没有理会他，反而将目光越过黑子投向他身后的人：
　　“大辉，带他下去。”

　　应了一声，青峰直接拽住黑子的肩膀把人往场下带，后者在场上体能的消耗太大，一时间挣也没挣开，就这么硬生生被青峰扯了下去。
　　路过替补席的时候青峰脚停都没停，而是收紧手臂把人抓得更牢，直接带着黑子走下场去了后台的休息室。

　　终于看到了黑子被换下场，场内的观众爆发出了一阵兴高采烈的欢呼声，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吹出了刺耳的口哨。

　　踹开门，青峰把人推到了长椅上。
　　其实走下台的那一刻，黑子身上的力气都仿佛全都消散了，他有些疲惫地摔坐在椅子上，手肘搭着膝盖，垂下眼一句话都没说。
　　青峰回头扯了块干净的毛巾，直接糊在了黑子头上。

　　黑子紧紧咬着后牙，视线就这么落在地面上。他先前太过逞强，为了寻找到最高效率的得分捷径，视野扩大到全场，这样坚持了一节几乎是挑战了他自己体能的极限。
　　此刻的他累得视线都有些昏花，可他还是强撑着绷直了肩膀。
　　看着这样无声的黑子，青峰心里很难受。叹了口气，青峰半跪下来，视线与垂着头的黑子相平行。

　　“阿哲，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现在的你最没资格这么说。”

　　黑子顿了下，没再开口。

　　潜意识中，他也明白自己似乎是错误的，可是他却想不出比现在更好的解决方法。
　　他的起跑线原本就比别人晚了一大截，身体素质，球技，天赋，样样不如人，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做才能维护属于他们的荣耀。
　　所以在他看来，球场上最直接最有效的言语就是得分，就是把球打入篮筐，听着篮球擦网而过的声音，再响亮的吼叫声与其相比也是苍白的。

　　这样子有错吗？
　　他只是想努力地证明他们球队的实力，仅此而已。
　　他不想认错，他可以接受全世界人对他的嘲讽，但他绝不接受对这个球队的质疑，哪怕只有一个人都不行。
　　他是为了他们啊……这样子真的有错吗？

　　攥紧了膝盖上的裤子，黑子的小臂绷得都微微有些发抖。

　　青峰把每一个细节都看在了眼里，他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
　　“阿哲，现在就放弃是不是太早了点。”
　　“我没有放弃。”
　　“是吗？”
　　不置可否，青峰耸了耸肩，手却抬了起来，轻轻盖在了黑子头顶的毛巾上，话从嘴里出来，没有一点责备的语气：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是完全放弃了。”
　　“我不懂青峰君的意思。”
　　“并不是说你放弃了比赛。”

　　“——而是，完完全全放弃了我们啊。”

　　传球永远是连结队友的方法，然而这种毫无默契也毫无感情的传球，和一个人在场上单打独斗有什么区别？这种传球也只不过是在借由队友的手来实现疯狂的个人得分欲罢了。
　　青峰承认黑子体内可怕的潜能在这个崩溃的临界点被激发了出来，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可是天才能做些什么？一个天才或许可以赢得几场比赛，但只有默契的团队合作才能拿下冠军。
　　曾经黑子切身教授给他们每一个人这样的道理，让他们明白了团队的重要性，而现如今的黑子却在无形中自己否认了这个道理。

　　所以在黑子冷漠地打出一个个刁钻的助攻时，青峰只觉得自己在被黑子一点点往外推开。
　　连接着光与影的传球此刻就这么成为了疏远对方的存在。
　　没有眼神的交流，没有控卫组织进攻的手势，什么都没有。看似贯穿了全场的助攻实质上已经把他们每个人都拆分成了个体，根本无法凝聚在一起。

　　青峰的话砸在黑子的心上，猛然间，黑子居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他下意识抬手攥紧了胸口，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所以……青峰君的意思是，我做错了吗？”

　　话说出口，带了些低迷与沙哑。

　　“不，阿哲你没有做错。”
　　青峰隔着干燥的毛巾轻轻揉着黑子的头发，朝他笑了笑，虽然低着头的黑子看不到：
　　“你生气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其实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啊。”
　　“但是阿哲，你也要相信我们才对。谁规定你生气了就只能一个人孤身奋战了？”

　　黑子再次缄默了下来。
　　其实在打出一个个看似冷静的助攻时，他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空洞，这种空洞让他下意识觉得很绝望也很寂寞。
　　这的确不是他喜欢的篮球。就像是站在漆黑的球场正中央，只有他一个人抱着篮球。有时候，篮球很小，小到他能一手掌控，可有时候，篮球却又很大，大到充满整个世界，让他感觉到那种强烈到让人颤抖的孤单。
　　这样的篮球，让他觉得很痛苦，可是他却停不下来。

　　黑子抬手轻轻拉住青峰的衣服，然后一点点攥紧，紧到整个骨节都微微泛白。
　　接着，他用极轻的音量，抖着声音喃喃道：

　　“我该怎么办……”

　　即使后来过了很久，甚至过了几年的时间，但青峰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听到黑子用那种无助的声音问出来时，心脏痛到一个极致的感觉。

　　青峰起身，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
　　此刻的黑子觉得很痛苦，这场比赛打得真的很痛苦。他已经找不到这场比赛的意义是什么，他站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知道啊……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他会在篮球上体会到什么叫做茫然无措。

　　“阿哲，最初为什么要打篮球呢。”
　　低声开口，青峰的声音沉而富有磁性，让人渐渐的就会静下心：
　　“第一次见到阿哲的时候我就在想，那个个子小小的家伙居然还这么拼命的去练习，果然是因为爱吧。因为热爱篮球，才去拼命练习，和队友一起进步。”
　　“有时候看着阿哲因为个子小，所以经常会被对手晃倒，有时会被人轻易戏耍，我觉得如果我是你的话，可能早就放弃了。”
　　“其实到了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阿哲你确实不高大，也不具备最好的运动素质，但是每次看到阿哲你拼尽全力地扑向篮球时，一切就会有所不同。”
　　“还记得在高中的时代么，我放弃了篮球，觉得干什么都失去了兴趣。那时候救赎了我的就是阿哲你啊。”
　　“所以，阿哲，和我一起继续打篮球吧。比分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不能辜负的是那份喜欢篮球的心情，对吧？”

　　“可是我……”
　　手上不停地使力，黑子闷着声音低低道：
　　“我没有所谓的天赋，我能为大家做的太少了。”

　　稍微怔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青峰的手轻轻揉上黑子的发：

　　“哲，篮球场上没有绝对的天赋，喜欢篮球就是你最大的天赋。”

　　将脸埋在对方的怀里，仗着青峰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黑子的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湿染了对方的球衣。
　　再一次的，青峰给了他相信的勇气，就像是曾经在帝光时他就要放弃了，青峰朝他伸出了手。

　　记得帝光时期，和青峰第一次实战上阵，他因为紧张一直在喝水，然后问青峰会不会给他拖后腿——他一直在拼命地训练，练到几乎吐血，只是为了避免给他们添麻烦。那会儿青峰就说了一句话，温暖了他之后所有的路。

　　“阿哲，记得啊，势不可挡的不是我，是我们才对！”

　　所以，尽管在很多人眼里青峰就是个篮球笨蛋罢了，可是在他心中永远都是光源，耀目得让他双眼发酸，几乎落泪。
　　体会着青峰隔着球衣渡过来的体温，黑子感觉狂躁的情绪已经逐渐消失不见。
　　有些人，有些时候，纵然一言不发，但只要他在，便很安心。这样的沉默不叫沉默了。

　　过了很久，黑子轻轻把人推开。
　　青峰配合地松开手，微微弯下腰朝黑子露出了一个笑来：
　　“好了，上场吧。赤司他们一直在等我们。”
　　黑子点头，突然就看到了青峰的手——接球惯用的右手掌心似乎有些发红发肿，黑子顿时愣住，一把拉过他的手。

　　其实一看就能了然了，因为之前他传球过大的力道所导致的。
　　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内疚，黑子抬头看向青峰：
　　“……疼吗？”
　　“啊，没什么啦。”
　　青峰大大咧咧地一笑，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要是阿哲传的球就没有我接不了的。”
　　“这不是重点吧。”
　　“嘶——阿哲你不要按啊！”
　　“青峰君不是说不疼吗？”
　　“当然不——嘶，阿哲你别按了我错了……”
　　临上场前，黑子将赤司的那副红色护腕调整回了右腕的位置。青峰已经在门口等待着了，黑子对他报以一笑，起身与他并肩走出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接下来是多么难听刺耳的嘘声与谩骂声，他都不会再去在意。
　　相反的，他还要谢谢全世界的看不起。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起他们的篮球，他们也会继续打球。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证明那些质疑是错误的。
　　打篮球的人都有一颗爱球的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球风、多少碰撞难免、无谓为了一次球赛伤了和气。无论输赢都带着笑打完、即使是大比分落后、即使是观众在嘲笑。

　　顺着楼梯往下走，黑子站在通往球场的入口处，感受着从场内涌动出来的风。

　　出乎意料的，两侧的观众席并未传来预料中的嘘声，微微眯起眼睛，黑子看到对面不停地挥动着白色旗子的人，还有拉着巨条横幅的人。
　　下一秒，黑子猛地睁大眼睛，直接捂住了嘴。

　　他看到了无数支曾经交手过的球队，五颜六色的球服混杂在一起，如此不同——而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缠着印有东大图标的加油条幅。
　　法政大学，神奈川大学，和歌山大学，立命馆大学，早稻田大学……

　　那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曾经交手过的对手，还有神奈川的丽子，木吉，日向，伊月以及早稻田的荻原。
　　所有人都汇聚在了一起，用力喊出震耳欲聋的助威声，而原本气势汹汹的千叶观众则完全被这种可怕的气场震慑住了。

　　“东大——加油！”
　　“碾爆他们！”
　　“不要放弃啊——一鼓作气拿下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才是实力碾压！”
　　“东大，必！胜！”

　　“搞什么，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千叶大学的球员也是完全愣住了，作为主场却失去了主场该有的气势，有一个在替补席上坐着的人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指着身后离他最近的早稻田球员怒吼道：
　　“这是我们的主场，滚出去！”

　　荻原轻笑一声，扬声道：

　　“篮球场上可不分什么你的地盘我的地盘，所以你可不能在这里撒野，我也不能让我的兄弟受欺负。”

　　眼泪什么时候掉下去的，黑子自己都没察觉到，青峰笑了出来，微微弯下腰，用力揉了揉黑子的头顶：

　　“看，篮球使我们都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啊。”

　　黑子几乎说不出话来，整个喉咙都是哽塞的，他只能用力点头。

　　现在的他无法抑制要去触碰篮球的冲动，他想和大家一起打球，用跳动的心脏，用沸腾的血液，用辉煌的胜利，打出真真正正属于他们的篮球。
　　这就是一个奇迹的世代，是一个信仰般的存在，是手中无坚不摧的利剑，是□□日行千里的骏马。是它让人变的强大，变的坚毅，变的顽强。他可以放弃所有，却不能丢失这份信仰。
　　这一刻，他也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了。
　　爱或者恨，是他无法控制的，只能由观众自己选择，这就是生活。有人讨厌东大的比赛、恨东大的嚣张、恨他们对比赛的痴狂、恨他们总会获得胜利……但也有很多人支持着他们、爱着他们，理由却和恨他们的人一样。

　　这一路和篮球走来，总是伤痕累累。但是，依旧对它一往情深。没办法，还是那句话，爱没理由。

　　——因为精神的力量，永远超过一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