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三个爹

　　很久以前，有个世家少爷要成亲，他的母亲顾及儿媳妇的心情，要裁撤儿子身边的使女。有个姑娘尤其受到倚重，连亲家都有所耳闻。太太委婉表达自己意思，姑娘非常爽快同意了。

　　太太关心地问：“你以后去哪里高就？”

　　姑娘说：“哦，我找一个朋友去，她肯定有办法。”

　　“你的朋友门第和我们差不多吗？”太太有点好奇。

　　“太太，我不敢将天比地。”姑娘恭敬回答，“我朋友和我一样年纪，谈不上什么威望，好在她有三个显赫的父亲做靠山。”

　　太太十分震惊，她单独留姑娘用饭，非要问清楚。这丫头从善如流，侃侃而谈这桩奇事。

　　以下是她说话的内容：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我先和您说说怎么发现这件事吧。

　　我七岁半开始拜师学艺，在师门认识了这女孩。有一次，我和她讨论功课，被一道题难住了，她说：“不要紧，我回去问父亲，他是学士，一定能指点我们。”第二天，她果然带来满意的答案。从此以后，凡是我们抓耳挠腮的难题，我都求她请教高明的父亲。我能够被您赏识，也有这位高人的功劳呢。

　　后来，我们外出游玩，遇到劫匪，她抽出缠在腰上的软剑，使出凌厉又优美的剑法。我是练家子，一看就是独门武功。解决歹人后，我夸赞她的身手。她说：“这是我父亲教的，他是隐居山中的剑客。”我惊叹：“令尊真是文武双全。”我朋友说：“你弄错了，这是我的另一位父亲。”

　　我以为她的母亲改嫁，她有生父和继父，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我们来到江南，痛痛快快玩了一番。您知道，那里的人精通买卖，我朋友却能对货物有很刁钻的眼光，屡屡杀价杀到掌柜哑口无言。我赞不绝口，她说：“这是父亲告诉我的，他喜欢四处游历做生意。”

　　我更加迷惑了，扯着她说：“老天爷，你难道一天换一个爹吗？”

　　她笑嘻嘻说：“这件事我娘真干过，我们去楼上找个清静房间，我和你细细说吧。”

　　我们来到酒楼，椅子没坐热，我一个劲催促她。

　　我朋友说：“我外祖家有一套独门内功，传女不传男，因为一些不愉快的过往，家里人不许母亲修炼。她偏要偷偷自学。她当年结识了一位沉稳端庄的学子，母亲爱慕他，可惜他家和我家有过节，他又对母亲一向彬彬有礼，没有过分亲昵。过了两三年，他家迁居别的国家，碰到仇敌，母亲装成蒙面侠客救了他们，出于害羞，她没有表露身份。唉！”

　　我连忙给她倒茶润喉，说：“这是好事啊，你为什么叹气？难道那个人恩将仇报？”

　　“不不，这是我的第一个父亲，不过，他的故事要放一放。”朋友连连摇头，继续述说，“母亲这个傻姑娘，动用了独门的内功，这事惊动了我的舅公，他千叮万嘱，让母亲千万不能再轻易使用这功夫了，如果她再用，必须在十二时辰内和男子亲密两次，否则真气倒流，爆体而亡。”

　　我惊讶不已：“这么危险的功夫，为什么不废掉呢？”

　　朋友赶忙解释：“你若是见识一回，必然会理解我母亲。好了，我们说故事吧。家里后来送母亲去山里的名门正派学武功，让她学会别的功夫护身。这期间，她又看上师父的儿子。不过，人家不愿同山下人深交，没接受母亲的心意。谁知道，后来她偶遇师兄，发现他中毒昏迷，危在旦夕，情急之下又动用了独门内功救他。然后，情急之下……”

　　我睁大眼睛：“天呀，他奄奄一息，受得住么？”

　　“我的朋友！母亲已经救人水火，难道不能稍微得到回报？再者，她已经很体谅他，只是春风一度，匆匆忙忙赶去附近找解药。”她的话说到这儿，我们饿得不行，痛痛快快吃了一顿，听到底下有热闹，先去玩耍了。

　　使女说到这儿，仆人跑进来说少爷大吵大闹，太太赶紧前去，使女悄悄离开了家门。

　　来年春天，太太图清净，去佛寺上香，在赏花人中乍见昔日青衣，连忙打发人叫住她。主仆相见，十分欢喜，使女身边跟着惨绿少年，冷眼相待太太一行人，看向使女的目光却是温情脉脉的。

　　使女劝男子先走，自己殷勤问候太太。太太看出她的伴侣贵不可言，想必分别后有一番机缘，寒暄之后，渐渐谈起家中琐事，慢慢说到当年故事，追问朋友母亲的故事。

　　使女含笑遵命，一一道来：听明白了，遵命就是。

　　说来也巧，那年少爷筹备婚礼，我外出采购，和老朋友重逢。也追问后来的故事。我朋友说：“哎哟，劳你惦念，我非把她老人家的故事说明白不可。那日，娘进了城，直接杀去南风馆找老鸨，寻个干净俊俏的小倌，谈妥之后上楼等候。过了一炷香，果然有个公子推门而入。我母亲看他太过俊俏，问他的身价。他睨她一眼，说：‘反正你买不起’。”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是花魁？”

　　“哈哈哈，我也问过。我母亲只带五百两，生怕不够，又嫌弃张飞卖刺猬——人强货扎手，转身要走。他拉住手，说：‘算你运气好，打个折，三百两。’娘心想，这脸蛋值千金，脾气可恶，怪不得减价。看在钱的份上，勉强答应。本来，以为这事完了，没曾想后来怀上我，几个月之后肚子鼓起来，急得家里人四处找女婿。”朋友又是笑，又是叹。

　　我听得津津有味，反应过来，拍手说：“所以你有了三个父亲嘛！到底阿姨选了哪位？”

　　朋友摇头，娓娓道来：“消息放出去，母亲同窗便来了，说他对母亲心仪已久，又承蒙她的救命之恩，如今已经取得长辈谅解，前来求婚。我家里瞌睡遇到枕头，高高兴兴招待他住下，同母亲叙旧。可没过两天，母亲的师兄亲自拜访，也称要报恩，一定要娶她。”

　　我拉住她，抢先说：“让我猜猜，又没两天，那个‘千金’也毛遂自荐？”

　　她忍住笑说：“他何止毛遂自荐，聘礼大张旗鼓运进我家，打算就地成亲，弄得我家骑虎难下。”

　　我叹息，摆弄桌上三只茶杯：“有个成语叫东食西宿，这会儿有三家求亲，恐怕令堂一日三餐要去不同家里吃哩。”

　　“这难不倒我妈妈。”朋友爽爽快快交代，“我娘走到学士面前，说你有恩必报，我也讲义气，不让你吃亏。转头跟剑客说，你平日对我爱答不理，我可不想去你家受气。最后告诉美貌公子，说，咱俩银货两讫，一拍两散。不过，他们都没答应，索性一齐当我的父亲。”

　　使女说完故事，逗得太太喜笑颜开，一扫多日的郁闷，她送给使女精美的锦绣衣裙和丰厚的赏金，真诚祝愿她和那位陌生的青年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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