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要不要

　　汤圆者，汤云也，汤家次女，汤静的妹妹。这是别人对汤家的小女孩的认识。同龄人会叫她汤圆的多。哦，如果回到外婆家，回到老周家的话，众家亲戚会叫她“小汤妹”。即使到汤云出嫁回舅家时，众多亲或不亲的外婆，舅舅，舅妈还是会这样叫她，只因为她刚出生半个月就被送到外婆家，整整在那个小村庄过了四年，那里更像是她的家，所以她很坦然地接受着“小汤妹”这个在别人看来不太雅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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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云四岁时，终于被父母接回身边，也才多了个不太熟悉的姐姐，比她大一岁多的汤静。其实不光是汤静，连父母，祖父母她都觉得不太熟悉。毕竟当初送她到外婆家的一个重大原因是她的祖父因为怕计划生育，影响公职被开除，加上生的是女孩，坚持要把她送人。是她的妈妈偷偷把她抱回娘家，骗公婆说送人了。也是因为这个，汤云对祖父母没什么印象，长大后知道的多了，更没什么好感。因为这个，汤妈妈坚持说服汤爸离开那个大家，搬到市里自己白手起家。也因为这个，要养家糊口，能够回去看汤云的时间少的可怜。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汤云都觉得这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是有阿婆，有陪她玩的哥哥姐姐，有山有水的地方。
　　但无论怎么样，汤云还是开始了她作为城市小孩的生活，她上幼儿园了，尽管她的话带着点乡音很土，被小朋友嘲笑；尽管汤静有时候也会拿这些来戏弄她，“你是长在乡下的乡下人，妈妈不喜欢你才把你送到外婆家！”呵呵，小时候的汤静就是这样的。所有的，汤云都忍受下来了。很久以后，她回想起小时候的种种，都会觉得自己没有心理问题真是万幸了。
　　然后她上小学了，汤静高她一级，她只能跟在后面做小跟班。父母本来是要姐姐在学校照顾好妹妹的。可这两个谁都不理谁，汤静是不想管她，觉得小跟屁虫会让自己被同学笑话，已经警告过汤云不许在学校烦她；汤云自然就不敢了，幸好，在幼儿园的时候她还有朋友，当初唯一没有笑话她和她交朋友的陈蕊，小学也同班，总算是有了伴。汤静在家还以和她抢东西为乐，其实都说不上抢，因为父母永远都是在给汤静买她喜欢的东西的时候顺便想起汤云要不要。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汤静就是那种永远有办法让父母笑，知道撒娇，讨大人喜欢的小孩，而汤云的存在就是为了某种对比的。
　　2
　　某年暑假，父母跟风把姐妹俩送到体育馆学游泳。汤静怕晒黑了不好看，总是偷懒，最后不了了之。汤云很认真地坚持下来了，其实心里想的也就是想向父母证明自己还是值得父母骄傲的。最后还算有点成果，她被入选代表市里参加全省的比赛。那是唯一的一次，汤妈妈像别的父母一样，为她奔走，一起到省城N市参加比赛，为她加油。最终她拿回来的是一枚业余组的铜牌，她明显看到了母亲脸上的失望。
　　当她躲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哭的时候，旁边冒出一个声音，“你为什么哭啊？”，抬起头来，泪眼中模糊看见的是一个比自己大男生的脸，湿的头发，套着运动外套，也是个运动员。“我只拿到了铜牌牌，妈妈很失望的。”
　　“你努力过了，就好了啊，是不是金牌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也坐下来在旁边,“你那么想要金牌吗？我的送你好了，反正我也无所谓！”
　　“为什么？比赛不就是为了拿奖牌吗”汤云觉得不理解，教练就是这样说的啊。
　　“不为什么，那，给你，这虽然不是赢来的，但以后记得为自己的金牌加油啊！”
　　“嗯！我会的，我叫汤云，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汤圆？你为什么叫汤圆呢？我啊，我叫云峥”
　　“才不是汤圆呢，是汤云，天上的云，你不也是云吞吗”汤云大声纠正他。
　　“呵呵，是云峥，峥是和山一起争的峥，认识这个字吗”
　　“呜，不认识”。男孩从包里掏出笔，在金牌的带子上写上“为真正的金牌加油云峥送给汤云”
　　“好了，送给你了，记得无论什么事，首先就是要努力噢！再见了，汤圆小妹妹！”
　　“我不是叫汤圆！！”汤云小朋友对这远去的背影大声地叫道。
　　这是缘分吗？不知道，至少当时的汤云小朋友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个送给自己一个金牌牌，但却叫错自己名字的大哥哥。
　　比赛结束了，尽管不太满意汤云的铜牌，但毕竟有个名次，教练还来征求意见，要不要让孩子去读体校，结束专业的游泳训练。父母真的又在考虑这样的选择，孩子说不定真有点天赋，说不定能成功；体校不用花钱，还有补贴等等都成为考虑的因素。但汤云不喜欢，她想在学校，不想离开家，远离外婆，于是偷偷给外婆打电话，向舅舅们搬救兵。‘孩子才回来没几年，你们就又想送到那么远去，有你这么狠心的妈吗？你怎么不把汤静送去！我不许！’老太太发威，加上舅舅们罗列体校的种种弊端，最后体检报告出来说汤云骨龄偏大，作专业运动员的话，条件不太好了。这出体校风波总算是结束了。
　　一切又都恢复到常态，他们上初中了，汤静又是舞蹈班又是美术班都在学，汤云不想当跟屁虫，提出要学跆拳道，继续在泳池里混，偶尔跟着老谢教练去参加比赛，但也就是凑数性质的，甚至在老谢的要求下，踹过某个未来跳水世界冠军的屁屁，因为她不想下水。十多年后，她回体育馆还和已经退休的老谢谈起这桩往事呢，不无自豪。看到汤静长到160再没有长高的迹象，自己因为游泳，手长腿长，已经过了160，肯定还会长高，“让她当小号维纳斯去吧，我要当正码的雅典娜”彼时汤云已经学会自我娱乐，自我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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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汤云中考时，汤静已经是某所省级重点高中的学生了，这一点汤云还是很佩服的，那一段汤静确实是拼命了，不知道动力来自哪里。等到汤云时，终究还是差两分，没能进到汤静的高中。一分一万，但父母以各种理由不同意买进去，理由包括不想孩子都不在身边，第二志愿的学校也是老牌重点等等。最终汤云留在区内的一所重点中学，老牌的重点，却是意味着历史，风光不再。其实汤云没什么所谓，也不想和汤静争什么，现在的高中挺好，不想什么清华北大，考个重点还是很有把握的，关键是看自己，只要自己敢想，清华北大照样可以，历史中这所中学出过全省理科状元。只是想着，当初汤静命运未定时，父母已经决定好，找关系也好，花钱也好，一定要进那所高中，当然最终她踩着底线进去了。只是这样的差别待遇让人无法释怀而已。
　　琳表姐放假回来看汤云，大概也知道了考试的状况，想要开导一番。这个表姐是汤云羡慕的，从小成绩很好，虽然不是汤静那样嘴甜招人喜欢的，却是极有度量风范的，对长辈尊敬有礼，对弟妹都好，同学朋友都看重她那样的品行。重要的是，舅舅一家和睦温馨，虽不是富贵，却是真正幸福的。每次回外婆家，看到这一大家都觉得格外温暖。
　　“小云，你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吗？”表姐开始了
　　“还没有，姐，大学是什么样的呢？”表姐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
　　“大学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可以自己决定很多事情，或者说自己必须决定很多事情，我现在就在考虑这样的问题，我决定考研，这就是我要决定的一件大事情。”表姐一向是自己拿主意的。
　　“姐，我也想快点读大学，我想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将来。”
　　“那好啊，那就努力吧。现在的学校也很不错，定个目标吧，当初我在县中还不如你这个学校呢，首先就是要努力呢，像我当初就是努力不够，现在需要靠考研换个更好的学校。汤静在地高如果不努力，说不定还不如你呢，所以一切都要看你自己，你要做的也是自己，不是为了和汤静比什么的。”
　　“谢谢姐姐，我会努力的！和我多说说大学的故事吧！”汤云其实真的很感激这个表姐，表面看自己是不在意，其实内心深处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她好像几乎没有当别人的面叫过汤静姐姐，别人或许觉得是因为年龄相差不多的缘故。她自己却是知道的，一方面是觉得不够亲近，外婆家的表哥表姐更像是哥哥姐姐，另一方面就是她想让两个人站在同样的高度，却更认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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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自己的心，一切都会有全新的体会，比如对汤静，她住校了，周末回来的时候，一起看看碟，做作业，不懂得还是可以问一下，聊聊学校的新鲜事。其实姐妹间也就是这样了。甚至在某天，汤静告诉了汤云为什么自己那么拼命要考地高，都是为了离某个男生更近，果然是汤云曾经怀疑过的答案。如果这是她努力的动力，那就祝福她吧！汤云自己有努力的动力吗？好像没有，如果表姐说的努力选一个好的，自己又喜欢的大学也算的话。于是她某天真的很认真地想，甚至翻出过去可以证明自己可能有梦想的东西，翻出了很多陈年的回忆，包括当初自己哭过鼻子的铜牌牌，还有另外的一枚金牌，绝对粗糙的镀金的牌，却是当年很长时间里她的一个精神支撑，尤其是当初父母要把自己送去体校的那段时间。“为真正的金牌加油云峥送给汤云”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金牌是什么了，却是真的要加油了。云峥，汤云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谢谢你，大哥哥，虽然你总叫我汤圆。”
　　做中国的高中生真的是一件太悲惨的事情了，从高一开始就没有放松过，尤其是自己还有给自己时刻默念某所大学时更是如此。当你见这种压迫当成了常态，不能从中解脱，你的心都会麻木掉。汤云也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不过她还保留着游泳这一放松的方式，确实是不错的放松。当然高中生活也没有那么无聊，总会有些事情发生，比如，汤云第一次被男生告白了，她的班长，白净斯文，很阳光的男孩子，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说：“汤云，我真的很喜欢你！”，她以为自己会跑开，会不知所措，没有，结果自己只是说：“班长，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我想去S大，如果可能，我们一起努力，但我现在没有答案！”于是他们就这样暧昧着，是同学，是朋友，又不仅仅是这样。
　　这样的生活确实算是中规中矩，但谁又会忘了自己的青葱岁月和偶尔为之的年少轻狂呢。高考如期而至，汤云有实力有自信，选了S大作为第一志愿。可惜呢，那位优秀的班长因为太过优秀，听从了父母的意见，选了更好的大学，一南一北。并且最终都如愿了，听歌的时候，听到“I kept my promise, don’t keep your distance”时，还是很感伤了一番，第一个对你说出了喜欢的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的。本质上，汤云有点悲观，距离产生的绝不仅仅是美，从她的成长中已经有过太深的印象。何况班长大人和某位同考上一所大学的校友已经很是亲密，很有共同语言了。无所谓承诺，又何所谓距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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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大一新鲜人，来到S大，山高水长，校园绿荫如浓，古韵十足，极富人文气息，正是当初汤云选择学校的几个标准。一切都很完美，即使学校不如前一年汤静的F大，但那又如何，这是自己的选择，自己为之努力的结果。不禁想起前一年汤静要去大学前姐妹俩的一次夜谈，那是他们很久都没有过了的，钻在一个被窝里说体己话。
　　“汤云，我知道你总觉得爸爸妈妈只对我好，可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羡慕你的，你和外婆亲和舅舅舅妈姨妈亲，和表哥表姐们更好，可他们都不喜欢我。爷爷奶奶去得早，姑姑自己都是离婚不如意，看到外婆家的情形我很羡慕，可好像大家都排斥我，都喜欢你。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够好，其实我很喜欢有你这个妹妹的。我不在身边，爸妈也会慢慢改变的……”努力过了，至于结果如何汤云真的不太在意的。更重要的是，她终于要上大学，远离这个家了。

　　参加游泳协会可不是为了参加什么社团，单纯为游泳方便而已。汤云进到游泳馆更衣室就发现自己似乎被包围在环肥燕瘦各色美女的海洋中，到底什么日子啊？平时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人的。“听说泳协的会长今天亲自代表校队来挑人呢！上次大运会拿了好几块奖牌呢”
　　“我有去现场看比赛哦！会长的身材不是一般的好噢！”
　　“听说连会长的女朋友出国留学和他分手了呢！那可是外院的院花啊！”
　　“那我们不是有机会了？不过会长已经研一了，会不会太老了啊？”
　　有女人的地方永远有八卦，这位会长看来也是万人迷了。
　　回到泳池边，已经有泳协的人把来的人分成好几堆了，不会来学习的，基础的，有相关证书的。不知道这位会长是什么水准，不过能参加大运会拿奖牌看来是不错的。汤云自己也有几块含金量不一的奖牌的，有的还给她高考加了点分的。
　　“云峥！这个以往纪录成绩不错，名字很好玩，这个汤圆要不要？”老大，你是说我吗？不用这么大声的，汤云直觉想躲起来，有点丢脸的。
　　“汤云，汤圆，是有点好玩，哪位是汤云，请过来！”
　　认命的走过去，以免他叫得更大声，更丢脸。“我就是汤云”
　　“呵呵，我是泳协的会长，连云峥，可以抬起头了吗？汤圆小妹妹！”汤云听到名字，猛然抬起头，一张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脸就在眼前，俊朗分明的脸上明显带着笑意。除了眼前的人再看不到其他，她只听见一个声音似乎也在说，“云吞哥哥，汤圆要不要啊？”她知道的是自己嘴角的弧度是越来越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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