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印雪

　　第一幕
　　人物 阿陆 （儿时）苏言 （儿时）叶明堂
　　阿陆：“苏言你这个没爹的孩子，羞羞羞。”
　　苏言：“你走开，谁说我没爹了，我爹，我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他会回来的！”
　　阿陆：“那都是你娘骗你的，我们都知道，你就是个没爹的野孩子，不要脸！”
　　苏言：“（急哭）你，你……”
　　阿陆：“不要脸，野孩子！”
　　叶明堂：“阿陆，说什么呢？又欺负言儿？”
　　阿陆：“（慌张）没，没有，我，我逗她玩呢。哎，明堂哥，我娘喊我，我先走了啊。”
　　叶明堂：“切，这臭小子。言儿，他们欺负你，你别理他们就是。找不着乐子，他们自然就不烦你了。”
　　苏言：“嗯，谢谢明堂哥哥。”
　　叶明堂：“你我之间还谢什么。来，看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苏言：“啊，是桃花糕！”
　　叶明堂：“嘿嘿，我爹这不是进京赶考去了吗，先生管不住我，所以我今天起了个大早，专门去厨房偷来的，还热着呢，快趁热吃吧。”
　　苏言：“哇，明堂哥哥你真是太好了！你简直和我娘一样好。”
　　叶明堂：（哭笑不得）“傻丫头，乱说什么呢。”
　　【转场音】
　　叶明堂：“喂，阿陆！”
　　阿陆：“哎，哎，明，明堂哥，找我做什么呀？我今天，没，没得罪你吧。”
　　叶明堂：“那你今天对言儿做什么了？”
　　阿陆：“明堂哥，这是个误会，误会。哎，别动手啊，我发誓，我下次再也不欺负言儿了，不仅我不欺负她，也不许别人欺负她。”
　　叶明堂：“当真？”
　　阿陆：“真的，真的。其实吧，我们欺负言儿，是因为她…..好看，她只和你玩，我们想引起她注意，这才…..”
　　叶明堂：“这都谁出的破主意，莫名其妙。听着，今天就去和言儿道歉，不然，呵呵，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听见了没？”
　　阿陆：“是是是，明堂哥，听见了，听见了。”
　　第二幕
　　人物 叶明堂 苏言 仆役 苏言娘 村民甲 村民乙 手下 尊主
　　叶明堂：“嘶（抽气），言儿你轻点。”
　　言儿：“这伤口不好好擦药，是要留疤的，你先忍着点。”
　　叶明堂：“你说我爹也真是，不就几天没读书吗？至于一回来就打我吗，下手也没个轻重，这都多久了还没好呢。我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啊。”
　　言儿：“你爹其实也是关心你吧。”
　　叶明堂：“得了，得了，再这样，我宁可没这么个爹。”
　　苏言：“明堂哥哥……真这么希望吗…..”
　　叶明堂：“言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
　　苏言：（打断）“没关系，我知道明堂哥哥只是一时气话，（轻声）没关系的。”
　　仆役【由远及近】（气喘吁吁）：“少爷，少爷！总算是找着您了。”
　　叶明堂：“干嘛呀，这么急急忙忙的，被狗撵了啊？”
　　仆役：“不，不是，是老爷，老爷他……”
　　叶明堂（一惊）：“我爹？我爹怎么了？”
　　仆役：“老爷得了探花了！”
　　【转场音】
　　苏言：（不舍）“明堂哥哥，你要走了吗？”
　　叶明堂：“我爹要去皇城当官了，我也得和他一起走。今天，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苏言：“那皇城是不是很远啊。我是不是很久很久，都见不到明堂哥哥了。我好舍不得明堂哥哥啊。”
　　叶明堂：“言儿，别难过，等我家在皇城安顿下来，我就找机会回来看你。以后，我一定也能把你带去皇城，和我一起住。”
　　苏言：“真的吗？”
　　叶明堂：“当然是真的了。我们不是以前就说好了，我会带你去看皇城，看好多好多的花灯，看胡姬跳的胡旋舞，逛热闹的市集，给你买你喜欢的糕点，多到你吃不完为止。”
　　苏言：“嗯，那明堂哥哥，我们就这么约好了！你绝对绝对，不许反悔！”
　　叶明堂：“绝不反悔！”
　　旁白：苏言后来回想起儿时的这段时光，虽则短暂，但那兴许是她一辈子里最快乐无忧的时候——无忧于生杀予夺，亦无忧于爱恨情缘。她至今仍可闻得村里的悠远而绵长的青草芬芳，和那时尚且单纯如水的玩伴，以及那个清晨，他们俩之间定下的，弥散于晨曦微光里的约定。
　　【转场音】
　　苏言：“娘，你的病，今天有好些吗？”
　　苏言娘：“言儿别担心，娘好多了。”
　　苏言：“娘别骗我了，你今早还咳得厉害。要不，我去县城给娘请大夫。”
　　苏言娘：“言儿，别麻烦了。娘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黯然）再说，我们现在哪有请大夫的钱啊。”
　　苏言：“（呢喃）要是明堂哥哥还在就好了。娘，那你先躺着歇会，我去林子里给娘摘些草药来。”
　　苏言娘：“言儿，记得早些回来啊。听说近日这林子里不知来了什么猛兽，专吃小孩子，前些日子，林婶家的阿陆，哎，连尸骨都没剩下。”
　　苏言【声音淡出】：“哎，好嘞，娘别担心，我一定早些回来。”
　　【转场音】
　　苏言：“（嘟哝）这大白天的，哪来的猛兽，连只兔子都不见，娘尽是瞎担心。”
　　【草木声】
　　苏言：“谁？谁在那儿？（停顿很久）是人啊，我说呢。我没见过你，你是迷路了吗？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打人声】（闷哼）你……”
　　【转场音】
　　苏言娘：【淡出】“（哭诉）言儿啊，我的言儿，是娘对不起你啊，言儿……”
　　村民甲：“这苏家的娘子又在哭了。”
　　村民乙“还不是丢了孩子。本来就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哎，也不知林里有什么东西，这都是第几个孩子了。”
　　村民甲：“（害怕，低声）莫非，是因为有鬼……”
　　村民乙：（惊慌）“你说什么呢，去去去，真是晦气！”
　　【转场音】
　　手下：“禀尊主，这次一共得了十三个孩子，九男四女，年龄均在十岁之下，人都在这马车里了。”
　　尊主：“可以，回去吧，这次的孩子根骨都不错，想来堂主会满意的。”
　　第三幕
　　人物 旁白 叶明堂 顾云庭 柒影
　　旁白：从前朝开始没了宵禁，这皇城的天，便是在晚上，也是亮的。各色各异的灯火在坊市街巷间，层层叠叠，铺陈开去，绮罗锦绣翻飞，金银与珠翠晃人眼，在那倚香楼尤是如此。夜越深，这丝竹管弦之声越是不绝于耳。沉蒙的夜色下，掩盖了诸多白日里难见于人的迎来送往，卖笑追欢。
　　【丝竹声】
　　顾云庭：“明堂兄，真是许久未见了。”
　　叶明堂：“王……云庭兄，一年未见，便改了性子，怎得约我在这等烟花之地？”
　　顾云庭：“明堂莫要说笑。我虽难得来几次皇城，却也知道这倚香楼最近新来了位柒影姑娘，色艺双绝，弹得一手好琴不说，诗词造诣亦是颇深，我今日好不容易用千金换来了美人作陪，明堂可莫要辜负了我一片心意。”
　　叶明堂：“云庭兄又在说笑，你明知我无心于此。”
　　顾云庭：“话莫要说太早，这位柒影姑娘指不定与你颇有渊源……”
　　【古琴曲1】
　　叶明堂：“这曲子……是我家乡的曲子……”
　　顾云庭：“我知道这柒影姑娘与你同乡，亦知你久羁皇城，未得返乡，故而特意请了柒影姑娘来弹上一曲，明堂以为如何？”
　　叶明堂：“云庭兄有心了。可明堂与云庭兄意外相识，明堂又不过一赋闲之人，何以让云庭兄青眼至此？若是让圣上得知了你我来往多年，怕是对云庭兄不利。”
　　顾云庭：“当下之势，你我皆明了，圣上沉迷方士丹书，追寻长生之事，不问朝政久矣，令堂贵为内阁首辅，大权得揽，却身体抱怨，又有内庭宦官掣肘，终拖不得太久。况且今年大旱，各地暴民层出不穷，关外蛮人也是蠢蠢欲动。我大梁的国之根本，已经摇摇欲坠久矣。而明堂你身怀治世之能，却宁可独善其身，也不愿助本王一臂之力么？（1）”
　　叶明堂：“王爷的意思是……”
　　顾云庭：“破而后立！”
　　叶明堂：（苦笑）“王爷当真是在为难明堂了。”
　　顾云庭：“也罢，本王都磨了你这么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这块令牌你拿着，以后本王便———————————————————————————————————————
　　（1）参考明末历史背景，含万历四十八年不上朝，张居正任内阁首辅，魏忠贤阉党乱政等
　　在晋北封地恭候大驾了。（停顿）聊了这么久的，还未请柒影姑娘出来，怕是要唐突了佳人。”
　　旁白：“顾云庭说着，便亲自去开了隔间的门，门内挂着素色轻纱，婷婷袅袅而动，依稀可
　　见一位红衣的窈窕身影，莲步轻移，柔荑拨开烟雾般的纱，露出一张白净的脸，眸子仿若金乌微现时的水光，倏地一晃，一双黛眉是那遥遥水面上潜行的舟，她勾了勾绛色的唇，向两人福了福身子。
　　叶明堂看着这张在皇城也属惊艳的脸，恍惚间有种铺面而来的熟悉感，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柒影：“柒影见过两位公子。”
　　顾云庭：“无需多礼。刚刚与明堂兄有事相商，一时冷落了柒姑娘，还望柒姑娘勿要介怀。”
　　柒影：“是公子莫要嫌弃我这浅薄琴艺才是，能入得两位公子的耳，也是柒影的福分。”
　　叶明堂：“若是柒影姑娘还算是琴艺浅薄，那遍数这皇城，怕是只有皇宫中，那位受圣上赏识的琴师才敢称自己会弹琴了。”
　　柒影：“既然如此，那柒影便献丑了，一曲潇湘水云，献给两位公子吧。”
　　第三幕
　　人物 旁白 柒影 叶明堂 顾云庭 接头人
　　顾云庭：“今晚多谢柒姑娘肯帮忙了。”
　　柒影：“王爷何必客气，我们天影堂虽直属于圣上，但平日里宗亲贵族的往来，亦是少不得我们，举手之劳罢了，王爷不必介怀。”
　　顾云庭：“（笑）本王知道柒姑娘不一般，想要酬谢柒姑娘，又怕普通东西入不得眼，除了用黄白之物去堵鸨母的嘴，此物还烦请收下。”
　　柒影：“令牌？这也太……”
　　顾云庭：“收着便是，毕竟还要麻烦柒姑娘，帮本王多留意留意叶明堂。日后柒姑娘若是有麻烦，本王也定当想帮。”
　　柒影：“王爷有心了，若有叶明堂的消息，自会让人送到王爷府上。”
　　顾云庭：“本王多谢柒姑娘了。”
　　【转场音】
　　柒影：“方才听小厮通传，我当是何贵客，原来是叶公子。”
　　叶明堂：“两三日未见，柒姑娘愈发明艳动人了，无怪乎名动四九城，连昀王都要让你三分。”
　　柒影：“叶公子这般夸赞我，倒是让我不好意思赶人了。看叶公子平日里也不像是夜夜流连秦楼楚馆的纨绔子弟，怎得我这，光名帖就收了五六张。再加上各类珍奇玩意，整个倚香楼都知道叶公子的手笔。”
　　叶明堂：“不下血本，怎见得着美人，何况是柒姑娘这般抢手的。”
　　柒影：“（笑）油嘴滑舌。叶公子直接唤我柒影便可，柒姑娘什么的，听着总觉得变扭得紧。”
　　叶明堂：“柒影也可唤我明堂，不然的确显得生疏了。我前来，只是想问你些事。”
　　柒影：“何事？问吧。”
　　叶明堂：“早些昀王便说，你与我有桑梓之情，不知是否是真的？”
　　柒影：（笑）“昀王嘴里有几句真话，听过忘了就好。我儿时只是在安陆村恰巧待过一阵，会了几句歌谣曲子，现下拿出来哄哄人罢了。”
　　叶明堂：（失笑）“柒影你倒也是个直爽人。实不相瞒，我本是想打听个人，但柒影既然不是同乡，那恐怕是不知道了。”
　　柒影：“说出来听听呗，这倚香楼人多口杂，指不定就有消息呢。”
　　叶明堂：“我想寻的，是一位姑娘，是我儿时的玩伴，随了母姓苏，单名一个言字，当年我爹进了皇城为官，等我终于得空回安陆村找她，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连连问人，都无人识的。”
　　柒影：“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似乎有些印象。那苏言，是不是一个寡妇带大的？”
　　叶明堂：“你认得她？”
　　柒影：“你离了村，自然不知晓，当年林子里不知道来了什么猛兽，叼走了好些个孩子，其中就有你说的那位苏姑娘，她娘本就病弱，又失了孩子，一时神志不清，跳下崖死了。这事不清不楚的，又晦气得很，大家闭口不言，自然是少有人知道了。”
　　叶明堂：（叹气）“如此么……”
　　柒影：“明堂也无须悲伤太久，逝者如斯，你有这份心思，苏姑娘在天有灵，也是宽慰。”
　　叶明堂：“主要是自此那日见得了柒影你，恍惚间仿佛见了故人，一时心动，现下既然知了消息，多年来的一块大石落地，其他也是无妨了。”
　　旁白：“柒影想不到，竟然有人会把自己这么深深的记在心里，一记就是这么多年。儿时那段短暂的相互慰藉，连她都已快要记不得了。她伸手去抓，好比是抓一束阳光，从指缝里悄无声息的溜走，但掌心里留下的温度，却是谁都偷不走的。
　　那颗在天影堂里已经被冷透的心，坚硬的冰面下，忽地有一条金红色的鲤鱼甩尾，轻悠悠地打在冰面上，颤颤的，一时竟晃得她要落下泪来。”
　　【转场音】
　　叶明堂：“吃么？”
　　柒影：“什么东西？”
　　叶明堂：“锦味坊的桃花酥，难得柒影你给我个面子，愿意与我出城赏花，我便着人买了好些糕点，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柒影：“挺好，以后就送这个吧。之前你送来的那些字画书籍，我都看过了，有空就差人拿走吧。”
　　叶明堂：“没想到我亲自选的东西，还不如这小小一包桃花酥？”
　　柒影：“（笑）你明白就好。”
　　叶明堂：“也罢，平日里都冷冷的，今天难得看你这么高兴，别说一包糕点，就是把锦味坊买下来，我也乐得。”
　　柒影：“现在皇城里都在传，内阁首辅的嫡亲公子，迷上了倚香楼的柒姑娘，每日神魂颠倒的往倚香楼跑。你就不怕再这么传下去，败坏了你和你家的名声？”
　　叶明堂：“他们爱怎么传就怎么传呗，我看呀，他们纯属眼红我得美人垂青，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至于我家里，我爹每天忙着朝政都来不及，哪里有空管我。又或者说，有我这么个纨绔儿子，他这首辅的位置，才能做得更稳妥些吧。”
　　【转场音】
　　【嘈杂人声】
　　柒影：“人这么多，干嘛偏要来凑热闹？”
　　叶明堂：“今日是元宵夜，合该赏花灯，吃汤圆，你该不是忘了吧？”
　　柒影：“我许久不过节日，记不清了。”
　　叶明堂：“那你的确该出来沾些人气。昀王也曾说你太清冷了些。来，走这边，我托人订了锦味坊的雅间，那里看花灯正合适，又不至于太吵闹。”
　　柒影：“明堂，你为什么对我如此上心。我名声再大，也不过是一介乐姬，不入流的俗人，犯不着你为我做这些。”
　　叶明堂：“对一个人好，要有什么理由，又与身份有何干系？我早些便答应你要陪你看花灯的。”
　　柒影：“我不记得我何时说过这些了。”
　　叶明堂：“无妨，你不记得的事，我都替你记着呢。”
　　【古琴曲2】
　　叶明堂：“这是新练的曲子？”
　　柒影：“嗯，这几日没了某块牛皮糖缠着我，我自然得空，可以练练琴了。”
　　叶明堂：“少编排我，我这不是家中有事，没空来么。”
　　【琴声停】
　　柒影：“是叶大人病情又重了吧。”
　　叶明堂：“嗯，你知道？”
　　柒影：“这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这首辅的位置，连我这风月之地，都知道消息。”
　　叶明堂：“只怕是这朝中风雨欲来啊。”
　　柒影：“那你还来我这躲清静，不回去陪着你爹么？”
　　叶明堂：“府中人多，皇上派来的太医，朝政的大臣的人，一个比一个碍眼，还整天想着拉拢我。我就算是想躲清静，在这也躲不了了。昀王的人，天天等这儿堵我。”
　　柒影：“他倒是手长，不过他也是急了吧。你也仔细着些，必要时，留条后路。”
　　叶明堂：“这是自然。”
　　【转场音】
　　柒影：“近日的消息，我都写在这信函中了，无事便走吧，待久了引人注意。”
　　接头人：“听说最近柒尊主与昀王，还有内阁首辅的嫡子叶明堂交往甚密。”
　　柒影：“既然知道，还问我作甚。左右不过是交换些消息罢了，本堂不至于管的这么宽泛吧。”
　　接头人：“属下只是传堂里的话，还请柒尊主记得，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毕竟我们是为皇上做事，凡事都得有个度，不是？”
　　柒影：“这我自有分寸，用不着提点。【金属哐当声】这枚是昀王之前赐的令牌，拿回本堂去吧。”
　　接头人：“这赏赐之事，少堂主吩咐了，柒尊主得的东西，不出意外，自行处理就好，本堂不差这些东西。无事的话，属下这便告辞了。”
　　【风声】
　　柒影：（呢喃）“这少堂主倒是大方，可现下这堂主尚在，便急着收买人心，是准备越权了么。”
　　第四幕
　　人物 旁白 柒影 叶明堂 小厮 接头人
　　旁白：“春日的天气变幻莫测，前一日还是阳春和暖，草长莺飞，才一日功夫，又变得料峭起来，细雨落下，冷得能沁进人的骨头里，好似是上个冬季未完的延续。
　　白日的倚香楼，和夜晚的它截然不同，静谧而安逸，像是深山里的一座仙舍，住着千娇百媚的各色姑娘。
　　柒影搁笔，她刚刚临完一页碑帖，还是止不住的心慌，没来由的，想见见谁。推开雕花檀木窗，看着外面点点波痕的湖面，岸边化成绕指柔的垂柳随风一弯又一弯，听不见平日里不知名的鸟鸣声，细蒙的雨声打在芭蕉上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柒影就这么坐在窗边，难得的发起呆来。直到门外的吵嚷声，随着推门，一同涌进了屋子里，打破了这难得的寂静。”
　　小厮：“叶公子，叶公子，柒影姑娘还在歇息，你怎么就一个劲儿地往里闯啊，等等，叶公子你站住。”
　　柒影：“你先下去吧，让叶公子留下。”
　　小厮：“可是，柒姑娘这…..”
　　柒影：“嗯？”
　　小厮：“哎，无事，无事。”
　　柒影：“明堂，你怎么了？怎的这般……狼狈？”
　　叶明堂：“柒影……我爹……昨晚，去了。”
　　柒影：“明，明堂…….”
　　叶明堂：“柒影，你能，抱抱我么？”
　　旁白：“柒影张了张口，她本该拒绝的话，却微妙的被咽了下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叶明堂，带着潮湿的冷气，颓唐的，无措的，黯然不安的。柒影没说一句话，只是伸出手抱住了叶明堂，就像很多很多年前做的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再是当初少年单薄的身子，却又带着致命的熟悉感，歪歪扭扭的，在柒影的心里打着圈。他们俩，像是雪地里受伤的两条狼，互相舔舐着伤口，依偎着抱团取暖。
　　于叶明堂而言，也许叶钦不是一个太好的爹，打骂甚多，而陪伴不足。但身边长久陪伴的人，若是有一天蓦地消失了，就好比在心口生生挖掉一块血肉，总是会痛的。即使事前再多的准备，事后再多的宽慰，也难抵这更甚于凌迟的痛楚。
　　后来，叶明堂就走了，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处理——家族中，朝堂上，无数的眼睛盼着叶家树倒猢狲散。
　　柒影几次派人去问询，也只是得了几句只言片语。
　　直到叶钦的百日后，两人都未见得一面。”
　　【转场音】
　　接头人：“现下叶钦已然身死，上面的意思是，可以收网了。”
　　柒影：“安排在什么时候？”
　　接头人：“就在三日后，还请柒尊主早作准备。”
　　柒影：“这等腌臜事，何时也需我亲自动手了？”
　　接头人：“此事是宗主的安排，具体属下亦是不知。”
　　柒影：“知道了，回去吧。”
　　接头人：“是。”
　　【风声】
　　柒影：【内心】“当真开始怀疑我了么。”
　　第五幕
　　人物 旁白 叶明堂 柒影 堂主 接头人 手下
　　【车马声】
　　柒影：“我知道明堂你还在守丧，请你出来，实是于礼不合，但我听闻你现下不太好，不如还是出城来走走，散个心。”
　　叶明堂：“什么时候，绑架也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嗯？柒姑娘？”
　　柒影：“我好心下名帖，你不答应，可不得有个强硬点的手段。再者，叶公子也了不得，打伤了我三四个手下方才被擒。这笔账，大家两清了。”
　　叶明堂（苦笑）： “柒影，你到底是什么人？”
　　柒影：“我是谁重要吗？你只要相信，我不想害你，甚至还想救你。（认真）明堂，离开皇城，去找昀王，只有他能救你。”
　　叶明堂：“我要是一个人不管不顾地走了，你呢？我家族的人呢？谁又能救他们？”
　　柒影：“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叶明堂：“那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柒影：“告诉你，你也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现在好好休息，一会王爷的人就来接应了。”
　　【转场音】
　　堂主：“哦？你说柒尊主亲自带着人出城了？”
　　接头人：“是，属下亲眼所见，绝无错漏。”
　　堂主：“好，好的很。去，派人把她给我抓回来。”
　　接头人：“是！”
　　【转场音】
　　【风声】
　　柒影：“啧，怎么来的这般快。你们拖住他们，我带人先走。”
　　手下：“是，尊主。”
　　叶明堂：“后面是什么人？”
　　柒影：（咬牙）“皇上派来要你命的人。他们现在被拖住，但一会就能追上来，你骑这匹马，它能带你去见昀王的人，包袱拿着，里面有昀王赐下的令牌，和盘缠，足够你路上花销了。”
　　叶明堂：“你为了救我，背叛了他们，是不是？你留下会没命的。要走就一起走！”
　　柒影：“我的马不好，再跑下去只会拖累你。留在这，还能拦他们一拦。”
　　叶明堂：“柒影，不，苏言，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找你！”
　　柒影（惊）：“你，你知道……怎么会……”
　　叶明堂：“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但我认得你，眉眼也好，身姿也好，你的一切我都记得，你再怎么变，我都会认得你。我不管你是当年安陆村的苏言，还是倚香楼的柒影，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我都不在乎，我只想你好好活着，等我回来，好不好？”
　　柒影 ：“好。”
　　旁白：“叶明堂紧紧握住了柒影的手，肌肤紧贴传来的温度，如同火烧般的灼热，对上那双烟水般的瞳仁，将它狠狠地烙印在了心里。
　　柒影率先放了手，依依不舍却又不得为之，她知道，她亲手放走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从此天涯路远，无人可知前途。”
　　第六幕
　　人物 柒影 堂主 送酒人 叶明堂 顾云庭
　　堂主：“柒尊主真是好手段，敢在我眼皮底下放跑人。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藏不住自己的尾巴。”
　　柒影：“呵，堂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如多派些人去把叶明堂抓回来，不然皇上那，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堂主：“柒影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不过很快就让你说不出话来。我自然也会上报皇上，天影堂出了个叛徒，已经被就地正法了。来人，把酒拿上来。”
　　【倒酒声】
　　柒影（挣扎）：“唔，咳咳，给我放开，呜呜，咳咳。”
　　堂主：“放心，喝了这鸩酒，一时半会也不会死的，一杯只会腹中绞痛而已，然而每天这么喝上一杯，不过六日，便可毒素入肺腑，筋脉尽断，那时才是死期。好好享受吧，柒尊主。”
　　柒影：“（喘气）给我滚！”
　　【转场音】
　　【脚步声】
　　【倒酒声】
　　柒影：（气虚）“今日是最后一杯了吧，难为你还每日送酒，我一死，这差事停了，你也可以轻松些。”
　　送酒人：“死到临头了，柒尊主也是有趣的很。”
　　柒影：“你，你是……”
　　【转场音】
　　顾云庭：“来了这么久，明堂怎么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是本王招待不周吗？”
　　叶明堂：“王爷误会了。”
　　顾云庭：“心情不佳，是为死去的族人，还是那位柒姑娘？”
　　叶明堂：“屠族之仇，来日我定当要讨回来。至于柒影，王爷那儿可有消息？”
　　顾云庭：“柒姑娘她……已经……抱歉，这天影堂的事，本王也力有不逮，实在是，实在是，哎。”
　　叶明堂：“.…..王爷之前与我说，看得起明堂的微末之才，现下，还作数吗？”
　　顾云庭：“作数，当然作数。明堂可是想通了？”
　　叶明堂：“那明堂接下来，就倚仗王爷了。”
　　第七幕
　　人物 柒影 少堂主 叶明堂 顾云庭
　　柒影：“唔。”
　　少堂主：“柒尊主，睡了三日，终于舍得醒了？”
　　柒影：“少堂主，为何要救我？”
　　少堂主：“你本就是我布下的一颗暗棋，若这么就让堂主毁了，未免太可惜。幸亏他为了折磨你，用的都是慢性毒药，这才让我有机会偷梁换柱。”
　　柒影：“少宗主想让柒影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现在柒影这条命，都是少宗主你的。”
　　少堂主：“当下还不急，我还在等一个时机。你就在这好好休养，不过别妄图和外界联系，否则，我不介意真的把你变成一个死人。”
　　【转场音】
　　【马嘶声】
　　【金属摩擦声】
　　顾云庭：“明堂看我这三千轻骑如何？”
　　叶明堂：“王爷果然早有准备。不过这私藏兵甲，蓄养军队，可不是小事，王爷如何掩人耳目？”
　　顾云庭：“先帝再怎么削藩，这晋北也是本王家族世代的封地，其中盘根错节，岂是他一道推令可以动摇的。再者，这晋北就算什么都缺，也不会缺地，本王不仅藏了这三千骑兵，（笑）还有近万的步卒。如今，缺的只是将才而已。不知明堂可愿……”
　　叶明堂：“事到如今，王爷还要怀疑明堂的心么？”
　　顾云庭：“（笑）好，好，好，就等我那砚席将江南的粮草送来，我们就一路打进皇城。我那叔叔的位子，也该换人了。”
　　【转场音】
　　柒影：“不知少堂主怎么今日有空这儿看看，可是前些日子，柒影处理的文书，有何不妥之处？”
　　少堂主：“柒尊主办事，我自当放心的很，可困在这方寸之地，到底是屈才了。”
　　柒影：“柒影平生过得也不过是暗影里刀口舔血的日子，少堂主是高看我了。”
　　少堂主：“再利的刀，许久不用，也是会钝的。柒尊主究竟是失了锐气，还是单纯不想为我所用？”
　　柒影：“（鼻音）哼。”
　　少堂主：“无妨，柒尊主久困于居室，不知消息也是自然。我不妨告诉你，当下，晋北昀王打着‘请尊侧，诛佞臣’的名义，带着精兵一路东进，又收编了不少因西北灾荒而起义的农民，已经快到居庸关了。江南的李布政使公然反叛，带头杀了朝廷派遣的总督、巡抚，两广一时也不得安宁。（停顿）当然，柒尊主想必对这些并不在意，不过，昀王那儿有一人，应当与你相熟的很。”
　　柒影：（警觉）“是谁？”
　　少堂主：“昔日内阁首辅的嫡子，现在则是昀王自命的骠骑将军，叶明堂。”
　　柒影 ：“少堂主想要怎样？”
　　少堂主：“你出身天影堂，自然知道，我们敌不过千军万马，可是暗影中取一项上人头，还是游刃有余。柒尊主要不要保一个人的命，就看你答不答应我接下来的要求了。其实，这要求说来也简单。待昀王攻进皇城，你只要主动向他请命，当着天影堂的堂主，保我全身而退，大家都可性命无忧。”
　　柒影：“昀王凭什么信我？”
　　少堂主：“我知柒尊主平日里便与昀王交好，这是其一；其二，若能得了当今皇上和堂主的两颗人头，昀王大仇得报，自然不会太过疑心。”
　　柒影：“少堂主的意思是…..”
　　少堂主：“当年削藩政策刚下，老昀王就突然染恙暴毙，其中自然有先帝和天影堂堂主的一份功劳。我是怕昀王迁怒，不然也不会这般避之若蛇蝎。”
　　柒影：“那少堂主又怎知昀王会取信于我？”
　　少堂主：“这便是我想说的第三条，昀王与柒尊主身上流着的，是一样的血脉。”
　　柒影：“怎么可能！”
　　少堂主：“按照朝例，藩王每年进京述职一次。当时的礼部尚书想巴结老昀王，就用自家嫡女做饵，这老昀王也是人精，看穿了又不说破，只是用过几次之后就将此女弃若敝履。然而传出去，这嫡亲女儿珠胎暗结可又不是家丑这么简单，他们只好宣称女儿染恙毙命，将其送到了个落魄村庄，让其自生自灭便了事。”
　　柒影：“此等陈年旧事，少堂主倒是知道的清楚。”
　　少堂主：“天影堂暗探遍布天下，若是谁能瞒过我们，那我倒是佩服他的手段。再者，我要拉拢的人，总要了解个透彻才放心嘛。”
　　柒影：“想来少堂主这般准备周全，也不急于一时，那还请等三日后，柒影再给答复。”
　　少堂主：“好说。”
　　第八幕
　　人物 叶明堂 顾云庭 顾玉
　　顾云庭：“方才士兵来报，他们又抓到了一伙想逃出皇城的官吏贵戚，想来这城内早已人心惶惶，倾颓在即，就不知道明堂打算何时攻城啊？”
　　叶明堂：“想来王爷已与天影堂商议完毕，何必再来问我？”
　　顾云庭：“果然瞒不过明堂。那不如，今晚如何？”
　　叶明堂：“好。”
　　【战争音效】
　　顾云庭：“攻下了皇城，本是一件乐事，明堂怎的一人在此喝着独酒？”
　　叶明堂：“云庭兄才是……现在事情都要堆成山了……还来我这儿作甚？”
　　顾云庭：“都叫我云庭兄了，明堂你是不是醉了？”
　　叶明堂：“喝酒不就是为了醉吗……醉了才好啊……”
　　顾云庭：“也罢。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我的嫡亲妹妹，顾玉。玉儿，还不上来给将军见礼？”
　　顾玉：“小女顾玉，见过将军。”
　　叶明堂：“什，什么顾玉……玉儿的……这明明就是……柒影……哪里是你什么妹妹…..”
　　顾云庭：“还真是醉的不轻啊。玉儿，好好伺候将军，切不可怠慢了。”
　　顾玉：“皇兄尽可放心，玉儿明白。”
　　【转场音】
　　顾云庭：“柒姑娘还请见谅，当下事务繁忙，现在才有空见得。”
　　柒影：“无妨，来时的路上，我正好碰见了那阉党头目趁乱要跑，便顺手便取了他人头，现在和堂主，还有皇上一起放在盒子里，王爷要看么？”
　　顾云庭：“天影堂办事，本王放心的很。”
　　柒影：“王爷见到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顾云庭：“柒姑娘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自然能得贵人相助，有何意外的。”
　　柒影：“王爷与少堂主，果然是旧识。”
　　顾云庭：“办事多一份助力，总是多一点放心，何况是这种性命相关的大事，互相卖一份人情罢了。”
　　柒影：“王爷的人情，真都是大手笔，连自己嫡亲的妹妹也舍得算计进去。”
　　顾云庭：“柒姑娘天影堂出身，自然应当知晓，想要事事都为自己所掌控，那么必要的眼线都是不可缺的。一个妹妹而已，如果柒姑娘想的话，认祖归宗也是可以。”
　　柒影：“柒影孑然一身惯了，不劳王爷费心。何况已死之人，如何掺和得进这等俗务。”
　　顾云庭：“柒姑娘的意思，是连天影堂都不想要了？”
　　柒影：“天影堂随王爷怎么处置，柒影都无可置喙。”
　　顾云庭：“柒姑娘这般大方，倒让本王不好意思了。不如这样，下月十五，将军府，还请柒姑娘给个面子，来喝杯喜酒如何？”
　　柒影：“王爷什么意思？”
　　顾云庭：“当然是本王的妹妹，和叶将军，要大婚了。”
　　第九幕
　　人物 旁白 叶明堂 柒影 仆役甲 仆役乙
　　【嘈杂人声】
　　仆役甲、乙：“侯爷。”
　　叶明堂：“嗯。”
　　仆役甲：“你说这侯爷，皇上对他青眼有加，又是加官进爵了，又是尚公主，何况今日大婚，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仆役乙：“这事我咋知道啊。咱们还是好好巡夜吧，小心被侯爷听见，要掉脑袋的。”
　　旁白：“叶明堂走过弯弯绕绕的走廊，还没走到暖阁门前，就见里面的灯，突然亮了，暖热的火光透过薄透的窗纸，照出一个身影来——只凭身影，他封存在脑海中的记忆就像是突然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冲了出来，在心里泛滥，所过之处，无所留存。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怦怦直跳，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古琴曲1】（即第三幕所用琴曲）
　　叶明堂：“柒影？是不是你？！柒影！”
　　【推门声】
　　旁白：“烛火在叶明堂推门的瞬间，倏然灭了。晦暗不明的屋子里，正放着一把七弦琴，琴丝还在微微颤动，叶明堂茫然四顾，也找不出屋内除了他以为的任何一个活人。
　　似乎只是今晚银丝般的月光，通过半开的木窗，轻巧地溜进了屋里，拨动了桌上的那把七弦琴。”
　　BGM《红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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