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瘸腿的圣父隐忍花哥与面瘫的小妖女炮萝
女主真心狠手辣前杀手设定。
男女主大约是拿错了剧本的,相差七岁,方三月依然无可奈何被唐鱼推倒成了人夫。
他总是觉得老天亏欠唐鱼许多,如果那一年长安集市上他拉住那个眼神麻木的小女孩,会不会如今她也是个坐在藤萝花架下言笑晏晏的普通少女,幸福顺遂地过完一生。
那许多亏欠的,最终都由他卖身还债了。
内容标签: 游戏网游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三月、唐鱼 ┃ 配角:方师妹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圣父花哥x心狠手辣炮萝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409   总书评数:7 当前被收藏数:37 文章积分:1,482,09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言情-古色古香-东方衍生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免费文,放心点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241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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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唐]瘸腿的花哥

作者:忘川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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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一)
      正月初三,刚过了年。小师妹在青崖边喂放野鹿时,于草丛里捡到一个血淋淋的唐门小姑娘。摸骨龄不过豆蔻梢头的年纪,双手满是老茧,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慌慌忙忙丢下装满草料的竹筐,抱起蓝衣裳的小姑娘去找师父救命。
      大约是实在命硬,从崖上摔下来先挂了树枝,又从缠绕得密密严严的藤萝网中滚落而下,竟然没伤到几根骨头。只是脑后起了个大肿包,灌汤灌药手忙脚乱照顾到了三日后,好悬救回一条小命。
      她醒时是日头正好的时刻,只是冬日的阳光怎么灿烂也稀薄寡淡。可是就这么穿过云母窗菱花格,轻轻洒在那个人肩上,也衬得他沉浸在光线里的侧脸凝玉般无瑕,好似从屋外连绵千里的积雪走来的神仙。
      任是后来多年的恩怨牵扯,纠缠难明,此刻二人堂堂正正的第一次见面,他眉头微微一动,放下手中书卷,语气淡然得快出尘了道一句:“醒了?”
      可能是从出生到如今出生入死过不少杀机四伏的场合,她一个小姑娘,也摸了摸后脑勺被纱布细细裹起来的肿包,愣愣答:“醒了。”
      他转动木制轮椅朝门外行驶,隔着半扇门还能听见他语气寡淡地吩咐弟子:“病人醒了,去弄些吃食来。”
      不一会儿轮椅辘辘的转动声由远及近,又转回来了。盛着热粥与小菜的食盒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他眉也不抬,仿佛看不见女弟子怜爱地呵护小病患的情景,吐出一个字来:“吃。”
      她先是盯着掌心的茧子发愣了半晌,才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问:“你叫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翻书的声音,那人神情颇为厌倦地盯着书页上方方正正的印刷字,仿佛面对她比同这些方块字较劲更难以忍受。她只得又哑着嗓子,大声问了一遍:“我叫唐鱼,你叫什么?”
      他翻过了一页书,将书页角都压得平平的,才腾出空来,掀起眼帘望她:
      “方三月。”
      后来她在他的书斋里偷摸拿笔描摹过不少遍这三个字,明明就三个字,比划也简单,却比什么都难写,真叫人懊恼。
      小孩子的骨头嫩,不当心长歪了便一辈子都毁了,于是唐鱼便窝在床上过了一阵子安生日子。他捏过这孩子的腿脚手腕,是个特意被打熬过筋骨的,就算受了伤,除了小脸失却血色苍白了些,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坠崖之后还是之前伤了后脑,人看起来愣愣的,同她说话要重复个两三遍,一天到晚只用那双乌溜溜泛着蓝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人,怪渗人的。
      雪化得差不多了,早春来报,莺鸟先啼,唐鱼终于能下地了。方三月这才不大管她了,冷着脸回自己的书斋。他自幼高烧后落得个腿脚不好的毛病,出生于清贵的书香世家,不沾什么铜臭,祖父辗转托人送来万花谷就医已是延误病机,难以为继,仓皇捡得一条命来。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倒是在万花谷住下了,还成为了内门弟子。
      那日慌忙将血葫芦似的唐鱼抱回来的是他的师妹,虽是师妹,年龄却长他几岁,吃了入门晚的亏,她脾气好被人以此嬉闹也不恼。唐鱼听闻后倒是颇为惊奇,对小方师妹肃然起敬,觉得她能负担起自己的重量真乃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总归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看着她似乎什么都不缺,还爱抱着自己去厨房吃糕糕。唯独缺个称心如意的夫婿,可我又不能去抢个良家男人硬塞给她,方姑娘怕是会生气,唐鱼如此苦恼。
      唐鱼虽然打小被养歪了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却也知道有恩必报。原本在她眼里,方姑娘是救了她的顶顶大恩人,后来得知方先生才是连着三天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的那个,便又苦恼起来了。实在是方先生冷冰冰,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秦岭万花谷里春暖花开,唯独方先生的书斋冷若冰霜,亘古难消。
      于是她只好每日早晨按时去找方先生复诊,喝苦药,然后去找方姑娘,帮她抄方子。唐鱼是会写字的,虽然稚嫩,筋骨已成,是挨了不少板子打出来的。方姑娘还颇为稀奇道:“这个唐门的小姑娘会说官话,会写字呢。”洗干净脸能瞧出唐鱼是个美人胚子,将来肯定是雪肤花貌的娉婷佳人。一年前有个官员被下了单子,不过他为人颇为狡猾,将府上安排得犹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这老滑头却独独有一项爱好割舍不下,喜欢豆蔻年华、能唱会跳、还能吟诗作赋的小姑娘。倒霉的唐鱼因为长得好便被头儿拎去洗刷干净,拿着板子站在身后逼她学写字,诗词歌赋可以找枪手,一□□爬烂字怎么也无法遮掩啊。
      唐鱼回想起来便觉得后背隐隐作痛,可是跟着方姑娘,端坐在药房里写药房单子,还有村民姨婆叔爷喊她小先生,嗅着那微微涩苦的药香,又觉得心情明朗起来。
      倒是方先生,真难对付。
      方三月无甚血色的脸在幽暗的屋内,显得更为透明,泛出一股古拙瓷器的苍白来。他拈起药方里的粉末,低头嗅了嗅,面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来。那玉一般的指腹搓了搓,粉末如沙坠下,独余几颗残存在指尖,像是覆在白玉上的灰土。
      待他不疾不徐地说出了这药方的全部配方同剂量,便轮到唐鱼的小脸血色尽失,忽的煞白了。他慢悠悠叹了口气,坐回轮椅里,懒懒地拉起毛毯盖在膝头,道这药方子配得太次,看似药性刚猛霸道,实则是掏空底蕴,损伤根基,若是我来配当如何如何使药性不减,而又能同时温养元阳。待他细细地讲完了一堂生动详细的壮阳药改良配方,唐鱼瞧他的目光已同瞧卖大力丸的杂耍班子无二了。无奈她被点了穴定在原地,便是想捂住耳朵也抬不起一根手指。此时唐鱼还搞不清楚万花是有两门心法,一门花间游,一门离经易道,只当这群大夫个个身手不凡,生杀予夺,尽在一念之间。
      她见小方师妹似乎喜欢了谷中一个弟子,便想着报恩,将他们二人送作堆,成全好事。虽然随身携带的药囊子在坠崖时不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方子她却是记得的,譬如这刚配出来便让方先生识破了的春药。
      唐鱼还犹自忐忑,方先生要如何罚她,中原的正人君子总是不喜欢春药的,即便是会配春药的正人君子也是不会喜欢的。就算心里喜欢,嘴上也是要振振有词地批驳这药害人的。
      方三月抬手用书脊不轻不重敲了她脑壳三下,说明天同我出诊,便放她去跟小方师妹吃糕糕、吃糖葫芦了。

      (二)
      唐鱼的师兄找过来时,她已在谷中待了大半年了,莫说头上的伤早就好全了,整个人都被爱心泛滥的师兄师妹们投喂得胖了一圈。雪白的小脸现在看来颇为圆润,像只圆滚滚的年糕。小方师妹抱起来都有些吃力了。
      许是这药童当得颇好,使唤起来顺手还任劳任怨,方氏师兄妹两人便都使唤起唐鱼这临时抱佛脚的小药童来,用得十分贴合心意。
      小方师妹之前的一场少女心事喂了狗,芳心错许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抱着唐鱼大哭一场。唐鱼手足无措,坐在她膝上,只能拿袖子去擦她接连不断的泪珠。方三月安然自得,岿然不动看他的医书,时不时将浸了热水的帕子拿过去给她为师妹擦拭眼泪。
      大概是被师兄的视而不见给刺激了,小方师妹哭着哭着收住了势头,红肿着眼睛抽抽噎噎,小年糕唐鱼便端起粥一勺一勺给她喂着吃。她本想说没胃口的,可是又想起要在小孩子面前当个好先生,不能落下挑食任性的坏印象,便委委屈屈、抽抽搭搭地张嘴咽了。
      这月中旬,师兄妹俩照例出去巡诊。唐鱼这才是与师兄重逢了。一个蓝衣的小少年听说这儿有万花谷的大夫坐诊,便自己寻了过来,说是要看病,在方师妹桌前坐下。唐鱼本来在旁边坐得高高的,认真听着先生们诊断,抄写药方子,却猛然听见一道熟悉的清亮嗓音在头顶炸开,顿时一个哆嗦。
      一个墨点子便啪嗒滴在了纸上。
      小方师妹只当她是饿了坐不住,便从药箧里拿出包粗粮点心递给她。温柔笑着安慰她,说结束后带她去买糖葫芦。她转头时并未看见面前坐着的病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唐鱼,眼里透出一分森冷。
      唐鱼的师兄同她不太一样,要细数起来不一样的可就太多了。虽说是师兄,唐鱼却是他手把手教起来的,在唐鱼惨痛且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里,师兄大概比头儿的板子还要可怕。头儿不会一直追着她打,师兄却会把她揍得爬不起来,还风雨无阻。
      看见师兄没戴银假面的脸,唐鱼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疼起来了,都在叫唤快跑。恰在此时屏息凝神给他把脉的方师妹忽然咦了一声,好似惊奇又疑惑,起身唤了方先生过来。方三月过来把了脉,给出的结果也是相同的,这下两师兄妹以参观珍兽的眼神将师兄打量了个透。按照脉象所示,这人受了那么重的内伤,早就该一命呜呼了,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自己摸过来看病。
      唐鱼心里腹诽师兄那么睚眦必报的人,谁要是算计了他,他就是死了也要从地狱里爬回来将仇人挫骨扬灰。
      她却忽的忆起头儿早年喝醉了吹嘘自己手上有一颗生死蛊,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可她在万花找到的书里却说生死蛊是将一个人的性命补给另一个人,以命换命。
      想到大雨滂沱那一夜头儿将她推出失控的马车,满头是血大吼着活下去的模样,她便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她没有好好听头儿的话,血气上涌,怒不可遏地折返回去报仇,自然是被打断了骨头丢下山崖。
      想来师兄本来是想带唐鱼走的,不然不会拒绝了方三月请他随自己回谷医治的建议,借口自己借住在长辈故友家中,不能随意搬走,恐劳世伯费心。他拿了药方便神态自若地回去了,后来几次巡诊总有流氓地痞过来滋事,寻常宵小方师妹对付绰绰有余,只是再然后师兄使的招子就变本加厉了。先是指使无赖闲汉当堂指着方三月大声嘲笑瘸子也能当大夫,又是叫人来医闹,说是按着方子抓药医坏了人要赔,又有泼皮破落户开了药方子后不走,蹲在地上嘴歪眼斜地瞅着方师妹,说你不是活菩萨行善吗?免了我的诊费,再免了我的药钱吧。街尾那刘老太太在你们这儿看病抓药没花一分钱,凭什么要我们钱?
      师兄可能不大了解方氏师兄妹,却极为了解唐鱼,处处朝着她的死穴去。终于这场推波助澜在唐鱼冷笑一声,抓住假装药吃坏了腿的无赖脚腕,转着匕首要废了他双腿时,达到了顶峰。她虽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却绝非一般人。其实方三月医治她那天便看见她怀里的逆斩堂牌子,从那个什么脏活都干的泥窝里爬出来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如外表一般纯然无辜。他看见那双泛着蓝的眸子里透出的狠辣便觉得全身一冷,一阵气血上涌,晕眩间断然拍下轮椅怒喝:
      “唐鱼,给我住手——!”
      这世上的人同野兽是没什么分别的。
      唐鱼想。
      你善了,他便以为你软弱,要欺负你。你恶了,他反而抖如糠筛,敬你畏你。
      她曾见野兽抢夺猎物,许多只野狼却只有一匹死鹿,于是它们便相互威吓,不肯相让。一只狼吃得多了,另一只吃得就少了,这是不变的道理。
      然两位方先生是好人,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当然了,纵使他们做错了什么,唐鱼也会视而不见,照样拔出匕首要挑了那无赖的脚筋。
      这有什么错的?她想得理所当然,这是天经地义,我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我,那我必然要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以绝后患。
      她满身的杀意被方三月那一喝忽然就消失殆尽,握着匕首怔怔地望着他,他却冷森着神情,眼神刻骨的严寒,仿佛不愿看她似的。
      唐鱼便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茫然地站在原地,心里升起一丝叫做委屈的酸涩情绪来。
      那泼皮的老子娘见小疯丫头被镇住了,赶忙扑倒儿子身上撕心裂肺地干嚎哭喊,我可怜的儿啊,庸医误人害了你的腿,还被个疯丫头片子欺负,你们都不是人啊。那老太婆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的脸上。
      方师妹上来揽回唐鱼,却正好被老太婆推了一把,她涵养好不与老人动手,抱着唐鱼向后踉跄了两步。那在地上打滚干哭的无赖见了便急急大喊:“娘你别动她!打坏了怎么给我生娃娃?我要她抵给我当婆娘的!”
      话音未落,便见他这次彻底抱着腿满地乱滚,哭号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一片狼藉引人恶心。围观者也哄然散开,纷纷躲避那粗布衣裳下渗出的黄色浊液。
      方师妹护着唐鱼往后退,方三月却转着轮椅往前来,终于在临近台阶的时刻,撑着扶手站起来了。他并非不能行走,只是腿脚不能支撑长时间站立。他居高临下时眉眼也是很深刻好看的,借口看病来偷看他的女眷不在少数。他却似闻不到那腥臭似的,袖间掷出满满一卷寒光闪闪的银针,隔着衣衫扎进肌肤,硬生生将那无赖的痛嚎给止住了。无赖的老子娘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扯什么荒唐言论,连连磕头拜谢,架着儿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唐鱼在方师妹怀里,乌溜溜的眼睛却盯着屋檐上某一角。方师妹感觉不到那儿有个开了浮光掠影的唐门,只以为她被吓到了,心疼地拍着后背安慰。
      (三)
      晚上师兄又放了暗哨让唐鱼过来见他,她穿过黑夜走到他面前,抿着唇一语不发。师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力道大得好像在打桩一样,语气轻蔑道:“你看,他们果然同你不是一路人吧?”
      她嗅到了师兄身上沾染的血腥味,他又去做活了。唐鱼心慌意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这是不对,杀人是不对的。她想,我从前做的事都是不对的。
      唐鱼在万花谷住的这大半年,随着两位救命恩人行医治病,也看过谷中弟子因外出游历时未救下病人而陷入抑郁,崩溃大哭。知道人命轻贱,但人命更可贵,区区一个小病症却要耗费大夫们许多昼夜不息的研究探索去医治。划开一个伤口只需刹那,愈合却需数天。
      杀人是不对的。他们没有资格去夺取别人的性命。
      从前那些杀过的人面容一一在眼前闪过,她不由得轻颤起来。她想起了一个小女孩的脸,那女孩活的时候是很好看的,娇娇软软,说话也细声细气,忽闪忽闪的双眼像是一泓秋水般动人。唐鱼这样习惯直勾勾瞪着人的叫做死鱼眼,也只有方三月可以与她对瞪上一天。
      可那女孩被师兄当着唐鱼的面捂住口,扭断脖子咽了气。死的时候双目暴睁,犹自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那是她被送进那个嗜好幼女的官员府上当卧底时的遇到的女孩,穿着绫罗绸缎,手也不像唐鱼满是茧,柔软细白,像牛乳一般。她得意地同唐鱼说老爷日后定会宠爱自己,又安慰唐鱼别怕,得了老爷的宠爱,她一定会照拂唐鱼这个同时进府的小姐妹。
      唐鱼还匪夷所思地犹豫着要不要舔舔她的手,看看是不是牛乳味道的。深夜里师兄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在黑暗里提起那个女孩的脖子,捂住她的口,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她的脖子。
      寂静里那一下清脆细微的咔哒声响现在还回荡在耳畔。
      唐鱼呼吸急促起来,抬头看着坐在墙壁上的师兄。师兄当然也是很俊的,他若是微微一笑,连西岭千秋的积雪都能融化。可他总是笑里带着阴森,像是藏在暗夜里的箭簇,闪着冷锋的寒芒。
      “小面鱼。”他从矮墙上跳下来,摸了摸唐鱼的头发,“别傻啦。”
      “可头儿叫我们活下去。”她喃喃。
      “你从小就长在杀手窝里,除了杀人你还会什么?”师兄说,“你看,今天那个无赖一闹事,你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杀了他,对不对?”
      唐鱼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她踩着风露回去的时候,发现方三月的房间还亮着灯。她一怔,悄无声息往那边走去,隔着窗棱的缝隙能看见他正在对着烛火,低眉缓缓地写着什么,写满了一行又一行,写满的纸轻轻吹干墨放在一边晾干。
      唐鱼的潜行是得过头儿称赞的,好歹是被师兄追着揍了这么多年,就算没学会怎么反杀,也学会怎么逃跑少挨打了。她无声地浸入黑暗,走进了房间,桌上的纸笔没有收起。
      对着月光拿起那一沓纸,却见上面清隽的字迹写满了两个字:
      和仪。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
      这一句唐鱼也是读过的。
      若是哪一个女子用了和仪当名字,恐怕是对她最好的期许与赞美吧。她一定是个温婉柔美,仪态万千,风姿令人心折的大家闺秀。
      方先生今年有十九了吧?唐鱼愣愣地想着,将纸小心地放了回去。
      唐鱼知道寻常人家都是一夫一妻,但是有钱些的总是想纳个妾,买个通房丫头,便是没钱的也想同旁的女人快活快活。方先生显见也是要娶妻的,虽然他腿脚不太好,但是他相貌俊秀,医术又好,对他倾心的女侠想必也不少了。
      今年她才十二,过了两年便及笄可以嫁人了,若是方先生那时候便娶妻生子了呢?
      娶了那个叫和仪的女人。
      她知道方先生娶妻后,他的妻子一定不能容忍自己的存在。可我也不想容忍她的存在呀——这个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她的脑海,唐鱼啊了一声跳起来。
      我不必忍耐方先生的妻子。唐鱼喜滋滋地想道,只要我把方先生抢出来,带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方先生便是我一个人的了。
      这个主意好,乐得唐鱼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她开始掰着指头算哪里好藏人,她需要做多久的活才能买一栋宅子把人藏起来,还要给他准备足够多的医书解闷。
      唐鱼想得特别美,睡得很香。
      比起没心没肺在做金屋藏娇美梦的唐鱼,方三月还没睡着。
      我是见过唐鱼的,他想。
      八年前的长安一个集市上,她还是个小孩子,路都走不太稳。抱着一只破旧报废的千机弩,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好像目光里只有前方的道路一样。一不留神撞进他怀里,连官话都不大会说,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便追着前方不存在的目标又跑远了。
      他记得那双深处蓝盈盈的眸子。
      唐鱼曾说爹娘是嘉陵江边的渔民死得早,她小时候被头儿一块糖糕拐回了唐家堡,堪称无本买卖十分划算。双方都很满意。头儿多了个手下,她吃住有了着落,还能学门手艺。不用去给八十岁的老员外当冲喜丫头。
      若是那时我牵住那个小姑娘,同她说带你去吃糖糕,现在还会是这个局面吗……明知往事不可追,他坐在书斋那一片清冷的月光里,还是忍不住怔怔地想了许久。
      唐鱼性子里那些阴冷、狠辣的东西仿佛都刻在了骨子里,无所顾忌。他每每见到,心痛愧疚,心绪翻滚之下,只是面容僵硬。
      他是应当好好管教她的。
      可他又是师出无名的,他实际同她没什么关系。方三月此刻才恍然察觉,其实他们并无干系,他救治了唐鱼,仅仅是因为他生为医者不可见死不救,他也并不能以此挟恩图报。
      他看到了沁在指腹的一小块墨迹,尚未洗净。
      他给唐鱼取了一个字,翻来覆去,想了好久,才取出这么一个。
      (四)
      药庐那边催着方师妹去帮忙烤制姜碳,她便顺手把唐鱼带上了。唐鱼因着自己要同师兄走了,故而十分珍惜当下相处的时光,更是百依百顺。
      方三月便在书斋的院子里晒书。他难得起身多走几步,脱了紫色的外袍,只穿着素白的长衫,腰间紧紧系着腰带。俯身翻动书页时,乌黑柔润的长发自肩头滑落,丝丝缕缕垂在摊开的书页上。
      唐鱼的师兄就是在这个时候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无人阻拦,旁人都当他是来拜谢救命神医的。
      不知他们到底是说了什么,虽然唐鱼猜得出大抵是师兄先说了什么,她们回来时,这两人正在对峙,院子里的气氛暗潮起伏,连挂在院墙上的藤萝都随着风飘动。
      方师妹走进院子的时候,像是撩开了一院子午后的灿烂阳光。日光洒落在她白净的脸庞上,宛如能发光一般。那是在蜀中云雾暮雨里难得一见的,青岩独有的晴朗的美丽。
      师兄自她迈进院子的那一刻,眼角瞥见了,便马不停蹄地撤退了。独留方师妹茫然四顾,也猜不到方才到底是谁来了又走,踪影全无的。
      唐鱼撩开满院子开得密密匝匝、舍生忘死的藤萝紫瀑走进去,发间、衣袖都沾染上了藤萝花幼小的花瓣与浅淡的香气。方师妹给她做了一套与唐门服饰颜色相近的衣裙,薄纱的肩袖勾勒出纤弱的肩膀,百褶裙摆行走间如盛开的莲花。若是单看她如今将乌发整齐梳起,穿着衣裙的样子,外人还真会误会成哪一家豆蔻年华的小小姐。
      师兄虽是走了,留下的祸害还在。方三月坐在木头轮椅上,眉宇间阴郁之色浮现,只是头顶藤萝瀑布洒落下的斑驳光影撒在他的白衣上,仿佛一场摇曳的幻梦。
      “你一厢情愿给小面鱼安排的那些,你当她真的甘愿吗?”、“芽芽有自个儿的长法,非得按照的想法祸祸她,你们读书人的毛病真多”、“你当她就会甘心当个普通妇人了?”
      那一句句、一字字滚烫地印在脑海里,他闭上眼,捏了捏鼻梁,整个人更苍白了许多,连指尖都像是透明的了。
      他想得太顺遂了,忘了人心也是和病情一般,难以控制的。方三月想,她这条命都是重新捡回来的了,就当前尘往事付之一炬,开始新的人生不好吗?她可以住在青岩长大,他已经去信请父亲收养她为女儿,往后她就是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姑娘。每天烦恼着背忘了药方子,同朋友嬉闹、互相掸去肩头发间落花。她到了年岁,想嫁给心仪的人便嫁,不嫁也无所谓,他能养她一辈子。
      “先生。”
      唐鱼的声音令他睁开眼,看见阳光穿透藤萝的缝隙照在她眉眼上,映得乌眸深处隐隐约约倒亮起来幽微的琥珀色泽。不再是唐门夜雨里那风雨凄苦、竹影摇曳的幽蓝色。反倒像是青岩终年万里无云的晴空,稍微明媚了些。
      “先生,你会同别人成亲吗?”
      唐鱼问。
      他心里一软,宽袖里伸出手将她碎发勾回耳后。
      “不会。”
      他一直都是托词醉心医术、身患沉疴,不愿拖累妻子,祸及家人,以拒绝别人的殷切相劝。他父亲也不止他一个儿子,横竖对他的心愿便是长命百岁,其他别无所求。
      唐鱼一笑:“那先生愿意同我成亲吗?”
      方三月呼吸一窒,旋即恼怒,冷喝:
      “谁教你的?”
      唐鱼早不怕他横眉冷对了,依然笑着问,“先生与我,既非兄妹,又非师徒,年龄也不过差了七岁,我又喜欢先生,为何我不能同先生成亲吗?”
      条条直戳他的软肋,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先生是觉得我太小了还不懂事?”唐鱼摇摇头,“我真不小啦,平常人家十二岁的姑娘或许还不晓事,我却是几番生死都经历过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说罢她站起身,裙摆如水一般丛椅子上滑落。在藤萝花瀑布摇曳的斑驳陆离里,阳光折射出惹人心醉的色泽,似乎编织成了网。而如今她正要从那只网里挣脱飞走了,脚步轻灵地跳着跑远了。
      方三月想喊一声阻止她离开,可是声音却不知为何闷在了胸口,如同被塞了泥封的酒坛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看着那只盈蓝色的幼蝶脱离指尖的栖息,拍打着颜色梦幻的轻盈双翅,飞到了不可寻觅的地方了。
      然后他终于醒了,从睁开眼的缝隙里照射进斑驳摇曳的阳光,恍如酝酿在玉碗中的琥珀美酒。原来他是躺在靠椅上睡着了,膝上还放着整齐叠好的信纸。他默然将信纸小心地收回信封,轻轻放回装满了信件的木匣。
      那原来是一场梦,如今唐鱼离开已经四年了。
      而他那时也如梦中一般发不出声音,如鲠在喉,沉着脸看她决意离开。只是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藤萝花后,才仿佛示弱般喃喃了一句,好歹记得常写信回来。
      方三月感觉甚是头秃,尚未成亲更未生子居然提前体会了老父亲的忧愁心理。养了个漂亮聪明的女儿真是令人头疼。
      唐鱼与她师兄当初一同离开并未南下,而是先北上,将唐鱼交托给一位故人带去北地,师兄才转而南下再入蜀中,一番波折终于将自己与唐鱼的命从逆斩堂赎出来了。居然比唐鱼还要早回到了青岩。如今更令方三月头秃的是,一个小闺女在外漂泊游历未归,另一个养在身边的傻闺女就要被坏小子勾走了。
      (五)
      方三月自认是老父亲盼了小闺女唐鱼四年才将她盼回来,回来了以后,好似又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好。
      唐鱼回来是回来了,当年的小姑娘也成了眼波流转的美丽少女,黧黑的长睫与深眸,衬着雪白的面容,令人想起嘉陵江边潇潇竹林里穿林打叶的细密雨声。直勾勾瞪着人的死鱼眼与无甚表情的脸也会浮现生动的神情了,总的来说是长开了的原因,美人便是根木头也是美的。
      他一直悬在心口的问题便是唐鱼那点子执迷不悟,抱着很悬殊的希望,期盼她归来后放下那点执着,不要把一辈子浪费在他身上。
      奇迹的是,唐鱼回来后也确实并未表现出过于亲密的态度。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心酸。
      想来是羽翼下庇护的小姑娘忽然长大了,不再与自己亲近了,心里难受吧。
      这么一想他又更觉得歉疚,越发觉得唐鱼这些年在外面吃尽了苦头,才蜕变得这么彻底。连句重话都不肯向她说了,平日都是温言软语,眼神温柔得很。
      方三月因为腿脚不便,出去坐诊的日子逐渐减少,托付给了弟子们,及至寻常医师难以解决的疑难杂症,才请他出山。
      唐鱼回来没多久,一位耆宿前辈的女儿得了重病来请他出山医治,路程颇远,他腿脚不便人人皆知,于是唐鱼便欣然同他前往。她在北地经历过的风霜不必言说,在眼神中一望便知,还用着千机弩,长靴与腰间藏着的匕首锋利如初。
      唐鱼推着他的轮椅骨碌碌往前走,锥子一般的靴子跟踩在地上,发出脆响。她的相貌柔美,眼神却锋利,像寒夜里的冷刀。方三月给前辈的女儿诊断时她便抱着手臂靠在一边静待,闭上眼睫毛微动,好似振翅欲飞的蝶。好些人第一次见到她后,眼光便移不开了。老前辈的女儿是得了相思病,与家中门徒相恋却不得容允,恋人也被父亲逐出门墙,终日郁郁。

      她父亲拉下老脸请方三月出诊安了别的心思,希望长得好看俊俏又极有出息的后辈多在女儿面前晃晃,让女儿尽早忘了那个不切实际的门徒。
      只是他第一眼看见扶着方三月的唐鱼便觉得心脏不妙,自己的算盘八成是要落空了。不免有些埋怨自己的老朋友,方三月的老爹,为何儿子身边有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也不说清楚?
      这个真不能怪方老爷,他也想不到儿子信里拜托自己收为养女,又无疾而终的小姑娘,不过四年就出落到如此地步。
      可见当年头儿还是很有眼光的。
      方三月向来懒得管这些缠夹不清的关系,眼观鼻鼻观心替老前辈的千金诊脉又开了药方,掩住两声轻咳,唤了一声唐鱼,便扶着她的手臂起身告辞了。老前辈倒是望穿秋水好不容易将他盼来了,才盼来他便要走,难免拿些借口留他下来。别的人他倒是可以推个干净,无奈这是他爹的世交,只能暗暗叹气留下用餐。席间主家难免用话明里暗里打探唐鱼的身份,他冷眼瞥见主家的儿子似乎对着唐鱼双眼放光,关注得过了头,正要张口说她是自己妹子。那边唐鱼放下了碗,笑眯眯地抢白道:“我是先生未过门的妻子。”
      他一口汤尽数呛在了喉咙里。
      却也不能当众责备她什么,只要唐鱼静静地看他片刻,他便想起这孩子在外漂泊的四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更是稀里糊涂随她搞事去了。
      既然是定下了婚约的小夫妻,房间自然也是安排一处才知情识趣。唐鱼淡定得很,倒是方三月颇为拘谨。万花谷书斋里他们也是同住一个院子,却都没有在此同住一个屋子叫人来得紧张。他看见唐鱼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便又在心里责备自己当初逼她太过,使这孩子出走了四年,如今与男子共处一室也不在乎了。他是完全没想起来唐鱼早年当杀手时那些遭遇,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
      二人独处时唐鱼和他解释方才席间说自己是未婚夫妻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帮他摆脱主家的逼婚,方三月面上淡定得很,收拾行李的手却是一抖,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老前辈在江湖尚有一些人望,请来看家护卫的并非等闲之辈。这几年唐鱼跟着长辈走南闯北,见识多了,自然看得出些武功路数,见猎心喜,咔哒咔哒弄好千机弩,便跟放出笼子的鸟般窜出去同护卫老兄们插旗切磋去了。
      她抱着千机弩哼着歌回来时,一踏进门便看见方三月在伏案写字,悬腕如钟,岿然不动。灯火流连在眉峰,柔化了过于清冷的棱角,他听见步子,搁笔转头,朝她伸出手。唐鱼心知肚明,便伸了右手过去给他把脉。
      自她回来后,两人的位置似乎颠倒过来了。
      方三月似乎生怕她死在外面不知名的地方,死于不知名的原因,三天便要一把脉,补身子的药方也在逐渐调整。方师妹说,师兄越来越有烟火气息了,像是从月亮上走下来了。这话说得不假,有时候唐鱼早上起来到处找没看到方三月还纳闷,转头看见他提着食盒从厨房那边过来了。一边说刚炖了汤你尝尝,一边放下食盒变戏法似的拿出各色早点与老汤。
      方师妹看着叹气说她怀孕的时候都没这么补。
      她两年前便同唐鱼她师兄成亲生娃了。
      唐鱼说为了避免先生你处境尴尬,也为了避免你误会我有不轨之心,我今晚打地铺睡,你腿脚不好不能睡地上。
      三天后方三月再去给主家小姐诊脉时,那红罗锦帐内幽幽传来一丝叹息,一个哀婉的女声染着泣音问,先生是神医,可能医好我的心病?
      方三月眼都没抬继续写他的药方:在下会量力而行。
      那女声似乎被噎住了,想来她患病至今伤春悲秋,身边仆从众多,全是追捧安慰她,陪着她掉眼泪的,第一次碰到一个怼她的。
      过了没一会儿,主家千金又凄凄惨惨地抽泣了数声,哽咽着自语:他分明说好了要来带我走,为什么还不来?当初说的那么多山盟海誓,全是负心人的谎言……
      方三月吹了吹墨,将药方交给侍立在一边的丫鬟,跟没听见一样扶住拎着药箱的唐鱼,转身出了门。
      唐鱼似笑非笑地看他,“我藏在暗处看了,那王小姐挺漂亮的。先生舍得下红袖添香,温香软玉?”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冷意如雪融冰消悉数化尽了,“我不是早说过不娶妻吗?”
      “那我的想法也没变。我还是想同你成亲。”
      他静静敛起眉眼,忽而推开了她的手,艰难地朝前独行。
      唐鱼望着他的背影,又恨又心疼,偏偏要开口喊道:
      “先生,如今我长大了,你却老了。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方三月今年分明才二十三却被她说得像已过耄耋之年似的。
      他似乎充耳不闻这个最疼爱的孩子一字一句,一开始凭着一股气往前冲,后来速度慢了下来,不得不扶着墙壁往前踱行蹒跚。
      唐鱼走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一蹬脚发力就能上前接住他,但也不会过近。
      “先生,我可是能抢你当压寨夫人的。”她笑盈盈地说。
      他听到这话,终于脚步停下来了。扶着墙壁。慢慢地转过身,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抿紧了唇,使得下颌线条紧绷起来。
      他最终还是开口了,微哑的一句话:
      “你走吧,我已管不住你了。”
      唐鱼忽而收了满面笑意。
      她没有表情的时候神情还是同从前一般空白可怕,幽深的眸底浮现了那久违的破碎蓝光。
      (六)
      唐鱼把方三月在自己攒钱买的宅子里关了半个月。
      他出行前没有说明归期,即便久久未归,谷内也只当是王小姐的病情严重,需要他救治。所以唐鱼忍到方三月向王家辞行后,便直接将他绑回了自己的宅子。
      半个月啊,等别人找来,黄花菜都凉了。
      方师妹作为谷内的民意代表,惴惴不安地孤身(她相公不知道藏在哪里跟来了)前来谈判,一边是疼爱她的师兄,一边是她疼爱的小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在马车上浮想联翩,已经从小面鱼执迷不悟,师兄宁死不从,演变到小面鱼黑化走火入魔,性情大变,师兄这才追悔莫及,想救回自己疼爱的小面鱼。想着想着差点在马车上哭出来,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她已经变成边嘴里喃喃着师兄你一定要从了小面鱼啊边跳下马车。
      结果她预想中面色苍白、不肯就范的师兄没有出现,反而好似长胖了点,面颊没有那么消瘦了。她去的时候,方三月正斜倚在躺椅上,握着一本医书在看,乌黑垂润的长发铺在躺椅上。
      小面鱼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着一碗药膳苦着脸在吃。
      方三月眼神明明放在书页上,却好似多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凉凉道:“不准把桂圆吐了。”
      于是唐鱼愁眉苦脸地吃完了一整碗汤。方师妹稀里糊涂地坐下,稀里糊涂地接过碗陪她也吃了一整碗汤。
      然后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这里吃了顿午饭在回去,在摇晃的马车上晕晕乎乎地扶着脑袋才想起来她是代表广大万花谷弟子来抗议小面鱼把师兄转私有化的行为。
      可是她想了想,仿佛看见师兄身后的匣子里打开后似乎是放着墨颠。
      既然连墨颠都带着,何必担心小面鱼对师兄用强。
      那边方三月用书脊敲了敲唐鱼的脑袋,轻声说:“不可纵欲。”
      话音刚落他自己便先染上了一层绯色,轻咳一声,小声说:“下次不许那么胡闹了。”
      唐鱼面上笑意盈盈点头说好,眼底藏着得意洋洋。方三月心底还是觉得她不该执着于自己,本来想着给了她一回,她也该尝到甜头失去兴趣了,谁知道直接托人办了婚书相关事宜。他还是仍不免时不时摸摸她的发心,低声说,我腿脚不好,委屈你了。
      在那之后,唐鱼与方三月两夫妻,总有隔三差五因为那件事闹起来的场合,两人冷战时都如方师妹所见一般,一个房间南北对峙,偏偏不跟对方有任何直接交流。方师兄装作被强迫的白莲花,一语不发地看着书,好似受尽了天下的委屈已经无欲无求。唐鱼坐在小板凳上修自己的千机弩和机关匣,弄得咔哒咔哒响,似乎在以这种方式表达抗议。最终都以插旗输赢判定谁对谁错来告终。
      围观过一次插旗后方师妹再也不想来管他俩的家务事了。
      她同自己相公吐槽,“我师兄居然切着离经用墨颠切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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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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