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无穷迭代的莫比乌斯环~Trapped in Iteration

　　2045年，中国西北某城市，行星发动机研究所招待所

　　在某个昏暗的单间内，只有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闪着亮光，照映在女人的脸上，“诗岛明美”这个名字是代号“维尔丹蒂”为本次培训而准备的新身份，距离上次用普莱森特的假身份也已过去接近一年。本来想的是借由涉及量子计算机的相关内容获取情报或是接触有用的人，没想到她和其余学员在礼堂沉浸于庆功会的喜悦之时，550C 保存地点的入侵失火对于明美而言可谓意外之喜，意味着她自己不用再冒更大的风险开展潜入工作。

　　不过为了避免泄密等情况的发生，入驻研究所时经过检查的维尔丹蒂自然不可能把从前惯用的无人机、窃听器等设备带入，幸运的是有“线人”会替她以合理不引起怀疑的方式获得她需要的情报，完成本次事件的信息整合后，维尔丹蒂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哟，别来无恙啊，斯考德，今天我可是有一份大大的惊喜。”

　　“怎么，几个月前你让我安排你去的那个培训会学到什么有用的内容了？”

　　“当然太有用了，是你最心心念念关于 550C 与数字生命的情报哦！”

　　“先说好消息吧，跟你理论上推测的一致，从被烧坏的 550C 抢救出的日志文件中确实检测到了关于数字生命运行部署的记录，具体时间不明，但是550C已经将数字生命的运行寿命从分钟级推进到了小时级，在我看来可真是伟大的突破啊，当然不幸的消息是，现阶段强行将缺乏底层架构支持的数字生命部署在 550C 上会导致过载与烧坏，自适应系统编程这些是你的专业范畴我就弄不懂了。 ”

　　“550C 和人员不是问题，等待下一代量子计算机研发设计的立项开启，那时候弄来一台 550C 就像几年前弄来一台 550A 那么简单，我会在属于 550C 的数字生命世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暴风骤雨之后是难得的晴空万里，维尔丹蒂享受着在外沐浴阳光的乐趣，戴上了太阳帽和墨镜，看着“线人”发来的当事人档案信息与初步的调查报告，内心里十分感慨，无非又是一位被卷入2039年那场车祸的可怜人罢了，作为某重点高校人工智能课程学科带头人，他在车祸后失去女儿的六年里他隐忍得太好了，和妻子重新要了一个孩子，平日里在学生与下属的老师面前表现得非常积极乐观向上。没想到最后他骗了所有人，他的妻子、家人，派遣他前来学习的校方和他底下的学生和老师。

　　据说事发时被安保人员带走时，他整个人已经完全失魂落魄，因为执念强行将数字生命卡部署至 550C 时导致设备失火烧毁触发了消防喷淋装置，现在已经完全疯掉的他甚至洗淋浴冲澡都会当场晕厥过去，无奈之下，只得请护工专门为他蒙上眼睛，在不得不需要洗澡的时候为其擦拭身体。

　　另外“情报”中还提及，不幸中的万幸是事发时 550C 严格断网，所以强行部署时没有造成更大规模的不良影响，对于与斯考德共事多年的维尔丹蒂而言，如果将数字生命非法强制联网意味着什么。维尔丹蒂在心中暗自嘲笑着这些可怜而可憎之人，只是墨镜掩盖住她脸上所显露出真实的表情。

　　庆功会完在雨中大哭一场的植月敏宏与及时赶来的克雷格搀扶着回到了招待所的住处，一场酣畅淋漓的热水澡让这间屋内的三人免于染上感冒，说来奇怪，庆祝大会后培训项目临时通知两日的暂停休假，只是研究所此时正好开展安全检查工作，暂时不得离开基地园区，非必要不离开招待所的房间，在此之间可以点餐“上门到家”。

　　不过“上门到家”的除了送来的热腾腾的餐品也会有负责检查工作的安保人员，轮到敏宏所在的房间时，几位安保人员细致地检查了三人携带的所有个人物品，包括米维兹的那一摞自带的和从研究所基地图书室临时借来的一本本厚重的土木水利工程相关的书籍与论文，还有克雷格塞满一整个收纳箱的游戏卡带，检查的时候克雷格脖子上挂着耳机看着检查人员检视自己的卡带时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

　　离开敏宏等人的住处后，他听到隔壁的房间发出了争执的声音，附近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纷纷凑过去看，原来只是其中一位学员不肯让安保人员检查自己的“书籍”，在进一步闹大之前，这位学员一边脸红一边交出了怀中死死护着的东西，原来只是内容略微羞于启齿的合法实体出版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安保人员也轻声抱怨道，“都老大不小的人，不就是本写真杂志吗，有啥好害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藏了什么危险品呢！”

　　暂停数日的培训项目重启后，植月敏宏等人回归了往常学习生活的作息，那天的检查完成后，敏宏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将数字生命卡或是其他容易引起怀疑的物品带来。比预定时间晚上数日以后，他和其他参加培训的学员终于得以接触到 550C 的学习与试用，对于习惯使用 550A 的植月敏宏而言，550C 的性能对他而言犹如新世界的大门，自适应的底层操作系统生成，无需操作 550A 时繁杂的步骤，550C 能够轻松应对复杂度高出原先数倍的试验机集群管控。

　　因为 550C 的投入台数远小于 550A 的数量，加上管控措施更为严格，获得一次 550C 的试用反而比试用 550A 需要更长的等待，等待的过程中没有人会注意到的是，和自己同一个项目参与培训的学员少了那么几位，毕竟在场的学员来自不同国家，是分属不同年龄段的成年人，像学生时代一样建立起类似同学关系的情况通常不会发生，因此身边的参训学员突然少了谁也不太会引起特别的关注，不会跟高中时代一样，假如某一天突然哪位同学长期不来上学了，同学还会互相讨论或者问老师某位同学是不是生病了、家庭出变故了还是转学了。

　　之后植月敏宏等人度过了几个月平静的培训时光，米维兹总是在研究所的图书室翻阅各类书籍和论文资料，克雷格则是一如既往的在招待所房间用主机外接在电视上玩游戏，他感慨中国近几十年发展得很好，哪怕是研究基地所在的西北城市仍然能找到出售游戏卡带的实体店，有一次自带的游戏玩无聊了以后，借助外出的机会为自己添置了几张新的游戏卡带。

　　而敏宏第一次见识到 550C 性能的强大潜力之后，为了更快地熟练使用，他尽可能地珍惜每一次试用 550C 的机会，在等待期间也没有闲着，他从负责的□□处借来那本比 550A 使用手册厚重不少的 550C 手册，近乎贪婪地阅读着这本使用手册的每一处细节。

　　培训项目结束前夕，具体的课程已经不再开展，聚集在园区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员开启了联谊交流活动，几个月以来的基地生活终究还是见证了不少跨越民族、国籍和人种的友谊甚至是爱情的形成。

　　某个阳光明媚而不过于刺眼的日子里，植月敏宏一个人走在基地所在的这座平静祥和的中国西北城市，没有他曾去过的大城市的那般喧嚣与繁华，透过大楼之间还能看到远处连绵的群山若隐若现，归功于这个国家开展的某项重大水利工程的西线，穿城而过的河道旁绿树成荫，有人正悠闲地垂钓，有老年人也有中年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平静和满足的笑容，只不过在太阳危机的时代，哪怕是这些倔强的钓鱼爱好者，也不得不挑像今天这般露天辐射处于安全水平的日子，搭起防辐射日照特制的钓鱼人专用帐篷。

　　在城市中央最为热闹的“老街”上，各类摊位摆在街边，烧烤、小吃、饮品还有售卖手工艺品的店面和画室，比起烤肉小吃的香味，反而是那家画室吸引植月敏宏停住了脚步，画室内一位留着长发戴着瓜皮帽的男人正为端坐上木凳上的游客绘制旅游纪念的肖像，游客看上去是来自外国的，因此戴着瓜皮帽的男人用带有“奇妙口音”的英语和这位游客说着什么。

　　大意是在感慨太阳危机下，高校尤其是文科艺术类的专业缩招，从前很多美术院校的学生会在假期来自己的画室实习，现在也更难招了，这种事情也没办法，出生率十几二十年来本身就跌了很多，现在全世界的大方向就是为了应对太阳危机开展基础建设，高学历人才也还需要，但是得少而精。

　　敏宏没有走进画室，而只是看着里面的陈设和瓜皮帽男人一旁摆放的各种画具，他的脑海中不会浮现出某个人坐在那里作画的样子那是不可能的，尽管敏宏从来没有见过吉川知代用过非电子的实体画材来画画。不过他见此情景也在想，如果让她亲身经历互联网根服务器的关停，从前那套在价值数十万日元的专业数位屏上完成作画再投稿至在线平台的模式失效后，她会不会在工作以外的业余生活中尝试学会用实物的画材呢？

　　在一家纪念品店，这里展示着来自西安、敦煌等地的特色旅游纪念品，植月敏宏此时近乎呆滞地站在琳琅满目的展品前，竟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尽管是来参加培训项目而不是来旅游的，但毫无疑问此刻敏宏就是一位“游客”的身份，“已经很多年了啊！”，他已经很多年不知道什么叫做旅行了，除此之外，也不会有人在他身边积极地在各类纪念品间东挑西选，因此确定好要为父母和森崎志帆等好友购买后，这次敏宏一个人买纪念品花费了更长的时间去纠结思考，结账前他突然想到了杉田和香，之前她很热情地和自己一起玩，也应该想着为她带点什么，于是从收银台前折返回去又挑选了很久。

　　提着装满一整个纸袋的纪念品准备返回基地，植月敏宏因为在这座城市中走了小半天而感到略微的劳累，他停驻在一家面店前，坐在店铺外的塑料凳上点了一碗拉面，虽然用汉字写都叫“拉面”，此地的拉面与敏宏在日本吃习惯的“拉面”相比口味完全不同，没有特别浓厚而给人更加“清淡”的感觉。毕竟不需要加入鸡架、猪骨或是牛骨再加入大葱、大蒜来熬制高汤，这边的拉面制作汤底更多的是加入各类香料。

　　吃面的时候，借助基地分发的同声传译耳机，他无意中听见了邻桌两个年轻人的讨论。

　　“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怎么看到你家做了这么多腊肉，还腌制这么多蔬菜啊？”

　　“这不是过几年快抽签进地下城了吗？到时候搬下去得多准备点，万一在地下城买不到新鲜的肉菜咋办？”

　　“你怎么就知道你家就一定能很快抽的上，总不可能一直屯着吧？”

　　“那就吃完了再做呗。但不得不说也不容易，现在相对比较好，放十几年前有的国家又遭遇粮食危机，好多人饿肚子，种个粮食养殖也是越来越难了，这鬼气候，生怕哪天全人类都吃不起新鲜的蔬菜和肉了，所以我建议你们家也赶紧储备起来。”

　　“对，想起来了，一位伟大的人讲过，深挖洞、广积粮，这深挖洞就是造地下城，也该积粮了，我小时候多喜欢吃鱼，现在都很少吃鱼了。”

　　“为什么啊？”

　　“还不是这鬼太阳风暴，养内陆的还好，出海捕鱼的产业直接□□倒一大片，谁也不想出海捕鱼还要玩命啊，万一来个太阳风暴，设备都给弄失灵了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连人带船困在渺无人烟的海里。再说了海上太阳辐射最大，也很容易得辐射病。”

　　“我们住内陆腹地的操心靠大海生活的人，还别说，虽然有点幸灾乐祸，但这太阳危机，太阳晒得多，南北极的冰要化，海平面上涨，很多东部地区的产业还有院校、研究所不少往中西部搬迁。”

　　吃完面坐在开往研究所方向的公交车上，植月敏宏坐在后排靠窗的座位上看着远处的夕阳，心想着之前那两位年轻人的对话，也许他应该向父亲敏树和母亲加奈提出这个建议，让他们为了未来的地下城中签储备一些东西。

　　数日后，即将从研究所基地离开的时候，招待所的房间被收拾得已经看不出几个月以来的生活气息，克雷格将他的主机和游戏卡带全部整齐划一地放回了收纳箱，米维兹将房间书柜上借来的一大摞书籍悉数还给了研究所的图书室，敏宏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人，窗帘敞开着阳光透过窗口照在三张床铺上，看着自行叠好不是“标准化”的被褥与床单，他感到难以言说的怅然若失，这种感觉不同于“永远地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人”，即使只是短暂的相逢与相处，却在自己的人生中写下了难以忘怀的一笔。

　　“他们只是奔向了自己的前程，我也一样”

　　从研究所基地离开几个小时后，乘坐高铁来到了北京再到达机场的国际出发航站楼，下高铁后急匆匆赶过来过完检查和托运的植月敏宏正坐在登机口前的等候区，幸好自己没有错过今日唯一一班飞往东京的航班。他接到一通来电显示为“森崎志帆”的电话，心里正疑惑着那家伙不还在月球必须使用特殊的地月通信吗，怎么就使用普通通话打给了自己。

　　“hiro，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肯定是在地球上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几年过去你也该从月球上回来了，怎么样，你女儿还认你这个爸爸吗？”

　　“还没回家，其实是回到俄罗斯远东基地后，正好因为一些安排就来北京了，正好今天从北京飞东京回家了，说起来你不是在中国哪个地方参加什么培训吗？过得怎么样啊？”

　　“你说今天？？你人在哪里？”

　　“啊？怎么回事？我人现在马上快到航站楼了，现在外面车有点多，车停下来还要排队。”

　　通话结束后，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电话那头森崎志帆说的机场跟自己所在的是同一个，看着显示屏上所有时间段里今日唯一一个飞往东京的航班，写在植月敏宏脸上的不知道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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