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想喝桂花酒

　　作为掌管月升月落的轮班小天神，我，笙依的小日子过得可谓是非常滋润。
　　毕竟每周也轮值不了几天，还拿着丰厚的月钱，有时候偷懒摸鱼，不把月亮升起来，也没人发现。
　　人间的百姓只会觉得，是云遮挡了寥寥月色。

　　可是据神仙小报说，最近要派下来一个很严厉的上司，来主管月神宫的大小事宜。
　　“切，我才不信这些小道消息！”我义正言辞道。
　　神仙小报还说，今天把红色丝巾埋在桂花树底下会发一笔横财。
　　我乐颠颠地跑去挑选丝巾。
　　我颇为认真地拿了自己喜欢的丝巾，按照小报上提供的方法开始挖土。
　　真不是我迷信，这可是财神爷手底下的小神仙登上的消息！！！

　　丝巾入土，我十分得意，仿佛连同我的贫穷也一同入了土，于是乎我并没有注意身后不知驻留了多久的身影，所以上方突然传来一个清冽的男声时，我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你这是...求姻缘?”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看到那飘然挺拔的仙姿后中的“要你管”立马改口成了“要…求财。”
　　他也蹲了下来，我这才看清他的脸——我知道神仙都个顶个的有气质，可说实话，我第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
　　他的眉目似流转的星河般深邃，肤色白皙透亮，墨色的眼睛里还倒映着我惊讶的表情，脸色虽是淡漠平静，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内心乱想一通后，我才慌乱地移开目光，问道:“你是哪家的神仙呀？怎么生的如此俊俏。”
　　“我么？”他冷淡的脸上终于有表情，“之前是雨神，刚被天庭调来管月亮。”
　　他没再说什么别的，但我却总感觉他的语气里藏着悲悯。
　　我颇为高兴地将新同僚拉起来，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说:“欢迎你呀，天庭给月神的待遇很不错的。”
　　“嗯，有多不错？”他似乎很好奇。
　　我思索了一番，斟酌着小声道：“就是……可以偷懒，还可以翘班！”
　　对方点了点头，只留给我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我很期待”。

　　当时我还在为了要发横财高兴，只当他是过些天就会到月神宫和我共事，于是三天后，我傻了眼 ——这个坐在迎新宴第一排的人是谁？？？
　　这几天本来就听说有新上司这件事是板上钉钉，我早就已经放平心态去看淡，现在看来，公然挑衅老板权威我是必死无疑了！
　　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能耐，风评烂的一批……

　　在与宴席上的那个男人对视了三次之后，我怀揣着敬畏之心与必死的决心喝了半壶桂花酒。
　　我默默地低下头去，祈求对方并没有把我记住。
　　而且……能坐上月神主神位置的神仙可都忙得要死，应该没时间顾及我。
　　——个屁啊！
　　他又看过来了！
　　我又喝了半壶桂花酒，努力装瞎。
　　哎，我记得以前大小宴会都没有桂花酒的，后勤品味变这么好啦？真好喝哈……

　　酒醉心迷，我早把那档子事抛在脑后，所以在被一个不认识的小厮带去月神宫的隆月殿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当那张熟悉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时，我顿时酒醒了大半。
　　“笙依，本月旷工三次，玩忽职守五次，找人代班两次，”他手里把玩着一件玉扳指，眼睛落到我浅绯色的裙摆，“我说的对吗？”
　　我不说话，眼神飘忽。
　　想怎样啊一入职就来找我麻烦了吗！小气鬼！！！
　　他身上也没换下宴会时正式的墨色华服，颇有一番成熟稳重的气质，我暗自欣赏了一会，脑子里忽然映出他穿青色衣袍的样子——那比墨色更适合他。
　　“怎么不说话，在看……什么？”
　　我赶忙收回目光，唯唯诺诺地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对方颔首，示意我上前。
　　我不太想靠近这个严厉的老板，只是微微向前迈了一小步。
　　“笙依。”
　　“……到！”
　　对方像是气笑了，尽力维持着即将崩坏的表情，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无奈：“你怕我作甚？”
　　“谁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你脾气冷漠，不近人情啊……”
　　老板：“？”

　　坏了，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那什么，我菜地里长了虫子，我先走了哈！”我落荒而逃。
　　也没注意到那个人望着我的背影轻笑出声：“几百年过去了，还是莽莽撞撞的。”

　　迫于新老板的威压，平时逍遥快活的我不得不认真工作——毕竟这个狗东西，有钱他是真扣！
　　实在是太过气愤，我决定谋反。
　　我趁着休班的日子购买了高端三生石刻字符。
　　哼哼，和王八甜甜蜜蜜去吧！
　　不过首先似乎需要知道这个老板姓甚名谁。自那次再见之后，我就尽量少和他有什么交集，所以在我主动到隆月殿请安的时候，他惊讶地挑了挑眉。
　　“我的名字？你到外面随便问谁就能知道。”他轻抿一口茶，给我也斟上了一杯。
　　绿茶的清香在我们之间弥漫，热气缓缓升腾。恍惚间，他的眼底也许带上了低落的情绪，自己又不自知，只是一味地给我斟着茶。我看不清他的眉眼，像是一场落雪，遮住了我的眉睫。
　　也遮住了他的心事。

　　我们对坐着，刻字符从我衣袖中滑落，我心虚地往里面塞了塞。
　　他发现了我的动作，不甚在意地淡淡道：“我的名字在三生石上面刻不了。”
　　“为什么？”我下意识问。
　　这次轮到他不回答，让我心里面翻江倒海。
　　在三生石上刻名字一般用特制的符就行，刻完几天就会清除掉，这是月老部为娱乐大众的特别玩法。
　　如果刻不了，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个人仙力太高，低阶符咒不起效果；第二种则是这人早已用仙力刻下了金色的名姓，缘定终身，除了本人无法更改。
　　我看老板也不像仙力多高的人，所以果断相信了第二种。
　　唉呦！大八卦！
　　“笙依，你笑的很不怀好意。”他说。
　　我轻轻拍了拍好老板的肩膀，说：“原来你深藏不露啊。”
　　他：“嗯？”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肯亲口告诉我他的名字——沧疑。
　　我不死心的带着符咒去三生石尝试，果然刻不上。
　　于是好奇心作祟的我去四处打听关于他的事情，可惜年龄小的神仙都不知道，年龄大的神仙则是无一不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
　　我不太爽。
　　没办法以此嘲笑那个坏家伙了！
　　毕竟今天刚因为偷懒被扣了些月钱，我的恨意可谓是越来越深。
　　……也没太深吧，毕竟他还总是给我些除此之外的、被他称为奖励的东西，那是别人都没有的。
　　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沧疑这个人，非常奇怪。
　　明明可以把糕点首饰直接送给我，却偏偏要让小厮说是天庭送来慰问的福利，我又不傻，什么福利只给我一个人，别的小月神都没有？
　　我不理解他的做法，权当是他为了不想让我说出三生石的事情的封口费，便理所当然的收下了。

　　最近我总是莫名头晕烦躁，夜里也老是梦见一些不认识的人围着我，问我为什么作为上天选定的神选者，却不愿意拯救天界。
　　——我的天，什么鬼梦？我就是一个天庭小月神而已，哪里能和什么神选者扯上半点关系？
　　要真的是出生就带着印记的神选者，可就生世富足无忧，哪里需要每天为自己的月钱担心。
　　嗯……做做春秋大梦也挺美好的呀。

　　得了假，我照例去隆月殿找沧疑蹭吃蹭喝。
　　他好像总知道我爱吃什么，每次都摆一大桌。
　　我向他玩笑似的讲述这些天的梦境，他的神情却一点点变得凝固。
　　“怎么了？”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衣袖。
　　沧疑眼里又是我看不懂的情绪：“那些都是假的，别多想了，好好当月神，我给你加月钱。”

　　嗯？
　　这是在安慰我吗，可我并不觉得这是很难过的事情啊。
　　不过平白无故涨了月钱，还是很好的！再来点再来点！
　　吃饱喝足，我摸着肚皮，心满意足地带上沧疑送给我的糕点离开了。
　　沧疑抱着喝剩的半坛桂花酒，一夜未眠。
　　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喝酒，尤其不爱喝这种甘甜的酒——可是她爱喝，沧疑就一直备着。
　　几百年过去，她的口味还是没有改变，性格也是，依旧莽撞又调皮，爱捉弄人却演技拙劣。
　　他敢确定，这还是那个她。
　　三生石金榜在夜间并不开放，不过沧疑想进去，谁也不敢拦。
　　他看着三生石上和自己名字刻在一起的“笙依”陷入了回忆。

　　他和笙依是在一千多年前认识的。
　　笙依当时被一群小仙童围住，骄傲得很，娇艳的杏粉色罗裙在风的吹拂中飞舞。只见她捏了个法，一旁的桂花树就开满了花，让人分不清她和提前到来的春色。
　　这算不上什么高深的法术，却被那些仙童夸赞说“果然是天才”。

　　沧疑想看看这是什么人，然而凑近，却先看到了少女额上的印记。
　　有些扎眼。
　　他知道，这是神选者的标志。
　　所谓神选者，就是当人间遭遇浩劫之时，印记破碎，神魂俱散，其仙力将汇聚所有已故天神之力，以此拯救人间。
　　也就是说，这种人一经诞生，身上就背负了极高的使命。
　　沧疑和笙依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

　　所谓使命，就让这么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女来承担么……
　　拿自己的命，换他人的生，却不是自己的选择，这真的是对的吗？
　　沧疑不再去想，也承认了自己的自私。

　　两人再次见面是笙依的三百岁生辰会，宴会上其乐融融，推杯换盏间除了欢笑再无其他。
　　众人起哄让笙依选个心仪的小郎君来一起玩击鼓传花，笙依眼波流转，最终定格在了沧疑身上。
　　不爱喝酒更不爱喧闹的沧疑：“……”
　　沧疑的家眷问为什么选他，笙依笑道：“因为他很好看呀。”
　　引得一片揶揄。

　　很久的后来他们相熟相知，直至人间灯会的相爱。
　　少女的一颦一笑牵动着他的心弦，他的确喜静，却又离不开她这独一份的热闹。
　　为了她，他也愿意看遍人间喧嚣。

　　他们的生活称不上平静，仅仅在一起不到百年，神魔大战开始，世间一片混乱。
　　魔界不知动用了多少力量，生生将天界开出一道漩涡来。
　　整个天界寸草不生，人间也有了被连累的迹象，没人愿意再豁出命来进行所谓的“拯救”，于是大家想起了那个青葱少女，让她以神魂为代价拯救众生。
　　笙依哭着想要逃跑，却被捉回那里。
　　他们说，这是至高无上的天神的旨意，作为神选者，必须承担使命。

　　沧疑睁开眼睛，不愿再回想接下来的事情。
　　他现在只是希望，笙依能自由快乐地以新的身份去生活。

　　我今天又能休假，在隆月殿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沧疑的身影。
　　——不会是和老板娘秘密幽会去了吧？
　　这么说来，我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行，免得老板娘生气。
　　过了一会儿沧疑拎着从小铺子买的糕点回来了，正和想要回家的我打了个照面。
　　“干嘛去，进屋吧。”沧疑道。
　　我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口中念叨着：“你老是给我好吃的，老板娘知道后，会生气吧？”
　　话一出口我才觉得，啧，有点茶。
　　他很疑惑：“什么老板娘？你没睡醒就去睡。”
　　我大惊，险些摔倒在他身后。
　　“当然是和你刻下三生石的人啊！我还有别的老板娘吗？”
　　沧疑一口气哽住，快步进了屋，把糕点放在桌上后示意我坐下。
　　沧疑说：“不会。”
　　我总感觉他有些微妙的不爽，但没在意，只是高兴道：“也是我们只是单纯的姐妹关系。”
　　他挑眉。
　　“是帅气的老板和卑微的下属！”
　　沧疑满意地点头。

　　随着我年岁的增长，模样也发生了变化。
　　不过变化不大，只有眼睛愈发的漂亮了，有点像我在话本里看到的拯救天界的大神仙。
　　许多年长的神仙看我的眼神，也愈发奇怪了。
　　我不理解，我只是一个小月神呀，就算有点好吃懒做也没必要那样看我吧？
　　……
　　我只是一个小月神吧？

　　沧疑的小厮来我宫殿门口传话说，沧疑想邀请我去人间游玩。
　　作为小品阶的神仙，能去人间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我活了几百岁都只去过寥寥几次。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
　　我跟着小厮找到沧疑在人间落脚的小屋，推门而入。

　　“啊啊啊啊啊啊——！！！”我尖叫着关上了房门。
　　没人告诉我沧疑会直接在里面换衣服啊？
　　其实倒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只是那一幕对我的冲击力太大，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对不起老板娘，对不起天庭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小声地靠着石头自言自语，忽然就被扇子敲了头。
　　沧疑拨开我的手，蹲下身来与我平视，没有在意垂落到地上的发丝，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如我们初次相见那时。
　　可我总觉得，这副场景我见过千百次。
　　“笙依，我不会生气。”沧疑看起来很纠结无奈。
　　我又把手捂了回去：“谁在乎你生不生气？你是有家室的人，老板娘会生气的！”
　　此刻我看不到沧疑的表情，只听到他在我耳边很小声地“啧”了一下。
　　“其实……没有什么老板娘。”
　　“之前是我在逗你。”
　　我：“？”
　　我：“？？？？？？？”
　　好你个沧疑，居然耍我？
　　怪不得我去问别人和沧疑刻三生石的人是谁的时候，年长的神仙都那样看我，感情是怜悯我被骗了呗！
　　我很生气，怒斥了老板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了？”沧疑似乎心情颇佳，“我带你去逛灯会，行么？”
　　“哼！”我斜睨他一眼。
　　沧疑将他满满当当的钱袋放在了我手里。
　　“……！”

　　我第一次逛人间的灯会，对什么都好奇都想尝试，花起钱来更是一点都不心疼。
　　毕竟全场消费，由我们沧疑公子买单！

　　这场灯会持续了三天，我们也在人间待了三天。
　　我吃到了许多在天界没见过的美食，感觉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湖水泛滥着波光，鱼儿游动着，我忽然有些羡慕它们的无拘无束，干脆蹲下身来，把没吃完的点心喂给鱼儿。
　　它们很像每天被沧疑投喂的我欸。
　　“笙依，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么？”我抬头，看向了并没有走近的沧疑，他今天换了青衣，很衬他。
　　我若有所思，最后点了点头，说：“做一个万般逍遥的小月神，很不错。”

　　沧疑此刻拎着好几个大包小包，顺从地跟在我身后。
　　“欸，沧疑沧疑，那边有之前没见过的花灯，去看看！“我激动地拽住沧疑的衣袖，不等他接话就已经往那个方向跑去。
　　沧疑把买的东西悄悄用仙力收起来，任由我拽着。
　　我抬起头，看向了有些昏暗的月色。
　　看来今天轮值的小月神，也在偷懒呢。
　　花灯在幽深的夜晚显得格外明亮，衬得沧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我们在花灯和人群的拥挤包围中对上了目光，那种熟悉感有攀上我的心头。
　　“沧疑，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说。

　　沧疑并没否认。
　　沧疑不想否认。
　　他本来只想在笙依的新生里做个过客，保证她岁岁无虞，平安喜乐。
　　可他太贪心了，他想要笙依天真烂漫的笑，想要笙依长相厮守的吻。

　　“沧疑，”我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与很久以前那个声音重合，“我可能有点……离不开你了。”
　　此刻我心口剧痛，似乎有什么重组合并。
　　我知道，那是我破碎的神魂。

　　我早就知道，自己缺失一段记忆。
　　毕竟是个有点仙力的神仙，神魂破碎我是能感觉到的。记忆随着神魂的合并，一点点钻入我的脑海里。
　　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神魂碎成如此惨不忍睹的模样，沧疑居然还能为我寻到新生。
　　……是沧疑给了我新生？
　　……对，是的，是的。

　　我闭上眼睛，却看到过去万千之景。
　　我看到自己被那些神仙包围着，质问我为什么不履行神选者的职责。
　　年少的沧疑满身是血，反过来质问：“神选者是为人间霍乱而诞，你们凭什么让她为天界牺牲？”
　　没人应答，只是摁住了他。
　　我看到自己被送到漩涡的正中心，与里面千百个魔物缠斗。
　　印记破碎后由神魂赐予的仙力强大无比，魔物逐渐消失，直至漩涡消失。
　　这其中，无一人助我。
　　因为众仙修了一道屏障，说是怕魔物去祸害人间。
　　我被打得满身是血，回头一望，那些人站在屏障之外，高喊我的大名。
　　好虚伪。
　　我才不想见到你们。
　　最后一只魔物打退之时，我看到沧疑闯进屏障，把我抱在怀里。
　　仙力源源不断的涌进我的身体，神魂已碎，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徒劳。
　　“没用的……你笨死了……”疼痛缠身，我用尽力气也装不出开心来。
　　其实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我还想和沧疑成亲，想和他成为被人称道的佳偶，想和他一起将名字刻在三生石上。
　　“沧疑，如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和你去刻下三生石……”
　　沧疑手上一顿，当即将我们传送至三生石处，我听见他说：“不用来生。”
　　我确是怕自己会连累他的以后，不愿下手。
　　他看出来我的想法，凝重道：“我不会爱上别人。”

　　汩汩鲜血从我伤口涌出，我只能颤抖着，写下名字。
　　“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沧疑，我不能陪你白首了……”
　　我知道我的身体因神魂的破碎一点点在消失，而沧疑怎么都抓不住我。
　　他哭了，我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
　　可惜，以后看不到啦。
　　我彻底消失之前，只看到他无声地抓住我最后一缕神魂。

　　然后天旋地转，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的面庞。
　　泪水充斥了我的眼眶。
　　沧疑无奈地抱住我，轻抚我的发丝，说：“还是，想起来了啊。”
　　“骗子……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他拥抱我的动作很轻，似乎害怕这一切只是虚浮的泡影。
　　我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这一刻，也许我正身处于几百年前的长夜。

　　回到天庭，我好不见外地搬进了隆月殿。
　　把沧疑的小厮们结结实实的吓到了。
　　“我要一个空房间！”我倚在沧疑的位置指手画脚。
　　沧疑用小动作偷偷给领头的小厮传话，不过很可惜，被我发现了。
　　“嗯？”我表情凶恶，狠狠地盯着沧疑，像在逼供一般，“说什么呢！”
　　沧疑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含糊道：“没说话。”
　　逼供失败，我把矛头指向了可怜的领头小厮。
　　不愧是沧疑的小厮，任凭我威逼利诱，他都不肯告诉我。
　　我气跑了。

　　待我出去生闷气时，小厮忽然开口：“主上，您要是不想笙依小姐来，可以直说的，为何还要让我扯谎说没有空房间了？”
　　“少管，你就按我说的做。”沧疑不自然地眯起眼睛。
　　小厮一拍大腿：“哦，我懂了，这是委婉拒绝法！”
　　“你懂个屁，”沧疑拂袖离去，“这是委婉心机。”
　　只留下一脸不解的小厮和在门口偷听完全程的我。

　　沧疑刚走出来，就和我打了个照面。
　　我：“嗨。”
　　沧疑：“。”

　　至此，沧疑的小心机被我碾碎，我成功在隆月殿拥有了新的房间，一日三餐都在这里吃。
　　开始今天还算美好，可是今天，屋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好像是在用法术破门。
　　我拿起前天捡的大树枝埋伏在门口。
　　这可比法术有用多啦！
　　“咔哒”一声，门开了，我一棍子就打了下去。
　　哼哼，小贼，我打死你！
　　——然后我发现这是沧疑。
　　我：“这是在干什么？”

　　他被打了，这是他应得的。
　　“大半夜不睡觉潜入妙龄少女的闺房，嗯？”我大喊。
　　他示意我小点声，悄悄道：“别让巡夜的小厮撞见，以为我真是贼。”
　　我无言，只觉得沧疑是愈发的不要脸了。
　　沧疑搂着我往内走，边走边说：“你都送上门了，我还不能来么。”
　　我警觉地远离了他半步远，勒令道：“有话快说！”
　　“你说呢……”沧疑的表情意味深长。
　　“喂！我喊了哦！不许过来！”

　　他捧住了我的脸，任凭我挣扎着，轻轻地吻上我的额头。
　　像是在吻那个早就消失的印记。
　　“我想，看看你。”
　　我瞬间停止了挣扎，呼吸微滞，定定地看着他。
　　沧疑摇头：“变丑了。”
　　“你少胡说！我明明和那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神仙们终于发觉了我的记忆已经恢复。
　　起初他们只认为沧疑发了疯，找了个和死去的神选者十分想象的我作陪，得知我就是那个笙依后，一个两个都炸开了锅。
　　他们很震惊，当初那个几乎要耗尽仙力的神魂修补之术，居然奏效了。

　　我被奉为神女，却拒绝了一切好意。
　　我拯救过天界一次，于我而言，我不亏欠任何人。
　　“沧疑，看招！”我站在沧疑的宫殿桂花树林里的树上，用花瓣袭击他。
　　他任由我把花瓣插进他的发间，对我伸手道：“笙依，我们成亲吧。”
　　我惊得脚下一滑，差点从桂花树上摔下去。
　　不过被接住的情节并没有出现，沧疑用法术让我牢牢地稳在树枝上。
　　“小心点，下来吧。”沧疑道。
　　我心里还想着他刚才的话，不太自然道：“你等等吧！”
　　“这是又要赖在上面了？”沧疑走近桂花树，抬头望着我。

　　以往我也总爱爬树，沧疑来找我，总要等我玩够了才能一起回家。
　　本来可以一起玩的！可他总是嫌弃不雅观，让他等我是应该的！
　　我知道，即使是千年、万年，他也总会等的。
　　可我现在不忍心让他等了。

　　“嗯……我考虑了一下。”
　　沧疑笑眯眯的：“嗯。”
　　“我答应了！今天，你不用等我啦。”

　　隆月殿桂花正盛，使我又回忆起我们的初见，沧海桑田，万物改变，唯有爱不变。
　　满院芬芳，花瓣随着清风飘扬，落到沧疑的眸子中。
　　“沧疑。”我说。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喊喊你。”
　　我没说实话。
　　我想说的是，沧疑，来年，我们一起喝桂花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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