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负的后果

　　一
　　说起来，他们认识大概有十几年了，他有一个很得体的姓——慕容，却偏偏美名其曰：“取个贱名好养活”的冠上了“英俊”的大名。
　　慕容英俊，倒挺英俊的，且不论他一笑起来谐星的气质便扑面而来，长得对于他那谐星的性格来说却委实太过漂亮了些。虽然他目前的职业，也确实是与是与谐星旗鼓相当，在一个疯疯癫癫的节目里当主持人，负责搞笑与丑角，据说很火。而他这样一疯一癫一搞笑，全然不顾形象的演出，竟也没人评价过他那即使演偶像剧也绰绰有余的长相。应该是没有人见过他认真的样子吧？所有人的记忆中就只有他扮鬼脸的样子。

　　二
　　他结婚的那天下午，英俊正在录节目，新一期的《玩到癫呐》。其中有一个很俗的桥段，英俊表演或搞笑之后，大家不要鼓掌或发出笑声，观众很配合，而导演早已和主持人与嘉宾商量好了，一切为了节目效果。
　　虽然观众看不出来，但和他搭档多年的几个主持人却能轻微察觉他有点不在状态。

　　英俊眼泪跌下来的时候，所以的人都呆住了，而导演却没有讲话。
　　他傻傻地站在那里，猛地看到了面前的摄像机，下一秒，一个更夸张的哭脸浮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其夸张程度不亚于村妇撒泼放骗。于是，造成的结果自然是——哄堂大笑。
　　一个主持人——赵女走过去拉起他，哄道：“好啦，大家骗你玩呢！”这戏，便做了十成十。
　　他便佯装生气，不依不饶地站起来，扁着嘴，眼泪却还一个劲得“刷刷”地流。
　　另一个主持人——肖男也走过去拍他的肩，“OK啦，眼泪擦一擦，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抬头的一瞬间撞进英俊的眸子里，里面一片迷茫，些许绝望，他不由的怔了半晌。嘴里却还打着圆场，大概是“掌声对艺人之重要”云云。
　　接下来，现场观众的情绪格外高涨，虽然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切不过是演戏，但是看了一场好戏兴奋自然是挡不住的。英俊同学也恢复如常，好像似乎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导演对此只字不提。
　　肖男心里却莫名有点戚戚然。

　　三
　　他看见他站在台上对他举杯，眼睛感到微微有些刺痛，他勾起唇角，微笑。
　　搞得好似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一样……

　　今天他结婚，作为他的“竹马竹马”，英俊自然是要到场祝贺的。于是英俊在他的婚礼上操起了老本行，临时当起了司仪。酒店的厨房突然发生事故，不得不迟些上菜，英俊在台上搞得宾客间笑声不断，近七点竟也没人催着上菜。
　　后来她来到身边，要挽他的手臂时，他才回过神来，再往台上看，英俊正走下来，台上已然站的是，酒店里的专业司仪，正要新人上台。
　　英俊迎面走过来，与他握手，微笑，淡淡地说：“恭喜。”
　　他点点头，低头看他们握着的手，然后猛地抬头。
　　英俊正朝他的新娘温柔地笑，眸中光华流转。他感觉他的注视，侧过头看向他，眉目中尽带温柔，又说了声“百年好合”。
　　他道谢。抽出手。上台。

　　与她喝交杯酒的时候，他的手还有些颤抖。
　　英俊那小子定是用吃奶的劲握住了他的手……

　　他灌酒的时候用余光瞥了眼台下的英俊，他正坐在第一排，与他几个好兄弟一起起哄。
　　他闭眼，咽下，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在后来，自是一桌又一桌的敬酒，再再后来，就全然没有记忆。

　　四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变成了鬼。
　　一个男人躺在他旁边的床上，睡的很熟。
　　他环顾四周，眼熟！
　　他研究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熟！
　　哎呀！这不就是跟他从同一个幼稚园念到同一所高中的人吗？最后好像……还同居了。
　　而这里不正是这个人的家么？
　　他叫什么来着？哦～慕容英俊，这么无聊的名字谁会不记得啊？
　　男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不是正在结婚吗？怎么死了？
　　他俯下身来，仔细看了英俊的脸半晌，叹了口气，爬上床，径直抱着他睡了，虽然情况有些诡异，他的手臂看起来像断在他的身体里一样。

　　哇~他怎么会有这么YY的想法，手臂——身体里——哇哈哈……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被牵起来了，迷迷糊糊挂在英俊的身上。他用力，手臂没抽出来，再用力，终于，险险拔出来一点。
　　该不会时间太久，粘在里面了吧？他想。
　　深吸一口气，一、二、三！用力！终于拔出来了，虽然因为用力太猛而在空中转了两圈。
　　而英俊，已经走进了浴室。
　　他穿门进去的时候，英俊正在洗脸，面无表情地洗脸。
　　男鬼抿唇笑，果然永远只有他才可以看到英俊笑脸以外的表情。天知道，面对所有人都笑着的英俊，私底下其实是个有些严肃的人，喜欢看战争片与报纸的财经版。而他，从军旅生活到后来的在政治场上周旋，以冷酷铁血著称，其实是一个喜欢看肥皂剧的无赖。
　　他还记得，一直伪装的很好的英俊在和他同居后的第一天，早上七点不到爬起来看早间新闻的样子。那时候他严肃的样子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而后来他熬夜看爱情片的时候，他好像无奈的叹气了很久。
　　那个时候的他们，才算真正的了解对方吧？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短一截裤子，瘦瘦小小的活宝。
　　他也不再是那个违反校规留长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装酷的那个校草。
　　他其实生在一个单亲家庭，是免交学费的低保户。
　　他如果不是后来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参了军，现在还只是一个富三代的纨绔子弟。
　　……

　　四
　　英俊洗了脸之后，眼睛红红的，依旧面无表情。当他准备离开洗手间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在洗手台上左转右转的震动。
　　英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声音是一贯的轻快。
　　男鬼凑过去听，貌似是他死亡的消息……而且是什么？车祸？与一辆酒后驾驶的货车相撞，责任全在那个货车司机……
　　男鬼抓抓头发，虽然他也是酒后驾驶的说。
　　下一秒，他被狠狠地拉出了门。
　　他静静地跟着他，听着他慌乱的呼吸，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启动汽车，他甚至怀疑在他每个低头的瞬间都会有泪，落下来。

　　五
　　他自是要为他守夜的。
　　夜里照样是热火朝天的麻将，斗地主和宵夜，因为都是朋友与亲戚。虽然他的父母同他的新婚妻子呆呆地坐在一旁，母亲和妻子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妻子一家人对他很是感激，那么严重的车祸，他们家女儿仅仅是轻微擦伤，医生说，那是因为司机在危难时，将自己迎了上去，几乎是当场死亡。
　　男鬼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哭的梨花带雨的无辜的新婚妻子，满满都是愧疚。
　　因为，那个自私的人永远都是自己。

　　一声斥责将他的思绪拉回，他意识到全场的寂静几近诡异。
　　“平时在电视里疯疯癫癫也就算了，你要搞清楚，这可是我儿子的葬礼！”他看见自己的母亲一片厌恶的看着英俊，他有些想笑却又勾不起唇角。
　　一向讨人喜欢的英俊从未在他母亲面前得到过好脸色，从来都是这样，她对他有着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厌恶，这种厌恶从他宣布结婚的那一刻有些淡了。而今天，却又毫无掩饰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第六感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男鬼跑归去握住英俊的手，轻轻地在空中环成一个弧度，包裹住他的手。
　　英俊又些尴尬地站着，被男鬼母亲打开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对不起。”他欠了欠身，转过头对大家笑笑，“没事没事，伯母太激动了，大家继续。”
　　男鬼觉得自己的心抽抽地疼，为英俊也为自己的母亲。
　　他看见母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她很理智，她知道这个被她骂的人，现在正支撑着大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公，显然还未从突然丧子的打击中恢复。她突然很佩服这个慕容英俊，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爱自己的儿子，早在十多年前她就怀疑，直到有一天，她用偷配的钥匙打开了儿子公寓的大门。
　　她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她知道这是两个冷静的男人，男人最终都会选择事业。
　　他们两个人在人前演的天衣无缝，还经常上演为女人争风吃醋的戏码，特别是这个慕容英俊，他从没用眼神透露过他任何真实的想法。她记得第一次自己的儿子把他带回家，他的笑容就已经和每周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要不是她早早的确认了这个事实，因为她当年青涩的儿子，而觉出的蛛丝马迹。

　　如今，连她都无法确定，他们真的是相爱的吗？
　　因为，她那个儿子，这场戏，也早已演的，炉火纯青。
　　然而，她一直很放心，因为儿子的政治生涯不能有任何污点，如果他爱他，那他就必须退出。
　　但是！她狠狠地咬牙切齿，什么都没有了！见鬼的！她的儿子死了！她颓然滑坐下来，眼泪又刷刷地往下掉。

　　他的葬礼并不盛大，尽管小小的占了一些新闻的版面，他在政界还只是初露头角，但这并不妨碍他显赫的家世。
　　而男鬼，也成为第一个参加自己的葬礼的鬼。因为相较于其他的鬼，他苏醒的实在是太早了。

　　英俊几乎三个晚上没有睡觉，只有刚刚在去山上参加葬礼的车上，眯了一下。
　　强撑着回家，他倒头便睡，被推醒的时候，他几乎破口大骂。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他的他回来了！
　　正温柔地看着他……

　　201X年X月X日，当红影视声+主持艺人——慕容英俊被曝患有妄想症，有狗仔实拍其在家中自言自语，而且给一只空碗夹菜。
　　201X年X月X+1日，慕容英俊的经纪人回应，这其实只是炒作，因为其的下一部新戏，颠覆形象，要在影片中饰演一名妄想症患者，具体内容不能详述，所以，期待吧……

　　你说，如果我变成只有你才能看见与触摸的幽灵，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
　　没有家人的阻隔，没有妻子的束缚，也没有世人的非议……
　　可明明当初说好了，各自成家，互不干涉。
　　将来儿孙满堂，就可以一起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
　　那个时候，我们要搬到各自的对面，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日一起去买菜，为妻子买早餐，一起怀念从前。
　　可是，为什么？我突然不想怀念起，年少时，我们一起坐在街角，在背后牵着手，却对着路过的辣妹吹口哨的岁月？
　　因为我忽然想起，那时我们调侃着以后时，你笑着和我争论为妻子买早餐的内容时，眼里泫然欲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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