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你下属

　　可能因为是大部分是赠票的原因，上座率只有六七成，所以沈莹旁边竟不止空了一个位置。虽然位置比较偏，但是表演还不错，沈莹看得津津有味，竟一时忘了来这里的原因。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沈莹旁边有人入座。沈莹看得入神，一开始竟然没有在意，忽然想起，侧头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那人。

　　来看演出，竟然还戴着墨镜。

　　沈莹心里好笑，怕人看见就不要约在这里。若是碰到熟人，难道会因为你戴了墨镜就认不出来？

　　丁山看见沈莹看他，扯了一下嘴角，却没有说话，然后递过一包爆米花。

　　沈莹愣了一下，满头黑线，这个人是高中生追女生？

　　沈莹不是高中女生，只懂撒娇拿乔，她也有她的目的。她的工作，冠名政府事务与公关，巴结上丁山，只会对她的工作有帮助。

　　舞台落幕，她笑意盈盈，转头对丁山说：“演出真的是太棒了，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演出，真是谢谢丁市长送的票。”

　　沈莹落落大方，更显那位仁兄有些局促，完全没有往日的气势。他嘿嘿一笑：“哪里哪里，都是市政府赠送给各个企业的。”然后往后随手一指，巴巴地解释道：“我原来坐那边，看到沈小姐一个人，就坐过来了。沈小姐怎么一个人来？”

　　嘿，他视力这般好，昏灯黑火的，还戴着墨镜，居然还能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这里。

　　“呵呵，朋友都没有空，我又不想错过精彩演出，就一个人来了。丁市长也一个人？”

　　“原本是没计划来的，晚上有一个饭局，吃完回家路过这里，想起今天有个演出，看看也开始没多久，老婆孩子又都去了旅游，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看看演出，票都没有，找熟人带了进来，想不到遇到沈小姐，这么巧，呵呵”

　　“呵呵，是啊，这么巧。”

　　人们陆续离场，沈莹站起来也要走，丁山跟着走在后面。

　　出了剧院，丁山问沈莹：“沈小姐住哪里，我的车就停那边，我送一下你。”

　　“哎呀，不用啦，我自己打出租车就行了。”

　　“你看现在那么多人出来，怎么可能打得到车，不用客气，顺路而已。”然后用手轻推一下沈莹的肩膀，往停车场走去。

　　沈莹心里嘀咕：“你又不知道我住哪里，怎么知道顺路。”嘴上却说：“那怎么好意思，要麻烦我们大市长送我。”然后顺势跟他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叫我老丁或者干脆丁山就好了，别学他们一样寒碜我。”

　　“呵呵，怎么敢。”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沈莹下车跟丁山说再见，心里却有些纳闷：“这就完了？”他要放多长的线？

　　他在试探，她也在试探。

　　因为工作需要，她常常与人逢场作戏。可是她也有她的底线。在她的尺度之内，如果能够笼络得到人心，那便是最好，如果不能，她也不怕反脸不认人。

　　且看他如何放长线。

　　然后第二天，她收到一大束鲜花，引人侧目，连段玉衡都走过来八卦。沈莹常常会和段玉衡分享一些她在官场商场应酬的八卦笑话，包括这个那个半老头子又对她垂涎三尺，如何想揩她的油，又如何被她不着痕迹地卸掉，或者被她明地暗地反讽刺羞辱一把。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沈莹竟然不想说，支支吾吾地遮掩了过去。

　　花束里的的卡片上写着“人比花娇”，没有落款，沈莹当然知道是谁送来，却奇怪自己竟然不反感，反有一丝蜜意。

　　然后好一段日子没有了下文，沈莹虽然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

　　这些达官贵人，她得罪不得，只好与他们周旋，但是如果能够维持友好而又客气的距离，便是最好。但这种事情总归是危险，这些人喜好不一，一个处理不好，容易惹火上身。

　　也许这个丁山只是一时兴起，末了又胆怯退缩。总归沈莹并非欢场女子，并不容易上手。

　　后来沈莹又在两次公开场合见过两次丁山。一次只是遥遥远望，并无机会说话。另一次则是在一个酒会，政界，商界，社会知名人士，济济一堂。沈莹是陪着袁诚梓来的，和主人家寒暄几句之后，袁诚梓自去和目标人物攀谈，沈莹则被另外一个人缠住，不着边际的天气呵呵呵，听得沈莹颇不耐烦，一边应酬他，一边寻机会脱身，偶一抬头，竟然发现对面目光灼灼。四目相对，丁山微笑着举起手中酒杯，遥遥敬她。

　　沈莹想起那束“人比花娇”，心中微微一怦。偏生身边这人仍在喋喋不休：“沈小姐，你说是不是。”沈莹回过神来，唯唯诺诺，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走开，已经不见了丁山的身影。

　　沈莹长呼了一口气，趁人不觉，溜出露台，想要透透气。

　　酒会所在的酒店临江，她趴在露台栏杆上看河面游船穿梭，冷不防旁边有声音响起：“在看什么？”

　　她回过头来，看见丁山从露台暗处走出，手中的烟头一闪一闪。

　　不知怎的，沈莹忽然情绪上来，竟然没有堆起招牌式笑容，而是冷冷说道：“看众生相。”

　　丁山微微一怔，转而笑道：“怎么，受老板气了？”

　　冷风一吹，沈莹自己也诧异刚才着了什么魔，竟然会撕下面具，对着这个副市长流露真脾性。

　　“老板没给我气受，是受你们官僚的气了。”沈莹恢复插科打诨的语气，半真半假，其实近日心情郁闷，也真的是因为与官府衙门打交道不顺。

　　“哦？说来听听。”

　　“呵呵，丁市长打算微服出访，体察民情啊。可是，一言难尽啊。”她可不认为丁副市长真的打算在这里替她解决难题。

　　“我洗耳恭听。”

　　沈莹看着丁山一本正经的脸孔，心想这个人还欠她一个交代呢，他前一阵子的行为算是怎么回事，心中忽然起了促狭报复的念头，于是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不知道丁市长有没有空，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满意地看着丁山的表情开始有点凝滞。

　　果然丁山尴尬地咳了两声，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个，现在……大家其实都是公务在身……改天吧。”

　　丁山吸完手中的烟，道了声：“对不起，失陪了。”便回到大厅继续与众生周旋。

　　来而不往非礼也，不是你先挑逗我的吗，我不过小小地回了一枪，谁知他竟不接招。

　　沈莹完全不似往日潇洒，竟然有些郁闷，倚在栏杆发呆。这时手机响起，袁大头在电话那头说：“你在哪里？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回到住处夜已经深了，袁诚梓的车送她到到小区门口，她才进大门没走几步，手机便响起，还以为袁诚梓漏了什么要嘱咐她，谁知拿出手机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一听，竟是熟悉的声音：“还去吗？”

　　沈莹一怔，但是马上反应过来是丁山问她还带他去那个安静的地方吗，她下意识回头看，却看不见什么。

　　电话里又说：“我在你小区大门左边的路口。”想必是早已守在那里，看见她回来了，就来电话。

　　怪不得刚才从酒会离开时就不见他的身影，原来竟是早她一步走了，来这里候着。

　　沈莹出得大门往左一看，果然看见他那辆银色轿车，正闪着车灯停在那里。她径直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上去，说：“青云轩。”

　　夜深人静，路上莫说没有行人，连车都少。丁山一路飞车过去，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青云轩，一路上两个人竟然一句话都没有交谈。

　　滨城的人即便是没有去过，大半都知道青云轩，这是一家价格贵的令人乍舌的半茶室半私房菜餐厅，然而环境实在是好，餐厅筑在山上，亭台楼阁回廊，菜色精致味道又好，服务更是恰到好处，令你既有上宾的感觉，又不会觉得被打扰。

　　沈莹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工作关系，然后马上爱上这个地方，念念不忘。那时和丈夫感情尚可，于是生日选了来这里庆祝，但是那位一看价牌，便一直喋喋不休，说什么花半个月的薪水来这里吃一顿饭真是不值，环境好又如何，环境又吃不得拿不走，云云，从一开始点菜叨念到结账，生生把沈莹的大好心情，磨叨殆尽。

　　从此沈莹才知道，并非有情可以饮水饱，却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所幸的是，自己尚有本事自己挣钱买花戴。她一直往前走，他却原地停留不动，两人距离，渐行渐远。

　　想必丁山也是这里的熟客，熟门熟路的，直接要了一间最雅致的房间，推窗开去，听见松涛声声。丁山说：“可惜是夜晚，不然风景不错。”

　　女侍应沏好香茶，悄声退去。

　　沈莹站在窗边，没有入座，心里有些矛盾。丁山走过来，贴得很近，闻到他身上一阵淡淡的烟味，沈莹下意识地挪了一挪。

　　丁山却贴了上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悬崖勒马，偏生你又来挑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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