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不治眼睛

　　简单交代几句“要是有我能做的事尽管吩咐”后，我就往外走去，准备去看看孙玄真所说的“岩天洞引来的温泉”。
　　想了想，趁他们不注意，留了些灵药宝物在桌上，当赔偿和借住费。
　　刚关好门，就听见背后有个声音响起，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早听闻罗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
　　我的眼角跳了跳，什么早就听闻，什么非同一般，我这好像是第一次来这吧？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吧？我的威名也不至于是个人都知道吧？说起来，这里是哪我还不知道呢。
　　转过身，懒得与他客气：“那是自然。”
　　说完，就想绕过他去另一边，既不想让温如书烦心，也想用罗盘测测温泉在哪。
　　方才我就看出来了，这孟吴，对我有些成见，虽说我不知是哪里惹到他了，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我也不愿搭理。本也与我没什么关系，难道还要我费心费力去和他交好么。
　　孟吴一噎，没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对我的绕路倒也没有阻拦，只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落后我几步，缀在后边。
　　我抬步走到离房间稍远的地方，免得孟吴待会和我打起来，吵到孙玄真医治。见他迟迟没动手，便伸出左手，摊开掌心，心中默念几句口诀，凝出罗盘，右手并二指附着法力在罗盘上写画几下。很快，罗盘有了反应，指针“嗖”的一下定在某个方向。
　　抬眼记了下位置，我收起罗盘，往罗盘指示的地方走。
　　许是刚刚见了我的一系列动作，又见着我的目的地，孟吴很是不理解地问：“我不就在这吗？你要是想去哪可以问我啊。”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孟吴莫非是个大傻子么，他不会自以为自己的那一丝不悦隐藏得很好吧？我干嘛要给自己找气受啊。不过，也确实是我害温如书受伤，看得出他与温如书关系很好，他怪我也是应当的。
　　但是，我总感觉，他对我的不满并非单纯因为温如书受伤，而是很复杂的情绪。
　　有时候，人不得不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在不久之后，我想起和孟吴初见时的感受，只能唏嘘与感叹，人与人的关系，真的是一见面就注定好了的。也不能怪他吧。
　　我瞥了他一眼，没太在意地应道：“这样方便。”
　　“什么方便？”孟吴竟然开始忿忿起来，语气十分不满，“开口问都不用法术。”
　　我简直要被逗笑了，我爱问就问，不问就不问，他在激动什么？而且，真的很想对他说一句，万一你给我指条错路，我还要自己解决，你看上去就不如罗盘可靠。
　　习惯使然，虽然独自一人在外，但是我从来不依靠别人。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全。
　　我随口答了他的问题：“习惯了。”
　　这么想想，其实我对他还挺耐心，都没不理他。一边夸了一下自己，一边快步走，想甩掉孟吴，都恨不得直接用阵法传送，或者跑起来。没想到，他就像牛皮糖一样跟着，还话里有话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这院子，是如书给谁建的吗？”
　　给谁建的？这处院子是温如书的？这又不是皇陵，也不是金屋，怎么，就一个秋千，几捧花花草草，就有傻阿娇要藏进来了？等等，那这么说的话，温泉岂不是也是给傻阿娇挖的？我这？
　　原是不想理孟吴的，但转念一想，还是问清楚比较好：“这院子是给阿娇建的？”
　　他见我停下，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要说些什么，却被我先发制人，打断了他不知哪儿来的自信。不过，即使如此，他似乎没听懂我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什么阿娇？”
　　我皱起眉，心下暗想，莫非是我狭隘了，这院子的所属，是温如书的亲人？又或者，更大胆一些，是给董贤建的？如果是这样，哪怕只是去看看所谓的“岩天洞引来的温泉”，也是太过冒犯了。
　　不过，就算通通不是，我和温如书也是男女有别，虽然我内心是打算盯着温如书把伤养好，在此处留上一段时间，但是，这真的合适吗？我的言行举止，确实太过逾矩了。
　　在外跑来跑去跑多了，一些礼节都不怎么在意了。这样不好。况且，这些人瞧着像是很注重这些礼节的，那我岂不是更冒犯了？
　　所以，孟吴的话算是提醒我了。那便先去书房看看书，若是师父闲着，估计待会就能收到消息，等看过师父的回复再做定夺吧。
　　心想着，便化出罗盘，却被孟吴粗声打断，他似乎回过味来了：“温如书没给你说？”
　　他上下看了看我，恍然大悟似的，带着点怜悯，又有出了一口气的样子，“这院子是他给他未过门的妻专门拾掇出来的。”
　　嗯？我心下了然，果然，还是阿娇么。那太不好了，我还是去书房吧。
　　右手点了点罗盘，随即，指针晃了晃，我扫了一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想到孟吴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一把拽住我：
　　“你怎么没反应？”
　　我抬眼看去，他那一脸不理解的傻样让我直想笑，而这回真没忍住，我也确实笑出来了：“孟公子莫要过多担心。我不过是因着温公子救我一命，过意不去，才留在此地。”
　　这兄弟当得挺操心的啊，又是担心对我招待不周，又是担心我拐走温如书的，话里话外，别别扭扭，又莽莽撞撞。不过，我也未做过分之事，没必要在这里找我的不痛快吧？
　　我看了一眼孟吴的手，示意他放开，但是他听了我的话后怔住了，呆呆的没有反应。
　　实在是心中不耐，我都忍了他这么久了，看在他是温如书兄弟的面子上，才允许他在这说个没完，现在在干什么，要我向温如书未婚妻请罪吗？
　　我胳膊上稍微一用劲，甩开了他的手，快步向书房走去，没理会身后发愣的人。
　　只是，这身衣服也挺脏的，别把人家的古籍孤本弄脏了。心下一转，手上掐了个净尘诀，才推开那扇木门。
　　我原是想过温如书既然那么熟悉鬼沼蛇婆，必然不少研究，也必然有不少书卷，但是，当我看见这满屋的书时，还是惊叹了一声。
　　一个个柜子齐整地排列着，成千上万册书安静地摆放其上，钉在柜子一旁的竹签上还写了类别。不远处，置了一张茶几，备好了一整套茶具，窗边的小矮桌上还放着一个瓷瓶，瓶里还插着枝梅。
　　我按捺住想慢慢看的冲动，简单问了下罗盘，便直接往靠近茶几的那排柜子走去，一路走一路心生艳羡，这要是能带回青翠峰多好啊！虽然青翠峰的藏书，我可以保证是举世稀有了，数量也多，但是，谁会嫌书多啊。也说不准这些书会和青翠峰有所相同。
　　看了看那排柜子上的书，伸手拿了几本，什么《魔界轶事》，《不尽渊怪物志》，都翻翻，说不定下次就能进不尽渊了呢。
　　“鬼沼蛇婆，体覆紫鳞，尤有粘液。体型庞大，有‘紫丘’之称，偏擅快攻，以‘化影’为绝技。遇之，避为上。”
　　我盯着竹简上的“避”，不知怎的，心中一动，将《不尽渊怪物志》放到一旁，取出那堆书中的《人界风物》，翻到《石漠海篇》，找到“点金兽”，一字一句地看。
　　果然，和《三界异闻录》一模一样的内容。
　　我心中一沉，这到底是此兽并不存在，还是，见过此兽的人，无一生还，又或者，有谁，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这兽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思考一会无果，只能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先按下不表，看看有没有治疗温如书伤势之法吧。
　　将《人界风物》搁下，打开《魔界轶事》。
　　“旧时曾有一魔族，误入鬼沼，遥以为见绝世美女，身穿紫衣，头戴绿玛瑙，欲与其欢好，遂入。不多时，魔族灰飞烟灭，旁人见之，大惊失色，原是鬼沼蛇婆。”
　　我心中暗笑，这故事编得未免离奇，若是真有人见到，岂能活着回来？莫谈是人，恐怕，魔族都不能幸免于难。也罢，就当乐子了。
　　正想继续翻，一个淡淡的绿影在旁边浮起，渐渐幻化出玉简的模样。
　　这次回信回得这么快？看来，那臭老头日子过得很快活啊。师兄丢了也不找，整日忙忙碌碌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不过，我们师门，讲究的就是一个“随缘”。算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这时候知道师父这些日子在给我算嫁娶的良辰吉日，我绝对会赶回去把他住的罗居烧了。
　　但是，很遗憾，此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只急切地接来玉简，想弄清楚怎么快点把温如书治好，以及，温如书体内的法力是怎么回事，二者有没有关系。
　　玉简被我碰到后，确认了收消息之人，便如烟般散开，又凝成几行字浮现在我眼前：“被鬼沼蛇婆所伤，封住要害，不可令魔气乱窜。可施以针灸，用其粘液敷伤口之上，缓解伤势，再以蛇婆之卵制成药浴，泡至蛇卵吸收完魔气，便可痊愈。”
　　看来孙玄真是真的能够疗愈此伤，我心下松了松。如此说来，我离开这，去找师兄，也指日可待。
　　接着看下去，那老头又说，“法力相融并非稀罕事，唯一种解释，你与他是命定之人，天作之合，我的乖徒儿，你是不是遇到你的命定之人了？听为师的话，将人带回来……”
　　说的什么话？师父不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我咬着牙，挥手将玉简散去，一时之间心绪难平。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想让我好过。难道，这温如书克我？
　　我一锤手心，暗自坚定道，定是了，不然，谁能遇到鬼沼蛇婆？谁能因为鬼沼蛇婆不得不被传到这院子里来？谁能被一个男人追问“你知不知道救你的男子已有未婚妻”？谁能因为法力相融，被师父在信的末尾画比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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