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大雨将至

　　01.

　　张良再次见到故国的红莲殿下时，淡定自持的神情微微一变。
　　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已经难以同往日的公主联系起来了。
　　“红莲殿下？”
　　妩媚而妖娆的红衣女人看向他，一双妩媚幽深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已经没有什么红莲公主了。赤练，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多年过去，在这乱世当中，生命本就如草芥，随风而逝。张良不意外，但凭着过去的交情，多说几句话。
　　“那么过去的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呢？”
　　赤练呵呵娇笑，“子房今日难道只是与我叙旧？”
　　“有幸追随着卫庄大人，自然是再开心不过了。”
　　长袍因山风蹁跹，他望了一眼树下的的她。“看来，还不错。”

　　02.

　　机关城内，流沙组织的队伍行列里，她站得风情万种，一身似火红衣极有女人味。
　　“这样这么重要的时刻，子房你却来迟咯～”语笑嫣然，仿佛两人真是交情不错的故友。
　　不是不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图，但为何心里却有些庆幸，又有些无奈，只好微微一哂。
　　他清楚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墨家、儒家，亦或是流沙组织，他们所共同的追求。
　　只是没想到，她会维护卫庄到这样的地步。
　　“你不能让他去。”那样焦急的神态，与妖艳的容姿极为不匹配的担忧。
　　或许不再是刺手蔷薇，而是那朵脆弱美丽的粉莲了。

　　03.

　　回想起那时的她，无忧无虑的样子，也好像有一辈子那样久了。那么一直以来坚持着自己理想的岁月又有多长呢？
　　韩非离开了。
　　红莲离开了。
　　过去的韩国已经不复存在。
　　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小圣贤庄外，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碧海，韩非想起了十年前的红莲，然而往事如云，她也实现了追随着那个人的理想。
　　三世相韩，一直努力着复韩。
　　如今再次重逢，卫庄、红莲以及他，连叙旧里都带着立场和利益的纷争。
　　“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新时代生存，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优雅的借口。”
　　而如今看着她站在离卫庄那样近的地方，他不由自主的说：“红莲殿下，你觉得呢？”
　　她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这里没有什么殿下，只有流沙的赤练。”
　　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赤练接着说：“流沙不需要借口，借口是留给那些需要逃避的人。”
　　这一刻，张良竟然无言以对。
　　她确实不是过去那个顽皮任性的小公主了。
　　海鸟飞扬，盘旋于底空，悠悠作响。

　　04.

　　在桑海城的街市上，躲过了公孙玲珑纠缠的张良略松一口气。
　　“子房的魅力不减当年啊！”又被这么突然的一句话吊住了半口气。
　　回头便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上撇，显得有些狡黠可爱。
　　“红莲怎么会有闲情逛街？”
　　听到红莲二字，她眸色微冷，只是张良没等她出言纠正，便道：“我记得过去的你似乎很喜欢热闹？”
　　赤练瞧了瞧周围集中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嘴唇一抿，“不过，子房确定这样的热闹你会喜欢？”
　　说话怼人，倒还像是此前的红莲。
　　张良说：“韩非殿下在时，我记得你很喜欢缠着他出去玩。”
　　她的兄长韩非，本应该和那场韩梦一起埋葬在那夜的大火里。当有人揭开往事的纱，赤练愣怔，随即跨着妖娆的步伐，“现在恐怕只有子房这个忘年交才会记得曾经那个惊才绝艳的韩世子非吧。”
　　“我是很喜欢热闹不错，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我。喜欢，是一个昂贵的形容词。”
　　张良微笑，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眼角。
　　那是她此前不甘心时的小动作。
　　还是和以前那样，口是心非啊。
　　他摘了一枝海棠抵给她，“即便如此，喜欢，也便不是一种负累。赤练，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赤练美眸一眯，实在不明白他的举止。然而眼前的花枝很美。
　　伸手，接过。
　　白皙纤细的手指映着水红的海棠花，被隐藏着的掌茧以及老去的伤痕一起在岁月里沉浮着。

　　05.

　　那时她才14岁吧。
　　湖心小岛初遇一生的英雄，在落英缤纷的花树下四目相对，争强好胜的红莲遇上了冷漠寡言的卫庄。那柄名为赤练的链蛇软剑从被赠予到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那时拿到赤练的心情已经模糊了，但是被说教了半天的回忆犹新。
　　小良子。
　　无忧无虑的笑闹。
　　赤练挡开刺伤眼睛的阳光，落花飘扬，萋萋芳草被压了半身。
　　黑甜梦乡，酣然入睡。
　　她穿着漂亮的淡粉宫装奔跑着，奔跑在奢靡壮丽的韩宫，暖风扬起纱裙，全都洋溢着她清脆甜美的笑声。
　　“哥哥，哥哥，你来追我啊！”
　　那个宛若庭前玉兰一样清秀的哥哥无奈的插腰，“够了啊，我的小公主，你哥哥我可没那么多精力了。”
　　她甜甜一笑，正要说话，眼前起了一场大雾。
　　雾气散去，贵族公子文雅的扬开一把扇子。
　　“红莲殿下，不如和在下去集市逛逛？”
　　幸之乐之，她一口答应。
　　但风雾再起，亭台楼阁化为一片火光。
　　山崖上，泪光闪闪，她抬头望向身边伟岸的白发男人。

　　06.

　　若手中剑无法守护想要守护的人，那么你此刻握住它的理由又是什么？
　　红莲曾经问过他，“你的凌虚真是一柄很不错的剑呢。可是这名为君子的宝剑，在除了为苍生之外，经由子房你的手拿起又有着怎样的抱负？又或者说，你因何执剑？”
　　流沙的聚散，如人世众生来去。
　　因而执剑？
　　因而执剑？
　　……
　　凌虚与链蛇软剑交缠，赤练步步紧逼。
　　空气中振奋着兵器交接的金属声音。
　　张良嘴角上扬，看着目前女人惊诧的美丽双目，剑尖对上那白皙脆弱的喉管。
　　“你输了。”
　　妖娆的手指弹开凌虚剑，她笑得妩媚动人，“是吗？”
　　“可我觉得我并非输哦。”
　　他收回了凌虚，遥望着广藐的天空。“这是个危险的时代，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张良看向赤练，“生命难以存活，龌蹉与阳光漫步于人间。你本来有很好的选择，离开这里，离开流沙，离开秦国的地界。”
　　赤练嗤笑，“是吗？”
　　“可我已经是流沙的杀手了。”
　　认真的看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下，赤练退却，她嘲道：“卫庄大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他的。”
　　“即使在这盘棋局里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兵卒？”
　　“即便如此。”
　　赤练扶着风流袅娜的腰肢，款款走到栏杆处，望向海上飞翔的鸟儿。
　　“那么我一定会争取成为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07.

　　第一次大婚，她17岁。姬无野在那晚死了。
　　赤练想起师傅死在她剑下的那日。
　　红色的血，那样妖艳的颜色，很难让人不喜欢。
　　这次的梦境极为不详。
　　新的时代已经到来，她的英雄死于理想。天下聚散如沙，他们都只是一粒沙砾而已。

　　08.

　　而那一天突然到来。
　　张良看着她抱着卫庄在大雨里崩溃落泪。
　　时代给人的选择是少得可怜的。而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被它推着往前走，无可选择的顺应着它。最后淹没在历史的潮流里。
　　卫庄是那一小撮人里的一个。
　　又是一个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小女孩已经不会再为那些发饰啊簪子什么的苦恼了。
　　红莲殿下，不，赤练。
　　他喜欢她的时候，连自己也没有发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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