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清安

　　这一吻温柔而绵长，吻得李弘泽神魂都没了踪影，直到青唐离开了他的嘴唇，李弘泽仍是如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看着青唐。青唐不禁莞尔，只觉得眼前的人是这样惹人怜爱，就连傻乎乎的模样也是可爱得不行。

　　“青唐，我……我对你……我其实一直……”
　　李弘泽见他笑，心里更是乱成一团浆糊，脑子不知飞到了哪儿去，一句简单的表白怎么也说不明白。

　　青唐也不难为他，点点头，柔声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对我……”李弘泽问着，有些急切，又有些胆怯。

　　青唐又是一笑，凑近了些，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漾出了几丝甜甜的桂花香。

　　跑出去八千里的三魂七魄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又争先恐后地跑了回来，排好了队敲着锣打着鼓在他耳边叫闹着，告诉他刚刚是发生了一件多么多么好的事情。笑意在李弘泽的脸上渐渐绽开，从唇际爬上眼角，从眼角攀上眉梢，铺展在每一寸皮肤上欢跳雀跃着，拉也拉不回来。他觉得自己此时该是说点什么，可是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正经话来。

　　“平时那么能说会道，怎么这时候倒嘴笨了。”
　　李弘泽的舌头掉了链子，反而是素日少言寡语的青唐替他接起了话。

　　李弘泽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嘿嘿笑着：“我……我高兴。”

　　青唐闻言，也低头轻笑，两人都不再说话，但那两相无言间却是一片情意绵绵。

　　“对了……”绵绵了一会儿，倒又是青唐先开了口，“殿下昨日说，想去逛集市？”

　　“去……我去，你说去，我们就去。”李弘泽乱七八糟地答。
　　青唐见这个人还晕头转向着理不清神智，便主动拉了他的手，向大门口走去。
　　李弘泽就这么跟着青唐，迈出大门，走出巷口，忽然又稀里糊涂地想起了青唐不愿在外边牵手的事，于是脚步迟疑了一下，便要松开青唐。青唐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一笑，又把他拉了回来，转而与他十指紧扣起来。
　　李弘泽被青唐扣着手，心花简直要怒放出一个后花园，满脸的傻笑收也收不住。

　　青唐喜欢我，青唐也喜欢我……

　　他只觉心脏就快要从胸口破壁而出，若不是有青唐牵着，大概下一刻自己就能直窜上天，一直窜到九霄云外去。

　　年货大集离王府不远，拐过一条街便到了。天色已晚，集市上又挂起了一盏盏红彤彤的灯笼。货摊一个接着一个，吃食穿戴，用品玩意，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来逛大集的人们也是摩肩接踵，似乎比昨晚还要挤上一些。

　　但李弘泽今日对那热热闹闹的集市却完全没有兴趣，一双眼前前后后，就只黏在青唐身上。

　　“那边好像有杂耍，去看看吗？”青唐向前方望了望，回头问道。

　　“好。”李弘泽口中应着，目光却仍离不开青唐，根本也不去管哪里有什么杂耍。

　　“怎么了？”
　　青唐觉得有些异样，这才发觉以往一向是在前面领路的李弘泽，今天却一直拖在自己身后。
　　“殿下走得这样慢，是累了么？”

　　“走在前面……看不见你。”
　　李弘泽心中满满的都是青唐，随口一句，都是情话。

　　青唐低下头笑，却见李弘泽好像发现了什么，径直将青唐拉到了一个货摊旁。青唐越过他看去，那原是卖果子的摊铺。

　　“摊主，来一袋杏脯。”
　　李弘泽付了钱，接过杏脯，打开袋子，像个笨拙的小孩子一样殷勤地送到青唐面前。
　　“给你吃。”

　　青唐就着他的手，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吃了：“甜的，殿下也吃。”

　　李弘泽右手举着杏脯，左手拉着青唐，又哪里舍得放开，于是便下意识地将手又握得紧了些，摇摇头道：“我不吃，我替你拿着。”

　　青唐让李弘泽腻乎得心里软软的，又想起那次他给李弘泽买杏脯来，李弘泽装模作样想要他喂的事。

　　从前对不起他的心，如今要好好地回应他。

　　青唐这样想着，便也不管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取了一个杏脯，放进了李弘泽嘴里。
　　幸福从天而降，砸得李弘泽晕晕乎乎找不着北，刚收敛了点的嘴角瞬间又咧到了耳朵根。

　　两个人就这么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着，谁都没有发觉在不远处的街边，一个美貌女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二人，直接傻成了一座雕像。

　　***

　　回到府中时已经夜深了，李弘泽拉着青唐一起去洗漱，又拉着青唐一起回房，直到拉着手实在脱不下外袍，方才放开了他。
　　一上床，李弘泽便一头扎进青唐怀里，又将自己埋进那令人安心的药香之中。青唐搂起他，轻轻摸了摸他手臂上的伤处。

　　“还疼么？”青唐问。

　　“疼……”李弘泽闷着头说道，“它听你说要走，特别疼来着，见你不走了，便又不疼了，你再摸一摸它，明天就全好了。”

　　“胡说八道。”青唐嗔怪着，却掩不住眉目间笑意盈盈。

　　李弘泽抬头看看青唐，又重新趴在青唐臂弯里，一脸甜蜜的满足。
　　“我一胡说八道你就笑，逗青唐笑不容易，我得天天变着法儿跟你胡说八道才行。”

　　“嘴笨了一晚上，这会儿又这么能说会道的了。”青唐一丝一丝，捋着李弘泽披散在身上的头发。

　　李弘泽嘿嘿傻笑，笑了一会儿又腻腻地唤：“青唐……”

　　“嗯？”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嗯。”

　　“不是普通的喜欢，不是随随便便的喜欢，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的喜欢。”

　　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青唐看着怀里的人，满心的温柔，全化作那指尖上的缠绵缱绻。

　　李弘泽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注视着青唐：“你以后都不要走，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青唐捧着李弘泽的脸，拇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好。”他说。

　　李弘泽脸上笑容收不住，又将脸埋进青唐的怀里。

　　“青唐……”

　　“嗯？”

　　“青唐……”

　　“我在。”

　　“我特别高兴。”

　　“嗯。我知道的。”

　　李弘泽将青唐搂紧了些，在他胸前轻轻地磨蹭。

　　“青唐……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次给我讲了个故事。”半晌，李弘泽又道。

　　“记得。殿下听了一半，就睡着了。”

　　“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殿下想听？我讲得不好。”青唐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是想听你的声音。”李弘泽道。

　　“那……好。殿下可不要笑我。”

　　“不笑。”

　　青唐回忆了一下，便开口讲道：
　　“从前有座山，名叫清净山，山上有座寺庙，叫清净寺，寺里住着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这座山附近人烟稀少，寺庙香火就不甚兴旺，老和尚和小和尚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有一天，有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官人来到庙里，找到老和尚说：\'我虽然家中尽是金银财宝，可是心里却很是苦闷，惟愿在贵寺礼佛修行，倾尽家财供奉我佛，以求将尘缘了断，请大师成全。\'但老和尚却摇了摇头，客客气气将他请走了。”
　　“过了一年，这位贵官人又来了，但这次却是一身的破衣烂衫。他对老和尚行了一礼道：\'如今我家财尽失，孑然一身，惟愿与青灯古佛相伴了此余生，求大师收留。\'这次老和尚却没再拒绝，欣然收他入寺。”
　　“小和尚不解，只觉那贵官人的家财未能捐入寺中，未免可惜，便去问老和尚为什么一开始不收下他，老和尚捋了捋胡子，回答小和尚道：\'尘缘未了，佛亦不能度他，如今尘缘散尽，自然可得清净。世不可避，能度他的，只有他自己。\'”

　　“世不可避……”李弘泽喃喃念着，莞尔一笑，“青唐讲的原是一个警世的故事。”

　　“这故事没什么有趣，这回殿下倒是没有睡着。”青唐道。

　　“心里太高兴，一点睡意也没有。你困了就先睡吧。”

　　青唐大概是真的困了，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青唐便沉沉睡了过去。李弘泽借着月光，端详着青唐安稳的睡颜，好像那是他捧在心尖，又易碎易化的珍宝，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却又怕扰了他的清梦。
　　他守着青唐看了一会儿，仍是攒不出半点出睡意，索性披上衣服起了床，轻手轻脚地出门去，转而钻进了木雕房中。
　　去韶方之前，那串红参木的佛珠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若是能连夜做好，明天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李弘泽心里美滋滋地计划着，点起了木雕房的灯烛。
　　翠楼的桂花酒还有几坛，明天可以叫他去尝尝，他若懒得去，就让伙计送到府上来。
　　他还说想去看看冬天的霜雀谷里有没有霜雀，哪天天暖些就带他一起去吧。
　　快过年了，父皇身体不佳，也不知除夕宫宴还办不办。就算要进宫也得早点开溜，今年的家里有青唐等他一起吃年夜饭。
　　李弘泽手上细细雕着佛珠，心里头明天后天地想着。他没敢幻想得太远，而就只是打算着眼前这几日的事情，心中就已经满满充溢了令人晕眩的快乐。
　　而那些割在他心上的，就在今早还疼痛不已的伤被青唐那一吻神奇地安抚了下来，仿佛一日之间就结成了陈年日久的旧疤，静静躺在角落里，再也惊扰不到他的心神。
　　没关系了，他想，那些事情都没关系了，我有青唐，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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