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千年

　　我们这些侍女听了，都不敢动。陪葬与否，都是大王一句话。虽然不会有人敢反抗，但是，面临死亡，谁不心惊呢？

　　王后到底是败下阵来，她再尊荣，那尊荣也是大王给的。大王一句话，就让她无计可施。

　　“王后以为如何？”

　　“哼！大王都威胁臣妾了？臣妾还能如何？臣妾需要养病，大王却把我身边得力的人弄走，我如何养病？”王后这样说，已经是示弱了。

　　“既然她们还有用，就暂且留下吧，若是王后还不高兴，那定是身边的侍奉不周，无用之人，就不留了。”大王可以随意决定人的生死，尤其我们这些宫人。

　　“我要养病，大王公事繁忙，自便吧。”王后已经忍无可忍地撵人了。

　　大王却不理会，走到我跟前，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抬头，我被动抬起头来，……大王好用力，下巴好痛。但是我只能忍着。

　　“你别为难她！”王后出声了。

　　大王回头瞧一眼王后，再转过来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王后这样疼你这个小丫头，你该报答，对不对？”

　　“对。”我艰难地回答，大王的手指像石头一样硬，好痛。

　　“那你去陪伴王后的女儿吧。”

　　“大王！她还是个孩子！”王后的声音急切起来。

　　“奴婢愿意。”我用微弱的声音说着。

　　大王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什么？”

　　“奴婢说，奴婢愿意，王后是奴婢的恩人，我愿意替她到黄泉去，守护王女。”

　　大王放松手，直起腰，他似乎没有想到，我这么小，却情愿赴死。

　　“你不怕死？”

　　“不怕，为了王后，奴婢不怕。”

　　大王回身去看王后，王后骄傲地抬头看他，我想我这一天的所为，算是给王后长脸了吧。

　　“好生侍奉，王后再提寻找王女之事，你们都去陪葬。”大王终于走了。

　　他出了宫门，大家都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大王，好可怕。”一个侍女姐姐终于哭出来，我刚才看见，她早想哭了，大王说要大家陪葬的时候，她就差点哭了。

　　“王后千万保重身体，别让那边得意！”自从王女死了，大家连美人都不叫了，管美人的宫殿叫“那边”。这几日，一提“那边”，我们自己心知肚明。

　　美人是王后心头的一根刺，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想提了，虽然这名字是王后赏赐的。我想，如果男人不公道，再贤德不妒的妻子也不能一直忍下去，更何况王后是一国之母，还曾是位杀伐决断的将军。

　　“大王一定会后悔的！”我忍不住说，这句话立刻引起姐姐们的首肯，她们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我，“小孩子都知道道理。”

　　王后招手，让我过去，“你刚才是真的……”

　　“嗯。”我点头，“离开母亲的时候，她跟我说，这辈子，我的命就是王后的了。我随时，愿意为了王后去死。”

　　侍女姐姐们都惊讶地看着我，忠心大家都有，但也许是因为我小，才格外让她们惊讶。

　　王后笑了下，虽然这笑容转瞬即逝，但是让我感到舒心，这几日，太愁苦了。大家都觉得，天要塌了似的。

　　王后让我过去，抱住我的身体“真是个好孩子。”

　　我伸出小胳膊，放在她颈后，“王后，你枕着我的手臂，睡会儿吧。”

　　王后摇头，表情很温和，“不用，你手臂会麻的。对了，当初离开母亲，你难过吗？”

　　我老实点头，“嗯，有一点点。”

　　“那你怕吗？没有母亲在身边，会怕吗？”

　　我摇头，“不怕！”

　　“真的？”

　　“嗯。母亲说，王后是好人，我跟着王后，能学些本事。”

　　王后脸色不好，大约又想到没护住孩子的事，“那你学到了什么呢？”

　　“女人要靠自己，不要靠别人。就像王后这样，王后自己有本事，就不用靠别人。”

　　我的话让王后陷入沉思，侍女姐姐悄悄过来，把我抱开。王后自然地松了手，依然沉思着。

　　王后在养身体，而且一天比一天好。那边的美人据说也安胎成功。大王的心情好起来，宫人也万分庆幸。

　　前几天，大王暴怒，杀了好几个宫人，宫里人人自危。现在，大王心情好点了，也不再杀人了，王宫里的人觉得又有活路了。

　　侍女姐姐们议论，“王女死了，大王没有杀了我们，还是看在王后份上，那大王对王后还是格外不同的吧？”

　　“大王不是还想跟王后再生下王子吗？可见大王还是疼惜王后的。”

　　可是没几天后，大王做的一件事，又让大家替王后寒心了一回。

　　大王把王后偷偷藏起来的一块木牌给搜走了，让人拿出去烧了，王后当时就要到火堆里去抢回来，大王暴怒，气得大骂王后，为了死人，不顾活人。后来又语重心长地说，阻止招魂，是为了王后好，怕招来怨魂会让王后被阴气侵蚀。

　　王后却争辩说，自己的女儿不会害母亲，只是母女作别，没有什么。当初女儿离开的时候，没有好好告别，不想留下遗憾。

　　第二天，大王又撵走一个巫师，因为那个巫师答应王后，为王女招魂一次，让王后跟她好好作别后，再送走。王后给了他好几块金子。

　　谁知道，还没有做法，只是先刻好了木牌，上面写了“妇好爱女归来”，刚刚藏起，大王就来了。

　　大王和王后大吵一架，大王再次拂袖而去，王后也闭宫不出。

　　在沉思了一会儿后，王后把所有宫人都叫过来，问道，“是谁？”

　　宫人面面相觑，都不吭声。我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啊，问什么？”

　　旁边的侍女姐姐拽了我一把，“你傻呀。”她低声说，“我们这里出了奸细了。”

　　“啊？”我惊叹。

　　姐姐立刻捂住我的嘴。

　　王后却招呼我过去，让我站在她身边，“没你的事，你过来我身边站着。”

　　王后眼光锐利，扫过宫人，宫人们吓得跪下了，有的开始辩解，“不是我。”“也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个事情。”

　　王后坐下了，慢条斯理地问，“是谁？自己站出来。别让我费劲。”

　　我被王后拉着坐下，头靠在她膝盖上，她抚摸着我的背，像摸着个猫儿一样。当然，我当时也像猫儿一样乖。自从那次我跟大王说，愿意给王女陪葬，守护王女，王后就对我更好了。

　　我想，再坚强的人，也要有个依靠，我愿意给王后做个依靠，虽然，我也没什么本事，只有忠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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