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至

作者: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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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


      栗缘回到G市,距离新年还有不到六天时间。

      这段日子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来购买银器饰品的人较往日多许多。

      店里导购加栗爸爸一共五人,平时还能应付应付,但这几天很明显忙不过来,栗缘便过去帮忙撑一下。

      栗维终于放了假,白天在家复习功课,傍晚会出门放松一下,晃到店里来陪陪栗缘。

      这天下午,栗爸爸去给一个大客户送货。

      四点多的时候,栗缘刚给一对结婚三十周年的夫妻签完单,目送两人离开,转身又来了两拨客人。

      栗缘正低头合上展柜门,忽然听见一道中年男嗓音道:“把这个拿出来我看看。”

      她连忙抬起头,看见粗黑的食指隔着玻璃指了指其中一只银手镯。

      栗缘戴上白手套把镯子取出来放到绒布上,微笑:“您看看。”

      讨巧的话她说不出口,只能老老实实按顾客的要求办事。

      男人往她黑色西装制服的袖口下看了一眼,说:“你戴上试试。”

      栗缘没多想,这几天有好几个单独来的男士也说让戴在她手上看看效果,估计是想给家里的妻子一个惊喜。

      她依言照做,把镯子套到左手上,捏着转了一圈,对男人说:“您看,这镯子粗细刚好,不会太浮夸。”

      男人自顾自“嗯”了一声,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拉着翻来覆去的看,嘴里咕哝着:“我老婆的手腕好像比你粗一点。”

      之前的几位顾客虽说也让她试,却从来没有上手冒犯过。

      这有点像故意占她的便宜了。

      栗缘头皮发麻,被他握着的那块皮肤仿佛烧起来了,火辣辣的。

      她没声张,因为搞不清这位的动机,怕是自己太敏感而流失掉一个客户,只能挤着僵硬的笑脸,说:“那我再调大一点给您看看?”

      男人觑着她,僵持了几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哼道:“行吧。”

      栗缘赶紧缩回手,迅速取下镯子拨了拨调节环,放回绒布上推到男人面前。

      男人拎起镯子看了看,刚又要开口挑刺,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镯子夺了回去,冷笑:“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这镯子我们不卖给您。”

      栗缘定睛一看,是齐谚。

      他应该刚从哪个网吧出来,眼底下还带着浮青,穿红色的卫衣,外面套了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

      一只耳机塞在左耳里,另一只则闲闲垂落下来,右手的食指上还挂着一个纸袋,上面印着G市一家老字号蛋糕店的名字。

      中年男子长得粗犷,并不把齐谚放在眼里,乜着眼睛不屑道:“你谁啊,老子愿意花钱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您花钱,”齐谚把蛋糕袋往后面的柜台上一放,挑衅:“但就是不想卖给您。”

      “你他妈的有病吧。”男子上前一步,像一座山似的遮住了光。

      这不小的动静惹得其他顾客都摸不着头脑地频频打量,栗缘给年纪稍长的一位店员使眼色,拉着齐谚快步走了出去。

      店铺右侧是一条小巷,两旁的铺子里挂着年画对联红灯笼,喜气洋洋的。

      室内有暖气,栗缘只穿着两件套的西装裙,被冷风吹得猛的打了个哆嗦。

      她抱着手臂,饶是脾气再好也被齐谚刚才的举动惹恼了,皱眉道:“你干嘛啊?”

      齐谚反问道:“你刚才干嘛,他摸你你为什不反抗?”

      “他是顾客,我难道要赶他走吗?”栗缘停顿了一下,迟钝地想到刚才自己确实太软弱了,只想着不能得罪人家,明明很反感却还是忍下了。

      她上下唇碰了碰,刚想要解释,齐谚忽然道:“你是不是很愿意这样,有男的围在你身边你就很得意?”

      头顶仿佛有一盆冷水浇下来,比这凛冽的寒风更刺人。

      栗缘表情凝固,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齐谚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戳了几下,气冲冲地伸到栗缘面前:“你天天和顾千羽混在一起,你还知道你自己该干什么吗?”

      栗缘往手机上看,屏幕里是一张照片,昏暗的光线、富丽张扬的走廊,一个男人拉着女孩的手,女孩微侧着脸,挺翘的鼻梁和樱唇印着灯光的影子。

      栗缘记起来了,是顾千羽生日那晚,她被人骚、扰。

      起先她还没明白齐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结合这张照片稍加理解——他是说她和顾千羽玩就在鬼混,不学好。

      她不知道齐谚这里怎么会有这种照片,但现在而言,这并不重要。

      和齐谚在一起一年多,他们彼此都是付出了真心的,不然顾千羽她们总是瞧不上他,她也不会帮他说好话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对一块石头一直傻傻付出?

      齐谚喜欢她,虽然很多事情都做的不够成熟,但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这样的喜欢,不该是放纵到什么话都能肆无忌惮地说出来,真伤了自尊,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栗缘扯了扯嘴角,轻轻地说:“我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她用拇指压着掌心,声音平静:“齐谚,分手吧。”

      “行,你想分就分吧。”齐谚冷笑着,临走前一脚踢翻了巷子口的垃圾桶。

      栗缘一个人站了一会,直到周身的冷意越来越深才转身朝店里走去。

      路过垃圾桶时,她停了停,蹲下去打算把垃圾桶扶起来。

      一只手比她动作更快,垃圾桶的滚轮在地上滑了一下后便立了起来。

      栗缘慢腾腾抬起头,栗维正抿着唇看她。

      少年身量已经较她高大半个头,上唇隐约浮现着青涩的茬,扇形眼、卷翘睫毛,眼眸是一如既往的澄澈透亮。

      他弯下腰来抓住栗缘的手腕,轻轻一拉,栗缘便跟着站起来。

      “姐,”栗维浓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就在栗缘以为他要生气了的时候,他却忽然一笑,若无其事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把她送到店门口。

      他没有进去,只是冲栗缘挥挥手:“我回去啦。”

      栗缘怔怔点头:“注意安全。”

      她回到店里,大家都默契地对刚才的事情绝口不提,栗缘回到自己的柜台前,看见那个蛋糕店的纸袋子还扔在那里。

      几拨客人都离开了,忙了一下午终于有个喘气的机会。

      栗缘拿起袋子笑着问道:“你们要吃吗?”

      剩下的三四个女孩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围过来,把几块蛋糕分完了。

      傍晚六点半,栗缘陪栗爸爸关店门打烊。

      回到家里,栗妈妈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栗缘回房间换了套居家服,出来时父亲已经卷起袖子开始炒菜。

      栗缘四下里看了看,问:“妈妈,小维呢?”

      栗妈妈忙着择菜,头也不回:“在房间写作业吧,我回来就没看到他。”

      栗缘踱步到栗维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栗维,我进来了啊。”栗缘俏皮道,说着推开了门。

      房间开着灯,书桌前空无一人,倒是木质单人床上隆起一道人影,背朝门的方向。

      “栗维?”

      被窝里头的人毫无动静,也不吭声。

      窗台飘窗上架着栗缘送的那台天文望远镜。

      冬季的天黑的早,月亮还没爬上枝头,天空像一张巨大的幕布。

      栗缘走过去凑在望远镜前,把眼睛贴了上去。

      浩瀚无边的黑色天空中缀满了点点繁星。

      原来浓墨之下竟隐藏着如此美丽的星河,每年七夕,会不会真的有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

      栗缘站在望远镜前看了一会夜空,身后仍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她直觉不对,走到栗维床边,拉了拉被角:“小维,你不舒服吗?”

      “没事。”栗维翻了个身,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栗缘弯腰探头,见栗维一直躲着,更加笃定。

      她加大手劲按住栗维,终于看清他的脸,嘴角下方一道青紫痕迹在白炽灯下格外醒目。

      “你脸怎么回事?”栗缘伸手碰了碰。

      栗维死鸭子嘴硬:“没怎么,不小心摔的。”

      要是平时他这么撒谎栗缘肯定就被蒙混过去了,可联想到下午的事……

      “你是不是跟齐谚打架了?”

      “……”

      “是不是?”栗缘加重了语气,柔柔的嗓音带着愠怒。

      栗维胸膛剧烈起伏,内心挣扎了片刻,不甘心地承认:“他欺负你。”

      栗缘都被气笑了,想说什么,最后只伸手揉了揉他一头短发。

      “出去吃饭吧。”

      “不吃。”栗维闭着眼,也不知道在跟谁怄气:“爸妈会发现。”

      栗缘这下是真笑了:“你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爸妈会发现呢,出去吧,你今天不吃明天还能不吃?”

      栗维腮帮子抖了一下。

      栗缘又拉他,这次他倒是半推半就地起来了。

      出房间时栗缘牵住他的手,悄悄地说:“谢谢你哦,小维。”

      ......

      栗维那块伤痕实在太抢眼,不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栗家父母都不是粗心的人,自然便问了起来。

      栗维打哈哈说是和朋友踢球不小心撞的,栗缘也帮忙掩护表示自己亲眼看见了。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先不说谁踢球能撞成那样,就栗缘一天到晚都在给栗爸爸帮忙,哪有时间看栗维踢球,她这么急着维护,当然有猫腻。

      栗缘看见栗爸爸栗妈妈对视了一眼,心里便知自己和栗维撒的谎肯定被识破了。

      但他们并没有多问。

      直到晚饭结束,栗缘被父亲叫到阳台。

      父亲很少抽烟,这时却点了一支,末了还不忘偷偷看一眼厨房的方向。

      火星子在寒风中颤抖了一下,白色烟雾袅袅升起来。

      栗爸爸吸了一口,斟酌着语气:“下午的事我没跟你妈妈讲,怕她又想东想西,以后再有这种事,不要害怕,爸爸给你顶着,触碰了自己的底线一定不能退让。”

      栗缘就知道,店里的那些人都是爸爸手底下的老员工了,今天发生的事她们也不可能隐瞒着。

      原本倒没觉得是多大的事,被栗爸爸这么一说,栗缘不禁觉得鼻子酸酸的。

      从小到大,父母总是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爸爸。”

      “你和齐谚怎么回事?”

      她和齐谚算是青梅竹马,刚在一起的时候栗爸爸栗妈妈就知道了,所以问起来也不奇怪。

      栗缘故作轻松道:“闹了点小矛盾,别担心。”

      栗爸爸把烟灭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长大了,有些事可以自己定夺了。”

      栗缘笑了笑。

      她不是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拿出来说的人,很多情绪常常自己就默默消化掉了。

      相比较其他而言,分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世上,最后能和初恋一起走入婚姻殿堂的又有几个呢。

      临近过年,她不想让父母心里添堵,更不愿意让他们为她的感情生活担忧。

      回到房间,她拿出手机想给齐谚道个歉,毕竟分手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栗维和他打架就是不对。

      可是字都一行一行打下了,她看了片刻,又全部删掉了。

      她偏头,齐谚的房间就在她家对面小区的九楼,右侧靠下一点的位置,此刻一片漆黑。

      又在哪个网吧通宵吧,看来分手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栗缘睫毛颤了颤,轻轻垂下眼睛。

      怎么会不难过?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下学,家隔一条马路,父母彼此都熟识。

      大学很巧又在同一所,大一上学期齐谚突然跟她告白的时候,她都吓懵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她都没往这方面想,可齐谚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回想过去种种,发现自己确实偶尔会因为他的一些举动而脸红害羞。

      她相信齐谚对她的喜欢是真的,对她也付出了真心。

      大家说他期末才会想起讨好她,其实不是的,她们没见过午夜十二点他跑到寝室楼下给她送止痛药和卫生棉的固执傻气。

      不是不爱她,只是在他心目中,游戏比她更重要。

      栗缘每见他眼底泛青一次,对他的失望便更重一分。

      更何况他下午说的那些话,真的让栗缘受到了伤害。

      算了。

      栗缘心想,都分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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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坑的,但是更新真的有点慢,建议大家养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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