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祁曜被手机铃声吵醒，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眯着眼从床头摸到手机接通，“谁啊？”
　　“祁曜？还没起？”苏兰枻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
　　“我靠”祁曜瞬间睁开眼，从耳边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时间，上午八点。“不好意思，前两天平安夜，圣诞节酒吧连着忙了两个晚上，我把今天的拍摄往后推了忘给你说了，那什么？你现在在哪？”
　　“知道你忘了，开门吧，在你家门口。”苏兰枻叹了口气说。
　　祁曜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客厅打开门，苏兰枻穿着羽绒服提着早餐面带笑意地站在门外。祁曜赶紧从门边让开，把苏兰枻迎进去说：“我说昨天一直觉得忘了件事，就是想不起来。这大冷天的跑过来，冷不冷？”
　　苏兰枻把早餐放在餐桌上，面无表情地说：“能不冷么，大早上站小区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怕你在开车也不敢打电话，跪下磕头吧。”
　　祁曜讨好地笑着：“苏助真是我的错，跪下就免了吧，你打我吧，别打脸。”
　　苏兰枻看着祁曜，大概是听见他说在门口才从床上爬起来，头发太短看不出乱，T恤的领子歪着，露出半截锁骨，脚上拖鞋也没穿。苏兰枻动手把祁曜的领子拽正，说：“逗你呢，快去洗漱吃早饭吧。我昨天看你们酒吧的公众号发的东西就猜你今天早不了，专门去问了刘启才知道。反正我早上也没事，醒了就直接过来了。”苏兰枻刻意说地云淡风轻，想让祁曜忽略他特意带着早饭过来的事实。
　　祁曜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也的确没有多想，知道苏兰枻没有站在小区门口白等一个早上，就随意地点了点头回卧室穿了拖鞋去洗漱了。苏兰枻把早餐从餐盒里拿出来装进碗盘，端出来放到餐桌上。祁曜正好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两个人一起坐下吃早餐。祁曜直到喝了第一口热粥才算真正清醒了，粥应该是在他家小区门口买的，是他熟悉的味道。但是苏兰枻住的小区到这里并不算近，他又没有车，坐地铁要将近一个小时。祁曜叹了口气：“你坐地铁来的？”
　　苏兰枻看了一眼祁曜，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说：“时间还早，地铁上人倒是不多。”
　　祁曜又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开口。他觉得苏兰枻的脾气有点太好了，不管他到底多忙，工作行程忘记告诉苏兰枻已经是他的不对了，苏兰枻居然还能早起过来给他送早餐。祁曜想了想，还是说：“兰枻，不管你有没有生气，我觉得我还是应该郑重地跟你道歉。昨天没有提前告诉你的确是我的疏忽，我不能因为我们是朋友就轻易的掀过去，我觉得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苏兰枻放下筷子和汤匙，说：“从朋友的角度我的确是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理解你这两天有多忙。从工作伙伴的角度，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苏助，不会有下次了。吃饭吧。”祁曜笑着说，“这两天酒吧里挺热闹倒是真的，景明他女朋友也去了，他还跟我说他叫你过去，你没答应他。”
　　“最近拍片子，我都习惯了晚上回家写曲子。而且过节酒吧人太多，你们也都顾不上我，我才不去凑热闹。”苏兰枻说。
　　“我就跟景明说你肯定嫌人多不去，他还非不信，一定要自己撞一撞墙，你看我就没有叫你。”祁曜得意地说。
　　“是啊，您直接把我给忘了。”苏兰枻揶揄到。
　　“哎，我错了苏老师，三顿小龙虾怎么样？或者火锅？”祁曜笑着跟苏兰枻示弱。
　　苏兰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成交，带上社畜乐队一起。”
　　祁曜说：“我说不带他们也会赖着脸跟上去的。对了，景明说跨年那天让我们都空出来，他女朋友一月份过生日，但是碰上工作日，所以他们商量凑着跨年夜提前过了，大家也一起聚一聚。”
　　“行啊。”苏兰枻点点头说，“我没问题，就是一月份我可能要回公司几趟，跟师父商量一下明年的工作安排什么的。”
　　祁曜说：“没事，你去公司之前跟我说一声就行。”
　　两个人吃完饭直接去了李晴他们学校，到了李晴办公室，发现李晴不在。一开始祁曜以为她去上课了，后来回忆了一下课表，才想起来李晴这节没课。祁曜问了办公室的一位老师，才知道李晴被教导主任叫走了，具体原因那位老师没有明说，看表情祁曜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然后联想起来刚过去的圣诞节，祁曜心里大概有了猜测。犹豫了一下，祁曜还是和苏兰枻拿着机器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到了办公室门口，祁曜没有开机器，而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徐主任说请进，两个人进去。李晴坐在徐主任的办公桌前，没有回头。
　　祁曜笑着说：“徐主任，你好。刚才我们去了办公室，老师们说李晴被您叫走了。我就过来问问，看今天的拍摄还能不能继续？”
　　徐主任朝祁曜笑笑说：“小祁过来啦？没事，拍吧。两个学生早恋，不是什么大事。 ”
　　祁曜道了谢，说了声打扰就直接开了机器，对着李晴的背影开始拍。苏兰枻弯下腰把收音麦克风放到了办公桌一旁的地上。
　　“李老师，我说的这两个学生的情况你了解吗？”徐主任问。
　　“了解，我之前也跟他们两个谈过了。”李晴说。
　　徐主任叹了口气，说：“你谈过了？怎么谈的，他们为什么没有分手？我开会说过多少次，遇到早恋第一时间通知家长，让家长过来一起解决。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学校也不用承担责任。”
　　李晴斟酌着开口说：“徐主任，我觉得面对早恋不能用一刀切的方式，这不是让他们分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啊。”
　　徐主任不满地说：“怎么不能解决，小孩子懂什么情和爱。我在学校呆了这么多年了，没有见过因为分手出事情的！反而那些纠缠不清，藕断丝连的容易出问题。”
　　“他们已经17岁了，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李晴无奈地说。
　　“行了，不是小孩子也是学生，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早恋能有几个不影响学习的？你们年轻教师思维活跃是好事，但是这种问题还是我们老教师有经验。这样，你一会儿回去跟两个学生的家长联系一下，请他们下午来学校一趟。你跟他们谈谈，中心思想以杜绝早恋，安心学习为主。你谈不好的话就让我来谈。”徐主任说。
　　李晴答应道：“好的，我下午会好好跟家长谈的，您放心。”
　　徐主任摆了摆手说：“回去吧，有什么事及时跟我汇报，处理不了也及时跟我说。”
　　李晴点了点头，从办公室里出去，祁曜直接跟着李晴出了门。苏兰枻走在最后，跟徐主任打了声招呼，也关门出去了。李晴一出门，就一路跑到操场，跑了两圈才停下，祁曜一直在后边跟着。苏兰枻追到操场就停下里站在跑到的最外圈等了。两圈后，李晴慢慢停下来，沿着操场慢慢走。苏兰枻跟上去，和祁曜一起走在李晴的后边。下课铃声响，李晴去教室把李知乐和张悦从教室里叫出来，带着他们去实验楼找了一间空教室。三个人找位置坐下，李晴坐在两个人的对面，说：“你们恋爱的事情被徐主任知道了，我没有能够说服他，所以我要联系你们的家长下午来学校一趟。”
　　张悦猛地瞪大眼睛，说：“老师！”
　　李知乐反应没有像张悦那么强烈，但是显然也有点紧张了。
　　李晴叹了口气说：“既然没能说服徐主任，我更不能保证说服你们的家长。但是我会尽量让他们理解你们。如果，他们不能理解，并且要求你们分手，我希望你们可以理智一点。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冲动，知道吗？”
　　张悦已经开始掉眼泪了，李知乐有些着急，甚至没顾上安慰张悦，只是问李晴：“如果我爸妈他们真的要求我们分手，我们怎么办呢？”
　　李晴觉得有点心累，班主任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活。她叹了口气说：“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们自己。真分手或者假分手，决定你们关系的只有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只希望一点，不管你们做出什么选择，都是你们经过慎重考虑做出的决定，然后想一下自己能不能为这个决定造成的后果负责，或者说是否能够承受。”
　　李知乐听进去了李晴的话，握住了张悦的手安慰她，张悦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李晴觉得两个人都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又坐了一会儿，三个人一起离开了教室。然后李晴回办公室分别联系了张悦和李知乐的父母，并没有在电话里跟他们说是什么事情，只说有点事情需要他们过来一趟。两个学生的父母都答应下午会空出时间来学校一趟。因为下午李晴要跟学生的父母谈话，祁曜决定继续留下来拍摄。下午三点，李知乐的父母先到了李晴的办公室，两个人敲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以后看到摄影机以及摄影机后的苏兰枻和祁曜，楞了一下，没有进去。李晴立刻反应过来，起身去迎两个家长进来，笑着说：“是李知乐的父母吧？快请进，这两位是给老师拍纪录片的，没关系，不用在意。”
　　李知乐的父母点点头，跟李晴握了握手，李晴给两人搬了椅子，请两个人坐下，然后走到饮水机旁给两人倒水。倒水的空挡，张悦的父母也到了，两个人也是看到苏兰枻和祁曜愣了愣，张悦的妈妈还退了一步看了一眼门牌，以为是走错了。李晴放下一次性水杯，把两位家长迎进来，搬了椅子让他们先坐，又去接着倒水。四位家长坐着互相笑了笑，都没有开口说话。李晴倒好水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看着坐在一起的四位家长。笑了笑说： “今天叫咱们过来主要是聊一聊两个孩子的事情。”李晴停了一下。
　　四位家长立刻明白是什么事情了，张悦的妈妈瞪了一眼张爸爸说：“我就说这孩子最近不正常，莫名其妙的就笑，你还不信！”
　　李知乐的妈妈问李晴：“知乐的成绩受到影响了吗？ ”
　　李晴说：“两位同学的成绩暂时都没有受到影响，一切正常。”
　　李知乐的妈妈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张悦的爸爸犹豫了一下说：“那李老师，这件事情学校是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们徐主任的意思是最好让两个孩子分手。我的建议是还是先跟孩子谈一谈，最好正确引导。恋爱也不全都是洪水猛兽。”李晴慢慢地说。
　　李知乐的爸爸说：“现在没有影响，那是感情还稳定，万一以后吵架了闹别扭了，影响了成绩，谁来负责？”
　　另外三个家长显然也有类似的忧虑，都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
　　李晴斟酌了一下，继续说：“所以要跟孩子好好谈一谈，正确引导。影响孩子成绩的因素有很多种，就算没有恋爱，也可能有其他的事情。我们不可能把这些因素全都排除，所以我们只能教孩子怎么面对这些事情。”
　　张悦的妈妈点了点头说：“李老师你说的也有道理。”其他家长也都没有说话。
　　李晴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也只是给各位一个建议，具体怎么处理还是看家长的决定。学校还是配合你们，但是我也希望各位跟孩子谈的时候能够心平气和地聊聊，青春期的孩子逆反心理严重，一味批评的话我担心适得其反。”
　　送走几位家长之后，李晴狠狠地松了口气，说：“一会儿没课了，晴姐今天要早退去商场逛一逛。班主任这个活儿太难了，我现在有种在当保姆的感觉。”
　　祁曜关了机器，也打算收工了。苏兰枻说：“这会儿都已经快放学了，不看晚自习也算早退啊？”
　　李晴点头说：“是啊，那帮小崽子，也没有特别老实，特别是晚自习，不看着他们就不写作业看课外书，偷偷玩手机。太难管了。”
　　第一次这么早收工，才下午五点多。祁曜坐在车里想了想说：“前几天张万峰把他写的东西给我了，我看了看，觉得写得挺不错的。但是一直没拿给我妈看，正好时间早，我打算今天回家一趟。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啊，回家写曲子。”苏兰枻随意地说。
　　“不然你跟我回家吧？”祁曜说。
　　苏兰枻手里的安全带卡扣一下子滑了出去。祁曜笑了笑：“这么惊讶干嘛，跟我回去吃一顿饭而已。我上次回家就跟我妈说要把你介绍给她了，一直没找着机会，今天正好啊。”
　　苏兰枻把安全带扣好，说：“这太突然了吧，我也没有准备礼物。今天穿的也有点休闲......”
　　祁曜看着苏兰枻一脸紧张，觉得有点好笑：“我说兰枻，你是去你哥们儿家吃饭，不是丑媳妇去见公婆啊。而且我家没那么多讲究，张宇去我家吃饭从来不带礼物，穿着拖鞋就去了。走吧，听我的，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
　　苏兰枻脑子里一团乱，全是祁曜的那句丑媳妇见公婆。以致于他忘了张宇空手穿拖鞋去祁曜家是因为张宇家就住在祁曜家对门。苏兰枻听着祁曜给周琴打电话，心里不断地想，他这也算是丑媳妇见公婆了吧，算吧算吧。苏兰枻觉得还是应该买点东西去，不能空手。苏兰枻沉浸在脑内世界里，没注意到祁曜已经打完了电话。
　　祁曜看着拽着安全带低着头的苏兰枻，摸了把苏兰枻的头发说：“回神了嘿，醒醒，醒醒，到家啦，再不醒给你锁车上啦！”
　　苏兰枻听着祁曜越来越不着调的话，说：“你小侄子好歹也是祖国的花骨朵，你怎么忍心这么摧残？”
　　祁曜说：“什么小侄子，这是我小时候我爸妈逗我用的。我小时候是那种一上车就睡觉的类型，所以每次我爸妈就这么逗我，我立马就醒过来自己下车了。”
　　苏兰枻笑着说：“那你爸妈也挺有意思的。”
　　祁曜故作不满地说：“苏兰枻你双重标准可不行啊，以为是我这么对我小侄子，就是摧残。换成我爸妈，就是挺有意思。我觉得我脆弱的心灵也被你摧残了。”
　　“行了，一会儿拿胶带给你补一补。我们在附近找个商场吧，我还是觉得空手去你家做客不太好，你找个地方让我买点东西吧。”苏兰枻说。
　　祁曜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苏兰枻，就找了最近的商场，两个人进去买礼物。
　　苏兰枻一边逛一边问祁曜他爸妈喜欢什么，祁曜搭着苏兰枻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说：“不用费心挑，地下一层拎一箱纯牛奶完事儿。”说着就拐着苏兰枻往地下一层的方向走。
　　“不行不行。”苏兰枻拒绝着，然后右手拽着祁曜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腕往相反的方向拉。
　　祁曜停下来，“一箱嫌少？那就两箱。”
　　苏兰枻看着祁曜没有说话，祁曜叹了口气说：“就算买其他东西，也要先坐电梯上去吧，一楼都是卖鞋包和服装的啊。”
　　苏兰枻跟着祁曜去坐电梯，说：“祁曜，我没去朋友家做过客，所以我想正式一点，给叔叔阿姨带一份代表我心意的礼物。”
　　祁曜右手抬起来，拽了拽苏兰枻的耳朵说：“知道了，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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