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天尊与男德班漏网鱼小娇夫

　　“阿福！”阿旦欢呼雀跃地奔向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泥的小乞丐。
　　谢凌见状放下心中戒备，恢复一脸冷漠的神色看着他们。

　　阿旦抱着那叫作阿福的小乞丐左看右看了半天，忽然没头没脑地哭道：“你还活着呢！”

　　谢凌忍住了想要翻上去的白眼：这个旧叙得很好，下次别叙了。
　　刚在心中腹诽完，就冷不丁被阿旦哭着拉上前去：“阿福，这是我刚认识的好朋友小聋子！”

　　谢凌微微皱眉，嫌弃地抽走了胳膊：第三次......本神尊大人大量，念你是个凡人小孩不和你计较了。

　　阿福小脸干瘦脏污，一双小眼睛却很机敏，看了几眼神情倨傲的谢凌便说道：“阿旦，这个小聋子一定很招人打吧？”
　　谢凌终于忍不住把白眼翻了上去。

　　谢凌一言不发，漠然地听阿旦给她介绍了他全村唯一的好朋友，眼前的这个小乞丐阿福：出生前爹就因饥荒饿死了，娘生了他不到一年染疫病也死了。全村因疫病死绝之后，就剩一个老瞎子和他还活着，老瞎子抱着他出门乞讨，艰难地养到五岁学会上街行乞，老瞎子说自己以后有了指望，结果第二天老瞎子就被街上的马车撞死了。好在人机灵嘴甜被另一个乞丐要去认作儿子养到七岁，结果一场战乱四处逃命时那乞丐又被兵匪砍死了......后来逃难来到寡夫村，不多久就被寡夫村昆仑大天师抓走说是要去献祭天神，从此了无音讯。

　　谢凌不由得撇了阿福一眼：你怕不是也来凡间渡劫的。

　　谈及往事，阿福失声道：“阿旦，你知道什么是‘两脚羊’吗？我就是被那狗天师卖去做‘两脚羊’的！”
　　阿旦还要再问，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谢凌已经动怒开口：“卖给谁了？”
　　阿福害怕地指了指东边：“很远，我逃了三天才来到这里。”

　　阿旦还要再问阿福什么是“两脚羊”，谢凌愤然道：“就是选你们这年龄的童男子，用铁钩穿了脚脖子活着挂在肉摊上，谁想吃哪一块儿就剁哪一块儿，有孽障说味道似嫩羊肉，故称‘两脚羊’。”
　　阿旦听了瑟瑟发抖，阿福想起往事哭个不停，谢凌心里翻起一阵恶心：怎么本神尊没有了七岁之前的记忆，偏偏却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如今我是七岁小孩的肉身又没了法力，一件法器也无，不然现在就去除了那些祸害！

　　三人边走边聊，毕竟都还是小孩心性，一起吃着糖葫芦路遇一个说书人，就和一群看热闹的路人驻足听了起来。

　　说书人似是梁国逃难而来，弹着一把破柳琴，眉飞色舞：“上回小老儿说了那昭国一世天尊谢一，这次且说那昭国二世天尊谢堃。那谢堃自幼是凶猛狠辣，生得四头九臂十八对翅膀儿。初登大位，就废了那谢一当年立下的所有法度，谢一后宫唯一的男宠不从她，她就把那男宠杀了，又给自己广纳后宫。那昭国的男人呐，只有她谢堃不认识的，没有她谢堃没睡过的......”

　　“睡过”？谢凌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只记得这是一个凡间虎狼之词，却不记得具体是如何睡。想来不过就是躺在一处休憩而已，一个凡人已经很蠢很烦了，还要换不同的那么多凡人躺在一处，也不知这前任天尊有何乐趣？如此自苦？

　　众人陡然提起了精神，笑嘻嘻地问那说书人：“昭国那么多人，却不知道谢堃是怎么睡过来的？”
　　说书人神秘一笑，掏出一个扔了铜钱的破碗：“那是另外的价钱。”

　　一时间，扔了铜板的看客就挤了进去，没出钱的看客就被推到外边，也听不见里圈说了什么。

　　谢凌毫无兴趣，转头去租了几本新出的地摊话本并一袋瓜子蹲在路边嗑了起来。
　　不识字的阿旦跟阿福软磨硬泡，逼得谢凌忍不了他们呱噪，跟他们讲起了话本的故事：三千年前，有一位女帝临朝称制，后宫三千。其中有一位不甚得宠也不算无宠的侍君乃重臣之子，因父罪被女帝亲手处死，处死之后却发现他并未参与谋反，念及侍君平日好处，便日日思念，祈望来世重逢......后来那女帝就念着侍君生前喜欢嗑瓜子看话本的爱好，一边嗑瓜子一边写了这个话本，名曰长相待。

　　谢凌一边嗑瓜子一边给阿旦阿福念话本，念完已经眉头紧皱脚趾微蜷：什么狗屁不通凑字数的话本，速给本神尊退钱！

　　阿旦却听得很入迷，喃喃道：“小聋子，这个话本听得我好难过。为什么他们不能永远在一起？那个侍君会不会也在来世等她，明白了她原来是喜欢他的，他还能不能再等到她啊......”

　　谢凌不耐烦地翻了翻另几本话本，发现在别的话本里面，这个女帝喜欢的是另外的人，同样许下了来生相见的诺言......啊呸！区区一介滥情凡人，后宫三千难道还能重生三千次不成？这都写的什么玩意儿？
　　碍于神尊身份，她最终忍住了更加想要退钱的念头。

　　穷，莫约也是本神尊的一种劫数。
　　谢凌仰头在心中慨叹，忍不住又嗑了一把瓜子。

　　三个眼生的七岁小孩子走在街上很是显眼，有拐子偷偷跟了他们一路，确认是三个没有家中大人跟着的小孩，便起了歹意。

　　谢凌三人行至一处人少的街角，忽听一人呼哨一声，便斜刺里窜出四五个獐头鼠目的人贩子来，把三个小孩都拍晕装进了麻袋里。

　　醒来时已经被捆住手脚封了口，脸上的脏污也被人仔细洗干净。眼前是一胖一瘦两个人贩子正在对三人评头论足，讨价还价。

　　那胖人贩子一脚把阿福踢开，冲那瘦人贩子说道：“这种货色你直接卖与肉店便是。”

　　对着谢凌多瞟了几眼：“这个倒是极标致，只可惜是个女娃，若是男娃一定在花鸟使那边卖个高价......卖给人做香火倒是正好，可惜如今兵荒马乱找不到有钱的好主，也就不值钱了。”

　　又盯着阿旦细细看了，不禁啧啧称奇：“这荒山野岭，居然.....”
　　那瘦人贩子连连夸耀：“您看他这眉眼这鼻子这嘴，还没长开呢已经有了那么点意思，我干了十几年都没见过这么有前途的男娃。”

　　胖人贩子仿佛看见一棵摇钱树似的，眯眼仔细摸了摸阿旦的身骨，看了脚，又嫌弃地连连摇头：“我大昭男子，以‘白瘦幼’为美。这男娃想要‘白’倒还可以后天保养，只是这‘瘦幼’......你看看他这一身骨架也是奇了，现在不显眼，以后怕是长得比城门楼还高还壮不可！还有这双脚，以后整整一匹布去裹怕是都裹不住，骨头太粗太硬了咦啧啧啧......”

　　谢凌不屑地看了一眼和自己同岁却矮了一大截的阿旦：他瘦得像个豆芽菜似的，虽然脸皮是有城墙那么厚，但能“长成城门楼那么高壮”定然是你们为了砍价信口胡说。

　　两人互相砍价一番，最后把三个小孩分头卖了。
　　阿旦被封了嘴，一个劲儿冲谢凌哭着摇头。
　　谢凌第一次看到阿旦被洗干净的脸，今天才发现阿旦长得很是俊秀，眉间还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

　　阿旦呜呜地哭着满脸是泪，谢凌盯着他眉间那粒朱砂痣，不知道为何心里就像突然被人猛锥了一下：这小呱噪鬼长得......有些古怪啊。

　　谢凌挣扎着想要挪过去救阿旦，但如今肉体凡胎自身难保，直接被人贩子一棍打晕了。

　　等谢凌再次醒来已经卖给一户寡夫做了女儿继承香火，那寡夫油头粉面有些猥琐：“乖女儿，以后我就是你亲爹爹啦！”
　　谢凌默不作声，在心里大骂：你必然不是我爹，但我绝对是你祖宗。

　　阿旦经了几次转手，被人带进了府衙，一路上听人说神都的花鸟使路过此处，选二十个样貌出众的男子做伺候天尊的内侍宫人。

　　管事的人一走，几个年纪大点的男孩子便在一起议论纷纷。

　　“我可是听说，二代天尊渡劫失败已经失踪很久了，估计是......没了。”

　　“她怎么可能死了呢？当年我邻居家的女婿的姐夫见过她，说她长了一百个头，五千个手臂，一手拿一个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

　　“嘘......二代那个是真的死啦！怎么死的不知道，听我神都做官的远房亲戚说三代已经降世了，现在神都城乱作一团，都在暗中派人找她呢。”

　　“那我们这进宫伺候谁去啊？”

　　“谁知道呢，也许到时候下一任天尊就出现了吧......”

　　阿旦无心和人聊天，只坐在墙角偷偷抹眼泪：爹爹，小聋子，阿福......你们在哪里呢？我想回家......呜呜呜......

　　过了正午，管事的喊一群待选的男孩子入内。一位身着湖蓝宫装的老内监端坐首位挨个查看，心不在焉地看了进来的这些人，摆手不止。

　　忽然看见阿旦入内，虽则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素布衣衫，脸上均不施粉黛，但更显得阿旦相貌出众，引得满堂暗叹。

　　“近前来。”那老内监招手让阿旦过去。
　　管事忙把阿旦推了过去。

　　老内监仔细看了看阿旦的脸，点头表示满意，又去摸阿旦的身骨，当即变了脸色开骂：“你们搁这儿糊弄谁呢？满共就这么一个模样还行的，选人也不看看这骨架？‘白瘦幼’他能占几个？将来入了宫，是用来挽起袖子给天尊表演个耍大刀呢？还是露出这大脚丫子给天尊表演个下河插秧？”

　　入宫无望，教坊司也不收，还落得个“插秧户”的笑名，大户人家也不喜大脚男子做侍失了体面，阿旦被人贱卖给了一间青楼。

　　这间青楼不大，只有阿旦一个雏伎，因年龄太小就先学唱曲儿弹琴待价而沽。
　　阿旦像个榆木疙瘩似的，唱曲儿没一个字能在调上，弹琴会有人抱着被子问店里是不是开了弹棉花的营生。每天被老鸨骂的很惨，一学艺就要挨藤条，打得身上没一处好肉，仍是不开窍。

　　老鸨被气得无可奈何，罚他去做又脏又累没有前途的厨房杂役，每天干苦力活。阿旦找到了用武之地，窝在厨房劈柴烧火担水刷锅喂狗样样在行。
　　老鸨开始还很满意，后来渐渐发现厨房做好的鸡鸭鱼肉总是无故失踪，连看门的两条狗都饿瘦了两大圈，每天无精打采。

　　老鸨以为出了内贼，却从不见有人带了厨房的东西拿出去变卖，直到有天亲眼看见阿旦吃掉了一整只鸡一整条鱼并一大桶米饭。
　　看门的两条狗眼神幽怨地冲阿旦小声汪汪，阿旦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吃得一丝儿肉也没有的鸡骨头放进狗碗里。

　　老鸨气急败坏，毒打阿旦一顿，命人严加看守厨房：阿旦与狗不得入内。
　　阿旦每天饥肠辘辘地去干活，饭总也却吃不饱，只好偷偷去抢两条看门狗的吃食，两条狗渐渐饿得都快皮包骨头了。

　　一天阿旦跟着其他杂役出门拉菜，拉完一车菜，别的杂役前脚进门，后脚两个看门狗就咬住阿旦衣裳把阿旦单独拽出了大门，用嘴衔着门栓锁上了门。

　　阿旦楞在门外，忽然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大黄二黄谢谢你们！”
　　两条饿得发慌的看门狗汪汪两声，仿佛是说：求求你了，赶紧走吧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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