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你我只是流浪人

　　“不要说拯救别人这种话，人也只是人，你也是人，不是圣人，是个好人，但只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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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花开了漫天，越前久留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个说辞。你要是问她对这句话有什么感想，百分之八十九的几率说“樱花确实漂亮，但是天也只是天”这句话也经常被越前龙雅吐槽她不知趣，毕竟谁不知道天空跟樱花就跟黑白分明似的明显？漫天只不过是个浪漫形容，夹杂了点文艺少年少女，还有绘本似的童话说辞。

　　这时候久留就总是应和几声，然后转头问越前龙雅：“那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越前龙雅又总是答非所问，容易避开所有问题，一手抛了个橘子，眉也不皱毫不犹豫地咬下去。久留就用种谁知道那橘子洗没洗干净的眼神瞅他，但也不阻止，也懒得出声说什么，这兄妹俩多年练成的默契也足够他们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答，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还能怎么想，天也只是天。”越前龙雅给了她个完全一样的答案，跟她一样。这也是意料之中，他和她的答案很少不同，在漫长的流浪岁月里的两个人逐步靠近，贴合，好像哪里都一样，又哪里都不一样。他突然低了个头，扫了眼自家妹妹的那双眼，没继续下口啃完那半个橘子，只是用他那双向来凌厉的金眸对上她的，难得认真地。

　　“但是东京的樱花很漂亮，你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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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去看看…”
　　少年温和的声音终于把她早就开始神游的脑袋拉回来，越前久留把半分眼神分给了这片开得正灿烂的樱花。柔软的花瓣，大概柔软到了能被风随时吹散，落到再不可回的陌生地带的程度。
　　越前久留下意识皱了个眉。倒不是说她不喜欢樱花，这地方确实同以前的越前龙雅以及现在正体贴帮她讲解如同导游的凤长太郎所说的一样，漂亮，灿烂，三月末最盛大的浪漫。
　　只是她想起曾经那个难得认真的大哥说哪天带她一起去看，现在倒好，越前龙雅不在，但越前久留也确实看见了。

　　景色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跟语言和文字都不相同，人们总说如果看过同一片风景，那么人和人之间也许就会靠得更近，因为你会开始思考不同时间跟你看到同样景色的那个人，他在想什么，心情又是不是跟你相同？
　　第一次看见的樱花的人能想什么？
　　越前久留嗤之以鼻，她跟龙雅的确算是骨子里残留着浪漫的人，但浪漫到流浪显然就不再是那回事，她太久没看见过什么能让她心头一颤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变得冷漠又麻木。三月末绽开整片的樱花灼人，滚烫烫的，像是烙上了她那双总是凉的眼，滚烫，灼烧。
　　“这就太过了。”她移开目光，没再看似乎除了她以外整个世界都被花瓣灼烧得翻滚的地方一眼，嘟囔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越前龙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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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刚刚有说话吗，久留桑。”挪开视线的第一眼就看见凤长太郎的担忧目光，她又叹了口气。至于为什么凤长太郎这种三好少年会直接称呼她名字？请见回忆：

　　“到了，这是我家。”腼腆的少年抖了抖伞面，把那些滚落的水珠全都留在家门外，然后收了伞，率先推开家门。
　　越前久留也跟着走进去，沉默着跟着面前的凤长太郎，她现在只能看见个他的背影，目测看起来比越前龙雅还要高，不过脊背却更瘦削，直挺，放松，简直是当代正直学生的典范，硬要说的话，让她想起那种学校里的乖乖后辈，三好学生。
　　提到三好学生，越前久留明显不算在内，在美国虽然也读过书，加上她姣好的头脑所以成绩也不错，但却被退学过三次，越前龙雅调侃着说再来一次干脆就别再美国混了，换个国家重新做人如何。至于退学理由，那就留到以后再说。

　　然后就是光明，亮起的电灯，足够宽敞的客厅，也足够寂静。
　　“最近我家人都不在…如果你留下来的话是没问题的。啊，等到他们回来我说一声，你留下来依旧没问题！”凤长太郎边说边挠后脑勺，把背后的大提琴盒倚到客厅墙边，“刚刚你不是说，能帮助到你什么程度吗。如果说是没地方住…旅客的话，提供食宿这种程度还是没问题的。”
　　“嗯，谢谢你。”越前久留面对这种纯粹的好意，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也许是她常年面对社会的缘故，总比这个年纪的同龄人显得更小心，更成熟。随便带陌生人回家，还说着帮助什么的，日本的国中生未免也太无防备了吧。
　　当然，越前久留首先忽略了“家人则是后备力量的这一条”，凤长太郎家境不错，起码从这套大房子和精美装修就能看出来，一个好的家境和父母，总是能帮上不少忙，比如收拾自家孩子热心出来的烂摊子，除非他被拐卖，不然一般损失也自然能够承担。只可惜这点久留跟龙雅从没感受过，自然也没在能想到的范围内，毕竟他们一直过着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否则没人帮你承担的生活。

　　“啊抱歉！因为雨太大了一时忘记说了，我是凤长太郎，冰帝学院国中二年级，请多指教。”
　　“久留。”
　　“嗯…？”
　　“叫我久留就好。”
　　凤长太郎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女身材高挑，比起同龄女生看起来都要发育好了不少，那句话是怎么说着来着…？他努力回想忍足前辈嘴里说出过的两个词：御姐——想到这一瞬，凤长太郎就红了脸。他的小脑瓜又开始转到这个嗓音和态度都很冷淡的少女嘴里吐出的那俩词：くる。是日文没错，但是微妙的有些奇怪，并且也没有姓氏。
　　“这是姓氏吗？”
　　“不，名字。”越前久留大概想到他的疑问，然后终于唇角一勾，跟他大哥同样的薄情嘴唇终于舍得扯出个笑容来，“我是个旅客，今天刚来到东京，之前一直是在美国生活。”但显然越前久留她有姓氏，但她不打算说，并且准备把眼前这个大狗狗少年哄骗到相信为止——她良心都不带痛的。
　　“原来如此。”凤长太郎露出了原来是这样啊——的眼神，他又看了眼少女那双湛色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越前久留除了那双眼睛继承了她爹以外，其他地方基本都是日系样貌，甚至她那头长发，典型的黑长直，只不过发色偏墨蓝罢了——题外话，她不止一次想染成金色，但是被某大哥拦住了，“那久留桑是…”
　　“美籍，不过我母亲是日本人。”越前久留打断他，看少年突然憋回去话的那样子，估计是日本不怎么会打断别人的话。

　　“啊。”凤长太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右手握成拳往左手掌一砸，话题猛然跳跃，“那就看看樱花吧。”
　　“…什么？”
　　越前久留被跳转的话题砸了个正准，疑惑地抬头对上这个浅灰发少年的眼神。出乎意料，坠入一片温和地，对方眸子里满是温润和认真，带着笑意，嘴角也确实不加思索又不吝啬的扬起个笑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专注、坚定。

　　“既然是旅客，那就看看东京的樱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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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什么也没说。”她习惯性地用勾起的唇角回应这个少年的好意，她入住凤家也只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凤长太郎就极为迅速地拉着她逛了便利店和超市，自己掏出零用钱给她生活用品买了个齐全——看样子自从听见久留在这一个认识的亲戚和熟人也没有，露出“未成年少女怎么可以流浪街头无依无靠”的眼神之后就打算一帮到底。期间还打电话给前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着等待对方接听，至今久留都记得这个写作凤长太郎读作灰毛大狗狗捧着手机说着“宍户前辈！那个…女生通常用的洗面奶要买什么牌子比较好啊。”被对面回答了个“那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的眼泪汪汪表情。
　　怎么说呢…那种时候，就算心硬如越前久留都忍不住想去踮脚摸摸他蓬松的灰发，说句“辛苦你了”，毕竟对方为他各种操心的样子无疑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你。”在她突然道谢之后，凤长太郎反而给她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仿佛他觉得自己根本也没做什么似的。之后在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收到的回报这种毫无情调和情商的问题之后，对方也只是笑着对她说“那你多笑笑就好了”。

　　……总而言之，多么善良的国中生。越前久留由此开始了她对着凤长太郎就努力把嘴角上扬15度形成一个正常且能看的微笑的历程。

　　“樱花，好看吗？”凤长太郎指着面前的那些三月的灿漫，笑的比樱花更灿漫。
　　“挺好看的。”越前久留回应着，突然停顿了一会，犹豫着问了一句，“凤在看着樱花的时候，会想什么吗？”
　　面前的少年顿住了一瞬，依旧像是被头一次问到这种问题。按照日本的礼仪，大概很少人会去不客套，而是直白地把人剖开，对着心里话进攻。

　　“在想什么啊…”凤长太郎微躬下脊背，久留也注意到了，像是顾忌比她高了一截的谈话方式似的，他总是把原本轻松挺直的背对着比他矮的谈话人弯下去，非要体贴到这种程度不可，“每当对时间流逝感到遗憾的时候，只要看看樱花，就会觉得这才是它们刚准备开放的季节，四月来了。时间流走了，又有新的时间到来，更有生命力，更强大。”少年笑着说出这些句子，毫不保留，从不用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心里话。
　　“想得真多呢。”越前久留像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犹豫，再犹豫，终于看了看樱花，又转头看了眼凤长太郎的脊背突兀地提起一句，“你不用非得去当个圣人，做个好人就够，帮别人太多忙会让自己…”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被凤长太郎打断了。他难得打断别人，但还是挂着抹无害的笑，脖颈上那坠十字架项链在太阳底下熠熠发亮。他坦率的让人惭愧，直白的让所有黑暗都相形见绌似的，对越前久留来说太过耀眼，太过美好，太过避之不及。

　　为什么？她默念。
　　“我知道。”灰发的少年站在三月末的尾梢和灼人的天地里，自信，温和，坚持自我，对她露出个安心吧的眼神，“我知道。”

　　他说，我知道。但我会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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