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

　　第十二章

　　“你是谁？卫慈呢？”
　　“姑娘又是谁？”叶修打量了一下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神情很是不悦，进别人家门前，不该自报家门吗？
　　怎么跟卫慈一个模样？
　　显然他没有意识到，他居然把这个当成家一样的存在了。
　　“我是她姐！”
　　“……”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冲到了这女子面前，无尾熊一样扑过来缠在她身上，“姐！”
　　那女子冷若冰霜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她宠溺地摸了摸卫慈的头，“嗯。”
　　“你可算来了！我都想死你了！”卫慈从女子身上滑下来，顺手抱住了她的胳膊，没了往日暴躁舌毒的样子，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看得叶修惊叹不已，感叹卫慈这变脸速度。
　　“这是我姐，祁霜降。”卫慈兴致勃勃地介绍，“姐，这是叶修。我路上随手捡的。”
　　听到对方的名字的时候，叶修神色一僵，祁霜降也眯了眯眸子。
　　“你是，叶修？”
　　“你是卫蘩之女祁霜降？”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番，彼此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身份。
　　祁霜降，本朝唯二女将，本朝第一女将忠武将军卫蘩独女，十三岁上战场，十七岁封将。在帝都贺城乃至于整个乾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她经年累月在边陲战场，许多人无缘得见。
　　叶修虽久闻其名，如今，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而叶修久闻其名，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年少成名，而是因为，她的母亲卫蘩。
　　卫蘩，就是当初萧瑾煜将各大世家斩草除根的一柄利器。
　　而祁霜降，也在打量着叶修。
　　叶修谋逆之事，被极力掩盖，她当时身在边关，也是事后从母亲口中得知的。这会儿在这里见到他，不由大感意外。
　　不过，祁霜降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以元宸皇后对他的疼宠，又怎会让他殒命？
　　只是，他怎么会和她妹妹在一起？
　　卫慈见二人神情，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晃了晃祁霜降的胳膊，“姐？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祁霜降敛了神情，朝卫慈安抚一笑，“进屋吧。”
　　“好。”卫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叶修，和祁霜降进了屋子。
　　叶修握紧了手，又慢慢地松开。
　　她毕竟不是卫蘩，况且卫蘩不是主谋，他去怨恨祁霜降，未免有些过于偏激了。
　　午饭的时候，饭桌上明显有些尴尬。
　　祁霜降一贯罕言寡语，叶修也不说话，只有卫慈喋喋不休。
　　“姐，我这次待在这里，救了好多好多人呢。连他，都是我捡回来的。他做饭可厉害了。你尝尝这个，就是他做的。”
　　“是不是很好吃？”
　　“嗯。”
　　祁霜降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叶修，面上不显，心底却是不由得有些惊异的。昔日金尊玉贵的贵公子，如今，竟也能放下身段，做这些烧火做饭的琐碎事。
　　“你都不知道，他刚来的时候，洗衣做饭做活，样样不会，还要我伺候他。比大少爷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不得不说，卫慈真相了。
　　叶修略微有些赧然，但他还是很想反驳，自打他醒来，都是他在照顾卫慈的好么！
　　“如今，你看他，洗衣做饭，上山采药，下河捉鱼，劈柴打水，无一不通。”卫慈得意洋洋地夸耀，十分的自豪，“都是我调教的。”
　　叶修：“……”调教不是这么用的。。。。
　　祁霜降：“……”
　　“我是不是很厉害，姐？是不是很有为人师长的潜质？”卫慈没在意二人莫名的神情，挑着眉毛，向祁霜降求夸赞。
　　“嗯，厉害。”祁霜降点了点头，转移这个话题，“吃完饭就收拾东西，我们未时末出发。”
　　出发？叶修抬眸看向卫慈。
　　“我左右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很快的。”回完祁霜降的话，卫慈转头看向叶修，“我姐姐是来接我回家的，下午就回。”
　　“回家？”
　　“对啊。我到此处是为修养，我家不在这里。”
　　卫慈身体不好，祁霜降便选了这处环境清幽、青山秀水的别院给她将养，然而，卫慈是个闲不住的，没有好生修养，偷偷跑去医治那些贫苦百姓不说，还顺带捡回了叶修。

　　——

　　“这房子左右空着也是落灰，所以，你可以住着，给我打扫房子。”这个院子是祁霜降的一处别院，是卫慈央了祁霜降留给叶修住的。
　　“多谢。”
　　他们一直以来针尖对麦芒，说话夹枪带棒，现下叶修一句多谢，倒让卫慈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破天荒的赧然一笑，客气道：“不必客气。”
　　“嗯，那个……”见卫慈欲言又止，叶修道，“什么？”
　　“那个，也没什么。”卫慈嘻嘻哈哈地笑着，然后冒出了这么一句，“就是，你还欠我十两银子没还呢。”说完咬着嘴唇，其实她不是想提这件事的。
　　“……”叶修一滞。
　　这人，还真是财迷！
　　“下次再见到，可不要忘了还给我。”顿了一下，又蹦出这么一句。既然提都提了，卫慈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你放心，我定不会忘记的。”叶修颔首。
　　“时时刻刻不敢忘记。”
　　“……”
　　“每天思省。”
　　“……”
　　“……”叶修抬眸，瞥了一眼还要再度开口的卫慈，“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卫慈抿着嘴，动了动眼珠，态度忽然又蛮横起来，“我就是要提醒你，怕你忘了。”
　　“我都说了不会忘了。”叶修无力扶额。
　　“那好吧。”卫慈也觉得自己有些话多，罕见地有些尴尬地抠着手指甲。其实吧，她就是想告诉他好好保重，不要再怨天尤人生无可恋的，然后再和他好生辞别。可怎奈这么多天可劲儿折腾他，这会子她也拉不下这个脸。
　　结果，好好的辞别就变成了大型催债现场。
　　沉默了片刻，见祁霜降催了，卫慈抿了抿嘴唇，“那个，我走了。”
　　“保重。”
　　“嗯。你也保重。”
　　卫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马车边，被祁霜降一把抱上了马车。
　　将卫慈安顿好，祁霜降下了马车，一个翻身跃上马背，余光撇了一下叶修，面无表情地吩咐车夫，“启程。”
　　“好嘞。”车夫转头笑道，“小姐，您坐好喽。”说着，扬起手中的马鞭。
　　卫慈离开后没两天，叶修也收拾一番离开了此处。
　　曾听卫慈说过，塞北风光勾魂夺魄，大漠孤烟直的苍凉壮阔，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碧野千里。那种惊人的荒凉之美能够荡涤灵魂，使人忘记世间所有烦忧苦闷。
　　他此番往北去，打算见识一番塞北的风光。
　　临走收拾东西的时候，叶修才发现卫慈居然给他留下了不少银钱，说是这些天他帮她干活的报酬。
　　想起她临走之前还一副咄咄逼人的讨债做派，叶修倒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真是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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