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你下属

　　“Andy傅？这个年轻人不错，假于时日，一定大有作为。但是现在他还是太嫩，缺少历练，如果把北方大区全部押宝在他身上，风险未免太高。”

　　段玉衡唔了一声，没有再接腔。她其实也是觉得傅家伟经验不够，一下子担这么大重任，怕也难以胜任。这段日子在北京，看见他没日没夜地忙，已经有些顾不过来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对傅家伟就很有好感，喜欢和他亲近，自从听了沈莹说傅家伟可能对她有意思，虽然心里有些避忌，可是看他像盲头苍蝇一样嗡嗡乱转，却还是很有想上前帮他一把的冲动。但是冲动归冲动，她自己也忙，然后很快就被袁诚梓召回滨城。

　　袁诚梓眯着眼看她，见她半晌不说话，问道：“怎么，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段玉衡摇摇头：“其实大凯也不错。”

　　“他是杜梁山的人。”

　　段玉衡低头看资料不说话，她当然知道袁诚梓忌惮杜梁山，想削他的权，可是一来袁诚梓从来对她只像导师和老板，只是指点她工作，却从来不会和她讨论这个政治帮派的事情；二来她也实在想不出谁能比高大凯更胜任，从外面招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而且时间也是一个问题。

　　袁诚梓却忽然说道：“你自己想不想去北京，做这个大区经理？”

　　段玉衡乍一听，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摆手：“我？不不不，不行。”

　　袁诚梓往座椅后背一靠，微笑看着她，缓缓问道：“为什么不行？”

　　“我，我经验不够，我都没有真正做过销售。”那是真话，自从考上君雅的管培生，除了工厂和研发，还有行政，IT这些后勤部门，她其实每个部门都呆过一段时间，自然也包括销售部，可是也只是半年时间，跟着一些老销售跑渠道代理，跟过一些单子，但是却不能说对销售额有什么大的贡献。

　　袁诚梓摇摇头，缓缓说道：“你是去做销售经理，不是做销售。你有销售的经验，知道是怎么运作的，这就够了，更重要的是你有管理经验。而且你有非常强的亲和力和向心力，和你工作的人都很容易对你产生好感，并团结在你的周围，还有你是曼琳收购案的主要负责人，他们都很熟悉敬佩你，由你来带领这个团队，再令人信服不过了。”

　　袁诚梓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不等段玉衡答话，接着又说：“对于我来讲，你逻辑思维强，分析能力高，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又有忍耐力，办事稳重，我完全放心把这个担子交给你。”

　　段玉衡还是犹豫：“这……”

　　“担心老杜有意见？放心，他其实提名高大凯也是有些犹豫的，因为市场部对他来讲也很重要，高大凯走了，他还得费心找合适的替补。如果你肯去，他对我虽然有芥蒂，倒不见会为难你，好歹你也是为他服务。”

　　段玉衡倒不是担心杜梁山对她有偏见，她自问为人公允，向来对事不对人，即使公司里公认她是袁诚梓的心腹，她也自认是做了对公司正确的事而得到袁诚梓的赏识和信任，而并不是她阿谀奉承，不管青红皂白巴结地袁诚梓所得来。所以即使到时要向杜梁山报告，她也是一样的宗旨做事。

　　问题却是……

　　她支支吾吾，眼睛不敢直视袁诚梓：“袁总，我……，文皓想我去美国。”

　　袁诚梓一怔：“你要辞职？”

　　“不，不，不是马上，我不会马上走，肯定是等曼琳的案子告一段落才会走。”终于说出来了，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有种空浮浮的感觉，仿佛心脏找不到着落。

　　袁诚梓听说她想去美国，便住了北大区销售经理的话题，转而询问文浩的近况，言谈之中表示理解她的决定，并没有强烈挽留她留在君雅，还开玩笑说：“女大不中留咯。”

　　反倒是段玉衡有些不安，几乎要向袁诚梓拍胸口保证，一定会等曼琳的案子完结才会离开。

　　袁诚梓才要安抚她，恰恰这时来了重要电话，段玉衡只好告辞出来，人却依然忐忑不安。

　　出来袁诚梓办公室，段玉衡也没有心情再工作，看看下班时间差不多到了，就去找沈莹。

　　沈莹就像和她心有灵犀似的，一看见她就说：“走，今晚周末，咱俩去喝两杯。”

　　段玉衡自己已有些恍惚，倒是没有觉察沈莹和平时有什么两样，两人于是出门打车去到相熟的酒吧。

　　但是一杯下肚，平静下来的段玉衡终于发觉沈莹有心事。她双手握杯举在眼前，透过酒杯看着沈莹：“你有话说？”

　　沈莹头发一扬，悠悠说道：“我想要辞职。”

　　噢，袁诚梓真是祸不单行，又有一个得力猛将要离他而去？

　　“去哪？”段玉衡倒是不觉得奇怪，以沈莹的人才，哪里不混得开，在君雅不过是个中层的职位，沈莹要另攀高枝，一点也不奇怪。

　　沈莹推开挡着段玉衡面孔的杯子，看着她故作幽怨说道：“你不替袁大头留我？”

　　段玉衡呵呵笑道：“能留得住你吗，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也是枉然。”自己也计划要走了，怎么好意思留别人。

　　沈莹忽然敛了嬉皮笑脸，又低头抿了一口酒。

　　段玉衡有些好奇：“怎么，其实并不想走，只不过想要借此挟袁大头升值加薪啊？”

　　沈莹摇头，忽然转了话题：“我终于离婚了。”

　　啊！段玉衡坐直了身子，她是知道一些沈莹的故事的。

　　沈莹那位是她大学的师兄，沈莹在大学里就是校花，她那位当时也是学校风云人物，郎才女貌，在外人眼里也极是般配。只是结婚将近十年，并无所出。比之于她，她那位事业发展平平，再无往日风采，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大，于是感情慢慢变淡，美满姻缘渐成鸡肋。

　　沈莹不是没有想过趁早结束这场婚姻，可是那位心有不甘，并不同意。况且即便是没有小孩，离婚也不完全是两个人的事，父母双亲，亲戚朋友，她也懒得去解释，于是便一直拖着，人前仿佛还是恩爱夫妻。直到西棕榈滩的那场意外，她忽然觉得，人生已经苦短，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天降横祸，为什么要委曲求全，不痛痛快快地追随心意而活一场呢！

　　段玉衡问：“拖了这么久，他怎么又同意了。”

　　沈莹苦笑道：“嗨，心都变了，还强扭着干什么。他也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趁早离了，他还可以再找一个替他生孩子。”

　　沈莹是丁克主义者，她原来那位当初和她爱情饮水饱，开始也是同意的，只是后来敌不过家里人从旁敲侧击到当面磨叨，开始动摇。可是这时两人的感情已经转薄，沈莹坚决不肯，甚至摊牌说你要生，就找别人去吧。那位虽然不满，敌不过自己还是爱她，只好作罢。

　　段玉衡犹疑问道：“他有小三了？”

　　沈莹摇摇头，他有没有小三，她不知道，也不再关心，因为其实是她，是她自己早已变了心。

　　认识丁山是在两年前外经贸委举办的一个酒会上，时为滨城副市长的丁山也参加了酒会并在会上致辞，会上有人介绍他们认识。沈莹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能说会道，可以把周围每个人都笼络得很舒服，加上人长得漂亮，因此每个刚认识沈莹的人都会对她留下很好的印象，丁山自然也不会例外。

　　第二次遇见是在市政府办公室，她为君雅跑一个政府批文，正施尽浑身解数和那些办事人员磨嘴皮，希望能够加快速度，只是人家爱理不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忽然有人进来跟她打招呼：“沈小姐，来办事啊。”

　　原来是丁山。

　　沈莹自是会得把握机会，马上装作很熟络的样子和他寒暄。他一直微笑以对，末了还说：“君雅是个好企业，我们一定要支持。”

　　竟然记得她是君雅的人，记性真好。

　　两人足足聊了十几分钟，直到秘书进来提示他时间不早了，才匆匆离开。

　　不必她再说什么，那个办事员已经殷勤地说：“沈小姐不用在这里等，我们办好了马上通知贵公司。”

　　通常这里不是丁副市长出入的地方，分明是看见她在，才会特意进来，还和她聊了这么久，竟要秘书来催。可见这位女士，不知何方来头，在丁副市长心中的地位不低。

　　两天之后，君雅收到批文。沈莹自然明白办事员前倨后恭的原因是什么，却有些暗忖，丁山为何对她另眼相看。

　　第三次见面，却是丁山预谋的了。

　　市府碰面之后没多久，沈莹收到市府办公室秘书打来的电话，说周末有□□组织的文艺演出，部分门票会赠送给滨城知名企业，丁副市长关照说君雅是在滨城数一数二的明星外企，对滨城经济发展贡献良多，所以特别叮嘱要给君雅送票，希望沈莹查收云云。

　　沈莹看着手里快递刚刚送来的两张门票，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阴谋伎俩。

　　她当然不会和丈夫一起去，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上段玉衡，最后还是决定单刀赴会，看看那位怎么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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