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水色

　　清晨，傅君清打着哈欠，推开房门走到院子中，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一脸的疲惫。过了一会儿，常书贺的房门也开了，只见他耷拉着个脑袋，眼睛半眯着，眼看站着都要睡着了。

　　常书贺抬头看了看傅君清，傅君清又看了看常书贺，相对苦笑无言。

　　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心中的紧迫感，导致他们最近基本都是通宵达旦，就连一向偷奸耍滑的常书贺也认真了起来。

　　“死胖子，有信心么？”傅君清笑着问到。

　　“差不多吧。”常书贺此时心中压力极大，连傅君清叫他死胖子的玩笑好想都没听到一样。

　　傅君清笑着点了点头，还有几天便是考试的日子。通过了便可以入朝做官，伺机救出先生，他等不及了，这一年，没有先生的任何音讯，而清吏司地牢，又不是一般人想进便进的，听赵先生说，曾经礼部尚书府有人去探视，却被顶了回来，即使搬出礼部尚书狐假虎威，也依旧被果断的拒绝，但也从侧面知道了先生还活着。

　　先生，你究竟如何了？

　　转瞬间，到了殿试的日子，国子监的学生不是达官显贵的子侄，就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国子监则可以绕过一系列的考试，直接进去最后一场考试，皇帝殿前问策，成绩优异则被授予管制，不仅是殿前的进士考试，此若是有朝臣举荐，或者背靠世家门阀，也可以直接授予官职，这与后世严格的科举制度有着显著的差异。

　　国子监内这些日子以来，便早已停止授课，任由学生自己复习，所以国子监内异常的清净。

　　赵启明仅仅将傅君清与常书贺送出国子监大门，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鱼跃龙门，就在今日了。”

　　傅君清跟常书贺郑重一礼，赵启明点了点头。

　　“去吧。”

　　傅君清与常书贺两人，来到洛阳皇宫门外，此时皇宫门口的广场上已是聚集了不少前来考试的学子，有的衣着寒酸站在人群中局促不安，而有的则是鲜衣怒马，呼朋引伴，身后还跟着家丁小厮。

　　人生开始时差距在此时显露无疑，而今日便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开始。

　　随着高大的皇宫大门缓缓开启，原本喧闹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一个太监从皇宫中走了出来。

　　“诸学子入宫，殿试开始。”

　　傅君清与常书贺相视一看，随着人群慢慢的踏入皇宫。

　　一进皇宫的那一刹，视野开阔，所及之处，一座座宫殿雄伟无比，尽显威严之气，心里敬畏之情油然而生，考生们竟是不自觉的噤声，只是随着领头的太监缓步而行。

　　直至万象神宫的正殿，圣后坐于殿上，脸上露出笑容。

　　众人齐齐参拜，高呼万岁，圣后的笑容更加浓重，有意无意的暼了一眼立于殿下两侧的皇室众人，心中却是快意无比。

　　而此次主持殿试的却是徐墨山的父亲，礼部尚书徐明德，徐明德看见圣后的眼神心中苦涩无比，这盛世是他想要看到的盛世么？

　　徐明德依次点名，并由礼部官员安排位置，当念到傅君清的时候，徐明德心中颤抖了一下，他难以面对这个年轻人，一年来他只一次派人去清吏司试探，就再也没有去试图营救自己的儿子，自己要保存实力，要为以后的斗争积蓄力量，而在王朝复兴与儿子的选择中，他不得已只能选择复兴王朝。

　　徐明德多年以来养成的心境，让他平静的看着傅君清，而傅君清也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他，毫无感情。

　　徐明德内心苦笑，有些事终究不能摆在明面上，被误会也好，被污蔑也罢。是非功过自由后人来评说了。

　　一天的殿试很快结束，学子们又在太监的带领下离开皇宫。

　　在另一处宫墙上，圣后负手而立，与来俊臣站在那里，圣后眼神盯着傅君清的身影，无声无息。

　　“有消息了吗？”

　　“现在只知道他在国子监师从赵启明。”来俊臣他隐匿了傅君清与徐墨山关系的怀疑，恭谨的回答道。

　　“就是那个与墨山并称为王朝双璧的那个？”

　　“是。”

　　“只希望别再教出另一个冥顽不灵的赵启明便好了。”圣后感慨道。

　　“陛下，既然来参加殿试了，就说明傅君清是愿意为陛下所用的。”不知来俊臣是怎么想的，却突然为一个仍有身份嫌疑的人说话。

　　圣后满意的点点头，连带着看着傅君清背影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傅君清与常书贺离开皇宫，他们在殿试里竟未看到王无择，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王无择身为兵部尚书的儿子，何必再来参加殿试。

　　两人一边讨论今天殿试的内容一边走着，一个人悄悄地靠近他们俩，低声说道：“徐墨山。”便不紧不慢的离去了。

　　傅君清与常书贺心中一颤，便紧紧的跟上了那个人，那人左拐右拐的将他们带到一个小胡同里，那人转身道：“我家主子说了，两位若是想见徐墨山便跟我走。”

　　傅君清恐有诈，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也不遮掩，痛痛快快的说道：“清吏司。”

　　常书贺嘲笑道：“你唬谁呢，清吏司何时做事如此遮遮掩掩的了，何况是我们。”常书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并不笨。

　　那人似笑非笑道：“公子以为陛下手里就只有清吏司这一把刀？可知还有梅花内卫？神都龙蛇混杂，直接带你们走，怕是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洛阳都知道了。”

　　说完扔给常书贺一个银质腰牌，“清吏司”三个大字在上面隐隐散发着寒气，普通百姓怕是看到这三个字时都要心尖抖三抖。

　　傅君清将常书贺手中的腰牌拿了过来，双手递给自称清吏司吏员的人，说道：“劳烦大人带路。”

　　清吏司吏员口称不敢，将他们带出胡同，胡同外有辆马车在那等候。

　　上了马车，清吏司吏员开口笑道：“我家主子还说了，此事万万不可与别人说起。”

　　傅君清回道：“知道，咱们这是去清吏司？”

　　那吏员点头。

　　“那为何要让我见他。”傅君清突然问道。

　　那清吏司吏员摇了摇头。

　　傅君清见他摇头，也不再去问，深知即使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走一步算一步吧，终归是能见到先生了，今日不想明日事。

　　即将见到徐墨山，傅君清难掩内心的激动，手足无措的整理自己的衣服，以及头发，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看我衣冠洁净么？”

　　常书贺虽然也是欣喜，可看着傅君清这样一时也是诧异，他自打认识傅君清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又好奇。

　　“又不是去相亲，至于如此么？”

　　听了这话，傅君清刹那间脸都红了，常书贺以为傅君清是激动的有些过分，也未往那方面去想。

　　马车未在清吏司门口停下，而是长驱直入，直接来到地牢门前。

　　越是终于要见面的时候，傅君清反而越发的害怕，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地牢的大门，踌躇不前。

　　还是常书贺见他如此，搀着他一起，在清吏司吏员的带路下往地牢里面走去。

　　一进地牢，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常书贺忍了忍没有当场吐出来，但是肠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

　　傅君清痴痴的望着地牢深处，对于刺鼻的血腥味没有一点反应，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魂都先行离去了。

　　在地牢的最里面，一个坐在那里穿白衣的人尤为显眼，傅君清推开常书贺向前走去，没了常书贺的搀扶，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摔倒。

　　徐墨山此时坐在那里，翻着一本反复看了好多遍的书，书页破旧，看起来已经翻了无数遍。

　　听见脚步声，徐墨山也没有抬头，说道：“又来做什么，是不是我大限将至啦？稍等片刻，等我看完这一页书。”说完便又聚精会神的看起书来。

　　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周围静寂无声了，心中疑惑，抬头看去时，看到了早已泪流不止的傅君清，徐墨山的心仿佛都要停止了跳动，脸上欣喜，担忧，各种复杂的心情到最后都化成了一脸的笑容。

　　不是没有想过再会重逢的场景，甚至都想了无数遍，可终于再见面时，想好的千言万语，也终究直说两个字。

　　徐墨山张了张口沙哑着声音，艰难的说出了两个字。

　　“君清。”

　　傅君清没有说话，看着千思万思的先生，原本雪白的衣服，此时确实道道黑渍，原本风姿俊朗的脸庞，因为长期关押而有疲态。

　　傅君清不知道说什么，抹了抹眼泪，挤出笑容。

　　“先生。”

　　两双手紧紧相握，却是相对无言，如同傻子一般，相互笑着。

　　“咳咳。”眼眶微红的常书贺在一旁受不了这温存的场面，含情脉脉不是他常大少爷的做派。

　　而陪同他们来的清吏司吏员已经悄然离去，只余下他们三人。

　　被常书贺惊醒的徐墨山，刹那间恢复了理智。

　　“你们快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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