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非常快，余婷看一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她叹道：“原来在学校上课，一上午四节课，觉得好漫长好漫长，现在一上午怎么过得这么快？”
　　孟思扬说：“找个地方吃饭吧。”
　　余婷“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她心里在想，都说高中生谈恋爱高中毕业后分手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她自己心里觉得，自己和孟思扬无论如何不会这样，除非父母真的非常反对。不过她想，父母绝不会因为孟思扬本人的原因而反对他们谈恋爱，顶多是怕她学习受影响，但如果为此把她从一中转出去，到学习环境更差的二中三中，那才不值得。只要他们都在一中上学，父母不可能整天在学校看着，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如果父母不反对……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和孟思扬分开，除非孟思扬变心。的确，她觉得孟思扬太优秀了，肯定招蜂引蝶，同桌雷雅馨就是第一只蝴蝶。她还不知道孟思扬救余乐乐的事情，仅仅是孟思扬一身军装，就把她彻底征服了。那些跟孟思扬整天同班的女生，岂不是比她更危险？尤其是卫少博说的那个九班的杨若雪，年级第一名，学习自然比自己好得多，听名字也挺斯文秀气，会不会构成威胁？
　　孟思扬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她想，这么害羞的一个男生。最重要的是他那么强的责任心，哪怕真的变心了，也会千方百计弥补偿还自己的。她心想。
　　这时余婷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说：“是我妈。”接了电话。
　　“喂，妈。我跟同学在街上玩儿呢，不回家吃饭了。”余婷说。
　　片刻，余婷脸色凝固了。孟思扬问：“怎么了？”
　　余婷忙说：“好好，我让她接电话。”急忙捂住手机，小声说：“我妈让我同学接电话！怎么办，怎么办！”
　　孟思扬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抬头看着街上，但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再说如果等的时间太长，江阿姨也肯定会起疑的。现在她让余婷把手机给同学，就已经说明她起疑了。余婷便一横心，拿起手机：“喂，阿姨好。”
　　她刻意捏住鼻子，想变个声音，但根本逃不过老妈的耳朵。江阿姨说：“别装了余婷。你是跟男生在一块儿吧？让他给我接电话。”
　　余婷说：“是。是孟思扬。”
　　江阿姨愣了一下，但这也并不在意料之外。孟思扬接了电话：“喂，阿姨好。”
　　江阿姨口气立刻客气起来：“小孟啊，两天不见了，到我们家里来吃顿饭吧。”
　　余婷也听见了，急忙冲孟思扬点头。孟思扬便说：“那谢谢阿姨，我这就过来。”
　　江阿姨把手机挂了。余婷忐忑不安地说：“完了，她一定以为，这两天我出去都是跟你在一块儿了。”
　　孟思扬反问：“难道不是吗？”
　　余婷噎住了，说：“不一样。昨天上午还有雷雅馨在呢。”
　　孟思扬说：“走吧。”
　　两人还是徒步走回去，也并不刻意求快，仍然走得很慢，到家的时候都十二点多了。他们刚进余婷家里，就看见客厅里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余婷的父母以及余乐乐都在坐着。余乐乐两天没见孟思扬，刚才听妈妈说孟思扬要来，早就兴奋不已了，立刻跳起来，跑去拉住孟思扬的手：“思扬哥，你总算来了。”
　　孟思扬急忙把他的手拉开，另一只手把余婷的手拿起来，把乐乐的手往她手里一放。
　　江阿姨和余叔叔两人站起来，客气地跟孟思扬打招呼。孟思扬也说了两声叔叔阿姨好，然后纷纷落座。江阿姨笑道：“小婷一大早五点多就出去了，到这会儿都十二点多了，七个小时呀，你们转了这么长时间？”
　　余婷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又不累。走得很慢，就到东湖公园，在公园里转转，然后回来了。”
　　余叔叔说：“也好，兄妹俩嘛，增进增进感情。”
　　余婷给孟思扬使了个眼色，很是得意——她觉得老爸是无奈中安慰自己，算是默认了。
　　江阿姨说：“前天吃饭的时候，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说到后来说的，结果你们俩先走了，这两天又没见你的面。”
　　孟思扬并没答话，看着江阿姨和余叔叔。江阿姨继续说：“我记得上次说，让你认乐乐当弟弟，小婷当你妹妹，你觉得怎样？”
　　孟思扬一愣，余婷忙又给他使眼色，孟思扬便端起一杯饮料，说：“那当然再好不过了。我是个孤儿，没有弟弟妹妹，现在能得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弟弟和一个聪明漂亮的妹妹，当然高兴还来不及。叔叔阿姨……”
　　余婷打断他：“哎，你认我们当弟弟妹妹，还叫我爸妈叔叔阿姨呀？”
　　孟思扬抬头看着余叔叔，他们夫妻俩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孟思扬一咬牙，叫：“爸，妈。”
　　两人同时答应，笑得很慈祥。孟思扬说：“我敬您们一杯。”
　　两人忙端起茶杯。余叔叔说：“哎，别用饮料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小孟就算你从没喝过酒，这次也破例喝一杯吧，你不对酒精过敏吧？”
　　孟思扬则扭头看余婷，想的是，你让我喝我就喝。余婷说：“无所谓，别喝醉就行。”
　　孟思扬说：“我根本没喝过酒，我怎么知道喝多少会醉？”
　　余乐乐把酒拿来了，是白酒，一瓶泸州老窖。余叔叔给孟思扬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说：“来，咱爷俩喝一个。”
　　孟思扬说：“叔叔……哦不，爸，我都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江阿姨和余叔叔对视一眼，都笑起来。余乐乐说：“我爸爸叫余华，我妈妈叫江文欣。”
　　余婷笑道：“什么‘我爸爸’‘我妈妈’的？是咱爸咱妈。”
　　余乐乐吐了吐舌头。孟思扬端起酒杯，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酒味。他非常纳闷，这么难喝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有人喝上瘾？从前他对酒就像对毒品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但毕竟知道正常人很多都喝酒的，并不会像毒品一样。毒品只要沾一点点，就绝无法自拔，酒就没那么大威力了。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余婷和余乐乐、江文欣也端起饮料，都碰了一下。孟思扬一口喝下去，觉得酒气直冲顶门，脑子立刻有了感觉，但并不很明显。余华则只啜了一小口，看孟思扬喝了一大口，笑道：“你这不还行嘛。”
　　余婷则关切地对孟思扬说：“别喝多了。”
　　孟思扬说：“意思意思就行了，不喝了。”把酒杯放下。
　　余婷笑道：“爸，妈，开学的时候你们就都不用送我了，我哥送我就行啦。寒假放假你们也不用来接我了。”
　　余华说：“咱们这可是说的真的。我跟你那个……秦警官联系一下，他不是公安局的吗？让他尽早把手续办了，把孟思扬过继到我们户口上。”
　　余婷脸色微微变了。她一开始以为爸妈只是口头上认孟思扬一个干儿子，没想到老爸还要走法律手续，真的让他们在法律上变成兄妹，那可不是好玩儿的了。她急忙说：“算了吧，爸，非要这么麻烦干嘛。您还怕他反悔，跑了不成啊？”
　　“说不清楚，说不定将来真要打官司呢。”余华说，“比如，将来的遗产分配问题……”
　　江文欣急忙扯了丈夫一把，说：“说什么呢？不吉利的话。”
　　“哎，都是自家人，说说又何妨？”余华说。余婷幽幽地看了孟思扬一眼，忽然心里一横。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中国的婚姻制度，之所以禁止近亲结婚，是因为在遗传学上，近亲基因相似，会大幅度提高出现遗传病的概率，但她和孟思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算法律上是兄妹又能如何？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怎么想这么远，居然想到这儿来了，不由得脸颊一红，急忙打断自己的思路，不再想下去，不过心里已经坦然了，不再多说话。
　　余华说：“这样，思扬，你……还要不要改姓？”
　　孟思扬忙摆手：“算了。我的姓是我母亲的姓，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字也是我母亲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为了纪念我母亲。”
　　余华说：“这个关系不大了。现在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也不用愁什么了，晚上就住自己家了。正好，你晚上跟乐乐住一个房间吧，他那个房间大，也就住他一个人。”
　　孟思扬心想，余婷果然所言不虚。她是余乐乐的姐姐，父母却让她住一个小点儿的房间。
　　余乐乐便拉着孟思扬起来去看。余华忙说：“哎哎哎，先吃饭。又不急。”
　　余婷心里激动极了，父母居然都答应让孟思扬住到家里来了，那就不用天天去街上转悠了。这时余华说：“孟思扬你是接着走读，还是……住校？”
　　余婷急忙抢着说：“当然是走读啦。要不然他两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弟弟会想他的，是不是？”
　　孟思扬只好点头：“那就走读吧。”
　　江阿姨说：“孟思扬你会做饭，这倒是省了我很多事。以后你们上学的时候，孟思扬你早上起来做饭，你们三个吃完饭就一块儿去上学。”
　　孟思扬问：“乐乐他的学校……”
　　余婷说：“一中附小，就在去我们学校的路上。”
　　孟思扬“哦”了一声，说：“行。”
　　江阿姨说：“孟思扬你有手机吗？没有的话我把一个不用的手机给你，你再办个卡。”
　　余婷不敢说自己已经给了孟思扬一个手机，但孟思扬不知道该不该说。余婷抢着说：“妈，把你那个灰色的诺基亚给他就行了吧？”
　　江阿姨说：“那个手机……太寒酸了吧？”
　　孟思扬忙摆手：“我才不习惯玩儿手机，手机就是用来联系的。”
　　余婷说：“一会儿我去找出来就行了。”
　　江阿姨不再说话。一会儿，一家人吃完饭，孟思扬起来收拾，这时他们就不跟孟思扬客气了。余乐乐就直接起来回自己房间了。
　　孟思扬在厨房洗盘子的时候，余婷进来了，小声说：“把手机给我。”
　　孟思扬会意，把手机拿出来给她。余婷说：“哎哟对了，忘了给你充电器了。”
　　一会儿，余婷出来了，冲江阿姨道：“妈，我找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手机卡，还能用，就正好给孟思扬了。”
　　江阿姨不以为意：“嗯。”
　　下午，余华跟秦国胜联系，去公安局办手续去了，江阿姨也出去了。三个孩子在家里，孟思扬先收拾自己的床铺，这张床上本来堆满了余乐乐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包括书包，被孟思扬收拾出来。他进余乐乐的房间一看，只觉得满眼乱七八糟，和部队的宿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收拾房间，余乐乐在旁边看着。孟思扬收拾的时候不时翻出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来，余乐乐就会叫道：“哎呀，我的玻璃球，早就丢了，怎么在这儿？”
　　“哎呀，我的变形金刚找到了。”
　　孟思扬收拾一遍房间，余乐乐找到了好多以前“失踪”的东西。孟思扬心想这小孩子自理能力简直是糟糕到了极点。孟思扬把东西收拾完，发觉除了地面、桌面经常被扫很干净以外，窗台、灯罩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尘。他又在房间里来了一次大扫除，把落灰的地方都擦干净了。
　　余婷进来了，问：“哥，你不是部队的吗？会叠被子吗？”
　　孟思扬从窗台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悄无声息，让余婷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孟思扬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那当然了。”
　　他随手把余乐乐的被子掀起来，展平了。不过他的被子质地和军被实在太不一样了，软塌塌的，根本不可能叠出棱角来，更要命的是被罩和里面的被子是不一样大的。不过这里也不是部队，要求也不是很高。孟思扬只按照叠军被的程序，把被子叠出来，用手指捋了一遍边儿，就差不多成型了，虽然远不如军被那么棱角分明，但足以让余婷姐弟两个叹为观止了。
　　余婷笑道：“你去把我的被子也叠了吧。”
　　孟思扬“啊”了一声。余婷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是我哥。”
　　孟思扬心里忽然有些失落，难道余婷也妥协，只当自己是他哥哥了吗？他“嗯”了一声，出来进了余婷的房间，果然她的房间要比余乐乐的小一号。她房间里没余乐乐那么乱七八糟，主要是东西很少，只有在桌子上扔着几本课本、练习册和作业。
　　孟思扬刚一扯床上的被子，余婷拉住他：“你还真以为我让你叠被子呀。”
　　孟思扬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余婷坐在床上，摆摆手：“坐这儿。”
　　孟思扬说：“哦，习惯了。部队规定不准坐床。”
　　“哈，这儿又不是部队。”余婷说。孟思扬只好站起来，在她旁边坐下。余婷说：“当着我爸妈和弟弟，我叫你哥，私下里我可不当你是。”
　　孟思扬说：“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好突然。我不过是半路救了一个出车祸的男孩，结果却捡来一个家，捡来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捡来？你说得好听点儿行不行？”余婷说，“这叫好人有好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必将什么来着？”
　　孟思扬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余婷打断他：“好了好了。你以前受的磨难够多啦，碰到我们家，算是你该进入正常人的生活方式了。”
　　孟思扬“嗯”了一声。余婷站起来，走到桌子前面坐下，说：“上午还说呢，让你帮我做作业，结果下午就到我们家了。明天我们也不用出去了，一块儿做作业吧。”
　　孟思扬站起来，看了一下，二部发的作业厚厚的一摞，叠起来比一本课本还厚。余婷一科一科分出来：“数学八张，语文八张，英语七张。物理四张，化学四张，生物四张。历史四张，政治三张，地理三张。一共四十五张。”
　　孟思扬惊叹一声：“真是疯了。”
　　“对啊，就是。”余婷说，“我电脑上有成绩，咱们比一比，哪一门你比我考得好，你就帮我做这一科的作业。”
　　孟思扬说：“那你的作业我全都要做了。”
　　“别吹牛。我总有两科比你好的。卫少博不是说你历史政治考得不是很好吗？”
　　她打开电脑。孟思扬发现她桌面上放着许多文件，心想，难怪开机这么慢。他叹了口气：“你的电脑跟乐乐的房间一样乱。”
　　“一台机器，关了机就什么都没有，什么乱不乱的。”余婷说。
　　孟思扬说：“我可不这么想。”
　　余婷在桌面上放着的一堆各种doc文件、xls文件里找，终于找到了那个成绩单，打开，里面的成绩还是按总分排列的，班级是混乱的。余婷缩手说：“怎么搞的？你再像上次那样弄一下。”
　　孟思扬说：“上次看来你没保存。”直接搜索余婷，找到她的成绩，然后将整行复制，新建了一个表格。他摁Ctrl加N的时候，屏幕一下变成空白，余婷吓了一跳：“怎么都没了？”
　　“没有。”孟思扬心想，她真是个彻底的计算机盲。他把余婷的成绩粘贴过来，然后又回到原来的文件里，找到自己的成绩。不过他迟疑了片刻，看了一下本班其他人的成绩。第二名还是叶琳琳，不过年级排名已经到了十几名。他忽然奇怪起来，问：“全年级有五十多个班，可为什么我们班前几名名次之间平均相差也就十几名左右？”
　　余婷想了想，说：“哦，这里是有正榜班和副榜班的区别。招生的时候是按两条分数线划的，换句话说，学校是把前一千名学生打乱分成了十八个正榜班，后面的学生打乱分成副榜班，所以副榜班成绩和正榜班天壤之别，他们最好的成绩在我们这里也是倒数的。”
　　孟思扬摇头：“也不像。”
　　他把自己的成绩拷贝到那个新建的表格里面，和余婷的成绩上下对齐，然后又把第一行的科目栏复制过来。
　　余婷仔细一看，笑道：“你数学物理和化学都是满分，不用比了，这三科作业都是你做了。”
　　孟思扬没说什么。余婷继续看，终于只找到了两科自己成绩比孟思扬高：“政治历史我来做。哈，其他七门都是你的。”
　　孟思扬说：“好。对了，我看一下你以前写过的作业，我得比对一下你的笔迹。”
　　余婷说：“哦，你还会模仿笔迹吗？没必要那么麻烦，老师才不会注意呢。只要你别写得太难看，一看就像男生的字体就行。”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男生的书法啊？”孟思扬随手拿起一张草纸，拿起笔随便写几个字，想了想，写了余婷的名字。余婷说：“你刻意写好，当然也能凑合看。可要是速度快了，肯定潦草。”
　　孟思扬说：“那也不见得。我看看你的字。”
　　余婷便拿起数学课本递给他。孟思扬翻开一看，不由得惊讶，她上课做笔记特别认真，课本上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迹，可以看出是当堂记的，很多老师说的一些小细节都一字不差地写进去了，不可能是课后补的。字体虽然小，但着实工整秀丽，一看就是女生的手笔。不同的地方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明，这里是重点，那里是次重点。孟思扬哑然失笑，说：“怪不得你考不了满分。”
　　余婷来气了：“你什么意思？”
　　孟思扬说：“我课本上连名字都没写，和新发的没什么区别。”
　　余婷说：“那你的意思，课本越干净，考得越好了？”
　　孟思扬说：“不能这么说。但是记太多笔记的学生，就属于太迷信老师。太过于迷信老师的学生，考试虽然不会太差，但也不会特别好。除非考试很简单，考的全是老师讲过的题型，但只要稍有变动，这种学生就无计可施。”
　　余婷说：“你是说我咯。”
　　孟思扬说：“我也不是教育专家，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而已，你可以不相信。”
　　余婷说：“好了，别多说了。你现在就做吧。我看看你这数学考满分的高手是怎么做作业的。”
　　孟思扬轻轻笑了笑，在书桌前面坐下，忽然说：“哎，这一点上你父母倒是偏向你哎。把电脑放在你房间里了。”
　　“什么呀。我弟弟喜欢玩儿电脑游戏，我爸不让他玩儿，知道我根本不懂电脑，所以把电脑放在我房间了。”余婷说。
　　孟思扬笑道：“有个电脑做作业不快得多了吗？”
　　“就电脑上那个计算器？还不如用这个。”她拿起一个电子计算器，“点鼠标都麻烦。”
　　“切，太小瞧电脑的本事了。电脑学名是计算机，专门用来搞计算的。我问你，这个计算器能算符号算式吗？”
　　“什么是符号算式？”余婷问。
　　“比如，a加b的平方，计算器能算吗？”孟思扬问。
　　余婷摇头：“这个计算器不行。但有些高级的计算器可以。”
　　顿了顿，她说：“可电脑也不行呀。”
　　“谁说的。”孟思扬问，“你电脑联网了吗？”
　　余婷点头：“当然联了。不联网它啥都干不了。”
　　孟思扬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想现在一台普通计算机运算速度就超过当年的艾尼阿克成百上千倍，而每秒仅能执行五千次运算的那台巨型机，也是为美国军方立下汗马功劳的。任何一台计算机都可以做出很大的贡献，就看它摆在哪儿了。不过这些他是没法向余婷说的，只是打开浏览器，搜索Mathematica。余婷在旁边看着，问：“你在干嘛？”
　　“我给你找一个运算能力远超过你想象能力的软件。”孟思扬说。
　　余婷家的网速出奇地快。一个上百兆的软件几分钟就下载好了。国内互联网上各种软件破解版横行，孟思扬找的也是破解版，里面提供了注册机。余婷根本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只在一旁看着。孟思扬最后把软件装好，打开，说：“看看电脑能算什么吧。先来个简单的，九的一千次幂。”
　　余婷拿起那个计算器，摁了一下，直接溢出错误。孟思扬则在电脑上打上算式，敲Shift加回车，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九百五十五位的天文数字。
　　余婷吐了吐舌头，笑道：“我们做作业用不着算这么大的数，不然考试的时候不能用计算器，两个小时都算不出来。”
　　孟思扬说：“来，我们画一个三角函数的图形。”在电脑上敲了一行命令，屏幕上打出一个正弦图像，还带着坐标轴。
　　余婷惊叹一声。孟思扬说：“它可以解方程，以及方程组。”翻了翻作业，一道很简单的三角函数的算式，便直接打进去，眨眼间就把结果算出来了。这种式子普通计算器根本不可能算，余婷手算了五分钟，结果出来了，和电脑算的一样。
　　“不过，考试连计算器都不让带，更别说电脑了。”余婷说。
　　孟思扬见余婷仍然没有认识到计算机强大的能力，只是功利地考虑它对自己有没有用，叹了口气，关了软件，坐在书桌前面，开始写。
　　余婷自己没做作业，就在旁边看着他。孟思扬看着选择题，十秒钟后，把答案勾上。又过十秒，把第二题答案勾上。余婷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
　　孟思扬花了不到十分钟把第一张数学作业搞定了，放在一边，拿起第二张。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孟思扬吃了一惊，竖起耳朵听。这时听到江阿姨的声音：“孟思扬在哪儿？”
　　余乐乐说：“在我姐姐房间里。”
　　江阿姨走过来，在外面打开门。孟思扬忙站起来：“阿姨好。”
　　“还叫阿姨？”江文欣问。她看见孟思扬站在书桌旁边，桌子上摆着余婷的作业，但她并不知道是余婷的。她松了口气：“学习哪？”
　　余婷“嗯”了一声。江文欣拿起一张作业，说：“咦，这不是余婷的字。孟思扬你的作业吗？来的时候没见你带作业呀。”
　　余婷说：“我哥……太热爱学习了，忘了带作业，就拿我的作业做。”
　　“那你怎么交？”江文欣说，“不过，孟思扬的字要比你写得好啊？”
　　余婷笑了笑，吐了吐舌头。江文欣有些不太放心地看了看他们，但没好说什么，就出去了。
　　余婷说：“接着做。”
　　江阿姨在厨房做饭，孟思扬花了一个小时，就把八张数学作业都搞定了。余婷却也不做政治和历史作业，孟思扬做完一张，她就拿起来看，忽然问：“这一步是怎么过来的？”
　　孟思扬有些奇怪，余婷就算数学水平不如他，好歹学习也算不错的，数学也考了一百二十多，但感觉她基础还很不扎实。
　　这时余乐乐探头进来，说：“哥哥，姐，吃饭了。”
　　余华已经回来了，见孟思扬出来了，笑道：“手续都办完了，过两天我去把新的户口本办出来。”
　　孟思扬看着余婷，怀疑他们是不是弄巧成拙了。余婷则满不在乎，只是想想假期已经过了四天了，大后天就要去学校了，心里怅然若失。
　　晚上，余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孟思扬也看过电视，那是在部队的时候，每天晚上七点到七点半，雷打不动的《新闻联播》。电视剧他就从没看过了，就在旁边凑着看。余华和江文欣则在旁边沙发上坐着，但并没看电视，而是在玩儿手机。这时余华说：“思扬，秦警官要你的手机号，我给他了。”
　　孟思扬愣了一下，也不好说不行，就“嗯”了一声。
　　余婷小心地坐在孟思扬旁边，轻轻靠紧他。孟思扬怕余华和江文欣看见不高兴，也不敢出声说，便指了指他们。余婷晃晃脑袋，把手递给他。孟思扬轻轻抓住。这时余华忽然把手机放下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余婷吓得急忙把手抽回来，往旁边蹭了蹭。余华说：“我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儿睡。”
　　余婷看看表，才八点多，不以为然。她知道老爸也不是真睡觉，而是躺在床上看书。孟思扬心想，他们一家人生活方式都不怎么健康，吃过晚饭也不出去走走，坐那么长时间，一直看手机。
　　老爸一走，余婷便期待地看着老妈。但江文欣并不给她这个面子，一直坐在那儿，并没打算走。余婷来气了，拉了一下孟思扬的胳膊：“哥，我们去做作业。”
　　江文欣未置可否。两人躲进余婷的房间。余婷关上门，坐下来，长叹一口气。孟思扬问：“怎么了？”
　　余婷说：“只剩三天了。假期怎么过得这么快？真是的。”
　　孟思扬说：“我原来倒是最怕到周末，也最怕放假。”
　　余婷沉下脸：“为什么？你不想待在这儿吗？”
　　孟思扬说：“我是说原来。因为我只能在餐厅打工吃饭，放了假，餐厅也没人做饭了。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当然不担心了。”
　　余婷沉默片刻，说：“开学后，你能不能想办法……转班？”
　　“转班？”孟思扬一愣。
　　“对啊，转到我们班。”余婷说，“其实我都想转班，转到八班。可我学习成绩没你好，不好意思开口。你不一样啊。你放在我们班是第一名，我们老班肯定欢迎。这次年级前三名第一和第三都被你们一部拿走了，你要是来我们二部，我们级部主任肯定也欢迎。”
　　“这……”孟思扬迟疑起来，说，“那我们老班肯定不会答应的。另外，我总得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余婷说：“你先说你想不想转？”
　　孟思扬不假思索：“当然想。但我只是个学生，就算我学习再好，也……不好操作。”
　　“有人帮你操作。”余婷说，“我同桌，雷雅馨。她老爸是公安局长，虽然跟我们学校关系不大，但地位在那儿放着。我跟雷雅馨说一下，让她说服她爸爸帮你转班。她肯定答应。”
　　“为什么？”孟思扬问。
　　余婷笑了：“她亲口跟我说的，她喜欢你。她肯定巴不得让你来我们班呢。”
　　孟思扬说：“这……我们就在一块儿待了一下午，她也太轻浮了吧？”
　　余婷说：“好了，反正我信得过你。她还跟我说什么，要公平竞争之类的话。现在你住在我家，又不是一个班的，她根本没有跟你接触的机会，对她不公平。”
　　孟思扬点点头：“好吧。你们班没人知道我当过教官，我不会像在八班那样，让人看着都别扭。只是……刚认识的我们班的同学，离开他们也挺可惜的。”
　　“认识同学不很快吗？”余婷说，“到哪儿不都一样？”
　　孟思扬说：“不过，我只是觉得，就算是公安局长，官儿再大，难道就能随便操纵学校的学生调班吗？”
　　余婷说：“反正试试吧。我这就给雷雅馨打电话。”
　　孟思扬“嗯”了一声。他心情很复杂，转班到三十五班，他当然很愿意。但离开刚刚熟悉的八班，他也很舍不得。
　　余婷到了阳台上，给雷雅馨打电话。
　　“喂？是同桌吗？”余婷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撩了一下头发。
　　“嗯，是我。有什么事吗？”雷雅馨的声音懒懒的。
　　余婷笑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没有。”雷雅馨说，“我才没你那么重色轻友呢。”
　　余婷说：“我想了想，你说要公平竞争，可现在对你很不公平。除了在学校，我有很多接触孟思扬的机会。但你基本上没有。所以，要是孟思扬能来我们班的话，岂不是更好？”
　　“什么意思？”
　　余婷迟疑片刻，说：“我是想说，能不能让你爸帮个忙，把孟思扬转到我们班……”
　　“不可能！”余婷话音未落，雷雅馨打断了她，“我把事情告诉我爸了，我爸立马反对。我这时候怎么好再去说，让他帮忙给孟思扬转班？再说孟思扬自己呢？”
　　余婷说：“他当然愿意了。可是……唉，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打扰你了。”
　　雷雅馨把电话挂了。
　　余婷叹了口气，回到房间里。孟思扬刚把一张物理作业放下，问：“怎么样？”
　　余婷摇摇头，说：“她没答应。”
　　孟思扬不以为意：“那就算了。”
　　余婷有些恼火：“听你的口气，你根本不想转班。”
　　孟思扬说：“反正我们都是兄妹了，在不在一个班，其实也无所谓。如果我们不在一个班，同学问我你是谁，我就说是我妹妹。可我要是到三十五班，我还能这么说吗？”
　　余婷愣了一下，说：“也是啊。”
　　孟思扬问：“开学的时候，你早上怎么去学校？不算近，你不会走着来回吧？”
　　“当然不是。”余婷说，“我骑自行车。”
　　顿了顿，她说：“开学才一个月，我都有些害怕了。听说我们学校外面那个大桥附近经常有流氓混混出没，我都是跟几个同学一块儿走。不过，有你跟着的话，就不用怕了。”
　　孟思扬问：“那……乐乐呢？你骑车带着他？”
　　余婷摇头：“我妈才不放心呢。她天天送弟弟上学。”
　　她看着孟思扬，笑道：“以后你骑车带着我吧。”
　　孟思扬吓了一跳：“啊？”
　　余婷问：“怎么了？”
　　孟思扬犹豫了片刻，讷讷地说：“我不会骑自行车。”
　　“啊？”这下余婷吃惊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会，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文武双全无所不能的孟思扬，居然不会骑自行车。孟思扬说：“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般人骑自行车的速度，还不如我跑得快。另外，我也没钱买自行车呀。”
　　余婷半晌才反应了过来，笑道：“真没想到啊，你不会骑自行车……”
　　孟思扬忙说：“不过，我可以学。你们家要是有自行车的话。”
　　余婷说：“哈，总算有我能教你做的事情了。我们家当然有自行车，废话么，要不然我骑什么？”
　　孟思扬说：“我担心的是，你骑的自行车是不是粉红色的，我可不好意思骑。”
　　余婷摇头：“不是，是我爸买的，银灰色的。”
　　孟思扬问：“你们家……哦不，我们家是楼房，自行车放哪儿啊？”
　　余婷说：“就在楼下的车库，我爸的车旁边。”
　　孟思扬“哦”了一声，不说话了。余婷抬头看表，九点多了，她有些困了，但不愿意睡觉。孟思扬看她打了个哈欠，便站起来：“你休息吧，我回房间了。”
　　余婷忙说：“别，我不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江阿姨的，走近余婷房间门口。孟思扬触电般把胳膊抽回来，跳起来坐在桌子前面，拿起作业和一支笔。江阿姨进来了，看了看说：“哦，还写作业哪？小婷，看看你哥哥，放假了还不忘了学习。你一放假就一个玩儿心眼，难怪没你哥学习好。”
　　余婷懒懒地说：“知道了妈。天不早了，您赶紧睡吧。”
　　“你们俩也早点儿休息。”江文欣说完，忽然觉得这么说很不妥，让人听着怪怪的。她说：“思扬，那边房间里也有写字台，没必要非在……你妹妹房间里。”
　　余婷忙说：“我房间里有电脑能上网，他要查资料。”
　　江文欣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女儿。这时余乐乐从门缝里钻进来，坐到电脑前面，熟练地打开电脑。
　　“你呀你，又玩儿电脑。”
　　“妈，都放假了，没几天就开学了。我又在医院待那么长时间，才回家没两天。”余乐乐说。
　　“好，别玩儿太长时间。”江文欣说。
　　“知道了。就玩儿一会儿。”余乐乐说。
　　江文欣补充一句：“你回去睡觉的时候让你哥跟你一块儿回去，别学习太晚了。”
　　余婷听出了老妈的弦外之音，心想，老妈也真是的，把孟思扬当什么人了？
　　江文欣不太放心地出去了，回自己房间去了。
　　余乐乐急忙关上房间门，然后飞快地打开电脑上放在E盘的一个快捷方式。孟思扬看到那个快捷方式所在的文件夹里空空如也，料想他把游戏的主体放在了别的分区里。当然想找到它们非常容易，查看快捷方式的属性即可，但对江文欣以及余婷这样的电脑盲来说这已经足够安全了。江文欣不止一次地打开电脑，让余婷告诉她弟弟的游戏放在哪儿，余婷是看着弟弟打开的那个文件夹，里面有个快捷方式，但她才不知道快捷方式和真正的应用程序有什么区别，以为这个不到一千字节大小的东西就是弟弟所玩儿的游戏的全部了。江文欣就把它删了。她甚至不会清空回收站。
　　余婷看见弟弟又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原来的游戏，很是奇怪，但她对电脑实在太盲了，连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生怕被弟弟笑话。
　　孟思扬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余乐乐玩儿的是个非常古老但很经典的游戏，红警。余婷对游戏根本不感兴趣。她搬了把椅子，也坐在桌子旁边，说：“趁这会儿把作业都写了吧，白天就没事儿了。”
　　她找出历史作业开始做。孟思扬做物理、化学。余婷会不时地打断孟思扬，问他一些历史上的问题。孟思扬历史考分的确不高，尽管他通读很多古典名著，通晓中国历史，但遇到历史考试时诸如“列举北魏孝文帝改革的举措”这样的题目，他还是干瞪眼，根本不知道。孟思扬只对历史上的各种战争、政变以及朝代更迭感兴趣，但对各个朝代的经济制度、改革措施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他也许可以根据历史常识推断出一些东西，但要他分条列出，根本不可能。最让他气愤的是关于元朝的历史考题有“忽必烈为中国的农业发展做出了什么贡献”，孟思扬直接在卷子上写了一个“没有任何贡献”。实际上题目是要考生写什么忽必烈“重农扶桑”之类的有益举措，但孟思扬觉得这种知识点大有扬长避短的嫌疑，换句话说，避开了元朝对广大中原人民的残酷统治不谈，挑出这些鸡毛蒜皮可圈可点的小事大吹大擂。蒙古军队南征宋朝的时候，几乎破一个城屠一个城，而在攻破襄阳后，因为可汗蒙哥阵亡，蒙古军一度要屠城，结果被忽必烈制止，中学的历史课本便急忙把这件事提出来，试图说明忽必烈多么“仁义”，就好像一个干坏事的人忽然有一天不杀人了，就比那些从没干过坏事的人还要善良一样。
　　孟思扬不但没写忽必烈有什么贡献，还详实地列举了蒙古军在西征和南征的时候，屠杀了世界上多少人口，在那个人口还不是很多的年代，蒙古军屠杀世界上的人口超过希特勒屠杀的犹太人。元朝统治下汉人的生活更是暗无天日，不用去看正经的史书，就看一看朱元璋的传记，朱元璋小时候的穷困生活，就是元朝广大农民的生活的真实反映。
　　当然，他洋洋洒洒写这么多，最后一分也没有得。
　　余乐乐并没像他对老妈说的一样只“玩一会儿”，一玩儿起来就根本不知道时间。孟思扬把物理和化学作业都做完的时候，发觉余乐乐还在玩儿。余婷说：“你玩的时间够长了，快睡觉去吧。”
　　余乐乐说：“我要走了思扬哥就也得走。”
　　余婷一愣，刚要说什么，却无话可说，便默认了。余乐乐说：“爸妈早就睡了。”
　　余婷打了个哈欠。孟思扬把最后一张化学作业放下，说：“乐乐，该睡觉了，我们走吧。”
　　余乐乐有些不情愿，说：“我打完这一局。”
　　余婷对孟思扬说：“你再把英语作业做了吧。”
　　孟思扬也有些困了，他退隐江湖一年多了，作息习惯也逐渐接近正常人。
　　余乐乐终于把这一局打完了，极不情愿地把游戏关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孟思扬也站起来，两人从余婷房间里出来，回到他们房间里。余乐乐衣服也不脱，天也不冷，便连被子也不盖，直接往床上一躺。他其实实在困得不行，翻个身就睡着了。孟思扬则只在床边坐着，一会儿听见余乐乐鼾声都起来了，便站起来，把被子扯开给他盖上了。
　　他站在门口，看见余婷房间的灯也关了，又等了十分钟，没有任何动静了，便小心翼翼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出去了。
　　孟思扬一直到楼下，进了车库，找到余华的车。旁边果然放着一辆银灰色的自行车。孟思扬上前去推，却发觉车是锁着的。这种自行车锁对他来说实在小儿科，他蹲下来，把锁撬开，小心放在一边，把车子推出来。
　　孟思扬的确不会骑自行车。但他不愿意在余婷面前露丑，尽管他已经告诉余婷自己不会骑车了。他还是决定先练一练。
　　不需要人指导，他见过人骑车，需要的仅仅是对小脑的锻炼而已。
　　小区里路灯开着，居民楼之间的路上空旷无人。孟思扬骑上自行车，蹬了两下，双脚试图离开地面，车子立刻开始歪歪斜斜，他就急忙把脚落下来。
　　毕竟孟思扬身体协调性相当好，只练了几分钟，就可以暂时让双脚同时离地，而车子不歪不斜地往前走一段距离了。他开始试着两脚同时放在车蹬上，这个难度不大，但他暂时只能借第一步蹬地面的惯性前进，然后越来越慢。他开始试着蹬自行车，但一旦脚用力，胳膊就保持不了平衡，立刻歪下来。他急忙用脚撑住地面，有两次没来得及出脚，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不过孟思扬很快就发现，只要“有意掌把，无意蹬车”，就不会歪了。注意力放在把握方向上，不刻意去想着蹬车。等掌握方向比较熟练了，他才试着同时去蹬车，便终于可以走起来了。毕竟，就算没有人骑着，把自行车以足够的速度推出去，它自己也能保持一段距离的平衡。自行车越快越不容易歪，这一点可以用陀螺原理解释。
　　但他还不会拐弯。只要一试图拐弯，立刻把握不住平衡，又摔了好几次。
　　孟思扬练了一晚上，直到五点多，天快亮了，他生怕余婷或者余华和江阿姨发现自己不在房间里，便先回去了，将自行车放回车库，锁上。他把身上沾的土打干净，上楼，悄悄进来，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余婷和余乐乐在假期里的作息和在学校完全不同，不到七点是不会起来的。余华和江文欣他们也不会很早起床。孟思扬便悄悄进了厨房，想了想那天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江阿姨早上做的饭，大致知道他们早上吃什么，便将菜洗了切好，把水烧上。
　　外面渐渐有了动静。江文欣最早起来，听见厨房里有人，便进来一看，忙道：“哎呀，你怎么起这么早做饭？”
　　孟思扬说：“我早上起来去跑步，回来的时候都还没起，没事干，就先做饭了。”
　　江文欣忙说：“别忙了，我来做吧。”
　　孟思扬笑道：“妈，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江文欣听了，忽觉心里一暖，也有些伤感。她想，如果眼前的这孩子不是孟思扬而是余婷或余乐乐，她简直能幸福死。
　　江阿姨在一边指导，孟思扬掌勺。孟思扬熟练地往锅里放着葱花、酱油，而且火候都把握得很好，以至于江阿姨觉得自己的指导都是多余的，甚至还不如孟思扬水平高。这时她忽然疑惑，孟思扬是个孤儿，自己做饭是因为生活所迫，但自己摸索着学会做饭的人一般只会用盐，对其他口味方面的追求不会那么多，何以孟思扬做饭像个专业厨师，而非只是把生的做成熟的而已？
　　江阿姨问：“你做饭是专门有人教你的吧？”
　　孟思扬一愣。他的厨艺的确是有人教的，那人就是俞龙海。俞龙海好歹也是开过餐馆的，就算不是什么很优秀的厨师，随便教孟思扬一些，也够他到一定水平了。江阿姨不知道，孟思扬小学的时候经常在学校食堂里帮厨，只不过学校条件太简陋，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孟思扬“啊”了一声，说：“我在餐馆打过工，一开始是洗盘子，有空的时候也观察人家厨师做饭。毕竟技术越多活路越多嘛。要是能侥幸被餐馆聘成厨师什么的，肯定也比刷盘子工资高得多。”
　　“那你也是眼高手低啊。”江阿姨说，“只是看看，没亲手练过？”
　　“当然练过。”孟思扬说，“小学的时候在学校食堂里帮厨。”
　　江阿姨总觉得绕不过弯儿来。孟思扬的话有天然的破绽：他自称他养父是在他初中时候去世的，之后他才流浪、打工。江阿姨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并没刻意去怀疑什么，也没多问。
　　余婷早上醒来的时候，本不想起床，再赖一会儿，忽然听到客厅里孟思扬和妈妈在说话，顿时睡意全无，急忙爬起来，穿上拖鞋，从房间里出来了。
　　“哟，今儿怎么起这么早？”江文欣探头出来。
　　余婷说：“我昨天不起得更早吗？”
　　“那还不是因为跟同学约会……”江文欣刚说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同学，不就是思扬吗？”
　　余婷说：“我前天起得也很早，去看升旗仪式。”
　　她问：“孟思扬呢？”
　　“这儿。”孟思扬一边摆饭菜，一边问，“叔叔……哦，爸起了没有？”
　　“不用等他。”江文欣说，“不到十点多是起不来的。”
　　余婷去把余乐乐叫起来了。余乐乐出来，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立刻说：“是思扬哥做的。”
　　“哟，你怎么知道？”江文欣问。
　　“因为……跟妈做的不一样。”余乐乐说。
　　“哪儿不一样？”
　　余乐乐说不出来。就像看到两个人写的字不同，满眼都是区别，却一条也说不出来。
　　四人坐下来先吃饭。江阿姨说：“小婷，你在家有时间也该学学做饭了。你哥是男生都会做饭，做得相当不错，你女生却不会，太丢人了吧？”
　　“谁说的？我以后才不当家庭主妇。”余婷说。
　　只要是余婷说话，孟思扬一定会一字一句地听进去，而且想入非非——她这话是不是暗含了什么意思？是不是她觉得他孟思扬会做饭，以后她就根本用不着做饭了，那意味着她心里想的是……孟思扬想得心里突突直跳，急忙打断自己的思路。
　　吃完饭，余婷说：“哥，走，到楼下，我教你骑自行车。”
　　“啊？思扬，你不会骑自行车？”江文欣惊讶。
　　孟思扬说：“呃……会倒是会，不过不会带人而已。”
　　余婷说：“哎，你说的你不会骑车的。”
　　孟思扬说：“是你说要我带你，我以前没带过人，所以说不会。”
　　余婷说：“倒也是。那你试试就行了嘛。”
　　孟思扬说：“算了吧，我怕摔着你。”
　　“你先别带我，嗯，带个书包。”余婷说。
　　孟思扬说：“先试试吧。”
　　两人到了楼下，余婷把自行车推出来。孟思扬已经练了一晚上了，虽然还不熟练，至少能骑了，跨上自行车，往前骑了一段，停下来。余婷说：“看着好不熟练啊。”
　　“骑得不多。”孟思扬说，“我主要是跑着。要不然，上学的时候，你骑自行车，我在旁边跑。”
　　“那像什么样子呀！”余婷叫道，声音又低下来，扭扭捏捏地说，“我要你骑车带着我。”
　　孟思扬说：“那我这两天抓紧练一练吧。”
　　他刚要骑，余婷忽然看见什么，叫道：“哎哟，怎么回事？车子这儿怎么碰掉块漆？前天这儿还是好的呀，昨天一天都没动它，怎么会掉漆？”
　　孟思扬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余婷也自然而然地想，他是昨天中午来的，也根本没到车库来过。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说：“算了，反正也没多大事，抽空去喷一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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