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散

作者:旧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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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落晖的目光定定的追逐着那个人远去的身影,不知不觉的,脑子混沌起来,她近来时常如此,一些从前的记忆不断闪回,但只是一瞬间的画面,像是被时光之刃切割过,但无一例外,都是他们在一起的场景,明明也没有很深的交往,放弃时仍然痛彻心扉。
      她恨自己,如此轻易的喜欢上一个人,而自己,又如此配不上那个人。
      梁晋安一回头,看见她那么出神,他是一个多么了解男女之情的人,直觉那眼神有什么不同之处。
      梁晋安戏谑的说:“怎么,话说得那么不留退路,其实心里不舍得?”
      落晖声音只是平静,没有多余感情,“你又在自以为是了。”
      梁晋安笑出了声,“你们女子逞强的样子真有意思,明明真心全交了出去,还非要装出一副骄傲模样,心里是不是很痛?”
      “别想着套我话了。”落晖并不回答他。
      “不如我们彼此交个心,都说句实话,如何?”
      “不好。”
      梁晋安哈哈大笑,“好,你既然不想把话说破,也就随你。”
      落晖看着他不羁的笑容,“你怎么整天都能开怀大笑呢?”
      “怎么,羡慕我?”梁晋安笑问。
      “像个傻子。”落晖面无表情的说。然而口头上占了便宜,也不由得笑了笑。
      “秀萱可还好?”
      梁晋安收敛了笑容,“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梁晋安道了声,“本公子还有事要忙,不多陪了。”

      任公将恒七指派给落晖做侍卫。
      落晖要随母亲和姊妹们一起上山礼佛,小妹落英依偎在母亲怀里,说,“二姐,你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你能不能不要再走了?”
      落晖笑笑,“好,那就不走了。”
      母亲笑着说,“你姐姐不久之后就要做新嫁娘了,到时候你还是能常常看到姐姐的,就像你大姐一样。”
      落英笑着说,“二姐姐要嫁人了,二姐姐你高兴吗?”
      “高兴,因为二姐姐要嫁给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坦然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奇怪,人很容易接受一个角色,只是不知道,扮演起来,能骗过谁。

      到了山上,她和恒七坐在山间的凉亭里喝茶。
      “恒七,其实那天,你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对吧?”
      “是,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我有时候,能猜的挺准,既然日后你我为主仆,总要坦诚一些。”接着说,“不救我,是因为你觉得,如果我真的受辱,定会自缢,从此陆家一定不肯甘休,誓要取沈笙性命,如此一来,林震会失去一大助力,任公的赢面也就大了很多,是不是?”
      “是,属下惭愧。”
      “好计谋,如此忠君之事,我竟不忍心责怪你。”
      “还请小姐责罚。”
      “我不想。为什么,对任公如此忠心耿耿?”
      “任公养我长大,供我生计,属下无以为报,唯有尽心尽力。”
      “难得,如此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杀手。你在哪里长大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一个山间的乡下,距离此处不远。”
      “是吗,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也距离此处不远,那个村子,叫南……南……”
      “南山村?”
      落晖笑了,“真巧,我们竟然在同一个村子长大,或许我们也见过,只是不记得了。”
      落晖出生时便有算命的说落晖命格太硬,克父母,需由一贫家妇人抚养数年,所以落晖一出生便被家中奶娘抱到乡下照顾。
      恒七似乎也很高兴,“小姐回去过吗?”
      “没有,说到这个,我倒想回去了。”
      “恒七很乐意陪小姐回去看看。”
      “任公的杀手,都是在那里长大的吗?”
      “不是。”恒七犹豫了一下,“小姐,是想知道三月的事吗?”
      落晖笑了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

      朝晞手上拿了枚极为罕见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说:“这个值五百枚珍珠,还省了不少麻烦。”
      落晖说:“可是这要怎么用呢,我要我的五百颗。”
      她想要看着一斛珍珠,像她流出的眼泪。
      他似乎有些生气,但还是让人送了一个匣子,说:“五百颗。”
      她说,“听说,你要卖梅园?”
      “是。”
      “卖多少?”
      他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多少都可以。”
      “我拿三百颗珍珠来换,如何?”
      “喜欢那里?”
      “我喜欢花树。”
      “好,那便换。”
      他莫名好奇,其他的珍珠,她要拿去做什么。

      沈笙第二日酒醒之时,脸色阴沉至极,叫来小厮,“玉蛾呢?”
      小厮也鲜少看到沈笙这副样子,道:“回将军,玉蛾姑娘昨夜便不见了踪影。”
      “派人去找她。”沈笙冷冷道,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
      他的酒量他怎会不清楚,即便是醉了,也不会有逾矩之举,只会是有人想让他死。
      玉蛾,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然仍不可信。

      恒七先她一步回到南山村,落晖一个人慢悠悠的骑马走在后头,拐过一个山头,她一个没注意,马被土里的麻绳绊倒,落晖摔下马来,很快有山匪围住了她。
      那时候朝代交替,是乱世,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恒七。
      她知道自己胆小懦弱,没有蛮力,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手上已有些抖了,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然而事还是发生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呼吸乱了,抽出随身携带的演水剑,手紧握着,仍觉无力,装作镇定,因为知道若放下手中的剑,便真的结束了。
      她看了眼银白的剑身,似远方战场少年的银甲,演水,不可侵犯的大皇子,演水,那是人们乱世中最后的信仰,她觉得利剑似乎给了自己力量,她将剑柄上刻的演水二字展示给离她近的头领看,“想必你们不会不认识这二字,演水,你要拿自己手中破铁与它拼命吗,难道不怕大皇子的鬼魂到你的山上转转?”她害怕,所以声音不大,不过,因和朝晞相处久了,语气中也刻意学了他的咄咄逼人,竟有半分相似。
      演水,妇孺皆知的为保卫家园战死的尊贵的大皇子,纵使山匪,只要为人,也难免存了几分敬畏,更何况传闻说他的鬼魂随剑游走,充满不甘,尤其是当年与之作战的敌国首领很快病故,令此事可信几分,想着想着,山匪头子打了个寒战,然而究竟是山匪,他道:“演水剑藏于天子宗庙中,护卫祖先,怎会在你一个小丫头手中?”
      “我乃太子的侍女,替太子保管这柄剑。”她渐渐冷静,看出他果然有几分不安,其余山匪也有些恐惧,她于是知道,果然邪不压正,全力压制内心的恐惧,继续学着朝晞的语气,平静而难掩杀机,“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太子曾赏我五百颗珍珠,御用珍珠,值五百亩良田,五百亩良田,换我小女子微命,如何?”
      五百亩良田?足够他们几人各自分赃回归务农生活了,不可谓不心动,谁甘为匪呢?可是人更是贪的,若人财兼得岂不美哉?当然,那柄剑泛着刺目寒光,令人直冷入骨髓。
      “怎么做?”山匪头子问。
      落晖知道自己进了一小步,可见一丝生机,心跳得飞快,几乎难以控制,拿剑的手也几乎有些脱力,然不可冒进,不可出纰漏,此刻与虎谋皮,可以说是命悬一线。仍平静道:“让你得力的手下替我写封信,送到东宫的三月姑娘手上,三月是太子跟前得力的侍女,也是我姐姐,她会将珍珠拿来。”
      山匪头子沉吟,没有发现问题,说:“写什么?”有一人拿来纸笔,预备写字。
      “落晖求三月取我五百颗珍珠,送至……”她停顿,“这是哪里?”
      那人已写上地址,让另一人快马去送信。
      仍然僵持着,落晖愈发害怕,如恶狼围困下随时可能殒命,那一双双既苦且贪且恶的眼睛,发出令人恐惧厌恶的光,她无法忍受那种目光,她的右手仍紧握着剑,指着山匪头子,眼中已警惕而凶狠,让人几欲相信,她不会输,即便输了,也会全力报复、
      那凶狠,山匪习以为常,他们怕的是,那柄闪着冷光的,寒意森森的剑,十万大军,一朝破灭,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只有那柄剑,染斑斑血迹,支撑演水奋战到最后一刻,据说,剑支撑演水的身子始终没有倒下,那分明只是一片薄铁。
      静得让人恐惧,当真度日如年,幸而三月来得很快,她穿着灰色衣服骑马出现在山路上,只远远扫了一眼,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山匪们见她虽一身素衣,然孤傲清丽至极,竟不似凡俗之人,众人有一瞬失魂。山匪头子亦贪看其美貌,一时间贪胜过惧,见她马背上挂了一个布袋子,猜测应该是珍珠,手中拿了一柄剑,不知无畏的调笑道:“怎么又来了一个使演水剑的女子?”
      三月不理会,跳下马来。只是看向落晖,“都是坏人?”声音清冷,让人莫名紧张。
      落晖心中石头落下,剑仍不放下,道:“是,但……莫杀,送官去。”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三月的剑很快,几个人很快有了没了胳膊,有的断了腿。落晖绕开,向来路快步跑去,这才发现,山路上一白衣男子缓缓走来,眼中温暖平静,似春水溶溶。
      他以为她会哭着向他跑来,可是她没有,她快步越过他,向山脚跑去。
      她强忍着不在他面前哭,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才忍不住的流泪,那种恐惧,当真是从小无忧无虑的她一时难以忍受的,此时仍心有余悸。
      她捂着脸一边跑一边默默落泪,路上偶有人见到,纷纷侧目。她也忍着不哭出声,不知那样难受了多久,她突然发现,城门已在不远处。
      她擦干脸上泪痕,然而身上已没有力气,索性坐在路边草丛上。
      不知为何,她回头看,看到不远处的白衣男子骑在马上,也向她望来,与三月相伴。
      城门外官道两旁是芳草萋萋,路边长着叫不出名字的树,长得不好,视野可以一下子望到很远,天边夕阳西下,染红了低处的天空,空旷中有种莫名的悲壮凄凉。
      朝晞骑马骑到她跟前,下了马,说:“上去吧。本太子送你回去。”
      她道谢。
      他说不必,又说:“你变聪明了,很好。”
      但心里又莫名希望,只到这个程度。
      她上了马,回望夕阳余晖,心里突然觉得,落晖不是染红的长天,而是即将到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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