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

　　半晌，顾郅微敛情绪，状若无事，“玄清宗虽然是仙门大宗，但也求贤若渴，你资质不错，可以留下，”话头一转，“但是，你的师姐年纪太小，本宗不收。”

　　“师姐年幼，需要我照料左右，如果不能与师姐——”萧焕颜带着个拖油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也不能随便把她扔了。

　　“她可留在灵虚山，但非本门弟子。”顾郅出声打断，语带急切，像是生怕人真的跑了。

　　萧焕颜点头，如此甚好。
　　若让南堇知道，她带着小师姐一起叛出师门，落霞门如今只剩南堇一根光杆，只怕要在她身上多捅几个窟窿。

　　“宗规已有规定，曾是别派弟子的修士，拜入本宗后，只能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在抱朴台，扶摇堂，素问居三地修炼满一年，通过门派考核后，才能拜宗内某位真人或真君为师，我看你资质不错，属可造之材，可以免去你一年修炼之期，破格直接收你为徒。”顾郅慷慨施与恩泽，一副高高在上模样。

　　萧焕颜心里冷嗤，船迟又遇打头风，她又被人盯上了。
　　她神色无异地拱手一礼，“多谢真人好意，但是规矩不可破，若惹来闲言碎语，有辱真人清誉。”

　　快到嘴的鸭子岂容它飞了，顾郅又道：“规矩不过死物，可酌情通融，你资质上佳，徒徒浪费一年学习宗规，一些无关痛痒的剑招，岂不可惜，我可直接传授你玄清宗心法。”

　　终于承认她资质上佳了，不过，想让萧焕颜称他一句师父，纵使是虚与委蛇，也是痴人说梦！

　　萧焕颜一脸受宠若惊，“真人良苦用心，在下受之有愧，”话头一转，复又愁眉深锁。

　　“但还是按规矩来为好，今日是我，明日就是他，此风一成，难以杜绝，至此，人人都视宗规于无物。在下区区小修，不值当。”

　　顾郅见她油盐不进，脸色转阴，眸光冷利，语气强硬，“此事我已决定，容不得你说不！”

　　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若是她不答应，顾郅恐怕要凶相毕露。

　　萧焕颜脖子一梗，硬着头皮一分真，九分假地信口胡诌：“实不相瞒，我与慕衡仙尊于泸溪镇偶遇，他见我资质良好，想收我为徒，但宗规在前，不得违背，故而让我先破阵入宗，从外门弟子做起。”

　　顾郅闻言，脸色又是一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甘之余，目光一闪，露出怯意，却不再多说什么。
　　用传音玉将傅嘉平喊进殿内，让傅嘉平带萧焕颜去外门弟子居住之地，然后急急忙忙走了。

　　萧焕颜望着他有几分惶然的背影，轻笑一声。

　　不由心里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景峥的名号就像那湘州名产臭豆腐一样，虽然于她而言，捏着鼻子，难闻得很，但是吃起来，用起来却是真香。

　　景峥，臭豆腐，哈哈，她可真是个小机灵，这形容真是绝妙了。

　　傅嘉平：“沈道友一脸喜色，定然是得宣华真人青眼了，恭喜恭喜。”
　　这青眼谁要谁拿去！

　　萧焕颜微微收敛笑意，“劳烦傅道友带路了。”

　　傅嘉平在前面为她引路，一边为她介绍沿途的屋舍景物，萧焕颜听得心不在焉，满心谋划着，待会儿怎么避人耳目地溜进东岳山。

　　灵虚山各峰之间往来，都是用消耗灵石渡人的云舟。缓缓穿过微凉的山间雾气，云舟轻飘而又稳当地泊在坎峰处的码头。

　　下舟，参天树木掩映间，就可以看见扶摇堂的一隅，白墙灰瓦，檐牙高啄。扶摇堂内真人抑扬顿挫授课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可闻。

　　穿过浓荫蔽日的树林，扶摇堂就在眼前，透过一扇扇洞开的朱色木窗，可以看见堂内摆放得井井有条的书案，一个个或凝神端坐，或歪坐瞌睡的修士，清一色的蓝白道袍。

　　李离非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满眼新奇，连不能说话的不适也忘了。

　　白猫重游旧地，情绪微动，“就是在扶摇堂前，几个小毛杂趁真人不讲课时，想用火烤了我，还好你及时赶到。”

　　萧焕颜以前很少来坎峰，这里的一景一物，到是没有什么很触动她的地方。
　　外门弟子三人一间屋子，傅嘉平带她进去时，屋里只有一人，名唤屈子昭，正盘膝闭目打坐。

　　看房门上挂着的铭牌，还有个叫殷挽佩的。好像去了上课，不在房内。

　　傅嘉平交代每日起休时间，每月定期考核等等一些琐碎事情，便离去了。

　　屈子昭正在打坐，无人注意萧焕颜，眼下正是偷闯禁地东岳山的好时机。

　　但是此去不知是否凶险，让李离非一同前往，怕伤及她不说，也会给行事带来不便。

　　萧焕颜走至房外，此处无人，无须顾忌什么，便蹲下身对白猫道：“我要去东岳山一趟，你看着李离非，别让她乱跑，最迟两炷香，我就回来。”

　　白猫目露忧色，“你去东岳山做什么？”

　　萧焕颜眉尖微蹙，“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解释。”

　　白猫还是有点担心，“你现在不比往日，修为低，身体弱，不要逞强。”

　　萧焕颜心里一软，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边叮嘱完，萧焕颜又解了李离非的不言咒，对她叮嘱道，“小师姐，听着，我现在有急事在身，不能让你随同，你安心待在此处，我稍后就回，然后带你离开，不要乱跑。”

　　李离非脸歪向一侧，撅着嘴，气鼓鼓，“我不听你的，你这个门派叛徒，我要去找大师兄。”
　　说完话，她就自顾自迈着短腿，朝外走去。

　　萧焕颜连忙一把扯住她，叹了一口气，默念咒，一张石化符就贴在了她的脖颈处。

　　白猫：“你还是适合用简单粗暴的方法。”

　　萧焕颜：“......”

　　将李离非抱进屋内，怕她脚站疼，萧焕颜将她横放在自己床榻上，盖上薄被，轻语道：“小师姐，好好睡一觉，我马上回来。”

　　李离非双眼通红，眼泪就要下来——坏师妹，等找到大师兄，让他好好收拾你。

　　萧焕颜方走出房门，只听远远传来一人的高声呼喊。

　　“子昭，出来看热闹啦，子昭——”

　　这咋咋呼呼的，大概是同住的另外一人，殷挽佩。

　　屈子昭并非入定，闻声微微睁眼，看见眼前的萧焕颜，微微诧异，又听屋外人跑进来，气喘吁吁道——

　　“走，去艮峰看热闹去，慕衡仙尊跟魔尊寒霁要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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