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零萤生辉

　　「不喜欢新搭档那就辞职回日本呀，爹地妈咪留下的店还等着你回去打理呢。顺便帮我看看你那个状况百出的外甥，真是让人担心……哦呀哦呀，我可是个负责任的好妈妈呢。」

　　藤峰萤一边回想着回国之前姐姐说的那番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冷奴摆盘。

　　透明的玻璃碟子上，冰镇着一方雪白的豆腐，冷凝无瑕，毫无破绽。撒上柴鱼碎，再浇上日式酱油和柠檬汁，那一方雪白就染上了别样色，就像是极致的性冷淡染上一丝00诱惑，令人不敢惊动却又蠢蠢欲动。

　　「萤小姐的摆盘真好看啊。」服务生小姑娘感叹道。

　　「好了，可以端给客人了。」藤峰萤洗净擦干双手，不准备再继续。她示意边上站着的主厨回到岗位，自己则让出位置，从口袋里掏出护手霜涂抹，转身离开厨房。

　　在美国生活了三四年，再加上工作繁忙无心下厨，很多日本料理都变得有点陌生了。父母留下的几家居酒屋都在米花町附近，回国的这几天，藤峰萤依次视察了各家店铺，一方面检查经营情况，另一方面熟悉一下许久没有上手的日式料理，便于日后改良。

　　她今天所在的这家分店是最后一家，暂时被藤峰萤定为以后上班的常驻店。非要说这家店独特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之所以选中了这里，主要还是因为回国之前姐姐的嘱托——

　　「有萤照看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姐姐明亮的眼睛闪着恶作剧般的神采：「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现在变得超超超超可爱呢！」

　　而这家分店，距离外甥暂时寄住的地方最近。

　　——嗯，所以她是来看一下许久不见的外甥可爱成什么样子了。

　　正思考什么时候上门拜访最为合适，藤峰萤漫不经心地穿过大堂，刚要迈出店门的前一刻，身后的桌子上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萤的脚步顿时一僵。

　　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呢。

　　转身望去，她的目光扫过一众面露惊恐的围观者，然后掠过方桌上瘫倒在碗碟之间、狼狈不堪的尸体，最后直直地和一个穿着蓝西装、系着红领结的眼镜小正太对视。对方眼里一瞬间闪过了惊讶、喜悦、犹豫以及尴尬等情绪，表情复杂得难以言喻，但还是被她一丝不漏地看在眼里。

　　喂喂，要不要这么巧合，以及……

　　……这只外甥可爱过头了吧？！

　　「店长，联系警察。」吩咐惊慌失措的分店长打电话报警，藤峰萤走到自家外甥身边，在他尴尬僵硬的神情下，打量了一下和他同行的几位同伴。

　　虽然不是太熟悉，萤对毛利兰还是有印象的，几年没见，已经是个可爱的女高中生了呢。小兰身后那个喝的脸色发红的大叔，很显然是她的父亲毛利小五郎。剩下的两位，一个是披着棕色长发的美丽女孩，另一个则是留着茶金色短发的黑皮帅哥。他们就坐在死者的邻桌，听到惊叫声以后，第一时间赶来查看了现场。

　　「萤姐姐！」认出她来的小兰一脸惊喜，「你从美国回来了啊！好久不见！」

　　茶金色短发的黑皮帅哥很惊讶，「是小兰认识的人吗？」

　　「小姨……」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大家都看了过去，她那缩小了N倍的外甥僵了僵，强行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啊哈哈不是，我是说，新一哥哥的小姨啦。」

　　被这装嫩的语调恶心得差点连微笑都维持不住，藤峰萤以一种相当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柯南一眼。幸亏小兰父女俩的个性并不细致，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又都沉浸在惊讶中，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

　　「真的吗？！」

　　「萤小姐看上去明明那么年轻……」

　　「我是家里的老来女，其实只比我那个笨蛋外甥早出生五六年而已。」装作没看到柯南扭曲的表情，萤笑得温柔和煦：「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我叫安室透，是对面那家波洛咖啡店的服务生。这位是榎本梓小姐，我的同事。店里电路检修，所以停业一天，顺便打扫卫生。毛利先生的事务所就在咖啡店的楼上，路上刚好遇到，就一起过来吃饭了。」

　　没等小兰说话，黑皮帅哥就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他的五官轮廓立体，笑容像阳光一样暖，语调温和，说话节奏不紧不慢，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原来如此。却不巧遇到了这种事情，真的很抱歉呢。」

　　「啊不不不，这不是萤小姐的错。说起来，萤小姐是这家居酒屋的老板吗？还真是年少有为呢。」

　　榎本梓表里如一，看上去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女孩儿，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倒是这位安室透先生……藤峰萤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不过为了避免被发现，很快就转开了。

　　警察来得很快。为首的还是个很久没见的熟人，目暮警部。随行的法医初步验尸后表示，死者死于氰00化00钾中毒，毒在死者喝的梅酒之中。与死者同行的都是他在米花大学的同学，他们都是化学系的学生。

　　死者平时显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在座的诸位同学都曾跟他有过龃龉，作案动机一抓一大把。巧合的是，连店长刚刚聘用的女服务生也是米花大学的2年生，曾经跟死者交往过，所以一并被牵连在内。

　　「啊，我想到了！凶手就是——」微醺的毛利小五郎语气笃定，咄咄逼人地指着店里那个性格怯懦的服务生，大声下结论：「山口小姐你！他们都说自己没有碰过那杯梅酒，只有身为服务生的你，才有机会在酒里下毒！」

　　服务生小姑娘结结巴巴地否认，吓得快哭了。

　　藤峰萤微微眯起眼，忽然很好奇，毛利小五郎究竟是怎么混成名侦探的。

　　「应该不是哦，被害者的座位靠近墙角……」

　　虽然还看不出凶手究竟是谁，但这荒谬的逻辑实在让人听不下去了，安室透语气温和地摇了摇手指，正准备反驳，白衬衫的衣角忽然被拉了一下。低头，发现是柯南。小学生摇了摇头，示意他去看自己那个刚刚还笑得很友善的小姨。

　　她根本没有注意他们两人的动静，望着毛利小五郎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微妙，唇角微笑的弧度拉平，看起来不冷不热的。听着服务生小姑娘紧张到口吃的辩解，她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转了转，忽然出声。

　　「不是你。」

　　那一瞬，藤峰萤的气场仿佛不动声色地发生了变化。

　　波澜不惊的语调，不再是刚才那个微笑寒暄都显得礼貌生疏的生意人，简直像个理智至上的女科学家，莫名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她的视线从几个大学生的身上一一扫过，平静地开始提问。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死者？——眉毛向下撇，惊讶的表情没有超过一秒钟，这是真的惊讶情绪，没有心虚，没有紧张，说明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你。」

　　只说了一个No就被判定无罪，男生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松了口气。

　　「下一个，你有碰过死者的酒杯吗？——眼皮低垂，双眼没有光芒，两侧嘴角微微下拉，回答我时语气轻柔缓慢……你很悲伤，你并不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讨厌死者，你喜欢他。不是你杀的。」

　　第二个接受询问的女生没想到会这样，被当众点明了一直隐藏的真实心意，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哀哀哭了起来。

　　「下一个。死者跟你是什么关系？——撒谎。一侧嘴角上扬，这是最典型的轻蔑表情。你瞧不起他，你们恐怕算不上什么好朋友吧。

　　另外，你的视线时不时在我的领口处徘徊，无意识地舔嘴唇，瞳孔放大，这是性唤起的表现。陷入杀人嫌疑还有心思去想这种事，凶手应该不是你。」

　　众人：…………

　　第三个男生迎着一群人异样的注视，脸色涨红，像是吞了一整吨TNT，随时会爆炸。如果不是被警察围住不能离开，恐怕下一秒就会羞耻到嚎哭着跑走。

　　柯南眼角抽搐，差点给自家小姨跪下了。

　　一段时间没见，她越来越可怕了。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能看得出来啊？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的好吗？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说起来，这就是他为什么拦着安室先生的原因。既然服务员是无辜的，依小姨护短的个性，绝不会放任不管。跟他这种讲究证据的侦探不同，小姨她从来懒得去推测来龙去脉，而是……直接对「人类」本身下手。

　　柯南抬起头，正想给安室先生投一个「看吧这个女人是不是特别恐怖」的眼神，却发现后者的眼神紧紧锁在自家小姨的身上，唇边含笑，灰紫色的眼眸熠熠发亮，神情兴味十足，仿佛看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柯南：……所以是他大惊小怪了吗？

　　大人的世界真是太肮脏了……

　　「然后，最后一个。」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女生，仅剩她一个人留到最后，就连目暮警部都能看出她的紧张。这群人都是大学生，比不上久经世事的社会人，在藤峰萤的眼中就像是一碗浅水，一眼望尽。

　　「是你下的毒吗？

　　——不是？眉毛挑起，嘴角和眼睑绷紧，恐惧；语速加快，下意识把腰侧的挎包挪到身前，企图依靠物体竖起一道屏障，焦虑；不自觉地挽头发，吞咽次数增加，试图掩盖什么；微微弓起背部，语调上扬，眨眼频繁，下巴抬高，撒谎。

　　是你吧，凶手。」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被拆穿的凶手终于爆发了，尖锐地喊了起来：「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找证据是警察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多嘴的路人。」藤峰萤事不关已地耸了耸肩，目光一时间还停在对方脸上没来得及移开：「眼周紧绷，眉毛朝下紧皱，上眼睑微扬——啊……你想打我？」

　　柯南：……别再说了，连他都想打人了。

　　耐心细致地观察现场，根据琐碎的细节推测出犯罪过程，再联合动机判断出凶手，辛辛苦苦大半天；而小姨只是提问了一句就得到了答案，这差距已经不是郁闷能概括的了。

　　「放心，萤小姐既已给出了方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安室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萤的身边，侧着身挡在她面前，隔开了凶手愤怒的目光：「证据的事情，我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这么简单的案件，已知凶手人选，逆推犯罪手法倒也不难。接下来，在他的引导下，高木警官顺利地在凶手的包里发现了一瓶保健药品，里面有个胶囊是空壳子，可以检测出微量氰00化00物的痕迹。

　　「呀，几年没见，藤峰小姐还是这么厉害啊。」

　　一直站在边上什么事都没做的目暮警部轻轻松松地就破案了，还有心情热情地为众人介绍萤的身份。

　　「不愧是FBI特聘的测谎专家，让我大开眼界。」

　　「过奖了。」萤的视线终于从安室透的脸上移开，再看着目暮警部时，又是一副生疏客套的笑容：「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呢。我已经从Lightman研究中心辞职了，日后将会定居在国内。」

　　「真的吗？」

　　「回国定居吗？萤小姐这么厉害……」

　　安室透微笑着插话，居酒屋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俊秀的五官上，略深的肤色泛着暖意，就像诱人的焦糖味糖果。萤忽然觉得，也许是美色的加成不容忽视，令他的神色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真诚。

　　「——这是日本的荣幸。」

　　几个月后。

　　「萤小姐，又有人找你呢。」

　　服务生小姑娘捂着嘴偷笑，目送着安室先生进入老板的办公室。

　　这个星期已经第三次了，安室先生来得越来越频繁了呢。几个服务生偷偷在背后打赌，赌他什么时候才能追到萤小姐。虽然看上去也是个没什么前途的咖啡厅服务生，平日却开着一辆豪华超跑车上下班，大家都在猜测他大概是个家里有钱的富二代。

　　安室透推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藤峰萤正在翻看厨师们这个月正在研发的新菜品。抬眼看见某人暖阳般的笑脸，太阳穴顿时突突突跳起来。

　　「这次又是什么事？」

　　安室透装作没看出她的无奈，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笑容不减。他似乎特别酷爱衬衫，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衬衫，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无袖西装马甲。

　　「啊，很棘手的案件，又要麻烦了。」

　　萤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

　　「撒谎。根本就没有什么棘手的案件吧，或者你已经解决了也说不定。」

　　「果然还是完全瞒不住你呢。」即使被拆穿了也还是面不改色，安室透早就练出了这种绝技，甚至自然地摆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是我任性了。萤小姐帮了我这么多次，请允许我用一顿饭来表示感谢。」

　　……好普通乏味的理由。

　　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见面。一开始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帮助，萤能察觉到男人不做遮掩的试探，等到确定彼此无害的立场，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几乎将见她列入了每天要做的事情。她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现在的无所适从，心情倒有些错综复杂。

　　眼前的男人脾气温和，双眼虽然常常含着笑意，灰紫色的眼底却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东西。她却从那些看似幽深危险的波澜之间，看到了比阳光更灿烂热烈的意志，让人不自觉间深深沉溺。

　　「……安室先生，你知道吗？」萤忽然放弃了迂回曲折的试探，「一个人就算再善于伪装，在长期累月的相处之下，也会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更不必说，他根本没有试图遮掩过吧。

　　「那就请萤小姐告诉我……」

　　安室撑在办公桌上的双臂忽然前倾，整个人毫无预兆地靠近，俊秀的五官瞬间放大在她的眼前，暖热的呼吸相接，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超过1厘米——

　　「我所谓的马脚是什么呢？」

　　放大版的美色暴击啊……

　　这么近的距离，藤峰萤能清晰地看清他每一根长长的睫毛，眼神明亮的近乎摄人，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危险，还有种说不清的魅力。用仅剩的理智确定了一下他眼底翻滚的情绪，她忽然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吻上了他的唇，轻如蚊蚋的声音含混在唇间——

　　「太多了啊……」

　　真的是太多了——

　　为什么一个公安要隐藏在咖啡店里做服务生，为什么他会跟FBI追查的神秘组织有联系，为什么不遮掩把这些全然暴露在她面前，以及……为什么会要放任自己对她的吸引力、可恶地把她也拖下水？

　　但偏偏，她是如此心甘情愿。

　　似乎是无可奈何的泄愤一般，她的力气有点重，撞得两个人的嘴唇都有些疼。唇齿相交之间，她只听到安室轻笑了一声，反客为主，整个人继续往前倾，一只手捧住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炙热的吻。

　　……

　　居酒屋的服务生们都发现，萤小姐和安室先生的关系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非要说他们已经在一起的话，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其实主要是因为萤任性的要求——

　　「有一个条件，我们的关系不能告诉柯南。在他面前，也要尽力装作我们不熟。」

　　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萤眼底的恶趣味，有些不明其意。他吻了吻萤白皙的指尖，握在手中把玩，脸上不掩疑惑与好奇。

　　他放任了心底的愿望，任性地把她留在了身边，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她的同时，也立志要做一个最体贴的男友——既然这是女朋友的唯一要求，他也只能无条件地答应。

　　「从今天开始我要对你进行特训，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呢，男朋友。这就算是关于微表情的测试吧，隐瞒周围的人能不能成功。」

　　藤峰萤垂下眼睑，掩饰眼底的笑意。

　　——不知道是安室透先发现柯南就是她的外甥工藤新一，还是柯南先发现他尊敬的安室先生未来将会成为自己的小姨夫呢？

　　看透一切的萤，已经对接下来的日子产生了无穷的期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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