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曲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在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

　　可偏偏遇上他的第一次，实在谈不上美好。

　　甚至还有点糟糕。

　　“这样的题都会做错？上课我讲过多少遍了？你知不知道，现在高二了，该多把点心思放到学习上，你说这些题目多基础啊，那课本上类似的例题那么多，怎么就是不会呢？”

　　老师语重心长，盯着那种那张几乎一半都空白的试卷，稀疏的眉峰一抖一抖，怒气快要从脸上溢出来。

　　可即使是这样，那又能怎么办？

　　我似乎天生就不大适合学物理，我总觉得，在物理中知识点和题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会了知识点题目依旧会做错。

　　我挣扎过了，刷了很多题，熬了很多夜，可是好像没什么大用。

　　物理老师不是第一次叫我去办公室，但这次他似乎骂得最凶。口水飞溅，几乎要铺满整张试卷，我在想，那张试卷还收得回来吗？

　　老师也太辛苦了，偏偏碰上我这样个不争气的。

　　“啪！”试卷被物理老师拍在桌上，他又开口，“回去好好订正！”

　　我正想应下，但突兀的敲门声传来。

　　那是我第一次碰到自己喜欢的人。

　　我会一直记得那个早上，天气晴朗，阳光正好，他穿着我们学校宽大的蓝白校服，白皙的指节扣在门上，细碎的刘海轻轻贴在额角，下巴扬起，他的表情比阳光还要温暖。

　　除我之外，老师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停下骂我。

　　“是收齐了试卷吗？”

　　“是。”

　　简简单单一个字，而我在想什么呢？

　　怎么他的声音也那么好听！

　　“把试卷放桌上，辛苦你了，这么忙还得抽时间过来。”

　　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物理老师笑得那样和蔼，在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物理老师和我脖子上挂的那个弥勒佛长得一样。

　　他走过来，和我的距离逐渐缩短。

　　“储糖！这才一小会儿你都能走神？”

　　我被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有些惊慌的看物理老师。或许是因为我的反应有点大，站在我身边的他，也对我侧目。

　　我不太喜欢这个视角，因为这样子很丑。

　　“我……我没有”
　　我的声音很小，但我知道，旁边的他一定听到了。

　　“还说没有！唉，算了算了，你还是拿试卷回去订正吧……”物理老师扬了扬手，总算对我放行。

　　可我这个时候却不太想回去了，腿杵在原地一个步子都迈不开，虽然还是看着物理老师。

　　但余光，偷偷的在瞄着他。

　　“我也就纳闷了，储糖啊储糖，你脑子明明也挺好用，这理科三门，化学生物都过得去，怎么偏偏物理就这么差？”

　　我也想知道啊，怎么我物理偏偏就这么差？怎么物理这样难学，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选文了，说不定努努力冲刺一下，还能进个年级前10。

　　可很快我就没有这么想了。

　　“很白瘦瘦高高的还和我们是同一个物理老师，又是物理课代表？”
　　同桌一边重复我的话，一边摇头晃脑。

　　第一次向别人打听自己喜欢的人，我紧张的手心都要冒汗，掐着声音在旁边问，生怕后面前面的同学听到。

　　可我的同桌呢？

　　嗓门贼大！大到我想一个巴掌把他嘴捂起来！

　　克制了好一会儿，他才总算有了下文。

　　“年级里面也就a班和我们是同一个物理老师吧，那你说的人，可能是冯臣！”

　　“你们在说冯臣吗？”
　　后面的包子脸男同学，因为我同桌贼大的嗓门也被吸引了过来。

　　我捂着脸，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他成绩可好了，就算在理科a班，这么久以来，总分也是稳居前三，理综一直都是第一！”

　　我一边偷偷听着，一边在内心感慨后面这个包子脸嗓门更大。

　　“真是个神仙！我们本省出的那么难的理综，他都能考得将近满分，这除了天才还能怎么解释？”

　　包子脸话题一转，直接对上了我，“储糖啊，你怎么突然说起他？”

　　我瞪了一眼同桌，慢慢悠悠的解释，“上次我们物理老师不是喊我去办公室吗，我碰上了他，根据老师的态度，我观察他成绩应该很好，就随口问问，看看我是不是个小天才，一猜就准。”

　　这个借口在知道同桌嗓门贼大的时候，我就编好了，总归我觉得是没什么漏洞。

　　“哪里是好，简直是好到令人发指！”我同桌眉头深皱，感慨万千。

　　知道的差不多，我就不打算再搭理这几个直男，拿出我准备好的物理专项训练小题，埋头苦干。

　　时间过得飞快，对于高二即将步入高三的学生来说，每一天都很珍贵，像我平常一般都会学习到12点，可自从知道冯臣是物理课代表之后，我怎么想都得把我这该死的物理成绩提上来，于是我大手一挥，在我的作息规划表上加了一个小时。

　　晚12:00~1:00，括弧，物理五三强化。

　　一个月下来初见成效，我的物理成绩似乎提上去了那么一丁点，就连常年见我愁眉不展的物理老师似乎也愿意对我笑上几下了。

　　虽然他大部分还是凶的。

　　除此之外，我还经常抽时间去办公室。

　　除了找物理老师问题目之外，我也有点想碰到他。

　　毕竟他的班在楼上，对于课间休息都在刷题的高二学生来说，这一层楼，就仿佛隔着天上人间，遥不可及。再说，谁闲着没事天天往楼上跑，并且楼上还是一伙学霸。

　　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学霸的气质，真个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可几个月下来，碰上他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但我也有了其他的收获。

　　怎么说？
　　因为经常跑物理老师办公室，整个理科组的老师都对我相当眼熟，看我这么努力，都愿意多给我几张他们班考过的，抓重点复习试卷。

　　还别说，真挺不错。

　　除了物理进步的缓慢一些，我理科其他两门都向上拔了好一大截。

　　期末的时候，我甚至比我前桌的班长都考得更好。

　　年级里面排到了前100。

　　我在成绩榜上驻足了许久，数了数我和他之间相差的名次。

　　98个呢！

　　每个人的名字宽度也就1.5厘米，就是说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差了98个1.5。

　　1.5*98=147cm

　　储糖和冯臣的距离只有1.47米。

　　瞧！比第一次看见他都离得更近。

　　我心里乐开了花。

　　整个暑假我都没出去玩一下，天天窝在家里刷题写作业，严格按照我计划表上的学习安排走。

　　可是，很多情况并不是努力就有收获。

　　高三第一次月考，我考的并不太好，年级八十三。

　　而他呢？年级第一。

　　我一个暑假快两个月不间断的学习，效果就是让我的物理提高了5分。

　　付出和回报有点不成正比。

　　物理老师讲完了试卷，下课前还看了我一眼，他大概是觉得我会去问他题目。可我这次有点不太想，因为实际上课的内容我都听懂了。

　　我有点怨恨，怎么冯臣的物理能那样好？他怎么能考满分呢！平静了会儿，我又自嘲地笑了笑。
　　学霸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他或许还会想，怎么有人物理才考这么点分。

　　我气急了，眼睛有点红，忍不住伸手去攥那张物理试卷，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

　　“储糖，你怎么了？”
　　同桌难得一见的低声问道。

　　我没有说话，直接把那张皱巴巴的物理试卷拍到他面前。

　　“你这物理成绩不是已经进步很大了吗？这次试卷那么难，你能考90分已经不错了啊……”

　　“可冯臣他考满分啊！”

　　这次是我声音有点大了，我吼了他，我也是第一次吼他，吼完之后就后悔了，同桌有点懵，但他好像也没生气。

　　“储糖你哭什么？”

　　我梗着脖子回到，“我没有！”

　　僵持了好半天，我的直男同学桌才犹犹豫豫的看着我。

　　“储糖，你是不是喜欢冯臣啊？”

　　“是不是因为他你这段时间才这么努力啊？”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下一次月考，我总算追上去了，物理离满分就差5分。

　　久违的，物理老师主动把我叫到办公室。

　　但这次他夸我了。

　　当着理科组老师的面夸我。

　　“储糖啊储糖，这次物理考得还算不错，试卷难也能发挥的这么好，继续加油保持下去，高考也要这样！”物理老师拍着我的肩膀，眼神都是鼓励。

　　我点头应下，装模作样的问，“老师，我们年级里面物理考满分的有几个啊？”

　　“不多就十几个。”

　　“那都在a班了吧？”

　　“是啊！”像是怕我失去前进的动力，物理老师又接着安慰道，“储糖，你下次月考好好考，如果成绩还是保持这个水平，我估计可以把你调去a班。”

　　？？？？

　　我用瘦了5斤，黑眼圈重了一倍的代价，进了a班。

　　我换位置的那天同桌给我送行，他看向我的眼神意有所指，但我没有搭理他。

　　作为一个从b班调到a班的人，我在a班的处境并不太好，没有真正天才脑子那样好用，就只能多花时间去减少距离。

　　在a班唯一支持我前进的动力，只有冯臣。

　　和他成为同班同学之后，我可以经常看到他，作业做得累了，脖子酸痛，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清瘦的背影。

　　我原本真以为他是个神仙，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的神仙。

　　后来我才发现，他也不是无欲无求的，他会笑，会生气，会不满。

　　我每次物理试卷交的最积极啦！总是第1个，为的就是多和他说几句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

　　很快就到了高考前期，我在的a班，学霸们都不太紧张。大概最紧张的人就是我了。我想在高考比平时考得更好，心里有负担当然就紧张，因为如果不比平时考得更好，可能很难跟冯臣一个专业。

　　我偷偷打听到他想去顶级学府的某个工科类专业。

　　分不低呢！

　　考完之后，我悬着的心渐渐松下来了。

　　我感觉还考得不错，甚至考完之后在班级聚会上和坐在一起的冯臣讨论起来。他是物理课代表，又被眼尖的我挑了一个挨着他的位子，我主动说起这样的话题，也不会过于惹人注意。

　　其实在等录取通知书的这几天，我一直都挺不安的。

　　怕，怕被调剂。

　　幸好幸好我运气还好。

　　背着背包，拎着行李箱踏上前往异乡的火车，我意气风发。

　　我想在大学第一次见到见到冯臣，我该会这样和他打招呼。

　　“呀！这不是我们物理课代表吗？真巧啊，没想到我们在一个专业呢！”

　　他肯定会轻轻点头，笑得委婉。

　　冯臣这人情绪一向都很浅淡，他不会很热络的！

　　所以我已经想好了，在大学的时候，我要主动主动再主动！

　　我要告诉他。

　　“冯臣啊！我好喜欢你呀！我最喜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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