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十二岁时

　　回学校还是该学习的学习，高三生玩心重是重，学业还是很紧张。
　　高三最突出的特点大概就是假少作业多，即使是上学期。
　　烟舟闷着脑袋写物理计算大题，反反复复算了很久，最后结果都是8.13。
　　可坐在隔壁的年级前十淮绪同学算出来的是21.68，差了太多。
　　烟舟烦燥地给自己的结果第N次画了杠，旁边的前十同学忽然“啊”了一声，好像是在验算，“你划什么啊小帅哥，我算错了，是8.13，粗心了。”
　　烟舟差点没把笔给折掉：“…………”
　　淮绪觉得烟舟刚刚那眼神是想揍他。
　　世事无绝对，烟舟就是想揍他。
　　上周三出完操，烟舟一摸自己的耳垂，空荡荡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是不是淮绪又在逗他玩儿，把耳钉给摸走了。
　　但嫌疑人淮某也感觉莫名其妙且很冤枉，午自习陪着烟舟在操场上摸了半个小时才找到。
　　烟舟一定要找到那个小耳钉的理由是，下次去林予安家里耳朵上没戴着，爷爷会以为他不喜欢扔了，自己闷起来伤心。
　　但淮绪直觉他就是自己想戴着。
　　不然谁劝得动他。
　　淮绪大概是闲的，或者写累了，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耳朵，赭石色的耳钉闪了一下，“学得快没知觉了，都忘了准备过年了。放假去玩两天松一松？”
　　烟舟也忘了过年这破事儿。
　　他头也不抬继续写下一道题，笔尖仿佛要划拉出残影，“这才十二月，年假还早着呢吧。”
　　淮绪撑着脑袋，撕开一根棒棒糖扔进嘴里，语气含糊不清，“要不你来我家过年？我家没人。”
　　语气中暗暗透着一丝期待。
　　他爸妈长期在外地，成天飞来飞去顾不上他，小帅哥家里有一位根本不想管得神经病妈，还有刚出院前来和神经病一起过年的小三儿——干脆他和烟舟一起过算了！最好过一辈子！完美！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烟舟也知道季华的小三出院后指定是要和计划一起过年的，那男的没房没车肯定要去他家，说不定还要他扮演孝顺儿子一家亲，和酒鬼老妈一起喝喝酒谈谈人生。
　　烟舟摇头，“我答应爷爷了，今年去林予安家过年。”
　　林予安的爷爷就像他的亲爷爷一样。
　　淮绪若有所思，最后不知道想起什么，点头，“好，那我也去林予安家过年。”
　　大过年的，爹妈家都不回，也太冷清了。
　　*
　　烟舟不知道淮绪是怎么说服林予安的，他居然好像真的答应了。
　　林予安父母离异，谁也不要他，他从初中开始就跟着爷爷，爷爷大过天。可能也是爷爷吵着让淮绪去的。
　　没过几天就是圣诞节，班里为此还起了一阵绝对不小的轰动，学校松口给他们特殊活动是一方面，主要的是二十四号晚自习，平安夜当晚，一对遮遮掩掩很久的小情侣忽然公开了。
　　男生单膝下跪，举起一捧很大的粉玫瑰，像众多女孩子梦里的求婚现场。
　　但掩面笑着接过花的，也是个男生。
　　跪地的男生烟舟有印象，好像叫宋扦谨，平时看着总是心大的过分，站起来抱住他男朋友时，眼眶都是红的。
　　接花的男生脸很红，有些害羞地眨了一下眼睛，在周围的起哄声下，跕起脚尖，在宋扦谨的右脸上小小的亲了一下。
　　烟舟震惊了，整个人傻愣愣地杵在座位上，满脸不可思议。
　　原来林予安说的，四中南铜遍地，是真的？
　　淮绪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山盟海誓，有点酸，有意无意感叹，“真好，我以后也想有这样的求婚。我跪下来求他嫁给我，他笑着答应，想想都很美好。”
　　烟舟莫名想到了淮绪上次在宿舍说的，他喜欢的那个人。
　　能让这么个神经病一颗心拴在自己身上，那个人还真是了不起。
　　烟舟感叹着，看语气，那个人应该还没有答应。他忍不住安慰：“你认真学习，好好高考，这些一定都会有的。”
　　淮绪眼睛亮了，“真的？只要我好好高考，小小的告白也可以？”
　　烟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十分确信的点头to cheer him up。
　　于是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圣诞节当天，烟舟莫名在自己座位底下翻出一个很大的礼盒，里面装着一大捧骚粉色的玫瑰：“……？”
　　他抱着花站起来，刚想问“谁的花放我这了”，就看见从包装里掉出一张荧光红的小卡片，上面打印着一行令人窒息的大字：
　　［烟舟同学，我，爱，你！］
　　烟舟：“……”
　　目睹淮绪昨晚三更半夜翻窗送花的张盘默默扭过头，战术性咳嗽，逼自己不去看这社死场面。
　　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自己而暴露身份就放心求爱的淮某看上去心情很好，哼着小调跨进教室门，一眼看到抱着花束发愣的烟舟。
　　为了不挡着视野，他把头发拨到耳后别住，散乱的发丝在他脸上轻扫，手里的玫瑰仿佛也变得很干净。
　　他心里忽然多了些悸动。
　　这么好看的小帅哥，如果真的答应谁的求婚，不天天洞房都不是人。
　　*
　　淮绪有点高兴，甚至没有在黄丑的课上吃糖翘椅子，认认真真听她讲“美国的圣诞节习俗和加拿大的区别”，看得黄丑大受鼓舞，觉得自己的讲课水平又提高了。
　　淮绪开心是因为烟舟不歧视，也不讨厌同性恋。
　　烟舟对宋扦谨他们的态度是保持祝福，真心希望他们相爱久久，这说明自己是有机会追到他的！
　　淮绪没说今早的花是他送的，烟舟也没往那方面想，于是下午第一节课课间，烟小帅哥收到了来自淮大帅哥亲手递过来的礼物。
　　烟舟感觉自己挺懵的，“……这不是个外国节日吗？”
　　淮绪又开始吃糖，嘎吱嘎吱嘎吱，“咱们不过节，就是找个借口送送礼物，图个开心。”
　　烟舟满脸迷惑，不要那神经病还不乐意了，简直就地铁老人手机。
　　在淮绪德坚持的要求下，烟舟把礼物盒塞进了抽屉，提笔打算给送花的人回信。
　　“你拆开看看嘛。”淮绪顿了顿，语气有些奇怪，“你在干什么？”
　　“我总要给过来送花的人一个交代吧。”烟舟笔下的字迹娟秀，流畅又飞快地扫过纸张，“呃……虽然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但我不打算谈恋爱。等会把花放在我们班门口，他看见应该就会来拿了……”
　　拿个屁。
　　淮绪“咔吧”一下用力把糖咬碎，面无表情地嚼啊嚼。“你不打算谈恋爱？不喜欢？这花不好看？”
　　烟舟默默看了眼角落又骚又俗的大玫瑰，“……”
　　“主要是我觉得我现在的情况很耽误人家。”烟舟转了转笔，随口解释，“对人家来说就是累赘，不能耽误人家，以后再说吧。”
　　“况且……”烟舟低下头笑了笑，“我觉得如果他知道我是这种家庭情况，也不会再喜欢我了吧？”
　　他把写满字的便利贴贴在了礼盒上，“我也不想因为对方因为同情我而喜欢我。”
　　没有同情，就是喜欢你。
　　淮绪在心里认真反驳。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
　　就像淮绪说的，圣诞节就是图个气氛，在学生会强烈要求下，学校特允晚修抽一个小时出来，在高三楼下小礼堂搞个小小的文艺汇演，算是高三生们最后的狂欢。
　　大家都高兴坏了——虽然条件是这周末不放假。
　　这个汇演的形式也很随意，哪个人呼声最高就上台，没有彩排没有节目单，最重要的是高三生单独一片没有领导参与，也意味着不用听又长又臭的领导发言占掉半小时。
　　小礼堂本就不大，十几个班的人挤得密密麻麻，但大家看着都很兴奋。
　　临时被推出来的主持人高声宣布“狂欢开始”就下了台，底下嘈杂的一片呼声，三班和四班之间立刻起了一阵骚动，百来号人齐呼“许景桁”，还能听到少数人的“和谢知恒合唱”。
　　三班阵营一个白净清秀的男孩子笑着站起来，眉眼间满是不羁的嚣张。
　　他冲四班某个方向挑了挑眉，痞里痞气的。然后他小跑到舞台底下，一手撑着边缘直接翻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腰。
　　离舞台近的一到四班爆发出一片尖叫。
　　“许景桁！给爷冲！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景桁征用了乐器室的架子鼓，流里流气地吹了一声口哨，“帮”一下重重地敲响鼓面，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熟的不熟的都一起高呼。
　　最后一击收尾，许景桁“哈”了一声，潇洒地冲台下挥了挥手，翻身下台，掌声雷动。
　　舞台上又没人了。八班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烟舟！上去唱一首！”
　　八班暴动了。
　　“对！烟舟！烟舟！上！冲！”
　　不明真相的七班同学也跟着他们班的林予安一起瞎起哄，烟舟被淮绪拽了一把，一脸懵逼地站起来，面对七班和八班的疯狂起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是不是又要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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