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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悠悠,桃花灼灼
“风洺战神真是可怜,一人享尽了多少仙子的爱慕,偏偏守身如玉,日日还带着个小拖油瓶。”
“你是不知道,当年素渊上神为了神君跳下诛仙台,那拖油瓶是……”
两个正在当值的小仙娥凑在一团小声的嚼着舌根子,正说到细处,只觉得后背一凉。待二人连忙心惊胆战地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有瞧见,徒留下一片冻得瘆人的气息。
“父君,什么叫拖油瓶?”易轩伸出一团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捏了捏男子布满老茧的手掌。
风洺没有回答,而是蹙着眉头,思绪渐远。直到易轩有些不耐烦地再次扯了扯风洺的袖子,他这才勾着唇角弯下腰来,说出的答案却是与问题风马牛各不相及。
“轩儿,你想见娘亲么?”
易轩似乎有些疑惑,却也只是片刻。待他弄清楚父君话中的含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立马放射出琉璃般的光彩,兴奋地答道:“想!”
风洺笑着揉了揉易轩的头发,也许谁也想不到,一向令人胆寒的战神,也有这样如水一般的柔情。
“父君也想见娘亲了……嗯……是时候了……”
***
“小二!快点上菜!你大爷我赶得紧!”
“诶,来啦!”
云清镇,不过是云清山下的一座小镇。只是这云清地处重要的通商关口,来来往往,自然比一般的小镇要热闹些。
这日就和往常一样,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依旧是鸡刚打鸣便起来忙碌,然后打扫客房,准备食材。
两条洁白纤细的手臂正有力的揉着面粉,听到外面的叫唤,沐槿急急忙忙应了一声,两手在围裙上随意抹了两抹,便端着刚刚出锅的三鲜鱼汤快步走了出去。
那客官正等的有些不耐烦,还要再催,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鱼汤便适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男子面色稍霁,抬头打算随意训斥小二两句,却是忽然愣住了。
青黛,凤眸,红唇,皓齿。分明不施粉黛,却美得脱俗。
沐槿有些抱歉地朝男子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回道:“厨房人手不够,今日又恰巧人多,还望客官稍稍担待些。”
美人笑得香甜,男子心猿意马地点了点头,便急忙埋头吃饭,再也不敢抱怨。
沐槿抬手擦了把额前的汗,正打算转身继续回厨房揉面,柜台后面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忽然朝她招了招手。
“沐槿,快些过来。”
沐槿摘了围裙,收了笑,一双嘴唇抿地紧紧的,待走到男子面前,笑容才又重新挂上她的嘴角。
沐槿低声唤了声:“爹。”
男子模样精明,一看就是不吃亏的主。平日里刻薄的嘴脸,此时瞧上去却是分外和蔼。
“沐槿,我上次同你的说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记得。”沐槿点了点头,“可是约在今日?”
男子点了点头:“你一会便早些去准备吧,我找了人替你。你今日可要好好打扮打扮,那王生可是王员外的独子,若能嫁给他,便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沐槿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强扯出一丝笑,外人看去饶是一副温顺闺女的模样。沐槿扶了扶云鬓,浅浅应道:“知道了,爹。”
待沐槿打扮妥当,已过了正午。
说是打扮,不过就是换了套新衣服,随意梳了个发髻而已。沐槿蹙着眉头,一步一步地在街上挪着,分明不想去相亲。可是她没有选择。说白了,她就是她“爹”捡回来的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按她“爹”的话说,他供她吃,供她穿,叫她做什么她便得做什么。如今凭借她一副好相貌,不嫁个员外为她“爹”下半辈子做个保障,她就是不孝。
一路上想着,快到约定的酒楼楼下的时候,沐槿忽然笑了。真说起来,她爹没将她嫁给王员外填房,而是让媒婆去找王员外的儿子说媒,已是天大的仁慈。
楼上王生伸长着脖子死死地盯着窗外,盼得花儿都快谢了。早前听媒婆将那沐槿说的天花烂坠,早已心痒难耐,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见面的日子,美人迟迟不到,着实叫他着急。忽然楼下一个鹅黄的身影一闪,不过一瞬,却已经叫王生七魄丢了三。真等到那美人定定地站在他面前福了福身子,王生只觉得,此刻便是死了,也是值的。
“可是王生王公子?”
美人的声音动听的好似黄鹂,王生飘飘乎乎点了点头,美人已在他对面坐下了。
王生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招手唤来了小二点菜,算是暂时缓和一下气氛。
沐槿倒是大方,一点也不似小家碧玉一般拘谨。她轻声对小二点了几个菜,都是这家酒楼的特色菜,自然价格也不便宜。只是美人当前,王生哪里还有心思在乎银子?只怕是恨不得把家里的银子都搬来放在美人面前,好将美人留住才是正题。
只是这厢说是相亲,却是一点氛围也没有。待到菜上齐了,王生也是半杆子没打出个屁来。沐槿倒也不急,干脆拾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来,只是她不知,不过这么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动作,却生生将王生仅剩的三魄也勾了去。
王生咽了一口口水,终于还是开了口。
“沐槿姑娘,咱们两家的婚事……你放心,你若进了门,我一定对你好。”
沐槿笑着放下筷子,掏出帕子擦了下唇角。
呵,总之是要被嫁出去的,嫁到哪家不是嫁?沐槿刚要点头,一桩好事就要这么定下,却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
一团肉球飞快地扑进沐槿怀里,还没待沐槿看清,肉球却已经凑上自己的红唇在沐槿颊边飞快地留下了印记。正要开口,肉球却是抢先搂住沐槿的脖子,凄凄惨惨地唤道:“娘亲。”
沐槿吓了一跳,王生也吓了一跳。
连孩子都有了竟然还出来相亲,长的漂亮又如何?正当他们王家是吃素的?
王生一张脸丢了个干净,怒气冲冲地将桌上的菜统统扫到地上,丢下一句“走着瞧”,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沐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将粘人的肉球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沐槿尴尬地问了声:“这是谁家的孩子?”
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刚刚还鸦雀无声的酒楼,一下子满是鄙夷和不屑的声音。自己的娃娃都不认,难道这奶娃娃还能认错自己的娘亲?
沐槿一个头两个大。肉球笑眯眯地望着沐槿,似乎十分满意。待看够了,这才朝着正在上楼的白衣男子欢快地吼道:“父君!”
男子刚站定,刚刚吵吵闹闹的酒楼瞬间又安静了下来。白衣胜雪,青丝泻落,便是风华绝代,也不足以形容男子的样貌。
男子走过来抱起肉球,似乎低斥了一句,便将目光投向了沐槿。沐槿心中猛地一顿,慌慌张张别过脸去,刚刚似乎停顿的心脏才又再次跳动了起来。
“自家的孩子要看好,别让他乱跑,到时候找不着了,心急的是你自己。”
沐槿丢下一句话便急忙站了起来,作势要离开。男子“嗯”了一声,也没阻拦,却一路上牵着肉球,静静跟在沐槿后面,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快到沐槿家的酒楼门口,沐槿终于恼了,扭头朝着男子怒道:“你做什么一直跟着我?”
男子扯着嘴角,不答反问:“这条路是姑娘家的?”
沐槿一愣,摇了摇头。
“那是这家酒楼今日不迎客?”
沐槿语塞,只好一跺脚,进了酒楼。刚进门,沐槿爹便迎了出来,面上带着愠色:“你这是做什么?好好一桩亲事就这么黄了!王家刚刚还派人来闹了,说要我们家赔彩礼钱。这门亲事压根就没算定下,哪里来的彩礼?现在让我们赔钱,分明是找我们家麻烦!你啊你,我做的什么孽要将你捡回来?”
这件事情没有办法解释,沐槿抿着嘴唇也不说话,生生受了责骂。
“你说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不仅赚不到钱,还要凭白赔上我这一生的心血?”沐槿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旁人还真当是沐槿偷偷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沐槿终于不耐烦,回道:“不过是场误会。”
“误会?”沐槿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就算是误会吧,可你名声如此,如今哪家还敢娶你?”
“我娶。”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沐槿和沐槿爹同时望过去,一张嘴惊讶得几乎合不拢。
沐槿爹将男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那人一身白衣,样式虽然简单,可却是上好的料子,绣的还是金丝暗线,即便是王员外,也未必能穿得起这样的华服。只是这样的馅饼会凭白掉到自己头上?精明的沐槿爹才不信。
沐槿爹眯着眼睛,朝男子问道:“你和沐槿认识?”
男子看了沐槿一眼,眼底似有深意,却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娶她?”
一直没有做声的肉球忽然从男子怀里挣脱了出来,用力地抱住沐槿的双腿:“因为她是我娘亲!”
一语惊醒梦中人。沐槿爹有些恼怒地瞪着那肉球,原来这就是罪魁祸首。
男子弯下腰,重新将肉球抱进怀里,嘴角带着笑意,看上去温文尔雅:“我看你女儿嫁给谁都是要嫁,不如嫁给我。反正是我儿子搅黄了你女儿的婚事,按理说我应该负责。”
“你……”沐槿原本想说不关你的事情,可话到了嘴边却忽然不想说了。这男人说的没错,嫁给谁都是嫁,是谁又有什么分别呢?
沐槿爹还想说话,男子却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丢进沐槿爹怀里。沐槿爹打开荷包瞧了瞧,里面不仅有一打百两银票,还有好几锭大金子。这些钱足够买下几十间像他们家这样的酒楼,沐槿爹看得眼都值了,颇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似恨不得男子快些将沐槿带走一样。
沐槿冷笑着道了句“珍重”,便头也不回地跟着男子走出了酒楼。自己本来就是个过客,哪里不能是家?
“你叫什么名字?”
沐槿跟在男子身后,轻声问了一句。男子没有说话,却忽然抓住了沐槿的手,喝道:“快跑!”
“啊?”
沐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男子抓着跑了出去。男子的速度很快,沐槿只隐约听到身后几句“骗子”、“滚回来”,似乎是沐槿爹的声音。总之等沐槿晕头转向地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跑过了好几条街。
沐槿喘着粗气,第一次这么狼狈。尤其是在看到男子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时,沐槿更是怒从胆边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男子两手一摊,“骗了人而已。”
沐槿有些不明白:“骗人?我爹?”
男子也不掩饰,点了点头:“嗯,我给他的那些钱是树叶和石头变得。他刚才追出来,应该是已经发觉了。”
比起骗人这档子事,沐槿明显对“变”这个字更在意。
“你会变戏法?”
男子看着沐槿好奇的样子,忽然开怀地笑了起来。待他笑够了,这才附到沐槿耳边,悄声说道:“你别告诉别人,我是神。”
“神?”沐槿的表情千变万化,终于还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看你不是神,是有病!”
男子嘴角带着笑,也不争辩,而是静静地看着沐槿,忽然说道:“风洺。”
“啊?”沐槿有些莫名其妙,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男子说的是他的名字。
“那他呢?”
沐槿指着风洺怀里眼巴巴望着她的肉球。还未等风洺开口,肉球已经拍着自己的胸脯,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弯弯的像两道新月:“我叫易轩,风易轩!”
如果说沐槿压根就没相信过这世上有神仙这种的东西的话,在看到风洺袖子一挥,一座气派的宅子便拔地而起的时候,她不得不信了。
沐槿不可思议地指着风洺,问出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傻。
“你真是神仙?”
风洺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牵着易轩便进了宅子。
宅子很大,该有的都有。沐槿惊奇地东摸摸西碰碰,完全忘记了平时伪装的矜持。
“你若喜欢便可以住,若还有不喜欢的地方我再变化。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妻子。”
后半句话差点让沐槿手一滑,将怀里的花瓶打个粉碎。她怎么一高兴就忘了这茬?妻子……
看出沐槿的犹豫,风洺也不逼迫:“你就当你是易轩的奶娘,随意些就是,不必拘束。”
“这个好,这个好……”沐槿暗自抹了一把汗,只要不用陪睡,怎么样都成!
***
沐槿没问风洺一个神仙为什么下凡,风洺也没问沐槿和她爹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似乎很有默契,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避而不谈。
最近云清镇上也在四处传,镇上来了个神秘的公子。没人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富可敌国,俊美无双。唯一不幸的,是那公子已经娶妻生子,倒是叫不少闺中女子碎了一地的芳心。
不过倒也难免有意外。原先小酒楼的沐槿爹整日念叨着那公子是个骗子,用石头变了金子骗了他的女儿。本来人家只当他胡说八道,到了后来,人们干脆直接将沐槿爹当成了疯子,小酒楼的生意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至于后来沐槿爹去了哪里,便更是无人知晓了。
沐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叹了声命运弄人。易轩坐在沐槿腿上,剥了一颗葡萄,乐呵呵地递到沐槿嘴边,奶声奶气地唤了声“娘亲”。
沐槿含住了葡萄,笑眯眯地赞了句好吃。至于娘亲这个称呼,沐槿早已习惯。反正易轩是铁了心不肯改了,而沐槿虽然是奶娘,名义上却确实是易轩的后娘,这个称呼,着实不算错。
易轩看沐槿高兴,连忙搂着沐槿的脖子便香了一口:“娘亲,隔壁的小哥哥说今天晚上有彩灯节,娘亲和父君带着轩儿一起去好不好?”
彩灯节?沐槿已不记得上次去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刚想点头答应,沐槿忽然又有些为难地捏了捏易轩的肉脸:“娘亲是无所谓,要看你父君答不答应。”
“自然答应。”风洺回来的巧,正好听见二人的对话,人还没进屋,声却已先至。
沐槿同易轩对视一眼,眸中满是兴奋。
彩灯节算是云清镇的大日子,男男女女们在这天互诉情肠,小孩子们则欢天喜地逛集市、猜灯谜。
街上人多,怕到时候走散,风洺干脆左手牵着兴奋地易轩,右手牵着沐槿,远处看着,倒真有些一家子的味道。
沐槿本来玩的开心,半饷才发现左手上温热的触感。沐槿放下了手上正在把玩的钗子,小心翼翼地偷瞄风洺。镇上的夜晚本来很暗,可今日却被无数彩灯照得通明。风洺正低着头,认真地同易轩挑选彩灯,柔和地烛光撒在风洺的侧脸上,美的像一幅画。沐槿有些痴了,干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待到风洺察觉到沐槿的目光,嘴角带着一抹戏谑转过头来,沐槿这才急忙背过身去,极力掩饰一张早已羞红了的小脸。
风洺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想看便看,我不收你银子。”
沐槿恼羞成怒,她就是看了又如何,轮不到他来戏弄她!鼓着腮帮子扭头想要回嘴,却见风洺已经牵着易轩去了前面的糖人摊。沐槿无言,只好跺了跺脚,气鼓鼓地跟上。
一路上沐槿懒得再同风洺说话,风洺倒也是好性子,陪着沐槿沉默,只偶尔应易轩两声。直到最后易轩拉下脸,道了声“父君娘亲真无趣”,两人才算勉强和好。
待到去河边放完了彩灯,易轩已经在风洺的怀中累得睡了过去。风洺抱着易轩,沐槿安静地跟在风洺身侧,亦步亦趋地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踱着。
沐槿踢着脚下的石子,终于有些耐不住沉寂。
“我刚刚不是在看你,你身后的彩灯甚是好看,我一时看的忘了回神……”
沐槿的话说到后面越来越轻,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更别说风洺会相信了。
果然,风洺点了点头,表情认真地答道:“那你怎么刚才不说,错过了那么好看的彩灯,刚刚应该买下来才好。”
风洺明明话中带着戏谑,可偏生又挑不出错,沐槿撇了撇嘴,干脆不说话了。
前面的风洺忽然停了下来,沐槿一个没注意,直直撞上风洺的后背。沐槿正揉着鼻子,风洺却忽然转过身来,眉眼里满是笑意,如同鬼魅一般凑到她的耳边,声音里是赤裸裸的勾引:“你觉得我美么?”
沐槿呆呆地立在当场,风洺稍稍同沐槿拉开了些距离。月光下的女子两颊带着可疑的红晕,明明至清至纯,却又偏偏魅惑得诱人。风洺静静地看着沐槿,当初的她,也是站在瑶池边的桃树下这么看着他,羞红了一张脸,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还硬是大着胆子,双手叉着腰朝他嚷:“喂,管你是上神还是什么战神,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
想到这里,风洺忽然笑了,从前的沐槿,可比现在诚实得多。
只是眼前一晃,画面却又忽然转为了诛仙台边的一幕。女子总是饱含深情的眸中满是冰冷,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决然地从诛仙台上跳了下去。
“风洺,这辈子算我欠你的,你欠我的,下辈子记得还给我!”
你如此恨我,我又何尝不恨你?风洺看着跟前的女子,忽然收了笑,抱着易轩扭头便走。沐槿不明所以,刚刚还是旖旎一片,怎么忽然换了气氛?挠了挠后脑勺,沐槿不再多说话,而是急急追了上去。
因为沐槿做惯了活,也懒得叫风洺再雇下人,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沐槿一个人揽下。待到风洺安排易轩睡下,沐槿已经替他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衫,伺候风洺沐浴。
说是伺候,不过也就是等风洺洗完了替他将热水倒了而已。沐槿坐在园子里面无聊地数着星星,忽然就想起了她进府时便在桃树下埋下的桃花酒。沐槿想着风洺还要一会才能洗好,便干脆找来了小铁锹,贼兮兮地挖了起来。待她抱着挖出来的酒坛子打算先放回屋子的时候,转身却发现风洺竟穿着亵衣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以前倒不知道你是个酒鬼。”
风洺的发梢还滴着水珠子,沐槿心里一滞,手一抖,一坛好酒翻了半坛。沐槿看着地上的酒发呆,忽然抬头怒气冲冲地等着风洺:“还我的酒来。”
风洺抬手用仙术蒸干了头发,随手把玩着发丝:“让地上的酒回去也不难,你确定你还要?”
沐槿呆呆地看着早已渗进泥中的酒,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风洺亵衣半敞,露出洁白紧致的胸膛。沐槿看着红了脸,只好别扭地低头看怀里黑黢黢的酒坛子。那样娇俏的模样叫风洺心中一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抬起了沐槿的下巴,眼看着四片唇就要相连……
“不行!”
沐槿义愤填膺地别过了头:“你……你……你是神仙!”
风洺不明所以:“然后?”
“我是凡人!”
“所以?”
沐槿咬了咬牙,她都说的这样明白了,这个风洺还要装傻!
“人仙不能相恋!”
风洺被沐槿的逻辑搞得有些头晕,只扇了扇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地盯着沐槿瞧:“谁说的?”
“话……话折子上都是这么写的……”沐槿说的小声,恨不得能将头埋进怀里的酒坛子里才好。
头顶上的风洺安静了一会,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沐槿不知所措地抬头要去瞪他,风洺却忽然欺下身子,准确无误地触上了那两片香甜的红唇。唇齿交缠,风洺无声地倾诉着他的思念,沐槿却不懂。沐槿只觉得浑身酥酥软软,连仅剩的半坛子酒也洒了个干净,都不自知……
一室旖旎,半饷贪欢。
沐槿靠在风洺的怀里,忽然忍不住想要问她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易轩的娘,是个怎样的人?”
风洺浑身一紧,忽然又放松下来,细细地吻上沐槿的眉:“她和你很像。”
“很像?”感受到风洺的紧张,沐槿忽然觉得有些失落,“莫非是因为我同她像……你才……”
“不。”风洺很干脆地打断了沐槿的话,“你是你,她是她。又或者说,你就是她……”
后面半句话意味不明,沐槿却不愿再去想。风洺搂着沐槿,欺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下凡是来还债的。”
沐槿抬头去看风洺,风洺却只是笑了笑,用下巴蹭了蹭沐槿的青丝:“我以前欠了你一样的东西,所以下凡来还给你。”
沐槿好奇地睁大眼睛:“是什么?”
“我的心……”
沐槿开心地闭上了眸子,今夜必然好梦。只是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风洺的呢喃,却没有听清。
“沐槿……是时候……想起来了……”
***
风洺已经不见了好几日,独独把她们娘俩丢在家里。沐槿一手拖着腮帮子,一手无聊地戳着易轩肉呼呼的小脸,邪恶地盘算着。若是风洺今日再不回来,她就把易轩拿去集市卖了。
沐槿笑眯眯地望着易轩,活像专门拐骗小孩的坏人:“轩儿,你说小神仙能卖多少银子?”
“自然值得多,只要你舍得卖。”
风洺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沐槿乐呵呵地迎了上去,却见风洺手里提着一盏灯。沐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是说上次被蚊子咬的睡不着,我便替你寻了个驱虫的灯来。”
风洺答得随便,沐槿也没有多问。
自那灯挂上沐槿的床头,沐槿晚上便开始接二连三的做着怪梦。有女子笑眯眯地揽着男子的,有女子在桃花树下起舞的,有女子大闹宫廷的,有女子决然跳下高台的……
场景虽不同,可唯一相同的,却是那女子的样貌,分明和她一模一样。
每每半夜沐槿从噩梦中惊醒,风洺只是揽着她,轻轻安慰着,却不曾多说什么。沐槿知道一切定和那盏灯有关,可风洺不会害她,她也只好咬了咬牙,从未向风洺抱怨过。
直到九九八十一天之后,沐槿再次从噩梦中醒来,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风洺。
“你为什么负我?”
风洺看着沐槿,只是温柔地勾起了唇角,平静地看不出他眼底的波澜:“你记起来了。”
风洺要带着易轩和沐槿回天上,沐槿没有拒绝。是啊,她为什么要拒绝?分明错的是他,为何最后遭罪的却只有她一个人?他的妻子和她很像?笑话!她倒是不记得,她和那个尊贵的夕玥公主有什么相似之处。
刚刚上了天庭,夕玥便牵着一个男子的手迎了上来。一看到沐槿,眼里的泪水便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沐槿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沐槿打量了一下夕玥身边的男子,丝毫不在意夕玥的歉意,反而对旁边那顶大大的绿帽子颇为好奇。
“这个是谁?”
夕玥红了脸,抹去了泪水:“这是我夫君,向阳。”
“火神向阳?”沐槿傻了眼,朝着夕玥指了指身边的风洺,“那这个算是什么?”
夕玥牵着向阳的手,瞧也不瞧风洺:“我一直当战神是哥哥。”
一句话,就像一个笑话。沐槿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扭头看向风洺:“你们是想说,我当初跳下诛仙台,只是因为一个误会?”
另外三人不说话,只是悲壮地点了点头。
沐槿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当时我手握重兵,天帝为了笼络我,许了夕玥公主给我做妻子。我正琢磨着该如何推脱,夕玥公主却找到了我,说了她和向阳的情谊,希望我想办法将婚事推脱。
那是你即将临盆,我怕你担心,未将事情告诉你,干脆将大婚的消息也封锁了,直等解决了再同你说。谁知道你从哪听到了消息,大着肚子就去赐婚宴上胡闹,惹怒了天帝,取消婚约的事情更是无从再提。
我同夕玥商量着想办法将婚事延期,倒时候再另做打算。谁知道你一生下易轩,便毅然跳了诛仙台。我悲痛交加,夕玥也很是内疚,好在这件事情也算是个借口,天帝之后倒也没再提过完婚的事情。
我几次想下凡找你,可你跳下了诛仙台,一身修为尽散,我用尽了法子,也没搜索到你的气息。直到前一阵子,夕玥跑过来同我说向阳从雨神的镜子里看到了你,我便带着易轩,立刻下凡找你。”
真相简单得看上去有些荒唐。风洺好像还嫌刺激地不够,末了又满是戏谑地加上一句:“沐槿,你便这么爱我么?”
沐槿看着风洺满是笑意的眸子,有些慌了神。
风洺执起沐槿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好在天帝也有些内疚,待我禀明了他,他自然会恢复你的仙籍,只是可惜你那一身千年修为,没有捷径,只好重头再练。”
沐槿躲闪着风洺炙热的目光,低头扯了扯袖摆:“你……恨不恨我当初太决绝?”
“恨。”几乎不假思索的,风洺抬手就在沐槿脑袋上扣了个爆栗,只是打完了又有些心疼,便将沐槿搂进怀里,用下巴轻轻地揉着沐槿的头顶。
“你当初生下易轩便离开,说什么欠我的还给我。你丢了给麻烦的奶娃娃给我,也叫还我?你知道我向来都是清冷的模样,一介战神日日围着个奶娃娃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
沐槿想了想,却是挺好笑,只是硬憋着没笑出声。
风洺忽然将沐槿从怀里扒拉出来,挑着眉头盯着她的眸子:“还有,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欠了我的?”
沐槿一愣,尴尬地咳了两声,不敢说话。
***
三百年前
“素渊,这次打赌你可输定了!”花神西枫笑眯眯地挥着扇子,挑衅似的望着沐槿,“那个战神可是软硬不吃啊,多少女子都没有入他的眼,若你能叫他爱上你,便算你赢了。”
沐槿轻哼一声:“这么点小事也算打赌?你可得备足了你的桃花酒,我若赢了,你可要叫我喝个够!”
花神西枫的桃花酒闻名九天,却也是出了名的吝啬,别说一坛,要向他讨一壶,都是天大的难事。
“你若赢了,我便让你喝一辈子,喝到你满意为止。”
“一言为定!”
只是沐槿不知道,桃花树下,她看到风洺之时,却是莫名其妙地先丢了心。风洺正坐在树下抚琴,遥遥地望着她,神色淡然,沐槿却已经烧红了脸颊。
“喂,管你是上神还是什么战神,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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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木槿悠悠,桃花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