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

　　三天后，练栖威带伤领兵攻下了东沅郡。

　　当大军冲进城里的时候，东沅的百姓们全都闭户在家未出，练栖威带着一队人马走进渠国公府的时候，赢梁正坐在开得旺盛的桃花林中，置了一壶茶优哉游哉地煮茗品茶，茶杯边放着一块狰狞可怖的鬼首面具。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正在喝茶的人慢悠悠地侧过了身，俊秀的脸上溢出慵懒而闲适的笑容，如琉璃般通透的眼眸里散出熠熠星光。

　　练栖威从未见过摘了面具的赢梁，原以为是因为容貌太过丑陋才会戴上鬼首面具，原来渠国公并不比颜九歌逊色多少。

　　只是，在练栖威的心里，颜九歌无人可及。

　　“我的那些兵没为难你们吧。”赢梁浅浅地抿了一口茶，这才问练栖威。

　　练栖威皱眉，几日前在临渊关围堵他的人真的不是赢梁。练栖威毕竟也是驰骋疆场的人，对方的行军作战风格大相径庭，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赢梁似乎也听说了几日前练栖威被困在临渊关之事，见对方眉头深锁，面带疑惑，赢梁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站起身来走到练栖威身边，一手搭在了练栖威的肩头，附耳用仅有两人的声音说道：“小侯爷，我这辈子只想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你父亲。”

　　练栖威想了下问道：“颜九歌说他对一个人很失望，你要杀的是那个人吗？”

　　赢梁赞赏地看了一眼练栖威，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未说。

　　然而，练栖威已经从对方的神情中知道了答案，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人，为兄弟们报仇。

　　将赢梁带回营地意外得容易，相反，好像是赢梁自愿要被俘虏一样。

　　练栖威觉得这场仗打得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过人既然已经抓住了，就先回夔都复命好了。

　　颜九歌也是这个想法，甚至丝毫不想追究到底是谁在临渊关设了伏。

　　练栖威从颜九歌的一连串反应上看得出来，那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并不在东沅。

　　开拔回夔都的前一晚，颜九歌特意来练栖威的营帐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彼时练栖威刚准备入睡，衣衫解了一半，□□着上身的人还没将衣服穿上，颜九歌就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两人目光对视，竟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练栖威想披起衣服，颜九歌摆了摆手意思这里没有外人，不用了。

　　“你怎么来了？”练栖威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简单地披了件内衫迎上前去。

　　练栖威的营帐里只放了一张床，颜九歌没地方坐，只能坐在了床边，练栖威也跟着坐在了颜九歌的旁边。

　　两人距离挨得进，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颜九歌倒还好，练栖威的心跳声咚咚咚的，着实有些快。

　　颜九歌无奈一笑，又看了眼练栖威缠住了肩膀和腹部的绷带，说道：“想看看你伤势如何，要不要替你备一辆马车。”

　　“我好着呢，马车就不用……”话说一半，练栖威忽然停下了，他揶揄地看了一眼颜九歌，忽而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就劳烦颜大夫替我准备一辆马车了。”

　　颜九歌没多想什么，他本就是关心练栖威的身上的伤，怕明日开拔回夔都，练栖威骑马一路颠簸伤口愈合的慢所以想给他找一辆马车。但见颜九歌狡黠的神色，颜九歌意识到不对。

　　“你想什么呢，我是……”颜九歌话未说完，就被练栖威推倒在了床榻上，年轻人血气方刚，热烈的鼻息扑面，灼得颜九歌面红耳赤。他大概知道练栖威接下来要做什么，可这里是军营，若是有人突然进来那可大事不妙。

　　练栖威猜到了颜九歌在想什么，他低下头，凑近颜九歌，在其耳边暧昧地说道：“只能委屈颜大夫别喊出声来了。”

　　“练……”一字刚说出口，就被对方以吻封缄。

　　颜九歌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本是特意为了练栖威养伤给他准备的马车，如今变成了自己的“囚笼”。

　　练栖威大大方方地邀颜九歌上马车，颜九歌从对方狡黠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心思，然而他并不知道练栖威会这么大胆，竟然在马车里对自己“下手”多次。

　　大军开拔已经三四日了，只有第一日练栖威没碰颜九歌外，这几日来练栖威根本没有让颜九歌有好好穿衣服的机会。

　　有人问起练栖威，颜九歌要不要下车来透气，练栖威看着裹在被子中脖颈上满是痕迹的颜九歌，对马车外的人说颜大夫这几日身体不适，就不出去了。

　　裹在被子里已经没力气的颜九歌无语地翻着白眼，明明身体不适的人是练栖威，但对方年轻，身体比自己强壮，背上再中几箭怕也没事。

　　颜九歌心道自己还是太心软了，若是那日不去营帐里探望他，自己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相反，罪魁祸首倒是更加幸灾乐祸。打发走了人，练栖威熟练地钻进了被子里，将赤身裸/体的人揽进怀里。

　　在马车里呆了这些天，颜九歌惦记着真正被关在囚牢里的人，想起曾经煊赫高贵的渠国公赢梁，颜九歌有些不放心，他问：“渠国公一切安好？”

　　正打算去吻对方的人停住动作，挑了下眉有些不耐烦：“你怎么问起他来了？”赢梁生得好看，颜九歌素来好男风，若是他提起女子练栖威倒不担心，提起男子来，练栖威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颜九歌似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醋意，见练栖威紧紧地盯着自己，他忽觉好笑，这个年轻人可爱得很，像是个炸毛的小狮子一样。

　　颜九歌抬起手来，像揉毛茸茸的雪球一样揉了揉练栖威的脑袋：“他是重要的犯人，若出了事，你我可都不好交代。”

　　练栖威这才松懈了戒备，但头顶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练栖威感觉颜九歌看自己的眼神与看颜晚川差不多。转念一想，这不就意味着自己在颜九歌的眼里与晚川一样排上位置了，练栖威心情大好，说道：“放心吧，我每天都会去看两眼，他过得比我们俩都舒坦。”

　　颜九歌又白了一眼练栖威，这话说得没羞没臊，或许也只有他才受得了吧。

　　不过颜九歌还是不太放心，练栖威领的兵里并没有对练栖威忠心之人，也不知是否能按照练栖威的命令好好照顾赢梁。

　　当日晚上，颜九歌死活没让练栖威与自己钻进被子里，他终于穿好了衣服，与练栖威一起走下了车去看赢梁。

　　春夏之交，月朗星稀，月光清冷，夜风微凉。

　　颜九歌笼了笼披风，看着囚车里笑意盎然的人，觉得对方这几日过得比自己还要悠哉，丝毫看不出一个囚犯该有的悲凉与恐惧。

　　练栖威很是佩服赢梁，若是一般人早就没了神气，而这人却靠在囚车里，支起一条腿，盯着练栖威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待他看完了，赢梁揶揄道：“上次我那话说得不对，你比我幸运多了，什么时候看上练小侯爷了？”

　　练栖威难得面露窘色，他睨了一眼身边的颜九歌，颜九歌倒是大方地说道：“求之不得，那不如求爱我的那个。”说着，颜九歌转过头对着练栖威微微笑了笑。

　　这一笑，如风拂心湖，练栖威险些被把持得住，好在对方立刻将头转了回去，恢复了往日神色又对赢梁说道：“人生有七苦一乐，不如将那七苦变为一乐吧。”

　　赢梁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颜九歌你我都是过来人，你至少有盼头，而我没了。”

　　练栖威听着这俩人说话像是在打哑谜一般，摸不着头脑，而颜九歌好像也不打算让练栖威解谜。

　　颜九歌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对着练栖威说道：“囚车周围倒是安全，但我怕外边不太安宁，麻烦小侯爷安排人去巡视一下。”

　　要巡视早就该安排人去巡视了，练栖威大概猜到颜九歌是想将自己支开，若非知道赢梁心里有别人，练栖威也不放心让颜九歌一个人面对赢梁。

　　练栖威看了眼车里洒脱的赢梁，点头应了下来，转身离开。

　　待练栖威走远，赢梁又瞧了眼那人背影，打趣颜九歌：“我记得你之前很想杀了他爹，现在呢？”

　　“你若不是搞这一出我还是想杀练震。”颜九歌顿了下，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但现在我要考虑下，他能不能杀了。”

　　赢梁讪笑一声：“其实你心里有了结论了。练震是最好的人证，他杀不得。但是，你不杀他，那个人总要杀他。只是现在他还在乎着他的声名，若是一旦激怒了练震，只怕他也不好过吧。”

　　“所以他让顾兰朝把我接到夔都来，一边拘着我，一边又要我杀练震，其实是一箭双雕了。”颜九歌揉了揉额头，他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遇见了令他都棘手的事情。以前不论是带兵被陷，亦或是被天下人误会，颜九歌都满不在乎，唯独这件事，令他伤透了脑筋。

　　“如果你找到证据呢？”赢梁紧紧盯着颜九歌看，他想要颜九歌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

　　颜九歌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赢梁。这些日子他也想过，越古灼毒杀先帝越敛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这件事一旦昭示天下，定会朝廷动荡天下大乱。

　　越朝初建，不能出任何动摇根基之事，这件事几乎是撅了越朝的根。东陆诸国定会趁此发难，之后整个东陆再临战火，这样的结果真的好吗？

　　见颜九歌迟迟不答，赢梁无奈摇头苦笑，而后说道：“算了，这件事于你来说太难了。你慢慢想吧。”

　　“你倒是轻松了，明明是你捅出的篓子。”颜九歌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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