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至

　　忙忙碌碌几天，终于迎来了新年。

　　像往年一样，栗缘和栗维陪父母守岁到十二点。

　　禁烟令从省会城市开始，秦川首当其冲，G市今年还能暂时闹腾一次。

　　栗维掐着表计时，十二点到来的前几秒就能听到由远及近噼里啪啦爆竹烟花炸响的声音。

　　电视上春晚仍旧继续。

　　秒针落在“12”上。

　　绚烂的烟花在城市上空接连不断地炸出一朵又一朵，在这震耳欲聋地声响衬托之下，栗维和栗爸爸栗妈妈一起看着栗缘，扯着嗓子叫道：“生日快乐！”

　　是的，栗缘的生日就是农历新年的第一天。

　　所以一开始栗缘是叫栗元的。

　　元，即第一、原始，意为新年的第一天。

　　只不过后来去办户口的时候栗妈妈临时改了主意，觉得栗元这个名字太中性化，灵光一现改成了缘。

　　因为她认为，人世间的每一种相逢都是缘分，栗缘能成为她的女儿，也是缘分。

　　春晚已经放到李谷一老师深情演唱《难忘今宵》，爆竹声逐渐熄了，栗家父母和栗维纷纷为栗缘送上礼物。

　　手机不停震动，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新年祝福，当然还有关系好的那些朋友们的生日祝福。

　　栗缘盘腿坐在沙发上，刚抢了个大红包，手机一闪，顾千羽的电话打了过来。

　　“宝贝，新年快乐呀。”

　　栗缘笑了笑：“你也新年快乐。”

　　“嗯嗯，”顾千羽那边很安静，仔细听才能听到一点电视声响，她停了一会，又道：“快递停了，给你准备的礼物没法送来，只能到学校给你了，生日快乐！”

　　“谢谢。”栗缘道：“你在家看电视吗，没和朋友出去玩？”

　　顾千羽有点委屈：“没呢，被迫在家看电视，和我哥。”

　　说完之后她意识到不妥，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问栗缘什么时候回秦川。

　　栗缘说不提前过来，至少得等到开学前一天，她想在家多陪陪父母。

　　顾千羽表达了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和她见面的心情。

　　栗缘正想打趣两句，忽然听见电话那一边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在叫顾千羽的名字。

　　她听出来，是顾钟翊的声音。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日顾钟翊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用餐的模样。

　　很奇怪，一开始他给栗缘的感觉并不可怕，他的行为举止亦是礼貌而保持距离，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

　　可是现在栗缘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便感到一阵没由来心慌。

　　那边的顾千羽似乎比她的顾虑更多，捂着听筒小声道：“我有点事，先挂了。”

　　栗缘正求之不得，立马应了：“好，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顾千羽从屋外的花架回到客厅。

　　顾钟翊正半倚在黑色真皮沙发里，一双淡色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盯着电视，也不知道真的看进去了没有。

　　顾千羽在他身边隔了一人座的位置坐下，低头回手机上的消息。

　　“朋友生日？”他难得有闲心问了一句。

　　打字的手指悬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她囫囵回道：“嗯。”

　　心里祈祷着顾钟翊千万不要问起是谁。

　　他也确实没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守完夜早点睡觉”便率先起身往楼上去了。

　　顾千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里是分界线

　　栗缘没想到会和齐谚闹得这么僵。

　　她以为至少两人一起长大，就算分手了，也能做回朋友的。

　　但是齐谚一直没有联系过她，甚至连生日祝福都没送上。

　　栗缘有些失落地想，在他的心目中，她确实越来越没有分量了，分手对她来说也许真的是对的选择，至少她没有丢了自己的尊严。

　　栗维开学就是高二下学期，他过完初八便回学校补课去了，晚上九点多才下自习，等上了高三应该会更忙碌。

　　栗缘在家待到正月十八才回秦川，报了名交完学费，意味着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

　　日子过的平淡无常。

　　栗缘仍旧每周去给容景轩补三次课，小少爷的英语成绩勉强提了上来，虽说始终没超过三位数，但至少不是垫底的了。

　　容景逸没有用太高要求约束容景轩，自己的弟弟是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对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已经很满意了。

　　开学之后的第二个星期，齐谚终于主动给栗缘发消息询问她要不要见一面。

　　栗缘想了想，那次分手说的太匆忙和冲动，很多事情还没有讲明白，去见见也好。

　　齐谚和她约在校外很近的一家餐厅，以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去。

　　栗缘下午最后一节是上机课，计算机楼离校门不远，放学后她便让室友帮忙把课本带回寝室，自己去了餐厅。

　　这家餐厅的装修在大学城这一带还算是让人耳目一新的，加上价格实惠，生意一直不错。

　　齐谚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上二楼的“鸿雁”包间。

　　平时他们两个人都是坐大厅，今天选了包间倒是令人惊讶。

　　不过包间安静好谈事，正合栗缘的心意，她也就没再胡思乱想。

　　名叫“鸿雁”的包间就在二楼右转第一间，栗缘一上去就看见了。

　　她推门进去，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包间内部的环境，突然爆发出几个不同男声混在一起的起哄：“女主角来了！”

　　栗缘抬头一看，原来不止齐谚一个人，他的三个室友另外加上几个和他同班关系不错的男生都在。

　　有些是栗缘熟悉的，有些是第一次打照面。

　　她愣了愣，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她孤身一人赴约，齐谚却喊一帮子人来撑场面，这般对比，她显得如此被动和无助。

　　但她不是把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所以她的排斥和不自在也没人看出来。

　　栗缘不知道他们是否知晓她和齐谚已经分手的事，但他们一直有意无意地开她和齐谚的玩笑，有时候还说点带颜色的话再意味不明地相视一笑，让栗缘着实觉得不太舒服。

　　栗缘没怎么动筷子，勉强撑到吃完饭。

　　从餐厅出来后，剩下的人都忙着找借口离开了，像是故意给她和齐谚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三月初春，夜晚的风还带有一丝凉意，路旁的树枝上悄无声息地吐出了新芽，栗缘和齐谚顺着三三两两的人群一起往学校走。

　　明黄色的路灯把人影拉得长长的，一瞬间，栗缘便想起高三最后那段日子，总是上晚自习到很晚，每次去停车场，都能看到齐谚或倚着柱子，或坐在自行车上。

　　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齐谚受母亲委托，虽然不太情愿，却还是风雨无阻地等了她半年。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意识到青春期朦朦胧胧的心事，也正因为保持着恰好的距离，所以一切都是美好的。

　　只可惜，齐谚再也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了……

　　栗缘正恍神，齐谚忽然牵住了她的手，他目视前方，若无其事道：“那天我太冲动了，说的都是气话，咱不分手成吗？”

　　栗缘突然间明白了他叫那些朋友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给她施压？

　　栗缘没有立马回答。

　　前面就是篮球场，寒凉的夜里，一群正青春的男孩只穿着短袖运动服在球场上快速奔跑跳跃，隐约还夹杂着女生鼓舞和尖叫声。

　　栗缘微微笑了，说：“好久没看你打球了。”

　　齐谚似乎也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口，继而追问道：“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栗缘转头看他，一把黑亮的马尾在空气中划过弧线。

　　她轻轻抿了下嘴唇，说：“有些人只适合一起走一段路，到了分岔路口，就该说再见了。”

　　齐谚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是不想复合。

　　他低下头来看她，她的脸庞依然白皙清秀，只是脸颊被风吹得微微透着红，他忽然意识到，其实栗缘远比他以为的要果断决绝得多。

　　在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那是大一开学第二周，男孩子的友情总是好的莫名其妙，一场班级聚会过后大家伙就成为了能勾肩搭背的兄弟。

　　那天军训完去食堂吃午饭时路过操场最北边，有一个班被留在那里罚站。

　　同寝室的林楷吹了声口哨，努嘴道：“看妹子。”

　　“哪呢哪呢？”另外两个一听顿时来了劲。

　　“第一排倒数第三个。”林楷嘻嘻笑着。

　　“哎哟，是不错～”

　　齐谚听他们仨你一言我一句的，也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原来他们说的是栗缘。

　　他是八岁那年和父母搬到现在住的那个小区，从那个时候起认识了栗缘一家。

　　青梅竹马八年，也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他一直没有发现栗缘长得有多好看。

　　算起来从高考过后到现在，他有三个月没见过栗缘了。

　　以前倒不觉得，今日被室友这么一说，再看看烈日底下所有人都被晒的睁不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栗缘就那么站在人群之中，白得突出。

　　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祟，他一句话脱口而出：“那是我小青梅。”

　　“真的假的？”

　　听到自己被质疑，齐谚立刻信心满满地说：“等着看吧，下用不了一周我就能把她追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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