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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到暗月楼后我将千年冰蚕丝交给鬼医,第二日鬼医便替金花续上了手筋脚筋。
由于金花在床上瘫的时间太久,其后她又花了三四日的时间来康复,才渐渐的恢复行走,四肢力气渐生,与常人无二。只是如鬼医所说,武功却没有了。这些年的修为荡然无存,只有一些武功招式还可以耍耍。
这样的状态暂时不适合行走江湖。但金花却一刻都等不了了。
“我要去找那个畜生,将他千刀万剐!”
找白沙报仇雪恨是她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没人可以阻止。所以,我只得带她去了博武大殿。
所有武学之中,唯有暗器和毒术两样可以速成,别的都是需要长年累月的苦练才能有所建树。况且碍于她体内的冰蚕丝,大多数的内功心法她也不能再练了。
我谨慎的为她挑选了几册有关暗器和使毒的秘籍。
“砍柴尚需磨刀功。你就是再急,也得有一些准备。不说三年五载,但至少两个月是必须的,你先耐着性子把这几册学完。”
拿了这几册秘籍后,金花就开始闭关研习。失去武功和从未习武是两个概念,内力没有了,经验总还在,况且身为杀手暗器和毒术两门本就是基础,两个月的时间对金花来说并不难。
金花的事先告一段落。她闭关之后我便开始专心打理教务。
前段时间我差人四处寻找年幼的女童,最近已陆陆续续有女童被相继带回,一共有三十八人之多。才短短时日就有这么多,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我说过,不许强抢父母尚在,家室尚全的孩子。一旦引起外界恐慌,很快就会有麻烦上身。”
领事的月奴回禀道:“楼主的交代我们一直谨记于怀。这些孩子都不是强抢来的。”
“怎么这么多?”
“四方城主最近强制征地。城郊不少耕地和农舍都被夷平改建成了军营。导致不少人家流离失所。此外城主还颁发了征兵令,但凡家有男丁的都必须服兵役,连十二岁以上的男孩也在其列,要想免除兵役,就得缴纳百钱充作军需。故此不少家道贫寒的人家只得卖女来换钱,抵父,抵子的兵役皆有。这些女童里,有半数以上都是从四方百姓手里买回来的。”
原来如此。不知道这欧阳飞鹰想干什么。莫不是又将有战事发生?
说到此人,确实堪称是一方枭雄。
二十多年前他与他的几位兄弟一起在乱世里打天下,创建了这四方城。若不是有他镇压,四方城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一个蛮荒之地。
据闻他既不贪逸享乐,也不好女色。所住的宫殿朴素简洁,甚至连个后宫妃嫔都没有。但他却是个好战分子。自登基以来便一直在南征北讨,不仅收服周边十二城镇,还深入沙漠腹地剿灭沙匪,不断的扩充地盘,行事铁血狠辣而且不择手段。为达目的,□□白道他俱相交。就连半天月也和他合作了多年,为他办过不少事情。
这些年来,连连的征战以至于劳民伤财,四方百姓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这欧阳飞鹰于四方城究竟是功还是过,却是谁也说不清了。
“楼主,这些女童要怎么安置?”月奴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踱步过去看了看。
这些女童一个个身板瘦削,骨架娇弱,不少孩子站在那瑟瑟发抖,还有些咬着嘴唇在嘤嘤哭泣。
我皱了眉头。这些女孩将来都是要作为精英培养的。资质太差不行,年龄过大不行,模样不好也不行。看起来人数不少,综合素质却并不佳,我在里面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勉强留出六个,拉到一边来。
“其余的打哪来的退回哪去。”
月奴面有难色:“一些是流浪儿,一些来自穷苦人家。那些穷人家拿到钱怕已花出去了,很难再收回,是不是要用些强硬手段来挽回损失?”
“少生事端。罢了,孩子退回去即可。”
“是。那流浪儿是扔回路边还是找户人家收养?”
“我们又不是开善堂的,”找人家收养又得开销,我想了想,“扔到尼姑庵附近,人家收不收就是人家的事了。”
“是。”
“这六个孩子嘛……”我最后看着留下来的那六个,思索片刻,“不要让她们在一起,准备六间房隔离住宿。平日也不要让她们过多接触。”
“是。”月奴得了令,带着这批孩子各自安排去了。
我站在大厅,看着他们走远,不经意的,又想起了当年刚来暗月楼时的情景。也是在这个大厅,乌泱泱的一大群孩子,哭泣着,颤栗着,被这些月奴带走,最后住进一个个大房间,躺到一排排的大通铺上。
恐惧和不安让大家彼此依偎,抱团安抚,度过那一个个难熬的黑夜。在那样的情况下初生的情谊,终生再难忘记。
现在我要将这些孩子们分开,是因为她们没有必要再走我们的老路。
杀手本就不应该有过多的感情和羁绊,那些最终只会成为拖垮自己的负担。我们的路走到现在,结局也只是一地残骸。
叛逆之事过后,月神再也无法信任大家,唯恐大家聚众在一起,迟早再生出事端。最终决定将所有姐妹分流派往中原各个据点。每年只有到了该服用锁命丹的时候才可回来圣殿。
在一起十余年,到现今大家不是阴阳相隔,就是天各一方。
记得走的时候,我将幽月单独留下,对她说:“将来,不要再依靠任何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幽月不答话,她面无一丝表情,听完我的话后便转身离开了大殿,再也没有回头,一直走出大殿,走出暗月楼,走出圣宫……
她什么话都不说。我想,那也许是因为我们已经无话可说。
幽月走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雪。那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空中弥漫着凛冽的寒气,飘散着密密麻麻的雪点。
这场雪代表着严冬终于来了。
山间日趋寒冷,河流停止了流淌,慢慢的凝结成冰,万物也逐渐进入了休眠。整个阴山只剩下一片苍廖的寂静。
细小的雪花在无声无息的飘落着。
等再过些天,这些雪花便会变成鹅毛般大小,慢慢的垫上路面,为整个世界着上一片银妆,到那时候山路便难以行走了。
圣宫开始一车一车的往山上搬运货物,粮食,棉麻,暖炭,柴火……整个圣宫千余人所需之物异常的庞杂。百人部队也搬运了足足半个月,每天山路上车轮碾过湿滑的路面所发出的咯吱声,成为了这山中唯一的声响。
两个月后,金花出了关。
我考验了她的成果。
一手暗器她已耍得十分娴熟,几册用毒的技法她也牢记在心。可见这两个月来她非常的努力。
我说:“你走吧。别死在外面。”
“你放心。在他没死之前,我绝不会有半点事的。”
我点了点头,叮嘱她:“江湖险恶,现在没有内力了就得处处低调行事。还有,若不好下手,宁可从长计议,也不要莽撞。”
“我在你心里果然是很不中用的,”她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什么叫做谋定而后动。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不会再白白搭上自己,”她笑得混不在意,“再说,没有内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女人吧,就算没有武功,能用的法子也还多着的。”
我不置可否:“早日归来。”
临到要走了,她看起来却异常的寥落:“影月,你送送我吧,”她望着前方,“我这次……总感觉自己快要走完一辈子的路,做完一辈子的事似的。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眼中布满着迷茫,喃喃道,“……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活了有一辈子那么久了。很奇怪的感觉。”
我说:“没什么奇怪的,那只是因为你的心已经老了。”
她瞪大眼睛看我,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说话。
我送她下山的时候,没用轻功,陪着她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艰难的挪动。
山中的积雪早已垫起几尺厚。每一步下去都没至膝盖,拔出来后才能走下一步。一脚踏下去就是咔吱一声响。我和她拄着木棍,就这样一步一步,咔吱咔吱的用慢得惊人的速度往山下移动。有那么一会,我有种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几十里的山路,我和她从清晨走到夜晚,夜晚走到黎明,足足走了一天,才来到阳山外的一座小城镇。
有城镇的地方就有市集。我准备在这里买一匹马给她代步。
走进城镇,我们意外的发现这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门庭外贴上了对联,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的孩子举着纸风车在街面上跑来跑去,异常的欢闹。
直到我在市集上看见堆满了灯笼,爆竹和各种各样的年货,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过年了。今日正是除夕。
我忘了这件事。那是因为圣宫从来都没有过年的概念。我们从不买烟花爆竹,从不买灯笼对联,也从不置办年货。
过去每逢过年,顶多姐妹们聚在一起爬上殿顶,在寒风中喝上一顿酒,互相摆谈一下各自遇见过的奇闻逸事,然后哈哈大笑一阵,便是极为开心的事情。若遇上执行任务,大家天南地北,还未必能有这样的机会。
过年……在我记忆里,实在是一件太遥远的事情。
我转过头去,看见金花停在那里,目光呆滞的望着那群热闹的人,便忍不住拉了她一把:“走吧,这些和我们没有关系。”
除夕的东西卖得比平日要贵,连马也不例外。我们找遍了市集,才好不容易从一个小贩手里将他拉货的马买了下来。我们花了双倍价格,他还是唠唠叨叨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这大冷的天,若不是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弱不禁风的,没个马儿实在不方便。我才不将我拉货的马儿卖出去呢……”
买到马后,我又买了一些干粮点心,打成包裹挂在马鞍旁,牵着马送金花上了大马路。
山下的雪不如山上那么大。宽敞的官道上没有积雪沉淀,只是雪化后湿漉漉的一片。我将缰绳递到金花手里:“路上注意安全,小心路面打滑。”
她拽着缰绳,好半晌没有移动步子,最后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着我,慢慢的说道:“影月,我们喝一顿酒吧。喝了酒我再走。”
除夕这日镇上的酒馆都关了门,找了很久我们才在一处偏僻的土路上找到一个小酒棚——是那种从凹壁上用竹竿和茅草撑出一个棚子的半露天酒棚,里面搭了个简陋的灶台,外面只放了两张桌椅。
大概只有匆匆赶路的过客,到此歇脚才会点上一壶酒。
这样的地方比不得大酒楼,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酒的。
一个穿着旧襟裙,裹着破头巾的女人听到我们要酒之后,从一个漆黑的圆坛中挖出两坨黄灿灿的冰来,扔进瓦罐里煮上了。不一会,一股劣质黄酒的气味便从瓦罐里散发了出来。
灶头边上蹲着个黑瘦的老头,不断的往灶里加着柴火,一边加柴,一边搓着膀子。他的衣服满是补丁,而且有些单薄。
棚子外,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和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那孩子的衣裳虽然也打了几个补丁,但却是鲜艳的颜色,而且团鼓鼓的,看起来很暖和,还带着几分喜气。
很显然,他们是一家子。而且这一家子的状况和彼此的感情从衣着就能看得出来。
我们还没到酒棚的时候老远就看见男孩和黑狗追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要了酒坐下后,那男孩和狗还玩了一阵才看见我们,蹦跳着跑了过来,踮起脚尖往我们桌上放了几颗蚕豆:“两个漂亮的姐姐,新年快乐!”
桌上的蚕豆只有五颗。
“这是给你们的。你两颗,你……”他分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一颗,纠结了半天最后往我这边多拨了一颗,“最漂亮的姐姐多一个。”
“大吉大利!”他扯开嘴角,笑得灿烂。
见他这般童稚可爱,我和金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酒已经煮好,女子端酒过来的时候赶他走:“玩去,莫打搅客人吃酒。”
“两位姐姐要经常来我家吃酒哦!不来就不漂亮了!”他大喊了一声就笑嘻嘻地跑开了。
女子满面堆笑的把酒碗放在我们面前,替我们斟上了第一碗:“莫理他,小孩子家家的。来,两位慢用。都是自家酿的,粗糙,但大冬天暖身正好。”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辈子我喝过不少好酒,也喝过不少劣酒。但这酒,的确,暖身正好。
本以为这顿酒,会这样平静的喝完,然后离开。
谁知道我们刚喝到一半,却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辛娘子大年三十也不忘做生意,看来荷包鼓得很嘛。”来得是五个地痞流氓。各个皆是吊儿郎当,嚣张跋扈的形容。他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说话的那位国字脸,寡淡眉,一双鼠眼贼溜溜的,标准的小人模样。
一见他们,女人和老头均吓得面无血色。女人抖着手,嘴唇发白,强扯出笑来:“看幺六哥说的,就是没得钱,所以大年三十才不得不出来做生意。”
“少罗嗦,拿来!”那被称为幺六哥的痞子脸一横,摊了摊手,见女人不动,便劈手一把将她腰间的钱袋扯了下来,“叫你拿来!”
兴许是抖出来后见里面没几个子儿,随后又听见他怒道:“怎么才这么点?”
“本来就没钱……”辛娘子苦着脸,恳求道,“家里你也搜过了,幺六哥,大过年的,你就行行好,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你们安生了,我怎么办?”幺六哥说道,“你家现在没个男人,又不用交钱免兵役。我家六个带把的。我那死老爹交到第五个就没钱了,眼看过了春节再交不上,我就得被朝廷的人拖去军营了。”
“可我实在没法子呀,你要银子,等我家男人回来,一定叫他还上!”
“我呸!”那幺六哥狠狠的唾了一口,“还提你那死鬼男人!他被欧阳城主征去当兵,五年了连个音讯也没有!谁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我男人没死!”辛娘子被戳到痛处,怒吼了一声,猛推了那幺六哥一把,“不许咒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幺六哥被推了个踉跄,愣了一下,立刻火大了,将那辛娘子的头发一拧一扯:“死娘们还敢动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拉去窑子里卖了!”
这一扯直将辛娘子扯得个蓬头垢面,头巾也掉了。辛娘子大叫起来:“你们这些天杀的土匪!强盗!放开我。你敢!”
幺六哥也不理,只管扯着人头发往外拖:“你看我敢不敢,这就卖了你去!”
老头赶紧上来拉人,梗着脖子道:“住手!青天白日里抢人,这还有王法吗?!”
旁边的喽啰将老头一把挥开。那幺六哥一手扯着辛娘子的头发,一手用拇指指着自己,对老头不屑道:“王法?不怕告诉你,咋哥几个都是拜过神月教的。神月教你知道吧,那可是欧阳城主外养的势力,归欧阳城主管辖的。都是自己人,连官府的人见了我也得给三分情面。在这里,哥就是王法!”
说着,幺六哥又要继续拖人走,老头冲过来继续拉,棚外的小男孩和黑狗也冲进来帮忙。拉拉扯扯中桌子翻倒了一张,老头被一耳刮子抽得跌在地上,小男孩也被一脚踹开,哇哇大哭起来,期间那条黑狗在不停的汪汪狂吠着,场面混乱无比。
金花咬牙切齿忍了很久:“我最看不惯这种欺负女人的男人了!”说到这里,她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我瞪了她一眼。就这点忍耐力,出门前才交代她在外要低调行事。江湖上这种小打小闹的纠纷每日都在上演,若要一个一个管过去,迟早会惹上大麻烦。就她现在这点本事,能应付得了几桩?!
被我一瞪,金花顿时有些泄气,心虚的垂下了头,举着酒碗佯装喝酒。
但刚才的响声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那边的场面安静了一下,然后便有人高声道:“那边的小娘子拍什么桌子?莫不是想多管闲事?”
我朝他们看了看,只见那辛娘子眼泪汪汪的望着我,说不出是无助还是在哀求。
我问她:“你欠他们多少银子?”
“二……二……”辛娘子还没说完,那幺六哥已举起两根指头,抢先说道:“二十两!”
“杀千刀的!”辛娘子又尖叫起来,“我男人分明只借了你二钱银子,回头你就管我们要二两,现在二两又变成了二十两!你这么个涨法,我们永远都莫想还清了。”
“借了我这么多年,总得有些利息!”幺六哥蛮横道。
我没心思听他们那些混扯不清的事,从袖里掏出两碇银元宝来搁桌上:“酒钱。”
那边立刻传来一阵抽气声,一个痞子过来拿了银元宝,举过头顶看了半天又放嘴里咬了咬,然后走回去,在幺六哥耳边轻声道:“银子是真的。六哥,这两个娘们不简单啊,尤其是那边穿紫红色衣裳那个,长得跟画里的天仙似的,出手还这么阔绰,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
“你们看她们像哪里的?”几个痞子开始交头接耳。
“说不好啊,哪家富贵人家的吧?”
“富贵人家的大年夜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是蛮奇怪的,好人家的女儿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却连个随从也没有,是哪家的逃妾也说不准。”
“逃妾?”
“可不就是么。你看长得那个标致劲,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俊的妞,说不定运气不好被个有钱有势的糟老头收成了偏房,人家姑娘心里不乐意,这不就拐了银子跑了嘛。”
“有道理。”
我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了,心里有些着恼。金花失去了内力听不见,倒没什么反应。
“如果真的是逃妾,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紧接着,他们又开始打起了我们的主意。
“那娘们身上的银子肯定还有很多,咱们不如拐了来,回头兄弟们平分?”
“万一有人追来咋整?有钱有势的人家我们惹不起,别偷鸡不成,反弄得一身骚。”
“你傻呀,”先前那人头顶挨了一巴掌,拍人的那位道,“这两个娘们既然要跑肯定是往不好找的地方跑,人家就算追也不一定追得对方向。况且这地界咱们熟,就算有人追来又怎样?把人往山旮旯里一藏,谅谁能找着?回头藏个一年半载,等风声一过,那银子还不就是你我的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到时候把这两妞一卖,也能换到不少银子呢。”
”啪。”他刚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这种妞可是千金不换的!反正我还没成亲,分一个美人给我做婆娘,那些银子你们爱咋分咋分,我一个子不要。”
“美得你啊!我家境还行,够养活。我也没成亲,分一个美人给我,银子你们拿去分。”
“不行不行,我也要人,不要银子。”
“不行不行……”
他们还争上了!!
“这种娘们操起来和一般的肯定不一样,你们看那脸,那身段……这时候谁要银子就是傻。”
“那横竖两个也不够分啊,总不能大家轮着用吧。”
那话越说越粗鄙下流,我简直听不下去了,抬头对他们笑道:“我说几位小哥,得了银子,就不用再与她家纠缠了吧?”
那幺六哥早已放开辛娘子。听到我说话,他笑着过来了:“那是那是,这家的账是清了……”他凑到我旁边来,笑得很是猥琐,“不过小娘子,要不要去哥哥家坐坐呀?”
我继续笑着看他:“滚得快一点,说不定我不杀你。”
“哟,小娘子这张嘴还蛮厉害的。”说着,他伸手过来就想掐我的脸。随后,砰一声大响,我将他扔出了棚外,他落地之后立刻发出了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嚎。
其余几个痞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听得惨叫声太凄厉,这才想起冲出棚外。
“六哥!”
他们将人翻转过来后,发现幺六哥的右手手骨已经全部碎裂,皮肉翻开,破碎的骨刺暴凸在外,整个手已鲜血淋漓。
各个神色大变,有人开始作呕。
“啊!!这是怎么弄的?”
那幺六哥喘着粗气,左手紧紧的握着右手腕:“那…女的,会妖术!”
几人面面相觑,面露骇然。
“赶紧走!”
他们拖起幺六哥就想离开。可惜晚了!
我一个纵身拦在他们面前:“听说你们拜过神月教?你们是哪个堂,哪个部的弟子?”
其中一个拱着手道:“姑奶奶,我们只是为那边的人跑过腿,办过差。那边人嫌我们不会武功没让入教,算不得正式弟子。”
“原来只是冒牌的,那就不算是清理门户了。”
这人听出我话中带杀意,扑通一身跪倒,双手合十拜道:“姑奶奶饶命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
我俯身下去,捧住他的脑袋:“你们听着,神月教不是欧阳飞鹰外养的势力,也不归欧阳飞鹰管辖。”言罢,我手一拧,咔嚓一声,他脖子断裂,整个脑袋扭到了后背上,然后他向后倒去,倒下之后脸扑在地上。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惊惶的叫声,扶伤员的也不扶了,一窝蜂只管各自四散逃跑。我隔空连劈了四掌,将他们悉数击毙之后,这才走过去从那幺六哥怀里拿出了那两锭银元宝,转身走进了酒棚。
辛娘子一见我走近,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和那老头抱做一团,抖得像筛糠似的。
我走上前去,俯身本想将那两锭银子给她。然而手才伸出,辛娘子和那老头就立刻一个劲的往后爬:“别,别,别过来,别过来。”
我皱了下眉头,正在这时,只听汪一声,旁边的黑狗扑过来一口咬在我的右腿上,发出呜呜的低吼。
畜生果然就是畜生!也不分个青红皂白!
我一脚将那黑狗踢开。这黑毛畜生禁不起腿力,嗷呜一声,就死了。
“大黑!!”小男孩失声惊叫。他奔过去抱着狗尸一顿摇,摇了半天,不见动静,哭得眼泪鼻涕横飞,冲过来擂着小拳头便往我身上一顿招呼,“你为什么要打死大黑,你赔我大黑,你这个坏女人!”捶完之后,他又张口狠狠的咬住了我的手背,那模样狰狞得像是要咬下我一口肉来。
我怔了好一会,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才还乖巧讨喜的孩子,怎么一会功夫就变作这幅凶狠的模样了?
很快我心头腾起一股怒火,一挥手将他甩了出去。
这一怒让我没能控制住手里的力道,那男孩被抛出了数丈之远,恰恰撞到了外间一处凸起的岩石上。闷响之后,他反弹回来,跌在地上,脑袋下面迅速的淌出一片鲜血,再也没有动弹。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好一会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最后,是辛娘子的一声惨呼打破了平静。
“小志!!”她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很快,便是一阵惨烈的哭嚎,“我的小志!你醒醒!醒醒啊!啊啊啊啊啊!!”那哭声直听得人心底发毛。
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面还留有一圈浅浅的小牙印:“………”那一刻,我感到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辛娘子哭嚎了一阵后,突然放下孩子的尸体,脸色死沉的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过去从灶台下面摸出一把砍柴刀来。径直走到我面前一刀一刀的砍了起来,那力劲之大,纵是没有内力,也将我衣裳砍碎了无数,如果没有金钟罩护体,寻常人身能被她砍成肉酱。
她全程一声不吭,但双眼血红,仇恨的目光如同野兽一般,嗜血,无畏。
能有这个架势,何至于保卫不了家人?何至于让那宵小欺负了去?软弱惯了的女人,偏要失去后才晓得拼命,又有什么用?
对这个女人的鄙夷和烦躁让我杀意顿生。
我一掌拍在她的天灵盖上,她顿时七窍流血,瞪眼死去。
“蠢货。”
待这女人死后,剩下的黑瘦老头扬天痛哭,最后大喊一声:“女魔头,你会有报应的!”然后一头撞死在了灶台的石棱上。
先前还和乐融融的一方之地,片刻功夫便只余下一地的尸体倍显惨淡,穿堂的寒风呜呜而过。桌上的酒已冷,我和金花对视了一眼,心中一片凄恻。
良久,金花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算了,影月,不用往心里去。这一家子不识好歹,算他们活该。”
我苦笑了一声。
金花扯了扯嘴角:“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好人。就算是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我不喜欢怜悯世人。”我将那两锭银沾血的银元宝扔在冷酒旁边,“走吧。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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