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十二岁时

　　烟舟被推搡着上了台，调了调话筒，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一时间有些尴尬。
　　淮绪坐不住三秒，噌的站起来，想上去帮小帅哥解围，“我来我来我来我会唱歌……”
　　然后被众多同学死死摁在板凳上。
　　淮绪费劲地挤开一群人，就听见林予安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大声起哄，“烟舟看我！不唱歌也行啊！你不是会弹钢琴吗！”
　　两个班之间爆发出一片“哦~”。
　　起哄声越来越大，杵在台上的烟舟认真思考了一下是当众唱歌社死，还是摆弄那小时候自学了两小时的钢琴小星星社死，义无反顾地举起话筒，“唱唱唱。”
　　整个年级都在笑，烟舟也弯了弯眉眼，“想听什么？”
　　淮绪还听见九班某个女生声音细细地低叫，“这是八班的吧？我天八班还有这么温柔的小哥哥……爱了爱了。”
　　不准爱，他是我的。
　　淮绪气呼呼地在心里给这个女生记了一笔。
　　前排的卓芯打了个手势，呜呼一声大叫，“小可爱！可以点歌吗！就唱我早上告诉你的那一首！”
　　烟舟话筒差点没拿稳，“……”
　　卓芯说的是她过生日那天晚上发酒疯的时候写的歌。
　　不得不说咱们芯姐真是多才多艺，那天林予安他们去吃饭，不知道是谁又十分作死地点了酒，一桌人只有淮绪想着去找烟舟早退所以没喝，也错过了卓芯发酒疯激情作曲。
　　“我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伟大的作曲家！”那天的卓芯一只脚踩上桌子，吼出来的话让服务员纷纷侧目。
　　看着烟舟在卓芯“你一定要帮我实现梦想”的敲诈性眼神下很无奈地比了个OK时，淮绪还没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
　　直到烟舟延续了三班许景桁征用的架子鼓，“咣”一声敲出来的声音，大震四方。
　　淮绪：“？”
　　烟舟转了一下鼓槌，努力说服自己不就是社死吗，别好耳麦，深吸一口气。
　　淮绪安慰自己没什么，不会出事，可能只是震撼一点而已，看我们小帅哥，声音依旧轻柔，歌一定也——
　　“我爱你——我的红钞！”
　　一定也很温柔——
　　“没有你！我活不了~”
　　淮绪：“…………”
　　不愧是卓芯写出来的东西。淮绪凝视着卓芯的背影，缓缓竖起一根中指。
　　这是什么，狂野风？
　　要不我现在去改个名，叫淮红钞？
　　*
　　烟舟好像什么都会一点，架子鼓在他手上乒铃乓郎快要砸出花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偏偏配上烟舟干净清澈的好听嗓音和画风越来越诡异的歌词……
　　台下更嗨了。
　　林予安从七班蹦哒出来，小跑几步窜上台，从乐器室里抱出一把贝斯，拉了张椅子坐在烟舟旁边，凭着感觉拨起伴奏。
　　这一举动像是打开了某种阀门，林予安带了头，刚翻下去的许景桁又抱着把萨克斯翻了上去，冲台下大声叫了一句“谢知恒”，见对方没有要上来的意思，无所谓地耸耸肩，独自加入这群魔乱舞的伴奏。
　　后来烟舟索性不唱了，他畅快淋漓地舞动着鼓槌，越来越多人加入，什么单簧管中提琴尤克里里，大声刺耳又不是很好听，场面一度混乱。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总之烟舟下台的时候只觉得手好酸，好累，浑身是汗，想回寝室。
　　在楼梯上伸了个懒腰，刚想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烟舟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对上一个近乎调戏的笑容，“嗨，认识一下吗，我叫许景桁。”
　　丝毫没有艺术细胞淮绪尽心尽力想给暗恋对象一点小小的关怀，想着把暗恋对象接回寝室顺便夸夸他真厉害，就看见他心心念念的暗恋对象站在台阶上，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谈笑风生，眉眼温和。
　　淮绪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许景桁靠在台阶边的柱子上，痞里痞气地叼着一根烟，没点，不知道是装逼还是怕熏着烟舟。“你刚才开头那我还真挺喜欢，有种某站上的鬼畜风，后面放开了敲简直太帅了……你说你喜欢卡布奇诺，那个太甜了，xx店那个香草拿铁好喝，谢知恒买过……哦谢知恒就是那个四班的大学霸……”
　　淮绪皮笑肉不笑。
　　原来小帅哥碰到话唠了呀~
　　烟舟觉得许景桁挺热情的，正琢磨着怎么回，视线里闯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绕过他的脖子把他往后揽了揽，后颈贴在一个温热的肩膀上。
　　烟舟迷惑扭头，看到了面带微笑的面色不善的淮绪，“？”
　　淮绪悄悄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许景桁，对方白皙高挑，眉眼精致，眼神总是漫不经心的，比烟舟稍微高小半个头。右手手腕下方凸起的腕骨处有一颗勾人的美人痣，皮肤很白就很显眼，就像烟舟左眼眼尾正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一样，整个人美艳得惊人。
　　长得还挺好看，不会已经把小帅哥勾引走了吧。淮绪更郁闷了。
　　他没再看许景桁，低头扯了扯烟舟的衣角，语气很低沉。“我们回寝室吧，这里好闷。”
　　许景桁左看看右看看，长长地“哦~”了一声，眼底的调戏更加明显。
　　他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摆摆手，离开了那两级台阶。
　　烟舟还能听到他忽然变闷的声音，“谢知恒，你不在你们班好好呆着又跑出来干什么……用得着你找？滚，傻逼才跟你回寝室，老子要浪。”
　　等那个长得好看的bb机走远了，淮绪才闷不作声地捞着烟舟的脖子往寝室楼走。
　　交到新朋友，烟舟还在挺高兴地跟淮绪聊天，“许景桁……刚刚跟我聊天那个，他好优秀……他刚刚跟我说那个香草拿铁有空我们去试试？还有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啊……”
　　淮绪忍无可忍，“那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哈？
　　话题突然拐了个弯，烟舟有点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睛，暗自琢磨了一下，觉得是这神经病太过自恋，不承认别人帅，想让人夸。
　　想通后的烟舟恍然大悟，翻了个白眼，安里安气的。“你好看行了吧，你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淮绪没声儿了。
　　烟舟以为他是满意了终于肯闭嘴了，乐得清闲，殊不知淮绪的理智已经炸成了烟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炫技版。
　　小帅哥这是在干什么？哄他？还是真的在夸他？
　　无论哪种都能让淮绪原地爆炸。
　　他机械地圈着烟舟的脖子，看着他浅浅的发旋，几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忘词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回宿舍。
　　宿舍楼外音乐震天响，还是看着烟舟洗漱，躺下，曲着膝盖打哈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出息。他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
　　烟舟大概是在台上蹦达太久出了汗，现在又是冬天，被冷风一吹，又打喷嚏又咳嗽的，应该是感冒了。
　　淮绪床在上铺，听他在底下咳个不停，外面又吵，他还以为烟舟睡着了，每隔三分钟就爬下来贴贴烟舟的额头，想看他有没有发烧。
　　一来二去，烟舟烦了，在淮绪第十来次顺着嘎吱嘎吱的破木梯子爬下来探他体温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抓了现行僵在原地的淮绪，“我只是有点着凉，不是死了。”
　　淮绪手背还抵在烟舟额头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干脆就顺着这个姿势往上，揉了一把烟舟的头发，“外面这么吵睡不着，也没人回来，我们干点别的？”
　　于是淮绪三更半夜爬起来，如愿以偿地和暗恋对象待在一起。
　　做数学题。
　　“你看这个t的比值，套一下公式求出来是大于二倍根号三，如果是要求q的区间值，我们就把这个t值带入一下，点q从这里以2cm/s的速度匀速直线运动……”淮绪咬着笔杆认认真真讲题，察觉到隔壁特别安静，扭头发现烟舟已经写完了这道题，正在下一道题的题干上圈圈画画。
　　许久没听见声音，烟舟疑惑抬头，“怎么不讲了？你的解法和我的不一样，我想听。”
　　淮绪莫名有些绷不住，笑着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小帅哥，进步飞快啊。”
　　一个月前这种题连辅助线都不会连。
　　烟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神经病在讽刺他，抽了抽嘴角，没再理他。
　　淮某就此痛失与暗恋对象交流学习问题的机会。
　　他闷着做了两道题，又闲不住了，戳了戳烟舟的手肘，“小帅哥，我喜欢的那个人今天夸我了。”
　　“哦。”烟舟头也不抬继续写题，在题干里圈出了个条件。
　　“你知道他夸我什么吗？”
　　“嗯。”
　　“他夸我好看，说我世界第一好看。”
　　“昂。”
　　烟舟根本没在听，冷漠无情。淮绪有点绝望，开始怀疑究竟是烟舟太直了还是他太心急了。
　　他深吸一口气，孤男寡男的，不做点什么都对不住自己，他决定豁出去了。“小帅哥。”
　　“嗯。”
　　淮绪强行抽走他手里的笔，“你认真听一下嘛。”
　　烟舟无奈地转了转手腕，“昂，你说，我听。”
　　淮绪特意关掉了宿舍的大灯，只留烟舟桌面一盏小台灯，在烟舟看神经病的目光中贴他近了点，“我讲了哈，哎你别躲，仪式感。”
　　听完也别躲。
　　淮绪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如果某一天，有一个男生当面跟你表白，你会同意吗？”
　　“嗯？”烟身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淮绪被哪个男的表白了，在四中他已经见怪不怪。
　　“那要看你会不会喜欢他。”
　　“那你会喜欢一个男生吗？”
　　烟舟本来想随便应付应付，见淮绪语气认真，不由得也凝重起来，“我吗。”
　　“我可能还真的要思考一下。毕竟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但是如果我哪天真的碰到了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男的，我会试着去接受同性恋，哪怕接受不了，如果他是我爱的人，这已经无所谓了。”
　　烟舟笑了笑，低下头，“以后再说吧，要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能让我接受呢。毕竟我也不反感。”
　　淮绪心跳很快，他不由得凑近了一点，“那……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烟舟抬头，“嗯？”
　　淮绪轻轻贴了贴烟舟的肩膀，做好心里建设，鼓起勇气，“其实我喜欢的人是……”
　　“怎么这么黑啊！”张盘揉着眼睛大大咧咧地走进来，顺手打开了墙上的灯，“你俩不是早回来了吗怎么不开灯……卧槽。”
　　烟舟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最后目光定在淮绪身上，“你刚刚被打断了？你接着说，你喜欢的什么？”
　　“…………”张盘大概猜到这里刚刚发生什么了。
　　他总感觉后颈发凉，淮绪看他的眼神冷得堪比南极冬夜的冰川，处于极夜现象中的那种。
　　张盘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我忽然想起来我女朋友叫我下去帮她买个东西，我先走了啊哈哈哈哈哈。”
　　苍天。
　　张盘关上宿舍门，一脸悲凉且怀疑人生。
　　天要亡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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