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

作者:糖果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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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送罢金花,回到圣宫才知道昨夜有个女孩逃跑。

      她大半夜乘人不备的时候跑出房间,想逃下山去,结果连圣宫大门都没摸到,为躲避巡逻的月奴,藏在后山上,在风雪之中过了一宿。直到清晨才被月奴找到,当时她蜷缩在狭小的岩洞里,全身僵冷,气若游丝。鬼医给她吃了一颗九转丹,才让她缓过气来。

      我看到那女孩的时候,她脸色惨白得像雪,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唯独眼圈却是灰黑的。她抱着膀子弓着背,不停的搓着两边手臂,一副很冷的样子,那双眼睛显出惶恐又脆弱的神色,犹如无助的小动物般。

      我问她:“为什么要逃?”

      她受惊的抖了一下,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道:“我要回家。”

      我招手唤来月奴询问了片刻。
      “好,知道了。”令月奴退开之后,我走到她身前,低头看她,近看更觉得她瘦得惊人,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身子单薄得随时会散架似的。
      我说:“你爹娘已经不要你了。他们卖了你,只是为了换回你哥哥。你还要回去吗?”

      女孩渐渐的扁了扁嘴,泪珠子开始往下滚,用手背揩了又揩:“蓉儿会乖,以后不和哥哥抢馍馍,什么都让着哥哥。有饭哥哥先吃,有衣哥哥先穿……”

      “你家太穷,养不起你们兄妹,就算你回去,下次再遇到难关,他们还是会卖了你。能卖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女孩的泪珠子滚得更厉害了,她啜泣着,哽咽着,却始终咬着牙道:“我要回家。”

      “回家,就得死。”

      女孩惊恐的抬头看我。我重复了一遍:“回家,就得死。”

      如果这个时候她打消回家的念头,我会给她姜汤和棉衣。但她垂下头去,半晌后,仍然小声而又坚定的说道:“死蓉儿也要回家。”

      我转头对月奴道:“杀了她。”然后就转身出了大殿。

      鬼医一直追着我出来,急切道:“主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说的话你不要当真。”

      “她懂,”我停下脚步,十分肯定的对鬼医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很清楚。”

      “那就一定要杀吗?”鬼医看着我,“老奴只是觉得,她们也是您的过去……”

      我说:“正是因为如此。”
      他不解:“为什么?”

      “世道这么艰难。回到抛弃自己的家人身边是不易,留下来更是不易。没有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信念,早点死反而更轻松。”

      鬼医沉闷不语。
      我问他:“你心软了?”
      “这么小的孩子,”鬼医一张丑陋的脸上悲哀顿现,“老奴只是觉得太可怜。”

      “她不可怜,”我说,“有很多人连死都死不起。比起那些人,她不可怜。”

      这场谈话很不愉快。鬼医虽然没有忤逆我,但离开的时候,步伐却非常的沉重。我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佝偻着背,拖着步子,好像肩负着沉重的、无形的压力,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艰难。

      几个时辰后,鬼医来向我辞行。他说:“金花走了,老奴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我还要去寻找几味药草,用来研制锁命丹的解药。”
      寻找草药用不着这么急。我知道,他只是在这个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或许医者永远都有一副菩萨心肠吧。
      他半生漂泊,悬壶济世,却因为容貌丑陋的关系受尽世人的冷眼与凌辱。我当年救下他时,他被人扒光衣服,强迫如牲畜一样在地上爬行。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是初心未改,从未憎恨世人,也见不得人间罪恶。
      但又有谁能看得到他那颗赤热的心呢?
      他怪我杀了那个女孩。
      但我若像他一般心肠,我还如何能统领神月教,去打天下,成就霸业?

      我无奈道:“你要是实在待不下去就走吧。我从来也不愿意强迫你。”

      “老奴很想一直守在你身边,”他的眼圈微微发红,“但我不能这么做,”他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手掌慢慢落到了我头顶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不是以一个奴仆的身份,而是以一种长者的慈祥和关怀凝视着我:“我很心痛你,孩子,我最心痛的其实是你。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你却选择了做这样的人。”
      他的手掌在我头顶摩挲了一下,才慢慢放下:“老奴想替你解开这一身的枷锁。不能再留在这儿耽误时间了,我要去寻找药草。”
      我本想说让他至少过完年再走,但那话始终也没有说出口。这冰冷寂静的圣宫,过年和不过年委实没什么区别。

      最后我站在高高的登天台上,目送鬼医的影子一点一点消失在白雪皑皑的远方,天地间便只剩下了一片苍茫。

      终于,所有人都走了。

      我心口传来隐隐的痛楚,噬心虫又有发作的迹象。早在山下酒棚时,噬心虫便有些躁动不安,待到此刻竟发展到快要无法抑制。我连忙盘膝打坐,凝神静气念起清心决。渐渐的不知时间流逝。待噬心虫彻底平复,我睁开眼才发现夜色已深。

      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炮竹声响,一波一波,经久不息。
      那是山下的人,在庆祝过年吧?

      我怔了好一会,才招来月奴:“温两坛好酒,把望月秋月也一并带过来。”

      不一会,酒来了。望月和秋月也被带了过来。

      我们移到听雨阁喝酒赏月。可惜的是寒冬的雪夜星辰被掩蔽,连月亮都是朦胧的。我替望月秋月各斟了一杯酒,与她们两人成三人对坐。
      望月和秋月木纳而呆滞的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僵若木偶。必须等到我命令她们:“喝。”
      她们才会抬起手来,喝掉杯中酒。
      我再斟一杯:“喝。”
      她们又喝,喝罢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沉闷无声。
      几次三番下来我倍感无趣。

      “你们回去吧。”

      命令她们离开之后,我一个人拎着酒坛子掠上了亭阁顶,躺在上面一边听着远处的炮竹声响,一边喝酒。
      半夜的时候雪又下了起来,酒很快就凝成了冰,凝冰之后我便用掌力化开,化开不久又成冰,成冰之后我再化开,就这样,一顿酒喝得断断续续。

      远处的炮竹响了一夜,我这酒也喝了一夜。到清晨炮竹声灭的时候,那两坛酒也见了底。

      我略微有些醉意,眯着眼看这片曙光普照的世界,白茫茫的没有任何颜色,当远方的炮竹声消失之后,这片大地便回归了死寂——那是一种寂寞的,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我对自己默默说了一句:生辰快乐。然后喝光了最后一口酒。

      我其实是大年夜出生的。幼年的时候每到年夜我家就会特别的热闹,记忆中有数不清的糕点糖果,数不清的红包礼品,堆在我身前,胳膊抱都抱不过来。
      我娘总喜欢点着我的鼻头说:这个时辰生的孩子就是好福气,全天下都在替你庆祝。

      可惜他们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生辰。

      我算了算,到暗月楼至今已有十一个年头。

      回忆这十一年来的林林总总,我突然想起了金花那句话:就像是有一辈子那么久了……

      寒冬是个万物蛰伏的季节,连江湖也不例外。一向纷扰嘈杂的江湖,近来安安静静,少有动静传出。这种平静就像是寒冬里的冰川,表面的平静看不见底下的暗流,待到春暖破冰之日,或许会格外的汹涌。

      春寒料峭的三月,第一个震惊江湖的消息便是:神月教火烧法源寺!

      神月教在江湖中一向被视为□□。去年水龙会覆灭,五月盟遇重挫,聚义庄一夜之间被烧,盟主裴轻云被不明高手一刀斩首,连头颅都不知去向……尽管没有真凭实据,但各种蛛丝马迹皆指向神月教。
      江湖上早就流言四起,只是没有人知道神月教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竟将整个江湖都搅了个天翻地覆。
      想不到也查不出,所以流言也只是流言。仅仅是江湖旅客们在茶楼酒棚中摆谈的话题而已,谁也没有办法将这些帐真的记在神月教的头上。
      但不管怎么说,“神月教”这三个字绝对是当下最敏感的字眼。

      是以,法源寺被烧,此消息一出,几乎是呈风卷之势迅速的传遍了江湖。尽管法源寺并非江湖流派,甚至算不得知名大寺庙。但,“神月教连不问世事和尚也不放过,竟将黑手摸进了庙宇!”——在这种诧异和惶惑的声音中,整个江湖还是为之轰动了。

      远在中原的名门正派或许摸不着头脑。但四方城一带却暗暗流传着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起因是四方城主颁发的征兵令闹的。不少交不起钱又不愿意参军的四方百姓纷纷把家中符合兵龄的男子送入寺庙出家,以此来躲避兵役。接收最多者就是这法源寺,才短短数月的时间,法源寺庙中的和尚便陡然暴增,新接纳的僧众足有三百余人。
      此举惹恼了欧阳城主。碍于脸面,他不好明面上拿法源寺开刀,所以策动了神月教,一把火烧了法源寺。意在杀鸡儆猴,同时又逼迫那些新僧还俗。

      “岂有此理!”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勃然大怒。当即赶往翠云山。然见昔日那静好的禅院只剩下了断壁残垣,焦黑的遗迹余烟犹在,不难想象半天月是如何领着人手在此地烧抢掳掠的。
      这还要脸不要了?!!
      欧阳飞鹰将自己倒摘得干净,将这等千夫所指的腌臜事甩给神月教来做。这不是走狗又是什么?!难怪人家要说神月教是欧阳飞鹰外养的势力!

      近些年来,神月教的名声每况日下,在江湖中几近臭不可闻,这其中少不得半天月的功劳!连寺庙都打劫!!

      我刚回圣宫便收到半天月差人送来的财物清单——他将法源寺中所抢之财半数进献到了圣宫。沾沾自喜的邀功之意再明显不过。

      气得我将那一册清单砸到月奴脚下:“混账东西!!脸都快丢尽了!!”
      吓得月奴跪在地上,额头半天未敢从地板上抬起。

      我本想前往前殿一趟,将半天月拿了问罪。但这个时候月神回来了。

      月神回来也是为了法源寺被烧的事情。虽说这次事件不大,但影响极坏,若非近来江湖萧条,搞不好会引来群起讨伐。对于半天月这次的行为她也是大为恼火。不过她却并不允许我去惊动半天月。

      我说:“师尊,半天月和欧阳飞鹰交从过密,对欧阳飞鹰几乎唯命是从。现在不管什么摆不上台面的脏事,欧阳飞鹰都让半天月去解决。再样下去,神月教真成欧阳飞鹰的走狗了。”

      月神面沉如水:“我一直觉得他和欧阳飞鹰之间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轻轻按了按我的肩,“影月,我要你去查出来。但不要打草惊蛇。”

      “徒儿领命。”

      “半天月是只老狐狸。欧阳飞鹰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豺狼。和这两个人打交道,你要格外谨慎。”

      “我会小心谨慎的。”

      接着月神又询问了圣宫的近况,我详细的作了一遍汇报。她表示很满意。随后她便问起了我神月大法的修习进度。
      我说:“这段时间教务繁忙,徒儿没有太多时间来练功。幸而神月大法第一层门槛不高,徒儿已经突破关隘,进入月阳之境。”
      “嗯。神月大法修习方法与嫁衣神功实有异曲同工之处,你可有体会?”
      “徒儿深有体会。”
      “不错,你悟性极佳,想来无需我再从旁指点。我这就将神月大法第二层心法传授于你。”

      将神月大法第二层的心法传授给我之后,月神称事情还未办完,只在圣宫停留了两天,便再次离宫而去。

      月神走后,我打听了慧明大师的下落。
      原来在法源寺被烧毁之后,慧明大师和一众僧徒皆被嫡羊闵家收留,暂居在嫡羊的闵家庄内。
      闵家也是四方一带的大户。以走镖起家,声望仅次于同是走镖家族的枫林山庄。庄主闵浩南平日未听闻乐善好施。但这次不知为何,不但顶着开罪欧阳飞鹰的风险收留了法源寺数百僧众,更是倾尽家财,打算重建法源寺。

      这日我处理完教务,起身前往翠云观看法源寺的复建情况。

      初春时节的翠云山林复苏,一片蓬勃的苍翠之色。
      我还在半山道上便遇见长长的搬运队伍。里面有和尚也有家丁,他们推着板车,扛着数不清的木材、砖石一路艰难的往山上行去。不少人脱了衣服赤着胳膊,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嘿哟,嘿哟的吆喝声。

      整个队伍异常庞大,足足绵延了半壁山道,目测有数百人之多。

      我见那慧明大师也在其中,和闵浩南等一些有身份的人物共同指挥着搬运,便一路尾随在他们后面。但见各个汗流浃背,却非常的卖力,队伍中没有一个偷懒耍滑的。都希望能尽早复原法源寺。

      然而春润潮湿的山路不但泥泞难行,而且充满着危险。走到一处靠山坡的狭道上,突听轰隆一声大响,山顶上如倾倒般滚落无数沙石,砸向了一截队伍。
      登时不少人车翻滚,跌落山坡。
      “不好,塌方了!快逃!”
      周围人连声惊叫。但狭道上的人哪里逃得及,滚滚而下的沙流将他们不断冲出狭道,随之又是一阵轰隆隆响,顶头一方巨石地动山摇般滚落了下来。眼见顷刻之后,底下的人就得被砸成肉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色的身影闪电而至,将那巨石阻截在了半空中!
      这人正是离狭道最近的慧明大师。

      慧明大师这一手徒手接巨石,看得周围众人无不咂舌。
      但那巨石重逾千斤,而且还不断有沙石持续滚落施加压力。慧明大师也极不好受,噗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他张口便对背后的人喝道:“赶紧走!”
      远处赶来的闵浩南本欲过来帮手,也被喝止,慧明大师目眦欲裂:“别过来,赶紧走!快!”说话间,他手弯曲了一分,脚下滑出半步,眼见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然他一旦放手,便免不了被砸成肉酱的结果。

      在这刻不容缓的情况下,我飞身过去,抬掌往那巨石一拍。巨石立即朝旁飞出了丈余,滚落山底。随后,我顺势往下掠了一个半弧,将慧明大师连同那几个扯着草藤悬挂在外的人悉数托回了旁边山道上,这才才双足落地。

      落地之后,山顶上还继续哗啦啦的滚了好一阵沙石才算停止。眼前一片沙尘弥漫,呛得四周咳嗽声不断。

      直等到场面彻底消停,慧明大师才有时间来看我:“原来是姑娘。”
      我朝他点了点头。
      他面带慈怀笑意,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姑娘今日所为功德无量。”
      我也向他回了一礼。

      这时候闵浩南也赶了过来。因为还要抢救滚落山坡的伤员,所以仅与我匆匆的打了个招呼,抱拳道了声谢后,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组织人进行救援。

      这次事故最终还是造成了三人死亡,七人受伤。

      众人心中沉重。搬运之事也就此搁浅,闵浩南率众带着死伤者回庄疗伤,安置。应
      邀,我也随同他们一并去了闵家庄。

      到了庄内,众人疗伤的疗伤,休顿的休顿,处理死者的处理死者,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倒没人有空闲来招呼我。我且等在一旁。

      慧明大师徒手接那巨石,也受了点内伤,回庄后服药调息了一阵。待他疗伤完毕我们才有了一场谈话。他与闵浩南将我请到花厅之中,隆重道谢。
      我说:“不必,不过举手之劳。”
      慧明大师问我:“法源寺已毁,姑娘何以还来翠云?”
      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给他:“我来正是为了这事。这五万两银子你留着建庙之用。”

      此举令慧明大师和闵浩南震惊不已。
      闵浩南身为江湖人要直接一些,脱口道:“五万两银子!姑娘这出手也太骇人听闻!”他眼中充满着疑虑不解,在我身上不停打量,似乎在思索我是什么来历。
      相比,慧明大师要镇定很多:“有闵施主慷慨解囊,重建庙宇已有着落,无需这么多银子。”
      我说:“你还有一大帮子和尚要养活,先收着吧。”
      话说到这里,慧明大师也就没再推辞,接过银票:“有闵施主和姑娘这般慷慨高义。实乃我法源寺之福缘。”
      紧接着,慧明大师又从袖口中掏出了当日我给他的那根玉簪,道:“银票贫僧已收,这根簪子便请姑娘收回。”

      我瞟了那玉簪一眼,没有接:“这五万两银子只是给你的补偿,不是施舍。”

      慧明法师问:“姑娘何出此言?”

      我无言以对。只将腰间的黄金圣令取下,往他们眼前一晃。
      闵浩南一见令牌上的“月”字,神色便陡然一变:“你!”他双足仓然退出两步,右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全身上下皆处在紧绷防卫之中。
      倒是慧明大师毫无举动,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寺庙既然烧了,姑娘为何还要给我银子?”

      我说:“这件事我不想多做解释。不过,以后你们最好小心一点。”

      闵浩南哼声道:“一会放火打劫,一会假意赠银。既然如此,为何不索性休止干戈?!你们神月教人做事果然古怪。”

      我看着闵浩南:“冤有头,债有主。在这件事上神月教不过是他人的工具。你们在和谁对着干,自己心里应当有数。”

      闵浩南的脸色微变,半晌防卫的架势松解下来,低头恨恨道:“我就不信他真能一手遮天。纵然他有这样的本事,我闵浩南也绝不会怕他。”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言尽于此。”
      我向他们辞别。闵浩南没有送我出去,只是将我送出花厅的时候,抱拳向我行了一礼。那一礼表敬意,也表感激。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个汉子。
      我也向他回了一礼。转身之时,我认真瞟了一眼这个男人,将他的形象默记在心——四十岁上下,一貌堂堂,目光清朗,身姿笔挺,腰间戴花梨木黄铜佩刀,衣着既不奢华,也不简劣。浑身上下皆散发着浩然正气。
      侠道君子。

      走出花厅后。我发现背后有人在鬼鬼祟祟的跟踪。
      我没有回头。背后之人一路跟着我穿过了几重院子,直到快要走出大门,还在尾随。

      在大门前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什么人?出来吧。”

      一根红柱后面慢慢的探出一个脑袋来,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生着一双漆黑灵动的大眼睛,梳着双丫髻。她望着我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笑着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紧接着,后面又走出了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袍的男子。

      该男子看上去刚及弱冠之年,身板还不够硬朗,有些单薄瘦削,头戴着镶银玉冠,一身的整洁淡雅,五官长得十分清秀,清秀得略显柔弱。

      他是被小姑娘拉着走出来的,面色微微发红,有些局促腼腆。

      小姑娘朝我喊道:“喂,你是不是那位救了大和尚的女侠呀?”
      男子立刻小声斥责道:“不可以对师傅无礼。”

      小姑娘朝他吐了吐舌头,又改口喊道:“你是不是那位救了大师傅的女侠呀?”

      我默认,问道:“你们是?”

      男子回答:“闵浩南正是家父。我是闵修染,这是我小妹闵文佩。”

      我笑问:“少庄主?”

      他脸又有些微微发红了:“那是我大哥。我是老三。”

      “原来是三公子。”我含笑看他。那闵浩南一身的郎朗硬气,竟生了个儿子这般文秀。哪有半点练家子的感觉,看起来倒是书卷气十足。

      他轻轻推了推小女孩。小女孩立刻领会,朝我跑了过来,递给我一朵硕大的粉色蔷薇:“我哥让我给你的。”

      我接过蔷薇。见那花开正盛,绿叶青青,应该是刚采摘的。我抬头问他:“三公子是什么意思?”

      他局促的走过来:“姑娘今日援手,在下十分感激。我见这鲜花很配姑娘,所以……只是聊表谢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小女孩侧着头得意的说道:“你看,我也有!我也有!哥哥给我也采了一朵!”她左边的发髻上正插着一朵红色的蔷薇,鲜艳无比。为此她显得十分开怀,眉开眼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来。

      我说:“你妹妹很漂亮。”

      他小声道:“哪里漂亮,就是一个顽皮的小猴子。成天价的惹爹生气。”

      女孩一听立刻不高兴了,大叫起来:“谁是小猴子,谁是小猴子!我才没有惹爹生气呢。惹爹生气的是你才对。谁让你老是躲着不爱练武,只知道一天到晚的看书。我听爹和娘说了,再这样下去就把你送去少林寺!”

      “不许胡说,”闵修染羞得面红耳赤,急忙的去捂小妹的嘴巴。两兄妹就这样拉扯打闹了起来。
      “没有胡说。”
      “你再胡说。”
      “没有胡说。”

      我笑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他们消停了下来。小女孩对我说道:“姐姐,你也像我这样,把花插在头顶上啊。”

      我把花在发髻旁比了比:“这样?”
      闵修染立刻道:“再下一点。”
      “这里?”
      “往左一点。”
      “这里?”
      “再抬高一点点。”

      我把花给他:“你帮我插吧。”
      他怔了一下,然后接过花来,小心翼翼的在我发髻旁比了比,才插了进去。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完毕之后,他那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去。

      我问他:“插好了?”
      他小声的说:“恩,很漂亮。”

      “多谢三公子。告辞。”我行罢礼,正要转身出门。听他问我:“能否知道姑娘的名字?”
      我想了一下:“影月。”

      他笑了开来:“月姑娘,以后路过此地,可常来做客。”

      他们将我送出门。我走了老远再回头,还能见到他们站在大门旁边目送。那小姑娘一见我回头便会跳起来朝我遥遥的挥手作别。

      一副美好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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