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影子

　　我是个异类。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爱上了我的影子。
　　我发现他的存在是在一个雨夜。那时我十九岁，为了排遣寂寞下楼散步。
　　昏黄的灯光在绵绵细雨中有点要亮不亮的样子。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由长变短再由短变长，也就在那一刻，雨下大了，我发现影子整个地动了，好像是要从黑暗中跳出来。等我再观察时，它又和之前不再有区别。
　　也许只是眼花吧，我想。
　　那晚我发烧了，怪我自己作死去雨中漫步。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我房间里走动，我的身体被人用毛巾擦过，很舒服。我迷糊中感觉到那人好像说了什么，但没听清，当时我直接昏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就看见一个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抱着我。
　　太荒谬了。
　　那个人拢了拢我，慢慢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有别于我的黑色，是绿色的，有种能包容万象的感觉。
　　真好看啊，我想。
　　正当我想得出神，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带着点怒意道，“你有病吧，下雨天乱走什么，要不是我，你估计得烧死在床上。”
　　他的声音和我很像，不过更低沉一些。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也许真的孤单太久了。
　　“喂，你听我说话了吗？”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然后他便沉默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说出了早上的第一句话：“你是谁？”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笑着回答：“我是你的影子。”
　　我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下床。
　　“喂，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我还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他下床倚着门框看我洗漱，“你应该表现出惊讶。”
　　“哦。”我走出门，拿上包准备去上课。
　　“等等!让我履行一下影子的职务呗。”
　　“随便你。”
　　接着，他便扑到我身上抱住了我，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没有。
　　“你干什么？!”
　　第一次有人这般挂在我的身上，我想挣开他，但他勒的好紧，两只手环住我的肩，我觉得我好像被他圈住了。
　　“别动了。”他凑到我耳边，热气喷在我的脸上，好热，我想。
　　“你走就好了，我都说了我是你的影子，别人又看不到我。”
　　我没再管他，冷着脸往学校走。
　　“诶？生气了？”
　　“你耳朵好红，不会是害羞了吧。”
　　“不是吧，那人撞了你你也原谅他？”
　　“你的课好无聊啊，你怎么做到不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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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完课，也听了他一天的叨叨。虽然还是一个人，但是有他在，却显得热闹了。
　　感觉真好，我是不是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除了阴天几乎都赖在我身上，听他一直在我身边讲话，我慢慢从刚开始的漠然，到后来的津津有味。
　　他总是讲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例如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影子”，只有当一个人非常孤独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甚至拥有身体，成为真正的人。
　　我问他，我真的很孤独吗？
　　他反过来问我，你觉得呢？
　　我说我没什么感觉，反正每天就是那样过去，生老病死人人都会经历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沉默了，然后拧我的腮帮子说：“你这嘴真是。反正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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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我出门的时候，他不在，因为是阴天，没有太阳。
　　我有点想他。
　　我好像从未这样思念一个人，或许这就是“孤单”吧。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这个词。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回家打开灯，就看见他躺在沙发上，发出微弱的呻吟。
　　我匆忙跑到沙发前去摸他的额头，是热的。
　　“你发烧了？”
　　平常他的身体很凉，像暑日冒着寒气的冰块。于是他每天就抱着我，汲取我身上的温度，顺便将我从睡梦中冻醒。
　　这会儿他的脸和额头甚至是脖子都烧的通红，连背也渗出汗来。
　　他眼镜睁开一条缝，看清了来人，我住我的手，道：“不是发烧，只是适应一下。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有身体了。”
　　刚在远处看得不太真切，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眉眼更加深邃了，但眼睛仍是绿色的，在昏黄的灯下显得深不可测。
　　我觉得自己仿佛将要沉溺其中，像海一样深沉美丽，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
　　“嗯，祝贺你。”
　　他激动地将我拉入怀，疯狂却又轻柔地亲吻我的眉眼。他的手抚过我的发顶，然后像撸猫一样顺过我的背。
　　我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几乎毫无防备地趴在他的怀中。他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似是感受到我的僵硬，他无奈地将我移到沙发上坐好，道：“你怎么还没有适应啊。我每天都那么明显了，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嗯。”
　　“嗯嗯嗯又是嗯，你除了这个字你还会点别的吗？难道你是个只读嗯的复读机？”
　　我被他的比喻给逗笑了，小声道，“我是复读机，那你也是复读机了，你会复读什么呢？”
　　他挑了挑眉，凑近我说：“我爱你呀。”
　　我的脸肯定红透了。
　　“嗯。”我应声。
　　他看起来很兴奋，细长的手指握着我的腰，然后吻住了我。
　　浅尝之后，他就咬我的耳朵，一直重复“我爱你”。
　　“别说了……”我想去堵他的嘴。
　　他抓住我的手掌亲，说：“今天我是复读机的影子，复读机先生我不要嫌弃我，好吗？”
　　那晚，我被迫成了真正的复读机。
　　他好像很喜欢我一直说“我爱你”，但是我说了几次后就说不出来了，毕竟一晚上的复读加上他，有点让人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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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在一起后，我的生活也在一点点变好。学校里的人都说我变了，至少不像以前一样独来独往的。
　　也有很多人来向我表白过，导致我每天都必须穿高领的衣服。
　　今天有个大一的学弟和我讲学生会的事，他刚好过来接我。结果他跟个小孩一样一言不发地想拉我走，我只好告别学弟。学弟看了他一眼，问：“学长，请问他是你哥哥吗？”
　　我们长得很像，对方这么想也不奇怪。
　　我笑着摆手，“他是我的男朋友。”
　　……
　　晚上我靠在床上准备论文，偶然看见学校论坛上有这么一个帖子，题名是《任学长的男朋友!!!》。原来在我转头后，那个学弟拍下了我和他的背影，然后发在了论坛上。
　　照片还挺好看的，我想。
　　他刚好洗完澡出来，我给他看照片，结果他直接去翻论坛，然后看见一列下来的【大哭.jpg】
　　还有一个评论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因为任学长和他在一起才变了啊。我泪了，这么绝美的爱情是我可以插足的吗!”
　　也许是吧，我的生活好像因为他都改变了。
　　他把手机关了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搂着我躺下。
　　“我吃醋了。”他说。
　　我笑着嗯了一声，然后他就爬起来把我压在身下。
　　“该补偿一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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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绿色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身影，我想，我真幸运。
　　感谢世界让我遇见了你，也许时间会消逝，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你是我，又不是我。
　　我爱你，这句话我会说上千千万万遍，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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