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水色

　　离开闹市，四人沿着洛阳街道往国子监走去。

　　此时那个黑衣吏员早已拖去罩在外面的黑衣，以一身普通的装扮远远的跟在后面。

　　王无择并不住在国子而是要回王家的，走到一个岔口时，王无择停下脚步。

　　他原本冷峻的脸上，此时犹如融化了一样，并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拱手道：“今晚让三位遭了无妄之灾，实在过意不去，改日再请三位当做赔罪。”

　　傅君清笑道：“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也躲不过去”，接着又眨了眨眼睛，“之前王兄在城门口帮我们，这次算是扯平了。”

　　这次王无择大笑：“哈哈，扯平了，不过交了你们这几个朋友，怎么都是我赚了。”

　　常书贺闷声道：“我这挨了打的，怎么算。”

　　王无择笑道：“下次打回来。”这句话说的确实有王无择的风范，要不怎么次次都能与贺兰敏之对上而不相让？

　　可谁知道靠着王无择最近的常书贺，活动着一只肩膀，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搭上了王无择的肩膀，将他揽了过来，王无择嘴角抽了一下，他对这种亲密的举动仿佛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还是忍住没有说话。

　　常书贺得寸进尺的把胖脸贴近王无择。

　　“下次打架记得叫我。”常书贺笑嘻嘻的说道。

　　王无择终究是忍不住了，一脸嫌弃用手推开常书贺越来越近的脸。

　　“好。”

　　傅君清对于常书贺这种自来熟的做派早已习以为常，乐呵呵的在那看着王无择发窘。

　　王无择先行离开后，傅君清、常书贺以及傅君长三人在路边买了带给赵启明的酒，因为没有宵禁便一路悠闲地走着回国子监。

　　穿过一个人流稀少的小巷时，颇为敏感的傅君清疑惑的转头向后看去。

　　常书贺看到傅君清频频向后看，便问道：“怎么了？”

　　傅君清犹豫的说道：“总觉得有人跟在咱们后面。”

　　常书贺揶揄道：“疑神疑鬼，你是不是打架怕了？”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我只是觉得不对劲。”

　　常书贺提高嗓门笑道：“这是洛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那种！再说不是还有我么？”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能打十个，刚才打架时，我那威武的样子你看到没？”

　　傅君清不理睬这个自恋的死胖子，牵着傅君长，远远的将沉浸在自己威武雄壮中的常书贺抛在了身后。

　　回到国子监，傅君清将今夜发生的事，告诉了早已等酒等的不耐烦的赵启明。

　　赵启明悠哉悠哉的喝了口酒，道：“惹贺兰敏之作甚，草包一个，不值一提，倒是一月后的进士考试，你们要用心起来，这一月便少出门，收收心吧。”

　　常书贺撇嘴小声道：“少出门？那谁给你买酒。”

　　赵启明笑骂：“小兔崽子，你们不来之前也没少了我的酒，少给我惹点事比给我买酒强。”

　　傅君清跟常书贺点头应下。

　　而跟在傅君清他们身后的清吏司吏员，看到他们进了国子监便转身离去回报来俊臣。

　　次日来俊臣又使人查到傅君清、常书贺、还有傅君长的姓名，调出卷宗，看到傅君清等人来国子监后便师从赵启明，而之前的履历则一片模糊不清，语焉不详。

　　来俊臣一见便知道其中必定有问题，于是招手叫来一个吏员，指着卷宗道：“派人去小镇，彻查。”

　　吏员接过卷宗转身离去，来俊臣心中反复琢磨赵启明，事出反常必定有妖，赵启明多年未收弟子，怎么突然之间多出来了两个学生。

　　多年以来一直走在刀尖上的来俊臣神色平静，而眼神里透着一丝说不清的阴郁，那个地方，不就是徐墨山教书的地方吗？

　　贼心不死，想到这来俊臣突然露出一丝笑容，红唇白牙，再加上他那病态的脸，显得尤其渗人。

　　徐墨山在昏暗的地牢里，已经呆了将近一年，原本丰毅俊美的脸上，略显疲态，这些日子一来，他不曾与别人说过一句话，看守的狱卒也好像受到嘱咐，一日两餐放下就走，从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人来审问他，就好像一瞬间就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

　　徐墨山闭着眼睛，只有努力去回想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件的仔细的去想。

　　他没由来的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理他越来越近，徐墨山原以为是送饭的狱卒，但是听脚步声不像，又发生什么事了？

　　徐墨山没有睁开眼睛，直至那个脚步声在他这里停下。

　　“徐兄别来无恙？愚弟许久未曾探视，差点就忘记了徐兄你了。”

　　来俊臣笑容满面，好像真的是一对老友久未蒙面的神情。

　　“有事就说，不用这般惺惺作态，你累我也累。”徐墨山沙哑着嗓子说道。

　　来俊臣不以为意，道：“我要是说了，徐兄恐怕就不是这种态度了，不知徐兄认不认识傅君清与常书贺这两人，听说是你教书的那个小镇。”

　　徐墨山冷漠道：“这两人是谁？不认识。”

　　来俊臣眯着眼，半天没说话，似乎试图想从徐墨山的各项反应中看出一些的蛛丝马迹。

　　“哦？是吗，那太好了，我还担心万一是徐兄的熟人，我该怎么办呢。”

　　“来俊臣，你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曾想过终有一日，你也难免一刀么？”

　　“今日哪想明日事，我们都是陛下的一颗棋子，既然是棋子那便要有棋子的觉悟。”

　　“可你却不想只做棋子。”

　　来俊臣瞳孔骤然缩小，凌厉至极。

　　“愿听徐兄高见。”

　　“咳咳，我在此一年，你都未曾杀我，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在找一个机会，陛下如今登基已久，这太子人选却迟迟未定，所以你也在等。”

　　啪，啪，啪。

　　来俊臣不由得鼓了鼓掌，“徐兄果然是大才，以前是我小觑你了，能让陛下看中的人，怎么可能是凡人？”

　　“我不杀你，除了这个原因，还因为陛下仍在等你回心转意，只要你点头，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徐兄多少人想做陛下的入幕之宾，而你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你觉得陛下的耐心还剩多少？”

　　“你应该知道皇帝陛下的秉性，当年因为驯马，太宗皇帝问陛下，有何方法。陛下说，马鞭，铁锤跟匕首，用马鞭抽打，不服，用铁锤敲打，再不服，用匕首杀之，等到陛下再也无法等下去的时候，徐兄的死期也就到了。”

　　来俊臣说完，话锋一转。

　　“不过，徐兄，你确定不认识这两个人？”

　　徐墨山点了点头。

　　来俊臣也没再说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复又闭目的徐墨山，转身离去了。

　　徐墨山等到来俊臣走了以后，眼睛突然睁开，一抹痛苦之意涌上脸庞，君清啊，终究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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