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

　　小十趴在窗边，点掉了最后一个人头。
　　他听着“victory！”的女声，把枪收起来，下楼集合，和队友约定了庆祝的时间，下了游戏。

　　今天对面敌人是他一起长大的竹马阿原组建的队伍，小十知道阿原在这次联赛中原本想要冲击8强，结果输了这一场之后只能止步32强了。

　　而起码有一半的残血是被小十狙击掉的。

　　小十有点心虚。

　　然后小十收到了一条讯息，阿原邀请他参加今晚他们队伍进军32强的庆祝party。
　　小十叉掉讯息之后想了想，应该不会是鸿门宴。
　　他参加阿原队伍的聚会比参加自己队伍的都多。当时阿原组建队伍的时候还想拉小十进去来着，毕竟起码有三分之一的队员是小十联系进来的，但是当时小十已经加入了另一个队伍，于是拒绝了。
　　他和阿原队伍中的每一个队员都很熟，除了新来那个美女狙击手。

　　小十走进阿原家，阿原的队员嘻嘻哈哈面目狰狞的冲上来揍他，把小十揍地双手抱头连连讨饶，最后以先敬三杯逃过痛揍。
　　阿原的房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各色的玫瑰花。今天是阿原向美女狙击手表白确定关系的日子，小十这才发现今天阿原约他来的目的——秀恩爱！
　　阿原队员倒是接受良好，马上就改口叫嫂子开始起哄灌酒。小十心里却有点发酸，虽然阿原泡的妞挺多，但是让他最后一个知道还真是第一次。
　　想当年阿原想泡什么妞都会让小十相一相拿拿意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原想泡谁小十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小十站在窗前，晕晕乎乎地看着月亮连连感叹，装模作样地摇一摇手里偷兑了汽水的酒，浅呡一口含在嘴里，从阿原两岁时捡狗屎以为是石头往口袋里装，想到大学的时候他跑步撞树，从罗密欧与朱丽叶想到“惊！两小无猜长大反目成仇”。不由得低头叹口气，拿起窗边被傻逼阿原拿来做装饰的食用玫瑰花塞进了嘴里。
　　难吃。
　　然后小十突然想起来平时吃的玫瑰花都是泡茶的或者做成糕点，大概是不能生吃的！小十撇了撇嘴看起来想吐出去，但还是嚼了起来。
　　自己塞进嘴里的东西，再难吃也要咽下去！
　　小十在一片欢笑声起哄声秀恩爱声之中默默地嚼着。
　　小十在一片唱K声筛子声鬼哭狼嚎声中默默地嚼着。
　　小十突然想起了一个成语，牛嚼牡丹。小十停顿一下，喝了一口汽水，强咽下去了。
　　然后偷偷去厕所尿尿照镜子，果然，舌头被玫瑰花里的色素染成紫红色了。
　　“有什么事吗？”小十问镜子。
　　“想和你谈谈。”阿原热腾腾刚出炉的新女朋友从门后面转出来，看着镜子里小十的眼睛。
　　小十转身想问她是怎么从以她为主角的宴会上溜出来的，看看她的脸色，咽回去了。

　　美女狙击手来者不善，小十知道她在宴会上瞪了他很多次，也知道阿原发现他女朋友瞪了自己很多次，但是阿原没在意，小十也没在意。
　　女孩子嘛，总有点小心眼啦，可能是今天把她杀掉了她心理不爽，让女孩子出出气也没什么啦。也不知道阿原发现女朋友跟自己跑出来会不会吃醋。
　　她把腰插起来了，啊看来要骂人了，这腰真细。
　　美女就是美女，穿得真好看，显得腰细腿长的，要是小九姐有她穿的一半好看就不愁找不到男朋友了。
　　小十板着脸一本正经十分认真心无旁骛地听美女警告自己离阿原远一点“……呵呵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阿原是什么心思。我看到你吃他送给我的玫瑰花了！哼。你吃他也不会送给你的！……”
　　美女睫毛好长，应该是戴了假睫毛。
　　“……你有没有在听啊！他妈的！你给我认真点！”
　　原来是因为我偷吃了一朵玫瑰花啊这也太小气了吧。
　　“呵，不就是因为视力好吗，要是你当不了狙击手我看你还怎么吸引阿原的注意力！”
　　美女好像更生气了，不应该啊，出了气应该消气才对啊。
　　美女冷笑两声不说话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粗粗短短的手电筒，对着一脸呆滞的小十打开开关。

　　一股极亮的白光射向小十的眼睛。
　　小十惨叫一声闭上眼睛捂住眼睛，没用！光穿透他的手没有衰减地射向他的眼睛，眼前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他身体一阵阵发热，汗从背上冒出来，风又紧接着吹过来吹得他手脚发冷四肢发麻。
　　完了！小十心说，我要瞎了。他舌头发苦鼻子发酸，眼睛涨涨的。以后我只能靠盲文来看书了，狙击手也做不了了，他想。
　　美女好像又说了什么，小十没听清，小十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还是没用！还是那么亮！这什么该死的光！为什么穿过了他的膝盖他的手和他的眼皮都不会变暗？！正常的光穿过眼皮穿过手之后颜色不是会变成橙红色吗，这光的穿透性居然这么强，连颜色都没变！
　　小十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去厕所了。该死！
　　不知道美女发什么慈悲，把手电筒关了，光消失了。小十睁眼发现还看得到！
　　他像看到黄瓜的猫一样咬牙切齿地窜过去，狂喜地踹倒她一把夺过手电筒，摸索它的开关，女人没有爬起来，她调整好姿势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没有去抢。
　　光又亮了起来。
　　不可能！我根本没有打开手电筒的开关！小十紧紧捂住眼睛，虽然捂住眼睛对这光来说根本就没用。他本以为这是个手电筒，但他把这重头摸到尾发现这只是一根普通的光滑的棍子。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手电筒的话这白光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为什么这女人不会被光攻击到，为什么手电筒关不掉？！
　　小十思索着，捂住眼睛蹲在地上。白光又消失了。
　　小十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他的眼睛现在看到的东西都像相片的底片一样变成了反色。他的眼睛开始阵阵刺痛、分泌泪水。小十有点心惊。
　　离开了那个房间拐了几个弯隔了几面墙他终于松一口气，隔了两面墙哪怕是X射线应该也照不过来了吧，光线又不会拐弯，变成盲人的危机解除。
　　这时光又亮起来了！不可能！这光居然能穿透墙壁！背对它也没用光还是直晃晃地照进他的眼睛。和他直视手电筒没什么两样！现在他可是和光源隔了两扇墙啊！
　　他嘴角抽搐一下，几乎要怨恨起来，这光既然能穿透墙壁到达我这里，那肯定也能穿过墙到达阿原那里，阿原和他队友那里肯定能看得到吧，突然有一束光从墙壁里照出去他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他们该不是故意的吧？！是因为我的队伍在游戏里把他们淘汰了吗？不就是一场游戏吗？32强也不错啊至于弄瞎我吗？！
　　不对啊。这光穿透性这么强，既然能让我这么难受，那阿原他们可能也会瞎掉。
　　光暗下来，他向聚会房间冲过去，光就又亮起来。这女人什么时候发射光根本就没有规律。妈的她不是在玩我吧！这死女人！
　　小十干脆睁开眼睛一路撞到无数墙角腿都摔青了终于冲到聚会的房间，里面的欢声笑语因为他突然闯进来而停止了。
　　里面的人惊讶地看着涕泗横流的小十。
　　噢。小十心想，我在这里都会受到那奇怪光线的影响，他们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那他们肯定是故意的，他们没有眼瞎可能是因为戴了防护镜。
　　小十在光的一次闪烁中突然扑到阿原身上，袭向他的脸，在他脸上胡乱得抓着，扯下来一副眼镜，戴到自己脸上。
　　好像好一些了？
　　不！在光的又一次照射中小十发现没用！不管采取什么措施，光的明亮程度都像他直视光源。
　　所有人都看向他，一片茫然惊讶。小十平时温温和和从不和他们急眼，被挤兑狠了最多尴尬微笑转身就跑，而现在他却红着眼睛满脸眼泪好像得了狂犬病一般。
　　众人窃窃私语，一些队员开始悄悄往后躲，阿原倒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凑上来。
　　他说了什么小十没听清，然后上前检查小十的眼睛。
　　小十语无伦次地向他们说明情况，队员两两对视纷纷摇头表示根本没有美女狙击手这个人。
　　小十耳边却响起那女人桀桀桀桀快意的笑声，“嘻嘻，你没发现光只攻击你一个人吗～哈！你逃到哪里都没用的～”
　　看他们的反应阿原和队员们也都听不到那女人的声音，连有这个人都不记得。这是什么妖术！
　　阿原还皱着眉头扒拉着小十的眼皮，小十脸色却突然冷下来，甩头挣脱他。他妈的，阿原交的什么鬼女朋友！小十狠狠冲阿原肚子揍了一拳，阿原毫无防备，顿时抱着肚子弯下腰去，队员们脸色一变慢慢围上来，几个躲在后面的队员已经开始报警。
　　小十嘿嘿冷笑转头就跑，小十从小和阿原玩到大，阿原家有几个老鼠洞蟑螂窝他都一清二楚，三下两下摆脱了队员，向门外跑去。
　　小十跑离了阿原的家，顺着公路向远方跑去。
　　光还是一如既往的闪烁着，照过来的时间时长时短。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强光，没有光反而看不清楚了。
　　小十越跑越远，意识也越来越清醒，迁怒别人的愧疚感越来越清晰，他捂住脸。

　　小十醒了。
　　小十被光照醒了。
　　睁眼看到的还是宿舍的天花板。看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周围一片梦话磨牙打屁声。
　　梦中差点眼瞎的强烈恐慌和打阿原的愧疚感就像冬天的炒青菜一样迅速的凉了，空气中只剩下一点点余味。
　　光又照了过来。
　　小十转头看去。
　　被蚊子咬醒的阿原脸色灰败神色憔悴满脸麻木满眼血丝地&开&着&台&灯&在蚊帐中找蚊子。
　　小十面无表情地想起刚才做的梦。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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