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１】

　　“小鱼呀，这个月要给你奶奶看病，你的生活费只能给你五百块了，你自己看看能不能在学校附近找找兼职做做，真是对不起你……”

　　“没事的妈妈，压岁钱我还剩了一些，够用，你不用给我了。”

　　……

　　于非鱼挂掉电话后又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有些出神地看着楼下行人们，心里想着，乍暖还寒之时大家的穿衣风格也都十分多样呢，有的人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有的人却已经换上了凸显身材的连衣裙，而女孩子的衣服永远不会重样的，今天是长裙，明天是短裙，Ａ字裙、包臀裙、连衣裙、半身裙……光是裙子，可选的样式都这么多。

　　她回到寝室时林青青和苏晴正在讨论着周末兼职的事情，专科表演系的女孩子，长相漂亮一些的选择的余地也会多一些，模特、礼仪、舞台剧、电视剧客串等等，唱歌好的还可以去酒吧驻唱，而长相一般的想选择和专业相关的工作却有些困难，说起兼职来也只能是不要求专业技巧的发传单、推销员、餐厅服务员等等。

　　看到于非鱼进来，苏晴急忙笑着邀请她：“小鱼儿，周末《青龙》首映会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大剧场，要招几个前排嘉宾，你要去吗？只要化个妆穿正装就行了，包午餐一天四百块哦。”

　　于非鱼愣了愣，随后又摇了摇头：“不了……我周末有事情……”

　　“有什么事情呀，这个工作这么轻松，还能见大明星，还有钱拿，多好呀。”

　　“我真的有点事情，你们去吧，拍照片给我看就行了。”于非鱼努力地摆出一个笑脸，然后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来假装看书，以掩饰自己的窘迫，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林青青看她这个反应，无奈地对着苏晴摊了摊手，不冷不热地说：“算了苏晴，这种挣钱机会只有我们穷逼才需要，有钱人才不稀罕呢。”

　　于非鱼的目光停在书本上的某行字上，假装听不见她的话。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们，她放弃这机会只是因为没有一套像样的正装罢了。

　　先前穿着某宝上一百二十块包邮的衣服去兼职礼仪，被人因为衣着不体面而拒之门外的事她还记得很清楚，实在没道理再自取其辱了。

　　这样的兼职机会她也很想要呀，本已下定决心用压岁钱买一套好衣服，可是现在没了生活费，她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她已打算好周末去发传单，然后攒一些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这样以后有了赚钱的机会她便不会错过了，这样想着，于非鱼忽而又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她就是这样，很容易对未来充满信心。

　　【２】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旦为经济状况而烦恼，多半就失去了享受生活的机会。

　　周六于非鱼从八点开始，发了八个小时传单，总共挣了一百块，回到寝室时已经十分累了，刚想爬上床睡觉，却被霍思萌一把拽了下来。

　　“小鱼儿，有个挣钱的机会你要不要？”霍思萌有些贼兮兮地问，刻意压低着声音。

　　于非鱼心想，这是什么日子呀，挣钱的机会都找上门来了。

　　“不用，我不太有时间。”想着霍思萌介绍的也无非是那几样需要人体面的工作，于非鱼便连考虑也不需要了。

　　“不需要占用你很多时间，只是周一到周五就行，工作内容就是上课，而且是本科生的课。”霍思萌又拽了一把，将再次打算上床的于非鱼又一把拉了下来。

　　“上课？”于非鱼十分惊讶，这样的工作可没听过呢。

　　“对，是这样的，表演学院的一个妹子拜托我闺蜜帮她找人代上课，最好可以长期代课，长期的话工资也高，一个月四千块，非长期的话就只能按一节课来算了，你愿不愿意去？”

　　听完霍思萌的解释于非鱼有点儿懵了，好像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般。

　　“这样不符合学校规矩吧？”

　　“没关系的，学校发现不了，这学期的课才上了一周，那个妹子上周就没上课，老师不认识她，长期代的话你就是她了，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我们也是表演专业，他们也是，课程什么的都一样，根本不会露馅的。”霍思萌用一种很诱人的语气解释道。

　　于非鱼反应了许久，于是对她说：“我再想想……心里悬悬的……”

　　“嗯你想快点，不行我就找别人了，挺急的，本来我自己想去，可是我已经找到别的事做了，哎。”

　　【３】

　　那天晚上于非鱼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心里一直在想着霍思萌的话。如果不是道德心作祟，她会立刻答应霍思萌的，一整天努力发传单也才一百块，可是代课又轻松又能挣钱又可以学到电影学院的知识……

　　怎么想都好像应该答应的，只是这样想心里为什么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从小父母就教育不正当的钱不能拿，这份“工作”算正当吗？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第二天霍思萌再问起时，于非鱼淡淡地点了点头，我试一个星期吧。

　　霍思萌当即便十分喜悦，对她说：“太好了，我们的课一般不点名，所以有课程重复时你尽量去给她上课，我帮你应付我们的课，这样两边都不耽误。”

　　“……嗯。”

　　那天下午，霍思萌把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女生带到寝室来，那女生围着于非鱼转了一圈，细细地打量着，然后露出一个十分甜美的微笑：“不错，可惜穿衣服有点土，我有几件衣服送给你穿吧，上课一定不要穿你自己的衣服哦，还有，你总不化妆吗？”

　　“……还没有来得及学。”

　　“学表演不会化妆怎么行？来，我教教你，我有一些不用的化妆品正好挺适合你的，我回去给你拿来。”

　　“嗯……”

　　于非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爽的人。

　　“我叫薛梦蕾，你叫什么呀？”

　　餐厅里，于非鱼和今天又帮她化妆又送她衣服的女生面对面坐着。

　　“我叫于非鱼。”

　　“你名字真可爱，跟你很般配呀。”她这样讲着，带着自己招牌的甜美笑容。

　　于非鱼竟然觉得脸颊有点儿发暖。

　　“谢谢……你也很可爱，很漂亮……”

　　于非鱼是个不善言谈的人，薛梦蕾却丝毫不介意，不断找着共同话题来说，她发觉在一些她平时和闺蜜聊得很好的话题上，往往同于非鱼聊不下去，而关于一些专业知识，于非鱼却能一口气说好多话。

　　因而她有些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多看书了。

　　不过交流感情也就到此为止，明天，她就要和自己的哈尼飞去纽约，这里的一切拜托给这个看起来十分老实的姑娘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４】

　　事情比于非鱼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她从没想过挣钱可以这么容易。当然，偶尔她也会被自己的内心鄙视谴责一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感情越来越少。

　　大一下半学期，于非鱼几乎都在以别人的身份生活着，每天早起，化妆，然后跑去电影学院的操场晨读，之后又随着电影学院的学生一起上课，放假前，她甚至已经成了这个班级的一部分。

　　那天她正在寝室复习考试资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她万万没想到，那竟然是薛梦蕾的班长打来的。

　　“同学，我们班级期末前聚餐，你要不要一起来？”

　　听到这邀请时于非鱼的心里恍然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她压抑住内心的澎湃，柔声回答：“好，什么时候？”

　　……

　　那次聚餐，坐在她右边的是一个男生，她记得他叫孙楚。

　　他们一直狂欢到晚上十二点才纷纷散去，临走时那个叫孙楚的男生走到于非鱼面前，有些别扭地关心道：“你一个人回职院有点危险，天太黑了我送你吧。”

　　于非鱼一直想不到这个平时没有说过话的男生会知道自己所属的学校，看着他温和而带着善意的脸庞，她竟有些自惭形秽。说不上是因为自己身份的虚假，还是因为学历的卑微。

　　“走吧。”那个男生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一些不自在，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再询问，直接抬脚朝着职院的方向走去。于非鱼低头跟在他后面，一路上都在想，趁机跟他说点什么吧……还是不要说了，强行说话太尴尬了……可是什么都不说也好尴尬……

　　那男生送她到职院的生活区便停下脚步，一直低头在后面的于非鱼没有及时刹住车，撞到了他坚实的背上。

　　她猛然抬头，红了脸，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这样解释这她的脸就更烫了，依然记得不久前的表演课上，正好学到表现女生呆萌的几个细节，其中就有一组同学示范的是这样一个场景。

　　戏里是呆萌，戏外就是做作了，她想，他会怎么看我？

　　孙楚显然很有绅士风度，他转身看着她的时候，只是微微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若有所思道：“事实证明陈艺她们小组的表演也是有生活依据的，孔老师当时分给低了。”

　　于非鱼呆呆地笑了两声，然后急忙反应过来自己这时候不应该只是傻笑，要说点什么。

　　“是啊……这个是因为惯性，以前物理课学过的，就像两辆车一样，离得太近忽然刹车，就容易追尾。”

　　这下轮到孙楚发呆了。

　　“嗯，你物理学得真好。”

　　于非鱼当然知道他不是真的在夸她物理好，她心里十分懊恼，为什么话题终结者的隐藏属性会在这时候展示出来？

　　“到生活区了就安全多了，你自己回宿舍吧，我就不送了。”路旁灌木丛被夜风吹得沙沙响，孙楚把手插进了大衣口袋里。

　　“嗯，谢谢你送我……”于非鱼说完还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是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于是匆忙转身向宿舍楼跑去。

　　停在宿舍楼下的时候她转身去看，已经看不到孙楚的身影了。于非鱼忽然想起自己狂奔起来一定丑极了，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就这样没来由地哭了。

　　【５】

　　期末考试的那段时间于非鱼忙得厉害，不但要复习自己的重点，还要兼顾薛梦蕾的考试，中间两人有两门课的考试时间重叠，薛梦蕾在微信上告诉她那两节课可以不去，开学重修的时候去考一下就可以了。为此，薛梦蕾会多给她一百块。

　　即便如此，于非鱼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表演专业的课并不全是书面考试，许多课都要交作品，两个学校小组拍摄加上个人拍摄就需要三个作品。于非鱼常常是白天跟着同学拍摄，晚上就要回寝室复习英语、马哲、传播学以及表演概论。

　　职院虽然是模仿电影学院出的课程，可是两个学校的课本又有不同，因此于非鱼需要看的东西也多了许多。

　　那段时间，她比高考前还要忙。但是她知道，这是她自找的，为了钱。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使用身体就一定会生病，某天早晨于非鱼的闹钟响了三次还没有起床，霍思萌爬到她床上一看，发烧了。

　　那天职院下午考马哲，表演学院的理论课考试已经全部结束了，给她喂了颗退烧药，就谁也没再打扰她了。

　　中午于非鱼清醒过来，看了眼手机，然后急忙坐起身来开始打电话。

　　不到五分钟，她就挂了电话，然后失落地躺在床上。看到她这样的动静，霍思萌忍不住关心道：“怎么了小鱼儿？”

　　“没事。”

　　于非鱼的绝望在收到她关心的一瞬间转化为伤心，然后无声地哭了起来。

　　薛梦蕾所在的期末小组协调了时间后决定今天早上进行拍摄，可是她因为睡过头缺席而被退组。

　　这样的小组作业是没有办法补考的，因为基本不会有人挂科，可是不参与拍摄就一定会挂科，而薛梦蕾找她代课的目的，就是不挂科。

　　如果挂了科……

　　这一学期的代课全都白费了，代课的费用也不好意思要了，不但如此，要怎样赔偿薛梦蕾的损失呢？

　　于非鱼忽然觉得脑海内有座山峰，高高耸立，然后轰然倒塌。

　　【６】

　　她绝没有想过，在这样绝望无措的时候，他会打来电话。

　　“于非鱼同学，我们组期末作业缺一个女配角，你愿意加入吗？”爽朗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安定。

　　暑假前一周，她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不到十分钟的片子拍了一周，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拍作业，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身为演员的责任感，那种感觉令她着迷，她想，如果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演员该有多好。

　　作业拍摄结束的那天傍晚，孙楚请大家一起吃火锅，最开始加入这个小组的时候，于非鱼明显可以感觉到他们有些排外，不过到聚餐的时候，她又感受到了大家所给的亲切感，她明白，在孙楚的努力下，她已完全融入了这个集体。

　　分开的那天晚上，他们心照不宣地走在众人最后。

　　孙楚对于非鱼说：“你在表演方面很有热情，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你在这条路上一定会走得很远很远。”

　　于非鱼脸颊微微发烫，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心里却十分欢喜，雀跃地期待着自己真能如他所说，得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哪怕是个很小、很小的机会。

　　同时，她也奢望着，她在身旁这个男生的眼中，是闪耀的，是特别的。

　　暑假回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叹于她的变化，不但变漂亮了，整个人也有种让人悦目的气质。于妈妈欢喜地告诉大家，在她奶奶生病的那段时间，小鱼一直在给家里打钱支撑着，女儿长大了。

　　亲朋好友听了，都是一阵赞叹。

　　同学聚会也同去年的不大一样，去年坐在角落吃东西的她今年成了众人焦点，老同学都围着她问是不是就要成为大明星了，于非鱼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突然这样热情，她有些惭愧，因而什么也不说，只是给大家看了几个在学校拍的片子，看到期末作业时，孙楚帅气的脸令她莫名有些欣喜与自豪。

　　她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尽管她知道这追捧都是有保质期的，她也受之有愧。

　　【７】

　　于非鱼从没有这么期待过开学，提前一周便回了学校。

　　补考完她在微信上询问薛梦蕾是否要继续代课，却迟迟没有收到薛梦蕾的答复。

　　打听过薛梦蕾并没有回学校，于非鱼便继续帮她上了两周的课。

　　此刻代课有没有钱她已经无所谓了，她喜欢这个学校，喜欢这个身份，喜欢上这些课。

　　然而就在此时，她收到班长发来的短信：“薛梦蕾同学，你已被我校副院长推荐给《初夏》电视剧剧组，下周末演播楼二楼２０３面试，请好好准备一下，不要忘记带上学生证，收到请回复。”

　　她曾强烈渴盼有一个机会，这机会来临时她却慌了。听说被推荐是因为期末作业中的表现很好，那么这应该是她自己的实力所得，可是因为她是以薛梦蕾的身份表演的，所以机会给的是薛梦蕾，她的心里忽而乱乱的。

　　她再次给两周没有回复过自己的薛梦蕾发了信息，第二天竟意外地得到了回复：“去吧。”

　　然而等她再次发消息追问时，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复了，甚至电话也打不通。

　　转眼到了周末，薛梦蕾依然没有音信，于非鱼只好硬着头皮去面试了。

　　面试时共有三个面试官，坐在最中间的就是导演曲轻泽。

　　曲轻泽看着面前女生穿着略显违和的衣服一身灵气，卖力地表演着，然后随手打开了她的学生证。

　　于非鱼看到他的动作，瞬间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顺利地继续表演下去了。

　　曲轻泽看到学生证上的照片，眉头轻皱，饶有趣味地继续欣赏着面前女生的表演。

　　表演结束后，于非鱼尚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听见曲轻泽沉缓而有磁性的声音：“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是我。”于非鱼硬着头皮说道。

　　曲轻泽轻轻笑了一声，挑眉看了于非鱼一眼，又看着学生证说道：“表演系女孩经常整容我倒是知道的，不过只听说人往美的整，往丑的整……我倒是第一回见。”

　　他话里的嘲讽不用明说于非鱼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看于非鱼沉默地有些慌张，曲轻泽又笑问道：“你对你的角色有什么看法吗？”

　　他的话不知是否有一语双关的含义，于非鱼僵硬地微笑着，硬着头皮默认他只是在问这一场戏，回答道：“角色性格十分鲜明，很有特点，如果演员与角色可以完美契合的话，这一定是……”

　　她抓住记忆里的一些句子胡诌着，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场苦难吧。

　　面试在曲轻泽把学生证还给于非鱼之后结束。

　　于非鱼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别有深意、捉摸不透的眼神。

　　那个眼神令于非鱼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还慌张了许久许久，就好像一瞬间被人看穿了，将自己的一切□□的暴露在那人眼前一般。

　　【８】

　　魏老师打电话来的时候，于非鱼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替身总会被眼尖的观众瞧出来的。

　　她正打算接受命运的安排，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薛梦蕾非要究责的话，就耍一次无赖，告诉薛梦蕾：“是你叫我去的。”

　　她去魏老师办公室时正好看到孙楚从教学楼走出来，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堪，她低头匆匆走过去，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孙楚，也希望他没有看见自己。

　　在她擦肩而过之时，孙楚转身看向她的背影，本想叫住她的，话到嘴边却闭上了嘴。这个敏感的丫头这时候一定不希望有熟人来搭话吧。

　　于非鱼进入办公室时，魏老师正拿着小水壶在给窗台上的两盆小花浇水。

　　她叩门三声，然后怯怯地唤道：“魏老师……”

　　魏老师转身，嘴角含着端庄的笑意，将水壶放在窗台上，走到办公桌前，指着对面的座椅，对于非鱼说：“进来，坐吧。”

　　于非鱼十分拘谨地坐在魏老师对面，眼神闪烁，不敢抬头。

　　魏老师看出了她的紧张，问道：“怎么称呼呢，同学？”

　　于非鱼吓得差点站起来，不过这也是意料内的事情，因而她还是可以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的。

　　“对不起。”

　　薛梦蕾已经失联很久了，她的身份迟早要曝光，早一些说出来也许会更好一些。

　　“嗯，看来是承认错误了。如果不是小曲提起来，我们一个学院的都要被你骗住啦。”魏老师像个慈祥的长辈训斥调皮的孩子一般，云淡风轻地笑着责备道。

　　“对不起。”于非鱼不善言谈的毛病这时候又犯了。

　　魏老师知道这孩子吓坏了，也没有多说什么，直奔主题道：“孩子，你还年轻，不应该为了金钱放弃自己的追求。你的人生本可以按照自己的轨迹去活，你却用其中几年最宝贵的时间去做别人的替身，这实在是得不偿失呀。”

　　“……”

　　“每个演员在成为专业演员之前都会有一段辛苦的日子，跑龙套，跑替身，这无可厚非，但大家都费尽一切心机，去找机会在观众面前亮相，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埋没自己的实力，我相信你也是，对不对？”

　　于非鱼低着头，只给魏老师看脑门，不过在安静的办公室中，魏老师还是听见了她轻轻的抽泣声。

　　“我给你们班带过课，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这一次的机会本就是给你的，薛梦蕾早在找你代课时就放弃了这机会。曲导让我跟你说你很符合他心目中的女主形象，如果你肯认错，脱离替身的身份，这个机会就是你的了。”魏老师的语气间透着点惋惜的感觉。

　　于非鱼终于忍住抽泣，抬起头，开口道：“薛梦蕾会怎么样？”

　　“找人代课、代考都是违反校规的，学校已经决定对她劝退处分了。”

　　“怎么会这样……”于非鱼的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过的愧疚和罪恶感，令她有些喘不过起来，因而她匆忙起身，留下一句“老师对不起。”就离开了办公室。

　　魏老师看着办公室门被缓缓关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９】

　　于非鱼回了寝室，立刻打电话给薛梦蕾，不过电话依旧打不通。

　　她着急而又不知所措，心里是从未感受过的迷茫。

　　苏晴刚看完电视剧正打算放松眼睛，恰看到满脸愁容的于非鱼，本想关心一两句，话到嘴边却止住了，她打开电脑，继续看剧。

　　于非鱼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串陌生的号码，她下意识希望是薛梦蕾。

　　接起电话的一瞬，她惊讶而慌张，不是薛梦蕾，而是那个好像可以看穿自己的导演——曲轻泽。

　　“喂？”

　　“于非鱼同学是吗？我希望我们可以谈一谈。”

　　“……”

　　“在你们学校外的北餐厅，放心，人很多，你不用担心我会提出潜规则的要求。”

　　“……”这个导演思维真是跳跃……

　　“怎么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下午六点半，不见不散，我最讨厌迟到的人了。”

　　“我……”于非鱼拒绝的话还没说出，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

　　于非鱼捏着手机不厚道地想着，这个导演不但嘴贱，脸皮也有点厚。

　　当天下午于非鱼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的地方，本想好好给曲轻泽道个歉，然后让他再去选别的人做女主角，万万没想到仅是一顿饭的时间，自己就反被曲轻泽说服了。

　　这个人，好像真能看破她一般。

　　他说：“你有不甘现状，奋力往上爬的欲望，要是因为一点点愧疚心放弃了这个机会，恐怕以后就不知道再拼几年了，这一点你自己很清楚的吧？”

　　他还说：“目前看来，我是你遇到的最大的贵人，你不趁机会抱住我大腿，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虽然自大狂妄，可是分析地很彻底，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内心。

　　曲轻泽让于非鱼回去考虑考虑，可在刚出了餐厅门后，于非鱼便坚定地对他说：“我要抓住这个机会。”

　　曲轻泽十分赞赏地斜睨她一眼，叹道：“你这一次倒显得不是那么墨迹，好好准备准备，等我电话。”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到停在饭店外的车子旁，打开车门后给于非鱼比了个“我看好你”的手势，然后开着车烟尘滚滚地消失在大道上。

　　于非鱼做出决定后，心情竟意外地畅快起来，那些烦闷全部释放，一扫而空。

　　她急于向人倾诉自己的喜悦与不踏实，通讯录翻来翻去，竟停在了孙楚的名字上。

　　手指在屏幕上踌躇着，她迟迟没有拨出那个电话，却未曾想屏幕竟自动转到了孙楚的通话界面。

　　是孙楚打来的电话。

　　于非鱼克制住心里的激动，接听电话。

　　“喂？”

　　“于非鱼，薛梦蕾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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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１０】

　　于非鱼再次来到魏老师办公室时，孙楚和其他班干部都在，此外还有一个拢拉着脸的男生，于非鱼在薛梦蕾朋友圈见过他的照片，那是薛梦蕾的男朋友。

　　“我们在巴黎旅游的时候吵了一架，她一个人跑出去……出了车祸……”

　　“嘭——”于非鱼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突然间就没有了。

　　“什么时候的事？”魏老师问道。

　　“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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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事情于非鱼已经记得不大清晰了，她浑浑噩噩回到了寝室，然后就收到了曲轻泽的短信。

　　“下周二开机仪式，我去接你。”

　　于非鱼删掉了短信，打开支付宝。

　　嗯，还够买一张回家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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