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妖水零（双向奔赴）

　　虽心中有疑惑，南之南还是选择帮忙：“需要我怎么做。”

　　帮忙之前，首先是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水零转身引荐玉红雅，“问她，古梯镇唯一的小狐狸，亦是唯一的狐妖，擅长变化与魅惑之术，你进入古梯镇后，应该见过许多妖怪于镇中出没，其实皆由她幻化而成，古梯镇没有其他妖怪，唯她一只可变幻万象的狐妖。”

　　南之南薄唇微启：“为何？”

　　水零从祠堂角落里再拿出一个蒲团来，置于先前秦艽所放的蒲团旁边，示意担大家坐下来谈，“古梯山上的妖怪胆子小，不敢下山，但是玉红雅又想建立一个人妖和谐相处的镇子，近两百年来，便幻化成其他妖怪的模样，于山下出没，待山下之人都接受了与同妖共处后，再引导山上的妖下山。”

　　南之南沉眉思索，既如此，那玉红雅便万万不可能再化作狐妖模样，去伤害镇民。

　　水零再提出一个重点：“且她从未以狐妖的模样同镇中人打过照面。”

　　即是狐妖，也有意建立人妖共处的镇子，却偏偏不以狐妖之相见人，实属异常。

　　南之南这边也提供了他在镇民口中打听到的消息：“可镇子里不止一人见过狐妖在凶杀现场发狂，只是每次见到人多，狐妖便逃了。”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移向玉红雅。

　　玉红雅扫了大家一眼，虽大家没有怪罪之意，却都认为那就是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错，那就是我，但人不是我杀的。每一次我闻到异常的血腥味，便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现场，可现场除了尸体外一无所有，我一看到尸体，便妖性大发化作原型，每到此时，都有镇民出现，我怕误伤了他们，只能先离开。”

　　玉红雅一闻到异常的血腥味便冲了过去，自然是为了在凶手离开之前抓到凶手，即便没有见到凶手，短时间内，凶手也不可能把现场完全清理干净，总能找到什么线索。

　　南之南眯了眯眼睛，默然片刻：“狐妖的嗅觉比人的嗅觉灵敏，狐妖的速度自然也比人的速度要快，为何回回都有镇民和你同时出现，其中必有蹊跷。”

　　祠堂中一片寂静，显然大家都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但这个事情也不是没有其他突破口，譬如水零，其实早已从玉红雅和南之南提供的信息中，联想到不少作案手法和相关法术。

　　可她默不作声，观察着在场人的反应。

　　南之南和玉红雅眉头紧锁，只是因为无从下手，但秦艽……

　　她一动不动，低着头沉默，但面色平静，偶尔抬眼看一眼南之南和玉红雅，见他们依旧沉默，便又垂下了眼睛。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在装沉默，怕说出什么惹祸上身，毕竟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禁忌，她不知道。

　　“秦艽，说说你的看法，万一有什么话不合适，我保证他们传不出去。”水零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提示秦艽，有禁制在，无需担忧。

　　装死失败的秦艽欲再挣扎一下，嘟囔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人比狐妖的速度快。”

　　说话的艺术，说一半，留一半，便不算骗人。

　　可水零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把她的后路给堵死了，“那你知道什么？”

　　看来没办法蒙混过关了，秦艽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凶手就在那些镇民之中。”

　　她没说可能，也没说是猜想，语气无奈是因为被迫回答，但是答案她十分笃定。

　　玉红雅道：“初始我有过这样的怀疑，事后我亦去查过在场的镇民，都是清白人家，且每次发现我的，都不是同一批镇民。”

　　秦艽眨巴着眼睛，语速轻慢：“那又如何！这么点大的镇子，回回都不是同一批人，才更说明是计划好的呀！凶手不是杀了人就走，他的布局带着很强的目的性，对于他来说，这场连环杀人案中最精彩的部分不是杀人，而是你在现场变成狐妖时，众人的恐惧，你的恐惧。这么精彩的时刻，就算第一回能忍着不看，第二回能忍着不看，第三回……我是真忍不了！”

　　我是真忍不了，秦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朝着一个方向，脑袋轻轻晃动，那笃定的语气，仿佛这局就是她布的，此刻她就在现场亲眼看到那刺激的场面一般，尤其是最后唇角勾勒的那一抹笑，看着乖巧，却颇有深意。

　　水零扬眉看着秦艽，心中颇觉有趣，果然能在她身边待得下去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南之南呢？是当真如此单纯，还是认识的时间太短，隐藏的一面没有显露出来？毕竟玉剑山建立至今几百年，凭什么出他这一个特例。

　　南之南没有注意到水零的目光，而是又回忆起一个镇民同他说的话，当时他并未在意，此刻想来，或许也有深意在里头：“我记得一个镇民同我说过，在狐妖杀人之前几天，镇子里就已经开始流传狐妖害人的流言了。”

　　之前南之南不知道玉红雅从未以狐妖的身份在镇子里出没过，自然对这句话没有太在意，如今想来，既然镇子里没有狐妖，甚至连只狐狸都没有，为何会提前就有狐妖害人的流言传出？

　　“他们怕狐妖。”玉红雅神情落寞，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在狐妖伤人事件之前，镇子中狐狸恐惧，便已经世世代代流传下来了。”

　　世世代代，刻在族谱上的恐惧，如何消解？

　　这个传说，连水零都不知道，她八百年来从未下山，关于古梯镇的事情她也不在乎，山上山下的事情，玉红雅说，她便知，玉红雅不说，她便不知。

　　玉红雅看向水零，问道：“山主，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人间之时，是什么场景吗？”

　　听到自己第一落入人间的事情，水零就一阵恍惚，这与狐妖害人事件有何关系，和镇子中世世代代流传的狐狸恐惧，又有何关系？

　　见水零没说话，玉红雅只能自己说给年龄尚小的南之南和秦艽听：“在水零来人间之前，人间还没有妖怪的说法，那时人是世间最聪明、最强大的种族，他们只敬仰着神，视世间其他走兽为卑贱。”

　　“当时的古梯山下没有城镇，只有一个猎户村落，他们以打猎为生，那几年，京都城里流行用狐皮做的裘衣，猎户们便疯狂狩猎狐狸。”

　　“那年我还是两个月大的小狐狸，有两个狐狸姐姐，狐狸爹爹和狐狸娘亲怕我们被猎户们抓走，便不让我们出狐狸洞，虽然向往狐狸洞外面的生活，但是我们在狐狸洞里面还是很安全、很幸福。”

　　“可有一天，猎户们发现了狐狸洞，他们围剿了狐狸洞，狐狸爹爹、狐狸娘亲、狐狸姐姐们都被猎户的网子网住了，唯有我，在狐狸爹爹的帮助下，逃到了山坡之上，他们哀求我离开那里，可我舍不得，就在一个猎户冲过来要赶走我的时候，一个被火焰包裹的小女孩从天上掉了下来。”

　　玉红雅看向水零，声音哀伤：“我的父母，姐姐，死在你的冲击之下，你身上的火，迅速蔓延至整个古梯山，古梯山上的人、鸟兽、花草树木，被大火波及，无一幸免，唯有你，躺在熊熊大火中，安然无恙。”

　　“山主，那时是你救了我，还给我输送了法力，可是扪心自问，你是因为看我可怜，还是因为愧疚，才救我的？”

　　关于自己掉下来的经过，水零都不记得，她只记得，自己从古梯山上醒来时，看见一只被火烤得焦黑的狐狸，在一堆狐狸尸体旁边哀叫，实在是太吵了，她便救了那只狐狸。

　　是的，只是因为太吵了。

　　水零自知理亏，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

　　玉红雅盯着、了水零许久，不甘、失望，可她终究不能将水零如何，“都不是，我知道。因为那时的你，虽抱着我为我疗伤，却冷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恨上你的，抓我们的猎户，尚会因为我是一只幼狐，于心不忍赶我走，而你却在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动生灵之后，没有一丝感觉。”

　　听到这里，南之南有所动容，他看向水零，若有所思。

　　玉红雅红这眼睛质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那么多鸟兽，你只救我，留我一只狐狸，于废墟之中目睹一切残忍的景象。”

　　水零抬起头来，既然玉红雅想知道，那她便告诉她：“因为你是我来到这世间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我被你吸引而去，用尽了我当时所有的法力给你治伤，把你变成了一只在火中不会被烧死的狐狸。”

　　玉红雅不理解，“你把我变成了妖，变成了除你之外的第一只妖，可是为什么你不用一点法力，救其他的动物，我的狐狸爹爹，那时也在你的身旁，它还有一口气在。”

　　水零看向自己的手，张开，握紧，手中的法力自然流转，她如今已经能完全操控自己的体内的法力了，可那时，她是不能的，“我才来人间，什么都不懂，不懂善恶、不懂生死，你是我来人间听到的第一个声音、见到的第一个生灵，我见你受伤了，便想着怎么把你治好，那是我第一次用法力，我只会一股脑全输入你的身体里，没有人教我法力要省着点分开使用。”

　　你看，时至今日，水零仍可波澜不惊地说出当时的心境，那么简单的念头，简单得让人悲哀，让人又爱又恨！

　　玉红雅不信，“不可能，如果你不懂生死，怎么可能知道我受伤了，需要治疗，你应该看着我被活活烧死才对。”

　　水零看向玉红雅，抬手，手指从玉红雅的肩膀划过，“因为你流血了，我也流过血，有一个小哥哥，见我流血就用法术把我治好了，我见你流血了，自然也要用法术把你治好。”

　　一无所知的妖，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给这世上带来一场烧山大灾，又带来一场狐变妖的奇迹，她出手的那一刻，极致的善和极致的恶在她的身上同时展现，让人无法判断，她这是罪，还是功。

　　这才是玉红雅最恨水零的地方！让她连怪罪水零，都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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