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又掉队了

　　“故事讲得好！”
　　远方突然传来龙言的声音，只见她笑眯眯的，在一群骷髅傀儡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然后鼓了鼓掌。
　　我和温莎抬头对视，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然后从树洞里出来，在龙言面前站定。
　　我好整似暇地拍拍自己的衣袖，不在意地瞥了眼龙言。又扭头看看温莎。
　　温莎死死盯着她，脸色铁青。
　　啧。

　　龙言笑得很诡异，她身边的骷髅傀儡们目光空洞，像一尊尊没有生气的提线木偶。我想起来我刚回来的第一个月，多多他们带我回忆唐人街的那次冒险，讲起殷灵身边也是有这么一群提线傀儡。（详情见《查理九世之鬼公主的嫁衣》）

　　我突然就很想笑。

　　龙言眯了眯眼：“唐晓翼，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咳了一下，眼神示意她身后，戏谑道：“我认识一个小孩儿，喜欢装神弄鬼总搞一些小孩儿玩的把戏。不承想你都多大的人了，也还搞这一套。”
　　龙言听了也不生气，依然笑容满面：“童心是多么难得可贵的东西啊！一个人若没有童心，那就变成无聊的大人了，多没意思啊。”
　　“我们都是富有童心的好孩子，”龙言惺惺作态，“所以，我们就来玩个游戏吧！”
　　她看着我和温莎站在一排，眼风在我俩身上扫来扫去，然后一拍手：“那我们就玩——‘好朋友反目成仇’的游戏吧！我还是喜欢看你们互掐，这样岁月静好的站在一起，实在是太奇怪了。”
　　温莎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还想命令我？”
　　龙言好笑地看着他：“小公爵，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好人了吧？难道跟唐晓翼在一起待久了会受什么辐射吗？真是满口荒唐话。你可别忘了，你跟我早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上了你的贼船就一辈子是你的人了啊，”我讽刺道，“温莎，你这是买了她的黑票啊，可上了大当咯——”
　　“我可没耐心跟你们墨迹，”龙言翻了翻眼皮，她抬手看了眼手表，“二十分钟，我要一个结果。”
　　她眼神危险：“你们之间只能活一个，开始吧，把对方杀死，活下来的那个人，我承诺你一个好处。”
　　真不知道她的自信是哪儿来的。我无语，总算见到了一个比墨多多还笨还蠢的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什么好处，说来听听。”我懒洋洋地说，瞟了一眼温莎，“要是真能吸引我，那我就愿意参与你的游戏。”
　　温莎怒目相视：“你！”
　　我：“嘘——”
　　“好，那可听好了，”龙言看着温莎，然后慢慢举起自己的手臂。
　　黑袍长袖随重力落下，冰冷的灯光下，龙言露出来的那半截手臂......赫然是完好的！
　　短短的一小时，龙言的手骨上，生出了新的血肉！

　　温莎错愕，他震惊的说不出话，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左胳膊把衣袖撸了上去，见左臂上什么也没有又迅速重复动作，他抓着我的右臂，然后身体狠狠一抖。
　　“嘶。”我皱了下眉，把胳膊抽了出来，又掀起来衣袖自己看了眼。
　　有一个针孔。
　　我抬眼向龙言扫去，眼神犀利：“你早就已经拿到我的血了。”
　　“我看起来很蠢吗？都抓到你了还不赶快抽取血清，还任由你在我的实验基地乱跑，”龙言耸耸肩，轻蔑一笑，“我早就第一时间拿到了你的血清，所以刚才没找你，也是因为先去看实验结果了。”
　　“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唐晓翼，你的DNA图谱中，有能克制生命树复制技术带来的副作用的答案，你看，这就是答案。”
　　她陶醉地欣赏着自己的手臂，然后举起双手在空中交叠，做了一个经典的舞蹈动作。
　　“多完美啊，温莎，唐晓翼现在已经没有用了，如果你现在把他杀掉，我就把这配方给你。”龙言的声音像魅惑人心的魔鬼，“我知道，你一直想变回正常人，拥有正常人的人生，不是吗？”
　　温莎盯着我胳膊上的针孔，喃喃自语，语言中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唐晓翼的血......真的......”
　　“哎哎等等，”我出言打断，挑挑眉看着龙言，“我可是正常人啊，你这个‘好处’只能激励温莎，我可不稀罕。”
　　龙言冲我点点头，笑着说：“我自然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唐晓翼，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忆吗？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还有——”她摸着自己的脸，自以为摆出了很好看的姿势，“关于你的母亲，小时候为什么丢下你不管，等你长大后又迟迟不肯见你，她现在去哪儿了，这些，你都不好奇吗？”
　　我冷下了脸。
　　“这就对啦！”她见我变了脸色兴奋地直拍手，又“哎呦”一声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跟你们谈条件可真耽误时间，现在，你们只剩下十分钟了。”

　　“游戏——现在开始吧！”

　　“等一下！”
　　“......”龙言柳眉一竖，指着我叫：“唐晓翼！你又要说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表情恢复了泰然自若的模样，开口道：“有点不公平啊，温莎的身体可是经过了改造的，一拳就能把我打个半死，我却连个武器也没有，简直手无缚鸡之力啊。”
　　我假笑着：“不公平的游戏可不好玩哦。”
　　龙言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说：“也有道理。”她眼风扫了扫身后一个手下，后者领意，双手将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呈上来。
　　藏银刀。
　　我的眼神闪了闪。
　　我刚要上前，龙言：“别动！”
　　她远远的把藏银刀扔了过来，然后抬了抬下巴：“开始吧。”
　　啧。
　　我撇撇嘴。

　　温莎好像在做思想斗争，但他最后看向我，身体却没有动。
　　“要不要我帮帮你们啊——”
　　龙言幽幽开口。

　　我刚回头准备接烂话拖延时间，想再找行动机会，但余光瞥到侧面冲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我迅速蹬地闪身，胸膛与温莎的手骨堪堪擦过。
　　见我躲过，温莎又立马一勾拳跟了上来，重重打在我身上。

　　“嘭！”“......呸！”我摔出去三米远，吐出来一口血沫。下手真狠，肋骨估计断了。

　　温莎仍不死心，他扑上来的动作快得像只野兽，我就地打滚，抢先一步伸手够到了藏银刀，然后横在胸前——

　　我本意只想自卫，不想伤害他。但是温莎毫不畏惧，像没看见刀似的冲上来掐住我脖子，然后死命收紧。藏银刀顺势刺破他的黑袍，但他的身体全是空骷髅架子，刀从胸腔缝隙中刺穿进去，对他没有丝毫损伤。

　　窒息感太强了。我的颈椎传来丝丝爆裂声，大脑一瞬间充血。我膝盖蓄力狠狠顶在他身上，藏银刀拔出来重新刺进他的腕骨，绕轴一圈狠狠滑下。

　　“咔嚓！”他的手筋断了，压迫在我脖子上的力量削弱，于是我趁热打铁抬起另一边胳膊对着他太阳穴迅猛肘击，温莎受力而倒。

　　我赶紧滚了一圈躲出来，半跪在地上喘粗气，脖子疼得要断掉，眼冒金星。
　　眼前的地面隐隐重影。

　　我差点被温莎杀死。
　　不，他现在已经不是温莎了。
　　他也是能受龙言操控的骷髅傀儡，我早该想到。
　　“你真恶心......”我的嗓子里全是血，已经哑到要说不出话了，我对龙言说，“你真恶心......”
　　我双目猩红紧紧握拳，眼前的温莎早已重新站了起来，没有龙言的指令，他连痛都不能说。
　　他的右手腕骨已经完全断了，额头上也流下了掺杂着黑水的血。
　　温莎双目空洞。

　　“没办法，他不想跟你打，我只好代替他做决定了！”

　　龙言假惺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怎么样，还继续吗？我还没看够呢。话说，你的战斗力下降的可真厉害啊唐晓翼——”
　　她问了等于没问，因为还不等我说话，温莎又直奔而来，我空手硬生生接住了他一拳，但抵不过他劲儿大，因惯性狠狠砸在树上。
　　“可别伤害了我的神树——”龙言嚷嚷，温莎得到指令后抓起领子想把我甩出去，我也反手拽住他，扭打一阵儿借重力把他拉倒，一刀刺进他肩头，将他的黑袍钉到地里。
　　温莎根本不受限，他猛地起身，黑袍刺啦一下子应声而裂，露出阴森森的白骨。他伸爪欲锁我喉，我从中拍开了他双臂，他又紧接着钳住我肩头，尖锐的指骨瞬时插进去。

　　“优柔寡断，不敢出手。”龙言还不要脸地做起了点评。
　　我低声骂了一句，温莎又将我反摁在地上。
　　他的攻击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路数，像没有人性的僵尸，简单粗暴，一招一式都致命。我跟他僵持着、扑在地上肉搏。
　　真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殊死之战。
　　眼前的温莎脸上不知何时流下了两行清泪，我突然难受的要死。
　　龙言想要我死，或者想要温莎死，她观察我们，或者她还需要一个帮手，要从我们之中择优选取。总之，我们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完全就是为了满足龙言的恶趣味。她控制了局面，看我们打斗就像是在看斗蛐蛐。
　　都到这种情形了，我的大脑却冷静的可怕。像是机械般的在思考问题，不，我只是在想，想一个万全之策，我们两个不能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缘由折在这里。
　　办法、办法......快点想啊！

　　我的胳膊被温莎反方向绞住，他摁着我的头撞在石头上，撞了几下后又欺身压上来——
　　这不是温莎该有的力量......
　　控制他的、控制他的是龙言，龙言用什么控制他的？
　　我脑子嗡嗡的，像爆炸了，痛，从太阳穴蔓延到四肢的痛觉，我带不动自己的身体了，连大脑都快要断片了。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呲！”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短暂的失神后，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下移，他的下颌露出一寸沾满了黑血的银光。
　　藏银刀从他后脑勺插了进去，又从下颌穿了出来，然后露出刀尖。
　　我的手握在刀柄上。温莎的手骨抓着我的手腕。

　　如果就这样，被当成行尸走肉，往后一辈子无法逃脱别人的控制的话......
　　如果总是被强迫着做出自己都厌恶的事......
　　如果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刚刚失去的意识又回来了，我回想起刚刚自己用力捅向温莎颈椎骨，他却不知怎的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然后顺势狠狠插进自己后脑。

　　我分不清是龙言操控的，还是温莎突然自己挣脱了控制想自我了结，或者是我记忆混乱了本就是我杀了他......

　　但无论是哪一种......
　　温莎都已经死了。

　　“嗬嗬......”
　　我僵直着瘫软在地，看着温莎的身体缓缓倒在我身侧，从相向到相背。

　　......

　　我慢慢蓄力，站了起来。
　　身后的声音响起：“唐晓翼，是你赢了，你亲手杀了你曾经的朋友，赢得彻彻底底。”
　　龙言说。
　　我呕出一大口鲜血，与地面上温莎流出来的黑血混在一起。变成了诡异的图案。
　　“...你需要的......不就是我这种人吗？”我缓慢地抬手擦擦血，眼神冷到冰点，我僵硬地回过了身，对上龙言灿烂的笑容。
　　我顺着她的话，像是自嘲但语气倨傲。
　　“杀了他，我来做你的合作者。”

　　“......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冷血的人啊。”龙言好一阵儿没说出话。

　　我笑得像个疯子，喉咙里的血咳了出来，顺着嘴角流。
　　我也没在意。
　　我笑够了，收拾好自己的仪态。然后踩着温莎的黑袍走向龙言。

　　我冷声道：“现在，该我谈条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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