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清安

作者:二两糖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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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李弘泽一早便将朝服穿戴齐整进了宫。晨光尚还熹微,大政殿前已是站满了等候的朝臣。李弘泽寻见人群边缘一个高挑的身影,便走上前去,一拍那人的后背。

      “弘泽!回来了?”那人转头一喜,正是杨鹤亭。

      “嗯,昨晚刚回。”李弘泽道。

      “你……”杨鹤亭第二眼便看到他吊在胸口的手臂,“这是怎么了?”

      李弘泽干笑一声:“差点死了。”

      杨鹤亭心里一惊,忙把他拉到一边,离开人多耳杂的朝臣队伍。

      “谁干的?”杨鹤亭紧张地问道,“难道是……?”

      “嗯。”李弘泽点点头。

      杨鹤亭眉头倏地皱起,停了半晌,又道:“可有证据?”

      李弘泽又摇摇头,目光不知放空到了哪儿去。

      “这回你也不要推辞了,得马上调风林卫到你府上护卫。”杨鹤亭忧心忡忡地说道,“他竟然真的动手了……可如今陛下又是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

      “父皇?父皇怎么了?”李弘泽听到杨鹤亭说父皇,勉强拉回一线神智。

      “哎……”
      杨鹤亭叹了口气。
      “据说陛下现在已是卧床不起,饭食难进,只能吃进一些汤粥,每日醒一阵睡一阵的,状况很不乐观。这不已经连着十几日没有上朝了,若有大事,我爹和蔡连城他们便去问过陛下的意见,再拟出敕书在这里宣一宣便罢。”
      他顿了顿,又将话题转回李弘泽身上。
      “至于宣陵王这件事,须得审慎待之,如今陛下没精力操管太多,朝政有一半掌握在蔡连城手里,若是在这当口贸贸然将事情公之于众,只怕反被他们利用。你莫要大意,小心护好了自己,容我回去与我爹他们商议对策。”

      “好。”
      或是事情严重,又或是心情凝重,李弘泽今天半点没有平时的玩笑样子,一句“好”答应得十分乖顺。
      “那现在大家聚在这里,是在等着宣旨吗?”

      “对。若陛下没有旨意,也会有人出来叫人散了。”
      杨鹤亭看了看大政殿的门口,没看到宣旨太监的人影。
      “不过今天大概是会有旨意出来的。金陵今年大丰收,宣陵王从金陵调了不少钱粮去韶方救灾,昨日听说蔡连城拿着宣陵王的政绩去陛下面前邀赏,在重华宫待了好久方才离开。也不知道是邀到了什么……哎,来了。”

      李弘泽顺着杨鹤亭的目光看去,果然有几个太监捧着一份文书,在大政殿的台阶上站定,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道:

      “皇第三子玄昌经明行修,德才兼备,治理金陵功劳卓著,赏食邑千户,即日起加封金陵王——”

      金陵王三字一出,有如水入油锅,大政殿前的人群嗡地一声炸开了花,直接将太监宣旨的声音淹没了下去。
      角落里的李弘泽登时愣在当场。而除了在人群前端抱臂而立冷眼旁观的蔡连城,和少数几个朱雀门背景的高阶官员,在场者也没有人敢相信,早就明里暗里将李弘泽定为储君人选的成武帝,最终竟然真的会松了口,把这个几乎等同于太子的金陵王之位给了身有残疾、背景复杂李玄昌。
      一道旨意让李弘泽有如坠入冰窟之中,四肢五官全都麻木起来。几步之外的沸腾人群仿佛已是另一个世界,在他的周身只余灭顶的冰冷。
      他没想到自己顺着父皇的意思去了韶方,又九死一生地回到安都,等待他的竟是这样一道旨意。
      但推他落入这刺骨寒意之中的不是那金陵王的封号,也不是他本就不在意的储君之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吊着的手臂,头脑中没有条理,不受控制地闪过了片片零碎画面。
      念着他们母子状似动情的父皇,景春苑湖边温然浅笑的三哥,勉力招架着黑衣人的风林卫兵士,义无反顾扑倒杀手喊着快跑的陈富禾……这一幕一幕,就像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我不介意谁做金陵王,也不介意谁做太子,大周今后的江山由谁执掌,姓甚名谁,一切都无所谓。
      李弘泽望向大政殿后那深广无边的宫院,心中哀哀地想。

      父皇,三哥……
      我只是想要你们……能好好待我。

      一旁的杨鹤亭同样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愣了好久的神,方才想起了身旁还有李弘泽在。他忙看向李弘泽,只见他脸上没有惊诧,没有愤慨,表情竟是超乎寻常的平静。
      “弘泽……”
      杨鹤亭小心翼翼地唤道,心中发沉。
      他知道李弘泽不在意什么皇位,但他却从这平静中,隐隐看出了一丝绝望。

      “嗯?”李弘泽转过头来应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就生动了一些。

      杨鹤亭考虑再三,终于依着自己的猜测,选了一句或许合适的安慰:“弘泽,天家……无父子。”

      “嗯。”李弘泽点点头,下一刻竟是扯起嘴角,展颜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孝悌忠信义,五好佳公子,鹤亭看我可还够格?”

      “弘泽……”杨鹤亭怔怔看着他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话。

      “问心无愧,就行了。”说着,李弘泽对杨鹤亭一挥手,躲过争着挤着要去找皇帝要说法的朝臣们,径直向宫门口而去。

      ***

      冬日的晨风清清冷冷,丝丝划过脸庞,激得人不得不清醒。找个借口打发走了小福,李弘泽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

      心情一团糟,怎么也收拾不好。

      回安都这一路上一直打不起精神,青唐都已是陪着我郁闷了这么些天,若是再这个样子回去见他,他大概要烦了吧。
      李弘泽这样想着,路过了自家的巷口,却是没有进去,转了个方向,往街市走去。

      时候太早,年货大集只有零星几个摊主在不急不忙地往摊子上摆着货品,两旁的店铺刚刚开门,尚还冷清,只有小吃摊倒是红火,摊主高声叫卖着,几副桌椅上坐满了吃早点的食客。
      李弘泽在街上胡乱转悠着,恍惚间只觉街景熟悉得很,一抬头,发现自己竟是转到了翠楼门口。

      对了,翠楼里还存着给青唐酿的桂花酒,算时候,该是能喝了吧。

      想到那酒,李弘泽又开始难以抑制地想念起青唐,想念他在自己耳边轻柔的低语,想念着他抚上自己后背的温热的手。他思忖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挑了一下,扯下吊着手臂的白布,抬脚跨进了翠楼大门。

      “哟,四王爷,好久不见,今天这么早?”掌柜的一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您一个人?”

      “嗯。”李弘泽点点头,“前阵子我酿的桂花酒,可酿够时候了?”

      “够了够了,现在拿出来正好喝。”掌柜忙道,“您今日要尝尝吗?”

      “取一坛来,我等人来喝。”
      李弘泽吩咐着,便要往二楼雅间而去,刚上了两阶楼梯,又回头对掌柜的说道。
      “再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封信送出去。”

      广陵王府。

      “颜大夫,这么早就开始忙活啦。”田婶路过厨房,见青唐在里面不知在磨着什么,好奇地进屋问道,“颜大夫这是在做什么?”

      “给殿下做药。”青唐简单答道。

      田婶探头看去,见青唐手里正细细磨着药粉,小药锅里似乎是熬着蜂蜜,房中满是甜香。

      “这是要做什么药?闻起来这样香。”田婶道。

      “给殿下治病的药,做成蜜丸,吃起来没有那么苦。”青唐嘴里答着,仍是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颜大夫真是细心。”田婶夸了一句,也不再扰他,径自离开了厨房。

      田婶一走,装得很忙的青唐反而放慢了手上的活计。

      解药做好,就离开王府。
      他暗暗对自己说。
      看到我留下的解药,他该是会明白一切了吧。

      青唐不敢想李弘泽会有多伤心,稍微动一动念头,心口便会牵得生疼。他也不敢想回去夜谷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毕竟夜谷中还从没有人胆敢做出违抗宣陵王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来。

      进退无路,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青唐一边磨着药粉,一边暗自消沉着,忽然又听到有人向厨房跑来。

      “颜大夫,有你一封信。”
      来人是小顺,他将信交到青唐手中,便又拖着扫把猴儿一样地跑了。青唐将信拆开,只见信封中只有薄薄一页纸,上面正是李弘泽那不甚美观的字迹:

      旧疾复发,痛不欲生,翠楼二层,青唐救命。

      他又发病了!青唐一急,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粉便要去取医箱,跑了两步,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这信上的字写得四平八稳的,他若真的发病,别说写字了,便连笔都要拿不起来。
      青唐看着这封胡闹的信,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还有心思与我开这样的玩笑。这不早不晚的,也不知要找我去翠楼做什么。
      青唐收好了信,正要依言去翠楼找李弘泽,可还未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还是……不要去了吧。
      青唐咬着嘴唇,脸上的笑意渐渐隐没下去。
      刚刚将决心下定,若是再由着自己和他好,还怎么舍得离开。
      再这样拖拖拉拉的,怕是真的要没法收场了。

      青唐深吸了口气,手指摩挲着信封,将信好生放进了怀里,拿起药粉,又一下一下地磨了起来。

      在翠楼的李弘泽守着面前的一坛酒与两个空杯,左等右等,也不见青唐人影。他站起身在雅间里绕了几圈,又将方才替他送信的伙计唤了进来。

      “王爷有什么吩咐?”伙计一副机灵样子,欠着身,恭恭敬敬地说。
      “那封信你送到了吗?”李弘泽问。
      “送到了,王爷放心。”
      “是送到颜大夫手里了吗?”李弘泽又问。
      “这……倒没有,是王爷府上的管家接的。”伙计挠挠头道。
      李弘泽皱了皱眉,想了一下,说道:“你再帮我取笔墨来,这回信要直接送到颜大夫手上,知道了吗。”
      “小的明白,王爷放心吧。”

      “这位就是颜大夫。”
      王府里,冯管家引着翠楼伙计来到厨房时,青唐正在将熬好的蜜胶盛到碗里。

      “颜大夫,这是王爷给您的信。”伙计按着李弘泽的吩咐,将信亲手交给青唐,然后便离开了。青唐拆开信,只见信纸上仍是短短的几行字:

      青唐无情,见死不救,可怜弘泽,痛倒翠楼。

      青唐捏着信纸坐下来,将这十六个字细细看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直到将那一笔一划,一勾一折都看透了,方才将信折好收起,与那第一封一起放入怀中,站起身,沉默地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他将药粉倒入与尚还温热的蜜胶里,搅拌均匀,放冷了一些后,又一个一个地揉成小丸。
      待到最后一个小丸揉好时,李弘泽的第三封信又送到了。
      这次伙计没有急着走,而是在一旁候着青唐将信拆开。青唐定睛看去,这回的信里只有一行字:

      青唐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青唐看着信,不易察觉地笑了笑。伙计见他读过了信,便上前问道:“颜大夫,四王爷托我给您捎话,问您什么时候能过去。”

      青唐看看天,已经过午了。
      “王爷饿了,就让他先吃吧,不必等我了。”
      面对伙计询问的眼神,想着在翠楼等他的那个人,不去了三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伙计听了答话,抿了抿嘴唇,识趣地没有多言,行了一礼,又回翠楼去了。

      “他……如此说的?”翠楼里,李弘泽垂下眼,看了看面前的一桌酒菜。

      “是,小人亲口问的,颜大夫亲口答的。”伙计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李弘泽拿出一锭银子赏了伙计,客客气气地把他打发走了。伙计出了雅间,顺手把门掩上,酒楼的嘈杂被隔在门外,这独自一人的雅间顿时显得无比寂寥。
      他不愿来,他怕是想要……跟我断了吧。
      李弘泽低落地想。
      可他竟真的能这样痛快地说断就断么,他真的就这么……不要我了么。
      他望向一旁的小酒坛,索性撕掉封条,为自己倒满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酿得时候正好,喝起来是满口的桂花醇香,但李弘泽将酒咽下了喉,口中余下的却只有苦涩。
      ……今日是怎么了,伤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地来,老天能不能手下留情些,我真的是……要受不住了。
      又是几杯酒下肚,腹中好似火烧。李弘泽长出了一口气,揣着一摊乱七八糟的心情,起身离开了翠楼。

      王府。青唐坐在榻上,望着放在门口的行李发呆。
      昨日回来得晚,行囊并未拆开,今天要走,倒是省了收拾。解药已经做好了,也没什么理由再留了,可青唐却直到日头西斜也没能动身。
      是要不告而别,还要等他回来?不告而别怕他难过,等他回来……怕也是另一番难过。
      青唐左思右想着,下意识地拖延着离去的时间,忽听前院传来冯管家与李弘泽打招呼的声音。
      他回来了……
      青唐蓦地站起身来,听着李弘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房前,房间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李弘泽一进门,便看到青唐在榻前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没有多看青唐,只是一言不发地进了里间。

      既然他回来了,那就还是……道个别吧。青唐迟疑了片刻,跟了过去。

      里间并未关门,但青唐还是抬手在门上敲了敲,见李弘泽坐在床边不说话,青唐只得径自走到李弘泽面前,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青唐要走了,特来向殿下告别。这近一年来,多谢殿下照拂。”

      李弘泽抬眼看向青唐。
      ——那细细瘦瘦,文文弱弱的人,行的却是武人的单膝礼。
      李弘泽闭起眼睛,终是沉下了心。

      “你打定主意要走,我就是留,怕也留不住你吧。”
      “你既是能说走就走,我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
      李弘泽话说一半,停了许久,方才艰难地将话问出了口。
      “我到底……算你的什么人?”

      青唐垂下目光。
      “你是我的……殿下。”他回答道。

      一时安静。炭火轻轻一声噼啪,却像撕裂了空气。初冬的傍晚,日光金得暗淡,紧闭的窗遮去大半光亮,房中只余昏沉的冷意。

      青唐低着头跪在地上,隐隐约约地,仿佛闻到了一丝桂花的甜香。

      寒冬腊月里,也会有桂花开么,他出神地想。

      “罢了。”
      良久,李弘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一字一句,如雾如烟,如刃如刺。

      “我看不透你的身份,也看不透你的心,一切原都是我自作多情。你要走,便走吧。”

      青唐动了动嘴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俯身一拜,站起来走出了里间。

      行李就放在大门边,走过去不过几步之遥,但青唐此时的身体却好似被抽空了精魄,迈出这几步花了半身的力气,拿起行囊又花去了半身。
      他打开房门,日光一下子倾泻进来。傍晚的夕阳本不甚明亮,却是一下子晃得青唐睁不开眼。
      跨出这个门,就再见不到他了吧。
      若是今后自己去了百釜堂深居简出,那方才教人心意难平的道别,会不会就是与他今生的最后一面?
      他心里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我这样走了,不知他再难过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人来疼疼他,他想撒娇的时候,谁还能来抱抱他。

      好想……再抱他一次。

      青唐扶着门框,不由得又回头望去,却发现李弘泽竟就站在里间的门口,自己心乱如麻之下,竟是半点也没有发觉。

      “殿下……”青唐怔住,喃喃地唤了一声。

      “青唐……我……我能不能收回刚才的话。”
      “我心情不好,说了气话。一切都是我不对,你能不能……不要走。”
      李弘泽脉脉凝视着青唐,眼中满溢着绝望的眷恋。他靠近了一些,又停在了青唐几步之外,好像一个怯生生的孩子,心怀着难耐的渴望,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要多求。
      “我……我想清楚了,我不在乎你是谁,你不用说,我也不用知道。”
      “我也不在乎自己是你的什么人了,你不想要的关系,我不会再奢求,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好不好?”
      他停了一停,话音又低了几分。
      “皇兄不想让我活着,我的心疼病最后也是要命,想来我大概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我不怕死,可我怕……我怕这不长的余生里……再也不能见到你。”

      李弘泽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低低缓缓,但听进这番话的青唐却有如毫无防备间,被迎面而来的惊涛骇浪猛然袭中。
      好容易坚定起来的去意就这么碎成了齑粉,浪潮一卷,连同一直以来的那千般借口,万般纠结一齐卷了个干净,只剩下一颗真心光秃秃赤.裸.裸地暴露在天光之下,再也无从遮掩。
      手中的行囊不知何时已是滑落在地,青唐带着一身淋淋漓漓的狼狈,一步一步,无法控制地向面前的人走去。
      再走一步,就要万劫不复了吧。
      心中某个角落浮起这样的念头,未及现得明晰,便又沉没了下去。
      青唐伸出手,轻抚上李弘泽的脸颊。他的唇间幽幽散发着酒香,醇醇柔柔,浸润着桂花的甜香。

      “桂花酒?”
      青唐一眼一眼,细细描摹着那牵动了自己全部神思的眉目。那是疼着念着自己,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那是自己一直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从未好好回应过的人。

      “嗯……”
      温热的手指抚在脸上,令李弘泽的大脑一片空白。门外流入的日光落在青唐眼中,将他的双眼映得如琥珀般清透。
      李弘泽本能地将目光牢牢锁在那一对琥珀深处,片刻也舍不得移开——那里的清波流转间,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似水柔情。

      “酒……哪里来的?”青唐轻声问道。

      “我酿的,给你的。”

      话音尚未落尽,朝思暮想的人穿过那片暗金色的夕阳,拥起了他的全部渴望,合了双目,深深吻住了他的唇。

      那就万劫不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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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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