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

　　被练栖威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而且头顶上时不时还有箭飞过，颜九歌没有丁点儿感动，相反一动都不敢动。

　　见人还不撒手，头顶上已经飞过三四支箭了，颜九歌只能用力拍了拍练栖威的后背，这一拍，颜九歌顿感不妙。

　　手触及之处摸到了一枚扎手的东西，颜九歌猜到是什么了，整个人如坠冰窟，他不敢相信地再摸了一次，刚触碰到那东西就收回了手。

　　“练栖威！”抱着自己的人忽然垂下了头，下巴重重地压在了颜九歌的肩头，浑然失去了力气。

　　颜九歌吓得赶紧扶住对方，他勾头看了眼刚才触碰的那处，只见一枚被折断的箭深深地扎入了练栖威的后背，汩汩鲜血浸染了铠甲，颜九歌的手上也满是练栖威的鲜血。

　　看着倒在怀里面色苍白的青年，颜九歌感觉到心中的恐惧正在无限地放大开来，他听不见周遭的声响，唯一能听见的是练栖威那时有时无的呼吸声。

　　“练……”颜九歌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托住练栖威，然而他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他的身边落了许多长箭，若非有人替颜九歌挡着，他的后背也早已扎入无数箭头。

　　“颜大夫，这里危险，快走啊！”忽然，一个声音如炸雷一般传来，将混沌的视线劈开

　　颜九歌慌忙扶起练栖威，对方这时似乎恢复了些意识，练栖威睁开了眼，见是颜九歌，竟还勾起嘴角笑了笑。

　　颜九歌见练栖威这时候还有心思笑，一边扶着人找掩护，一边责备：“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啊，不知该说你没心没肺，还是……”

　　“能见到你这么护着我，我能不笑吗？”虽然说这句话快用光了力气，可练栖威还是想说，他伸手将怀中的沾了血迹的桃花玉珏拿了出来，一边系在了颜九歌的腰带上，“别还我了，这玉珏你戴着最好看了。”

　　颜九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桃花玉珏，他将人带到一块山石后掩护起来，瞧了一眼练栖威后背上的伤口，他之前也曾驰骋疆场，知道这箭并未射中要害，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些。

　　不过，眼下头顶被源源不断地箭雨笼罩，困在临渊关的士兵也越来越少，练栖威又受了伤，想要突围出去可不是简单的事。

　　靠在石头后的练栖威见颜九歌四下瞧着周边的情状，与之前在夔都里的人大相径庭，练栖威暗自一笑，心道这人本来就是打下越朝江山的人，又不是真的文官，自然是临危不惧了。

　　不过，临渊关可不是一般的关隘，就算是颜九歌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这里我都看过了，绝壁临渊，只能从来路返回，不然就得跳海走了。”以练栖威现在的状况，只怕还没走到海边就没气了，不过练栖威倒是不在乎，有眼前这个人在乎自己，他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颜九歌又看了小半刻山形，之后摇了摇头：“跳海不行，回头更不行。”

　　“那怎么办？”练栖威伸手贴在了颜九歌的腰侧，心道颜九歌的腰可真细，之前与他肌肤相亲那么多次都未注意过。

　　颜九歌被练栖威摸得有些窘迫，他横了一眼对方，见受了伤的人还咧嘴冲自己笑，当时就想一个暴栗扣上去，不过对方是个伤患，颜九歌还不至于这么没理智。

　　颜九歌刚才的白眼也没什么威慑力，在练栖威看来反倒像是给自己抛了个媚眼一般。

　　“炸山出去。”颜九歌拿出了一捆炸药，对练栖威说道。

　　练栖威看着颜九歌手里的炸药，又看了一眼临渊关，虽说临渊关是一处绝壁，但仅靠炸药想要炸山绝无可能。

　　似乎看出了练栖威的疑惑，颜九歌轻松地笑道：“我可没说要炸山，但是炸出一条逃生之路，还是容易的。”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崖壁。

　　都是行军打仗的人，练栖威明白颜九歌的目的，他是想在崖壁下炸出一个缺口来。不过，练栖威担心颜九歌就算炸出了路，外面还有人围着。

　　“我进来前就看过了，那头无人把守，他们的兵力就是这些弓箭手。”颜九歌一边安排人去埋火药，一边撕掉了衣袖，将练栖威的伤口简单地包扎。

　　练栖威此时也没什么力气，任由颜九歌摆布，别说他心里甚至觉得有些美滋滋的，能被颜九歌伺候着一回，也不枉此生了。

　　颜九歌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滴溜溜地转，抬头回敬了练栖威一个白眼。似乎是为避免尴尬，也是心中有些奇怪，练栖威问道：“赢梁怎么着也是带过兵上战场的人，不把敌人前后退路都堵死了，他在想什么呢？”

　　颜九歌嗤了一句：“赢梁才不会这么乱来。”

　　这话别有深意，练栖威立刻捕捉到了什么，他猛地弓起背，却拉着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颜九歌意识到了自己失言，没想继续说下去，却见对方一手紧紧地抓着自己，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颜九歌心莫名地软了下来：“你最好别知道。”

　　“到底……是谁啊？”练栖威可怜兮地问道。

　　颜九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他自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刀锋偏冷，剑光凄寒。

　　颜九歌神色肃杀，令人不敢逼近，他直视着前方，目光冷峻，良久后，颜九歌才缓缓地说道：“一个让我太失望的人。”他低下头，凝视着练栖威，忽然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命令练栖威一般说道，“练栖威，你可别学他。”说完，他一个飞身，冲向了前方的战场。

　　犹如冷风拂过，练栖威看着那纤瘦的白衣身影如鹰般翱翔于绝壁山崖之间，每一次剑光过后，就会传来一丝凄厉的惨叫声，练栖威揉了揉眼，好似颜九歌的脚下，又盛开出了如鲜血般耀眼的彼岸花来。

　　当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俊罗刹”回来了！

　　“一个令我失望的人。”这天下，还有谁能够令颜九歌失望呢？练栖威想不出来。

　　练栖威睁开眼，稍稍抬头就看见了颜九歌。

　　俊朗的面容上留下了几道血痕，颜九歌靠在床头闭目微暝，左手上只留有半截衣袖，右手仍旧紧紧地握着那柄薄如蝉翼的凝光剑。

　　练栖威曾听人说过，颜九歌领兵在外的时候，手中从不离凝光剑。

　　自颜九歌回到夔都，除了在笙歌楼那一次，练栖威从未见颜九歌动武，更别提一见他从不离身的凝光剑了。

　　如今，这柄凝光剑在灯火中发出森冷寒芒，竟与身上沾了血迹的颜九歌分外相称。

　　练栖威看得入迷，浑然忘记了自己背后的疼痛的箭伤。

　　似乎感觉到了练栖威醒来，颜九歌睁开眼，眼眸中溢出峻冷的寒芒，然而在与练栖威对视的瞬间，这抹寒芒立刻消失不见了。

　　“你醒了？”颜九歌将凝光剑重新缠在了腰间，贴近练栖威身旁，关切地问道。

　　练栖威从未见过如此关心自己的颜九歌，他顾不得背后的疼痛，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颜九歌伸手贴在练栖威的额头上试了温度，确定对方没有发热，松了口气：“军医说只要不发热你就没事了。”

　　练栖威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军营里，想起昏倒前自己还在临渊关，练栖威问道：“将士们都平安回来了吗？”

　　颜九歌没有说话，营帐中意外的沉默，良久后，颜九歌站了起来，背过身对练栖威说道：“你的亲卫们很勇敢。”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练栖威血气翻涌，握紧了拳头咬牙问道：“到底是谁？是谁要我的命？”

　　颜九歌背对着练栖威摇了摇头：“你别再问了，知道太多对你不好。”说完，他没等练栖威追着再问，径直走出了营帐。

　　“嘭”的一声，练栖威一拳用力砸向床板，只恨连为兄弟们报仇的能力也没有。

　　到底是谁要他的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