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

　　我把换书的工作完全交给青萝，越发深居简出。可是没过多久，我发现青萝对拿书这件工作完全不能适应，她拿书的策略是那本顺眼拿那本，于是我常常得到一本书的下卷而不知道上卷在哪里。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不得已要亲自走一趟。
　　书房里照例没有人，我在浩如烟海的书中寻找着《海国志异》的上卷，找着找着，我听见有人在窗外回廊上说话，她说的那句话让我骇然的几乎把书丢了出去。她说：“她杀过人。”是心月。
　　我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在我找到以前，听到方予诺的声音，很平静：“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认为到我今天这个位置，还会在乎这个吗？”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方予诺在笑，“我怎么样？”
　　他们似乎已经走到书房的门口，我只能躲进书架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没有人推门，心月说：“你不觉得青丝变了很多吗？”
　　方予诺沉默着，过了一会，他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王妃。”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方予诺的声音很冷淡，“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应该喜欢谁。”
　　他似乎是拂袖而去。过了一会，心月也离开了。
　　我惊魂未定的把这几句话反复揣摩，得到的所有结论都不能获得证据，我不知道可以怎么做。
　　在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中，除夕到了。
　　我随方予诺入宫觐见，这是我第一次有荣幸进入内廷御园。一路走来，处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透着天朝上国的富贵奢靡；席上所有无不是天下珍馐奇味，觥筹交错，莺声燕语；因为皇太后喜欢热闹，各宫嫔妃都有所准备，弹琴的弹琴、献舞的献舞，一位来自瀚州蛮族的公主甚至表演了一项喷火的绝技……
　　这样卖力自然也不光为了讨太后欢喜，重要的还是争夺那位坐在殿上高处的大人物的目光，琰光武帝寒泱。
　　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他也与众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有多么在乎王者的威严，明明有外戚在场，他的穿戴却十分随意……用了随意这个词，其实是我对他的恭维，事实上他是袒胸而卧，披头散发，放荡形骸之极。当然，他是皇帝，只有臣子才会被治以“大不敬”的罪名。
　　方予诺早就被他召过去凑在一起说什么事，我本来还对席间珍馐抱有极大兴趣，但我很快就发现，坐在我左右席上的贵妇人可能胃口只有鸽子大，所有菜品都只是略动了动就让女官撤下，这么一对比我就明白了，难怪我爹每次在宫里领了赐回家都要补一顿饭。原来这桌宴席是用来看不是用来吃的。我当然不能给方予诺丢人。于是我连这点乐趣都失去了。
　　各宫嫔妃献艺完毕，就轮到外戚，北顺王府被推在第一位。穿粉色纱衣的青萝把我的琴送进来，我携她走到堂前，三跪九叩毕，开始献艺：我操琴青萝唱歌，曲子是我敷衍出来的，词由方予诺操刀，很应景的歌，热闹、好听。
　　青萝一开声，场面就静下来，她的声音高亢婉转兼而有之，实在不输给帝国久负盛名的歌者商荻，商荻死后，大家应该久已不闻这样的歌声。

　　龙膏酒我醉一醉，把葡萄美酒夜光杯。颁赐群臣品其味，金鼎烹羊记得添肉桂
　　胡姬酒肆灯花泪，以黄金销尽一宿魅。雾雨轻挠美人背，赏丝竹罗衣舞纷飞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花坊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
　　水绣齐针美，平金法，画山水。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
　　烟花随流水，入夜寒，寒者醉。今朝花灯会，提画灯迷猜一对
　　阳羡茶浮水，琵琶绕，玉笛回。丁祭佾舞备，铜镜云鬓美
　　脚腕间璎珞如翡翠，飞天绘 ，院落中百花还挂着露水
　　客栈里将军已征战回 ，战马还未睡着，佳人盼着月归

　　最后一句像往天上抛了根银丝，袅袅娜娜的升上去，渐行渐远渐无声，气息的应用到了极致。我按住弦的时候才发现寒泱已经站了起来，神情诡异的看着我们，我和青萝。我被他看的心里发虚，最快速度爬起来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接近午夜的时候，御花园里开始燃放烟花，太后带头引众女眷到“舞榭歌台”上观看，灿烂的花在幽蓝天空盛开，有种凄艳绝丽的美，我站在高处，目光不由自主的去寻找应在台下临水处的那个影子，朦胧夜色中我找不到他，心里有些地方像缺了什么似的不甘愿，左右的看，忽然惊奇的发现在一个角落里身着粉色纱衣的女子被人拥入怀中，窥破了秘密一般，我心惊肉跳的转身把自己藏进人群，心里说青萝再见。
　　青萝果然没有回来。她被选入宫中充任女官。

　　那件事过去二个多月以后的一天，我忽然对方予诺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那时，他正在写一幅字，听了这句话，他的手略略一顿，纸上有墨迹晕染，“什么事？”
　　“青萝。”
　　方予诺抬起头颇为欣赏的笑了“说来听听。”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因为太巧。他把青萝送到我这里做使女，向我建议让青萝在席间献艺，他甚至还替青萝做了首词……“青萝跟商荻长的也有些像吧？”
　　“不，一点也不像。”方予诺平静的放下笔，“她象另外一个人，那人也叫青萝。”
　　“青萝原来不叫青萝？”
　　“ 她只是越北乡间的一个小姑娘，我记得应该是叫什么招娣还是来娣吧。真正的青萝是她母亲，她是皇上小时候贴身的使女，后来年纪大了，就被遣出宫嫁了人。”
　　我觉得不可理解“既然你早就决定把她献给皇上，为什么不直接一点？也许皇上会更加承情。”
　　方予诺摇了摇头“傲寒，你还是不了解男人，什么东西如果是送到手上，就不值钱了。”
　　真曲折的方式。我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头疼，起身告退，出门往风荷轩去了。
　　还是优波罗活得比较惬意。魅族对感情这玩意是没有概念的，他们无牵无挂，无所谓男女，他们的形貌只是随心所欲操控的结果，生成山鬼或是修罗不过一念之差。
　　优波罗给我看他近日的研究成果。我展开那副画在羊皮纸上的图，十分愕然“这是？”
　　优波罗得意洋洋的回答：“海图。星辰海的海图。我敢保证，整个帝都都没有人画的出比这一副更详尽的海图了。”
　　我不敢相信的试探着问：“你画这个干什么？”
　　优波罗果然回答：“因为你丈夫要用。”他忽然站起身，向门外点了点头。我转过头，只见方予诺站在月洞门下，唇边漾着一缕宠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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